他不愛,一點都不愛!
天天以為是她的喘息,讓祁愷威誤認為自己身體不好,立刻解釋:「祁哥哥……我沒事……」
祁愷威輕輕刮過她的鼻頭,那抹愛憐,壓根不像是裝出來的,頓時心花怒放,本不想他夜出應酬,卻不敢直說,只是輕輕搖晃著他的手臂,撒嬌:「不嘛不嘛,祁哥哥留下來陪人家啦……聽說channel專櫃出了一款最新包包,陪我去看看目錄嘛!」
祁愷威嘴角輕勾,淺笑,伸手握住她纖細的十指,細細揉捏著,記憶中,曾經也有過這樣一雙小手,要更軟更白,眼底倏然不黯,神情低落。
沒有得到祁愷威任何回應,天天不禁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
祁愷威立刻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帶著歉意道:「前段時間,你不是說對廚藝感興趣嗎?不是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嗎?」
天天一聽,小嘴立刻輕嘟,憐愛地將十指撫過祁愷威的俊臉,不滿道:「家裡那麼多高級廚師,人家要是連做飯都會了,豈不是搶了他們飯碗,他們會很可憐的!」
譚天天笑得可人嬌俏,可祁愷威去是呆愣在原地。
的確,她的纖細十指,十分好看,泛著盈盈的光芒,均勻美麗。
他猛然想起,在東區軍校的廚房裡,曾經有過盛夏的身影,每到周未,她便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四處洗洗收收。
在新加坡時,她甚至專心研究甜點怎麼吃,才更營養,自己做手工藝品,喜歡木雕。
甚至在心血來潮時,還會學著他的模樣,為他煮上一頓美味可口的飯菜,他既打雜,又做主廚。
她總是窩在他肩頭,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如小饞貓般,眼巴巴地望著窩中的熱菜,隨時準備撓一爪子。
口口聲聲說要為他洗手做羹湯,相夫教子。
她喜歡的,討厭的,他以為過了這麼久,早就記得一乾二淨,可那一瞬間,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寵溺夾雜著擔憂。
那丫頭這麼喜歡吃肉,也不知道她離家出走時,錢帶夠了沒!
她討厭香菜,吃麵條時,總喜歡加蔥。
說不定,他喜歡的,討厭的,她也還記得呢……
那些枕邊蜜語,愛意纏綿,讓她願意放下盛大小姐的架子,為他整理屋子,收拾衣櫃,就連在夏家,也情願忍受著**的醜聞,也執意要留下孩子!
他時刻提醒自己……
演戲,就必須入戲,在他眼裡,她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接近夏家,報復夏家的工具!
可現在,那些過往的生活細節,卻如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將他的心籠罩,他甘心情願為她洗衣做飯,再去想想在她最需要他的日子裡,他卻毅然離去!
心頭猛然一酸。
他甚至會偶爾回到東區軍校的公寓,一個人靜靜的呆著,甚至在下一刻就期待,她會推門而入!
他還記得她挺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輕聲細語地在他耳邊傾訴著情話,甚至,連她在手術台上那深深的絕望一眼,他都不曾忘記!
他明白,他不愛盛夏,他不愛,一點都不愛!
可他卻不知道,最近的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天天就在他身邊,他眼中,卻總是倒影出另一個女人的慘白面孔!
甚至連她躺在病床上,口口聲聲控訴他,是他殺了孩子時,她的狠戾和絕情,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
可為什麼當天天晚上躺在他身邊時,他什麼都不想做,甚至,總是會夢到盛夏!
他第一次夢到她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他以為,他從來沒有將任何女人放在眼裡過,有關的只是利益,更何況,利用盛夏報復夏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不是因為孩子,他會讓這場遊戲結束得更早!
以任何那樣的青澀果子,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可正是因為那個夭折的孩子,才讓他如此內疚和不安。
甚至是一陣莫名的不忍心。
對於天天入住姑蘇家,他本該歡喜,畢竟,這麼多年,陪在他身邊的人,一直都是這個叫天天的女孩子……可他想叫天天的名字時,差一點就因為口誤,叫成了夏天……
以前,他總是寵著天天,順著天天,以為,自己的離開,不會對兩個人產生一點影響,雖然現在她時時呆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心態再明白不過,當初對天天的那種悸動感覺,完全沒有了。
他甚至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夏宅,回到那個本該承載著他噩夢的地方,可是他走進夏宅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卻是盛夏滿滿的笑臉和溫暖的擁抱!
看到自己回來了,她會歡歡喜喜地迎過來,雖然家裡有僕人,她從來不敢表現得太過分,就算心底再怎麼高興,表面上冷冷冰冰的,只是假裝看著電視。
她會為他煮一壺花茶,還笑吟吟地望著他,那長長睫毛下微微閃爍的動人光芒,還有那嘴角時隱時現的淺淺梨渦,可當他想要走得再近一點時,卻發現她的身影,倏然化作煙霧。
越走近……越模糊……
彷彿一個虛無飄渺的夢一般,又像是被一道不知名的力量猛然推開一般,又如指間流沙,任憑他想靠近,卻只能消逝%
夢中驚醒時,身旁的天天依舊熟睡著,可他眼眶卻盈滿熱淚……
天天不是她……
夢中驚醒過,祁愷威起身披上睡袍,立於漆黑夜色中,有些煩躁的拿出好久不曾碰的煙,抽同一隻,點上,深吸一口,透過那迷離的煙霧,他似乎可以看到那張破碎的小臉在白茫茫一片煙霧中重新拼合,她的一顰一笑恍如隔世……
那微微嗆人的煙霧,似乎可以掩去他心底的那份痛苦……
淡淡的……
淺淺的……
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曾做過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如果真有,只是對那個孩子……
手術台上的她鮮血淋漓,可他卻選擇了忽視。
那一幕的觸目驚心,讓他顫抖不已!
如果說他真的什麼時候怕過,那麼一定就是盛夏躺在手術台上,接受流產手術時!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去想盛夏,可是思想卻拼拼不受任何控制,在冥冥之中,似乎被她牽引著,儘管她現在不想和他聯繫,甚至連見他一面都不想,可他依然會想著她……
彷彿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般的噬骨思念!
他時常在想,像她那樣一個剛剛流產的孱弱女人,身上又沒有多少錢,會去哪裡呢?
去找連城,可是據他所知,連城陪蘇堇年出國散心了,根本就不在國內。
她那不沾陽春水的十指,現在,是不是為了生活,拚命地掙扎著?
她是不是開始學習那些她不擅長的事務?比如洗衣,做飯?
可除了那些可以學會的東西,她還會做什麼呢?
每次想想,他都不禁為她擔心,可又想想天天,為了他,天天心甘情願守著他,只為了盼著他回頭。
天天的身體又不好,當他說和天天分手時,她幾乎立刻心臟病發!
天天根本就離不開他!
所以,祁愷威不要再想了!
將煙頭狠狠掐滅,他緩緩起身,他會負擔夏憶住院的全部費用,哪怕只是他的一點小小的補償……
一步一步走回卧室,他再次躺在床上,伸手,將天天摟進懷裡,親吻著她的額頭,下一刻轉身離開……
驅車前往『藍白色』,他的那一干發小已經等在哪裡了。
看著他們嬉笑怒罵的肆無忌憚,祁愷威興緻缺缺。
韓橫樑和柳下貴,早已美人在懷,十來個美艷濃妝的女子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狀似無意地向身旁的兩個男人拋著媚眼,現在看到祁愷威進來,越發搔首弄姿起來。
「梁子,柳三少,我遲到了,是我不對,自罰三杯!」
話音剛落,韓棟樑緊跟著起鬨,卻被身旁左擁右抱的柳下貴狠狠瞪了眼,小聲道:「別管,哥這是借酒銷愁呢!」
「誰借酒消愁?」
祁愷威耳尖,冷不丁地掃了眼柳下貴。
柳下貴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迅速拍了拍說錯話的大嘴巴,諂媚道:「哥這是刑滿出獄,無罪釋放了呢!」
韓棟樑因為身為不高,坐在兩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中間,反倒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本來自顧自在玩弄著那兩捧沉甸甸的渾圓,此時卻停下。
沒心沒肺道:「對了,上次不是帶著夏家小妞,都私奔到新加坡了呢?怎麼沒見你帶來?都多久了,總得跟哥幾個見一面,叫聲嫂子啊!」
韓棟樑的話剛說完,『砰』的一聲,祁愷威手中的透明高腳杯,瞬間碎了一地,零零星星的腥紅酒液,散落在純白的手工地毯上,釋放出誘人的酡紅,如少女雙頰害羞的笑顏。
韓棟樑還想說點什麼,可對上柳下貴那犀利帶著噤聲的動作和眼神,立刻癟嘴笑了笑,和一旁的小妞打鬧了。
祁愷威什麼也沒有說。
只是一個勁地喝著悶酒。
韓棟樑心裡想著一個人,也不敢再去拔老虎頭上的毛。
柳下貴輕咳出聲,「梁子,不是說對個頭高的婦人沒好感嗎?怎麼今天盡找的是高個的,啊?有情況吧?」
「你做你的柳三少吧!最好早點得婦科病!」
「好像看男科的是你這風流小子吧!哈哈!」
聽著柳下貴和韓棟樑這番沒心沒肺的調侃,祁愷威這才重新端著眼前被滿上的一杯透明色液體,火辣辣的伏特加,幾乎灼傷了他的喉嚨。
閉嘴悶下,入胃一陣激蕩,早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韓棟樑、柳下貴,是牛津大學校友,因為性情相近,倒也成了生死莫逆之交,雖然一年也未必見得上一面,兄弟親情,卻是一點都沒有生疏。
「威哥,說實在的,女人嘛!」韓棟樑打了個飽嗝,「找個長得像,麵皮差不多的替代品就行了,你不是之前讀書的時候就有一水靈靈的未婚妻嗎?怎麼,還不知足,拐了人家小姑娘私奔,現在玩膩了?」
「梁子!」
柳下貴立刻出聲呵斥,看著韓棟樑猴急地將手探到身旁女人的身下,就知道他喝多了,開始猴急了!
可是就算是醉了,現在提『嫂子』,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自尋死路!
祁愷威面無表情,可是跟在他身邊時日也不短了,更何況,柳下貴以前還是他手下的兵,對他的脾氣性格,多少有點了解,哥越是這樣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指不定在心裡想什麼損招!
「哥!梁子喝醉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同他一般計較!」
「嗯。」
祁愷威淡淡應了一聲,倏然身體放鬆地往身後柔軟沙發上一躺,視線輕輕在身旁女人臉頰上流轉一圈,半晌后,搖了搖頭,「太乾淨了!去看看今晚藍白色哪個包廂有np,把梁子送過去玩玩,消費掛在我帳上!」
「……」柳下貴汗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好心替自家兄弟求情,「哥,您看梁子才三個月沒看男科……」
「你覺得我在害他?他都三個月都沒有碰女人了,作為兄弟,怎麼能放下樑子的口舌福利呢?」
說罷,祁愷威轉身離開,「我去趟衛生間,等會回來,不要讓我再看到他!」
犀利的冷聲,讓柳下貴骨髓深處泛過一抹寒意。
都怪梁子,說什麼不好!偏偏要提『嫂子』,這不,『嫂子』都消失了這麼久,連自個親生父親過世都沒有冒個面,都是哥一手包辦。
現在,躺在醫院裡的夏憶,哥也做了冤大頭,哥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他就知道,哥不就為了守著『嫂子』指望著她回心轉意嗎?
那哪也得想辦法見『嫂子』一面啊!
「梁子,別怪二哥不罩你,你死定了!」
祁愷威走出包廂,耳邊瀰漫的音樂聲響,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幾乎不用計算,他十分肯定,夏天已經消失了89天了。
順著走廊轉彎,正準備進衛生間時,迎面卻撞上一道緊張的蒼白面孔。
「小姐,你還好吧?」
懷中女人倏然抬頭一看,瞳孔瞬間放大,胡亂撥弄著額前碎發,雙腿輕輕打顫,連忙低頭:「對不起……對不起……」
那濃艷的打扮,還有那暴露的著裝,祁愷威繼續向前走去,腦海中倏然閃過一張面孔與剛才的那個女子重合!
不!
不可能,她不可能會出現在藍白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