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約定 私奔到天涯(1)
第20章約定私奔到天涯(1)
「皇兄,後宮佳麗眾多,天下的女人,皇兄想要誰都成,為什麼偏偏對小侄女她費盡心思?小侄女雖然漂亮,也單純可愛忍人憐惜,臣弟總覺得能吸引皇兄的並不是那麼簡單。」
「你也覺得她單純可愛?」
「單純可愛的女人很多,而皇兄卻獨獨對她不一樣。」
「嗯,她確實對朕來說不一樣。」
「因為她的身體受到過嚴重傷害?」
慕容尉遲表情淡淡,慕容淮秀突然大著膽子道,「皇兄,你因為歉疚寵愛上她,還是你真心喜歡她?」
慕容尉遲深深一眼投來,他感覺身體微寒。
「身體的傷,臣弟自當儘力,但是臣弟醫治不好她心裡的傷。」雖然他認識小侄女日子不久,卻明顯覺得她變的鬱鬱寡歡,以前逗著她還能見到她笑,現在她安靜坐在那裡,像一縷魂魄。
「淮秀。」慕容尉遲喊住轉身離開的他,「你知道她是皇兄的什麼嗎?」
慕容淮秀一怔,高高在上的皇兄緩緩開口。
「她是皇兄的命。」
他中了小侄女的毒,無葯可醫了。
轉過御花園,刻意繞過關雎宮,慕容淮秀有些怕看見小侄女,尤其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刻意繞過卻還是遇見。
連映瞳一身素白,綰起簡單髮髻,臉色蒼白,她從長廊盡頭緩緩走來,若是夜晚絕對像足了花妖精魄。
「小叔父,你躲我?」
「你知道了還難為小叔父。」
她眼睛一紅,泫然欲泣,慕容淮秀看了難得有點不忍心,卻見她對著自己跪拜。
「小叔父,求你幫幫我。」
天頤殿,晚膳后,蕭太后遣退宮人獨自一人翻閱禮部擬定好的宴客名單。
寧神的香,香味幽長,不知不覺微有困意。
「倦了就早點休息吧。」天頤殿一角暗處傳來男子關切之聲,欣長身影站在陰暗裡,影影綽綽。
蕭太后皺了皺眉,「你怎麼來了?」
大抵聽出蕭太後有些不高興,男子輕聲回答,「最近悶熱厲害,我帶了些清涼解暑的葯給你。」
「勞你費心記掛哀家。」蕭太后視線重新盯在宴客名單,仔細研究,隨口吩咐男子,「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男子身影動了動卻沒有打算離開,「我聽說各國都派了皇親到南溟,小郡主的婚事,你有什麼打算?」
「再怎麼打算也總比繼續留她在宮裡好,她在一天總惹禍,芳兒的孩子因為她弄的小產,還連累遠兮要去大漠,我蕭家真不知道怎麼惹了她這個小孽障,宮中已經無寧日了。」
「看在蘭心的份上,為小郡主擇婿多考慮一番。」
「哀家能害她不成!」蕭太后聲音帶了一絲惱意,「真要害她,乾脆留她在宮裡,遲早逃不過皇上的手心!」
「皇上很疼她,我想……」
蕭太后冷笑打斷他的話,保養得體的容顏生出一抹冷厲,「確實疼她,疼的恨不得納入後宮,就像慕容亦城那樣。年紀足可以當人的爹爹,卻搶了自己的侄女為妃,慕容氏的臉就快被這兩父子丟盡了!」想起當年,一向冷靜的蕭太后還是不免動怒,捂住心口她輕擰眉頭。
男子見狀從暗處衝出,一股葯香氳染開,快到蕭太後面前,她拿起案上硯台朝他砸過去,硯台砸偏從男子臉頰擦過,墨汁潑了男子滿臉,他腳步一頓,不敢再靠近一步。
「你別動怒,小心身體。」他語氣處處透著關心,還有一絲無可奈何。
「你算什麼東西,哀家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就當為蘭心著想,從來她都最牽挂你。」
「哀家半生聰明,卻生了她這個蠢丫頭,不僅沒有從連利揚那裡探聽出任何消息,卻失身有了孩子。眼看自己的女兒和親舅父亂/倫,她怕是想死的心都有,哪裡還能想到哀家。」
男子心驚脫口而出,「皇上真的想對瞳瞳……」
蕭太后斜睨他一眼,隨後長長嘆口氣,「皇上沒有得不到的,他耐心比先帝好,下的功夫也到位,這次不能送蘭心的女兒順利嫁人,哀家可就沒有辦法幫她了。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沒人知曉他們親甥舅關係,就當慕容氏宮闈的一段秘密不說破就好。就怕……」她站起身從袖中取了絲帕擦拭男子被墨染黑的臉,眉宇中終是染了一抹擔憂。「慕容氏不能斷了子嗣,可亂倫生下的孩子多有慘,你最清楚。」
男子輕握蕭太後手腕的手止不住發抖,這個問題顯然令他想起極為痛苦的過往,蕭太后瞭然另一手搭在他手背安撫他。
良久,男子緩神對她慢聲道,「我知道該怎麼辦。」
蕭太后釋懷一笑,「來幫哀家瞧瞧這些名單人選,你一直當蘭心女兒那麼看待,她的女兒擇婿嫁人你也要多費心費心。」
蕭太后的賞賜源源不斷送來關雎宮,皇后康心雅與其他后妃也陸續送來禮物,南溟這次宴客目的就是替連映瞳擇婿,宮裡每個人都忙忙碌碌,這麼熱鬧的場景從三年前帝后大婚後再沒有過。
連映瞳白天要應對來關雎宮的妃嬪,一整天下來,她累的精疲力盡,晚膳也提不起胃口。
「小郡主,你又清減了。」厲璇直搖頭,司針坊送來的衣服改了又改,連映瞳還再不斷瘦下去,對任何食物也提不起胃口。
「要麻煩她們再改了。」她心不在焉瞅著窗外快凋謝光的薔薇,她就像那滿架薔薇從怒放的驚艷逐漸失去勃勃生機。
厲璇沒法勸說,她在站阿麟的那一邊,即使阿麟錯的再離譜,對小郡主的疼愛,卻毋庸置疑。
「先喝完葯,涼了更苦。」
「謝謝璇姑姑。」她轉回頭,瞅著那碗難聞味道的葯,連映瞳端起一口喝下眉頭不皺一點。
夜深,這幾天悶的厲害,厲璇怕她悶出暑氣開了半扇窗戶透風。
連映瞳沐浴時低頭看布滿全身青紫的痕迹淡了很多,她心頭煩躁,披了衣衫倚在窗邊。難得今夜風清涼,吹了一會兒漸漸平息心頭燥熱。
院里兩尊白玉石雕琢的薔薇花型燈,每晚點燃蠟燭放置其中,燈架設計巧妙一來可避風,二來院里不僅有了光亮,薔薇花似的倒影一年四季無論寒暑每晚可看見。
原先沒有,慕容尉遲不知怎麼知道她惋惜薔薇花過季必然凋零,特意命人做了這對安置在關雎宮。
那時,她十二歲剛入宮,根本不習慣宮裡生活,不習慣厲璇這麼嚴苛教導她,更不喜歡與慕容尉遲說話。
為什麼慕容尉遲看中她?
她問了,他卻說這個問題他要用一生一世來回答。
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
她困惑至極,雙手捧住臉,埋在雙膝間。
如果沒有遇見慕容尉遲,當年她會被誰買走?過怎樣的日子?
還記得買賣官婢的地方,她和一群差不多的女孩被人綁在木樁邊,等著前來問價的人。
聽說若能賣給好人家,至少能吃飽飯,活下來。
爹爹希望她活下去,不要報仇,和普通人一樣過最平常的日子,只要能活下去。
那一天,她手腳被捆綁的有些發麻,從早到中午不過喝了一碗清水。身邊有女孩子被人買走,禁不住驚恐哭哭啼啼,一個人哭身邊的女孩子陸續哭起來,唯獨她瞧著遠方,想著姐姐被賣走,她哭了幾天,可哭沒用,她們還是分開了。
艷陽肆意,光線有些許刺目,連映瞳微微眯著眼睛,就在這一瞬間,男子身影緩步闖入她視線,玉帶紫衣,全身籠在金色碎金似的光影里,璀璨奪目,陽光里看不真切他的五官,只覺得他漂亮的唇漾開一抹不深不淺的弧度。
下一刻,他解開她身上繩索,不說一句抱起她就走,她仰頭看向他,他察覺到低頭瞥來,薄唇那抹不深不淺的弧度笑意加深,眼中寒意驅散,他有一種睥睨四方,彷彿世間萬物皆在他掌控中的氣勢。
他笑起來特別好看,至少驚艷了她。
第一次,她相信世間果然有如此動人心魄的男子存在。
「朕是慕容尉遲。」
瞬間,連映瞳輕輕吸口氣,幾乎本能反應遠離他幾步。
原來他就是慕容尉遲,賜死爹爹,滅了連氏一族的兇手。
「我是宣威將軍連利揚的女兒。」
「朕知道。」他淡笑,黑眸深邃不見底。
「……」
「朕滅連氏一族,為什麼會買下你?是不是要折磨你或者是殺你?」
他一眼看穿她所想,連映瞳臉色一變,心想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他彷彿能聽到她心聲,「瞳瞳,你被朕買下,從今開始你的命就屬於朕的。」他笑著喊她瞳瞳,在她驚訝間捧起她的臉。
微低著頭,濕熱氣息緩緩撫過她臉頰,艷麗的面容笑起來妖妖艷艷,她想朝後躲開幾許,他姿態強硬不准她動分毫,手指撫上她微張的唇。
他眼底湧現的柔情太深沉,一點一點攝了她的魂魄般,彷彿要將她溺斃其中。
「你的朕的,永遠都不能離開。」
唉,她腦袋又是一團亂,這些記憶那麼鮮明深刻存在,她在榻上翻來覆去,心緒難寧。
「瞳瞳,你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近在耳邊,那麼真實有力,連映瞳張開眼睛,一團氤氳光影里她逐漸看清那張俯視她關切至極的俊容,好一陣驚愕。
她伸出手指小心觸及,卻在臨近那一刻猛得收回,如果是夢她不願意醒來,如果不是夢,她更不敢再靠近一點。
來人碧綠色眸子一沉,握緊她退縮的手腕,「你躲我?」
「沒有。」她回答心虛的連自己都不太能相信,玄之當然也不會相信,她偷偷睨了他一眼,果然他一瞬不瞬正盯著她。
慕容碧霄根本不會相信她這麼說,「我託人帶了幾次消息說要見你,為什麼你不回話也不來?」他口氣些許質問。
她幾番用力也掙脫不了,乾脆由著他去,扭過臉連映瞳不出聲。
「瞳瞳!」他伸手去翻轉她肩頭,「你沒有如約前來,我怕你在宮裡有事。」
她執拗不肯轉身,他不敢太用力只好放棄。
「我沒事,你快點走吧。」她悶聲道。
「好難得看見你,你和我說說話好嗎?」
「我好累想睡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玄之,好不好?」她聲音越來越低,頭埋入被褥里死活不肯轉過來。
他嘆口氣,真是一點沒變的個性,每次心裡有事都憋住不肯說。
「那我走了。」
「嗯。」
她簡簡單單應一聲,嬌小身子蜷縮一團,柔弱又楚楚可憐。
身後腳步聲走遠,連映瞳忍了好久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她怕哭出聲被聽見便咬住手掌,死咬雙唇眼淚肆意。
她趕走了冒險進宮來的玄之,他為了她而來,她硬著心腸任由他說盡好話也不見。
收到他託人帶來的口信,她的心早就飛去想見他,可慕容尉遲的警告她不能不在意。小叔父告訴她,別要輕易挑釁慕容尉遲的耐心。
「小侄女,不是小叔父不幫你,你最好不要做些無謂的事。皇兄現在還能縱容你,不表示以後還能繼續,他真要做什麼事,早就計劃周詳,不會事先告訴人,一旦等你知道結果,皇兄已經處理完一切,你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她就算被慕容尉遲打斷腿折斷翅膀,連映瞳都不怕,她唯獨怕慕容尉遲對付玄之。他瘋起來不管不顧一切,一條人命也不會放在眼裡。
喜歡一個人,就要拼盡全力護對方周全。她的力量太微小,卻依然要儘力保護玄之。那是住在她心頭九年的男子,帶給她溫暖呵護她的愛人。
對不起玄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開他。
為了他的性命,也為了兩人之間最純真的感情,她無法承受自己與慕容尉遲之間的關係被玄之發現,那一刻會令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肩頭被一股力量扳轉,身體隨即被翻轉過來,她淚眼朦朧凝視他碧綠色眼眸。
慕容碧霄驚愕,他突然轉身再回來,就是不放心她,她哭的無聲隱忍,為了不發出哭聲被他聽見,她雙唇死咬出血。
「玄之……」她抽噎著,凝向他剔透深邃的眸子,怒意翻騰。
慕容碧霄沉默,臉繃緊,神色冷硬,就像她初見時那般。
「我不是故意趕你走,你別生氣。」
他不說話,握住被她咬傷的手掌,小小兩排牙印很深幾乎要見血。精緻媚態的小臉明顯瘦的下頜尖尖如杏核,眼神小心不安盯著他。
慕容碧霄心疼的猛的一抽,她該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玄之、玄之。」她又輕喚他幾聲,見他冷冷盯著自己,連映瞳局促不知該說什麼好。小手慢慢伸過來想拽他衣袍,卻被他抬眼一瞥弄的動作一滯不敢再輕易繼續。
以前玄之對她極為好,她有時很會鬧騰,他怎麼都不會對她計較生氣,可他一旦發火,整個人冷的勝過寒冰。
慕容碧霄低頭吻上她手掌的牙印,吻得仔細輕柔,然後拿出藥瓶小心倒了些藥粉在上面,替她包紮傷口時,他懷裡掉落一樣東西。
紅色錦緞荷包,歲月久了色澤有些陳舊,下方一端綉著瞳字,因為常年摩挲褪色的非常厲害。
「你,還帶著?」鼻子不爭氣的一酸。
「誰像你,還差點弄丟了。」
「我……」確實差點弄丟過,她立刻反應過來,「宮裡池塘邊,撿到我荷包的人是你。」
慕容碧霄點頭,又問,「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記得,永遠記得。」她掉了爹爹送的石頭,很小很小的一塊並不起眼,卻是她僅有的寶貝。「你在連府的後院撿到了,又還給我。」
回憶往昔,她兒時那段日子因為有了玄之,她覺得一切那麼美好。
「若不是親眼看見,我不會想到連家還有個二小姐。」後院最偏僻的房舍,僅有一名老奴婢照顧她,那方小天地承載她所有快樂。
快樂,其實只有她自己這麼認為。
六歲的孩子,被關在那裡,偶然才能出來看看,不準踏入前院半步。
「我一直生病,不能經常出來,難得跑出去就丟了東西,要不是你撿到還給我,我一定會哭死。」說起從前她有點不好意思。
慕容碧霄轉過身體半跪在她床榻前,仰起頭雙手摩挲她的臉龐,「我大你十多歲,你還是個什麼不懂的小丫頭,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親近?」
她搖頭,禁不住問,「為什麼呀?」他一說,勾起她好奇心,慕容碧霄幾乎每天來見她,給她講故事,陪她玩遊戲,有時帶著她躍身在屋頂,連映瞳六歲,第一次看見外面世界,原來那麼美那麼熱鬧。
他眼神黯了,「我們都一樣可憐,沒有娘親保護自己,看見你就彷彿看見曾經的我,你困在小小的院子里,我則是困在不見天日的宮中。我想給你溫暖,讓你開心的笑,你一笑我才能感覺到溫暖,因為我早已經忘了該如何開心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