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夕何夕,梨花若雨(4)
第24章今夕何夕,梨花若雨(4)
可是,她寧可他不管她,她寧可自生自滅,也不願意要他這樣的贈予,這樣會更加傷她的心,他不知道嗎?他把他的生死和她的綁在一起,然後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這比直接無情地把她推開更讓她痛…
「嫂子…別哭啊…我是病人哎…你得安慰我才行啊…」黎安柏虛弱地笑著。
初七狠命擦乾眼淚,紅著眼眶瞪他,「你少說幾句話就行了!閉嘴吧!還有啊!你那夜店關了吧!跟沈言做點正經生意,你看看你,弄成這樣,多讓人擔心啊!」
黎安柏閉上眼,微笑,「小七擔心我啊?我真的很感動,從來沒有女人真心實意關心我的,小七…反正你跟老大也沒戲了,不如考慮嫁給我啊!」
初七本來還挺難過的,一聽這話立即翻了臉,「你滾啊!要死!怎麼不劈死你!個死太監,還東想西想!」
「冤枉啊!」黎安柏睜開眼,呼著氣喊冤,「太監這個身份是你栽贓給我的,等我傷好以後可以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絕對不是太監!」
「不用等你傷好,我馬上就把你變成太監!」初七見桌上有把小刀,立刻舉起,對準他。
他嚇得連連求饒,「小七饒命,算我說錯了…我道歉…我是傷員啊…還慘遭威脅…沒天理了…」
「你給我閉嘴!」初七放下小刀,轉身用毛巾沾了熱水,擦去黎安柏唇上殘餘的粥漬。
她俯下身時,又惹得黎安柏感動不已,「好香…像我媽身上的香味…」
初七要抓狂了,「黎瘋子!我有那麼老嗎?」
黎安柏還裝出委屈的樣子,「這是表達我對你的熱愛啊!我黎安柏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老媽,一個是老婆,你不願意當我老婆,讓我感受下母愛也好嘛,人家都說長嫂如母,你是我嫂子,也就和老媽差不多了…」
初七皺眉看著他,「我怎麼看怎麼不覺得你像受傷的樣子,話這麼多,是不是假的?我試試!」
她舉起拳頭就要往他身上砸,嚇得他再次叫救命。
她微笑著收回拳頭,「再多嘴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黎安柏看著她,哀求道,「小七,我想喝果汁,你給我榨一杯吧?」
「啊?」初七傻眼了,她沒榨過果汁…
「嫂子,你不是不會吧?」黎安柏奇怪地看著她。
「怎麼會?我當然會了!你等著!」初七暗暗懊惱,算了,趕鴨子上架吧!
發現有新鮮西瓜,也有榨汁機,她便切了幾塊西瓜,放進榨汁機里,正尋思著這果汁機怎麼開,聽見有動聽的女聲在說,「我來吧!」
她回頭一看,是個穿護士服的女孩,估計就是那個所謂的特護了,手裡還捧了一碗粥,問黎安柏,「黎先生,可以喝粥了!」
黎安柏卻嫌她壞了他的事,搖搖頭,「不,我吃過了,你出去吧,這裡有我嫂子,需要再叫你!」
「哦…那好吧!」護士看了看初七,轉身走了,走時還掩上了門。
初七無語,這個黎安柏還真是個磨人精!非要她親自榨汁了?她拿著榨汁機研究了一趟,終於成功地榨出她此生第一杯果汁…
不禁暗暗嘆息,沈言都沒享受過的待遇,全被這小子給享受了!還母愛…
她把喂粥的調羹洗乾淨,端著果汁來到黎安柏面前,先餵了他一小口,「好不好喝?」
「好!好喝!」黎安柏低聲讚歎。
初七一笑,頗有成就感,見他精神不錯,繼續問道,「小安子,你告訴我實話,什麼人來你夜店搗亂?」
她預感這人不簡單,否則沈言不會派車跟蹤她,也不會非讓小陳送她出門。
黎安柏沉默了一下,「不瞞你說嫂子,是老大的仇人,確切地說,和老大目前這個秘書嫂子有關,這事老大不准我說給任何人聽,不過,既然是你問起,我還是說了吧!一年多以前,大概是你走的那時候,沈氏不是遇到危機了嗎?當時老大四處籌款無門,銀行不肯貸款…」
他剛說到這裡,門鎖一響…
「糟糕!老大來了!」黎安柏立刻閉了嘴。
果然,沈言的聲音響起,「七?你怎麼會來這裡?」
初七翻了翻白眼,沒理他,把一口果汁喂進黎安柏嘴裡。
忽聽沈言一聲大吼,「黎安柏!你個臭小子!我都沒享受過的待遇,你享受得心安理得啊!」
黎安柏咧了咧嘴,因臉上包了紗布,這咧嘴的動作格外怪異,「老大…要不…剩下的你喝…?」
「臭小子!讓我喝你喝剩下的?!」沈言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床前,目光四下里找尋,「特護呢?怎麼讓七喂你吃東西?」
黎安柏不怕死地輕說了句,「我…把特護趕走了…嫂子喂的香一點…嫂子身上也好香…」說完還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陶醉狀,渾然不覺沈言的臉色已經烏雲滾滾…
「七,給我!我來給他喂!我讓他嘗嘗什麼叫真的香!」沈言說著便要奪走初七手裡的杯子。
初七抿嘴一笑,把杯子給了沈言,站起,座位也讓給沈言。
黎安柏這才恐慌了,「嫂子…嫂子救命…真會出人命的…謀殺啊…」
初七不禁大笑起來,「讓你嘴貧!現在知道後果了吧?」
沈言原本也只是做做樣子嚇他,見他這樣不禁噴笑,果真一口將杯中的西瓜汁喝盡,末了回味,「還不錯!再來一杯!」
他理所當然把杯子遞給初七。
憑什麼?初七瞪著這杯子,假意無視。而黎安柏驚詫的卻是,老大真把他喝剩的給喝了?
「喂…這是我的西瓜汁…你憑什麼…」黎安柏嘀咕了兩句,在沈言鐵青的臉色下把話吞了回去。
杯子一直在空中僵持,沈言不放,初七也不接,緊張的是黎安柏,「老大…你三天三夜沒合眼了,不如回家休息去吧?」
沈言凌厲的眸光在他臉上一掃,意思是「你給我閉嘴」,黎安柏再也不敢多話。
初七眼瞼不由自主一跳,只因了黎安柏那句「你三天三夜沒合眼」…
這個移情別戀的男人,為什麼就恨不起來?丁點小事就會讓她憐憫他,疼惜他…
半晌,黎安柏又蹦出一句,「你們兩口子合夥欺負一個傷員…沒天理…」
兩口子?初七莫名心跳,多麼微妙的稱呼…
偷偷看了眼沈言的側臉,什麼也沒看出來,但是,他好像也沒反對這個稱呼…
那他是習慣?還是沒注意到?
她覺得自己好卑微,竟然需要這樣去揣測沈言的心理。如果,徹底地分開了,從此不再見面,時光是否會沖淡一切?她也將不那麼在乎他呢?
「小安子,我把特護叫來,有什麼事你讓她打我電話,我有事得走了,刻意來看看你的。」沈言手中的杯子一直還停留在空中,此時他收回,放在桌上,當什麼事也沒發生,轉身對初七道,「一起走吧,我送你。」
他堅毅的表情沒給她任何商量的餘地,可是很奇怪的,她現在和他在一起會感到無形的壓力,真正到了見面是折磨,不見面則牽腸掛肚更加折磨人地步。她真的害怕,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她會瘋了…
所幸,黎安柏給她解了圍,「老大,我想…讓小七在這裡陪我…不用特護了…」
沈言眉頭微微皺起,臭了一張臉,「什麼?你把七當特護使?」
初七正好也不想走,她還有故事沒聽完呢!趁機道,「沒事!也不需要做什麼事,不就是喂喂吃的,看著這吊瓶嗎?我可以的!小安子一個人在這裡,和特護沒共同語言,寂寞無聊嘛!」
沈言凌厲的眼光便直視她而來,「你的意思是你和他有共同語言?」
呃?她說錯話了嗎?扁了扁嘴,「本來嘛…怎麼說也是一塊長大的…」
「對啊對啊!」黎安柏跟著附和,「有小七和我說說話,我心情好些,傷也好得快些,書上都說了,病情好轉的快慢直接和心情有關…那特護冷冰冰的,我不要,你辭了她吧!」
「辭了她?」沈言冷哼一聲,轉而盯著初七,「那他要噓噓怎麼辦?要擦身怎麼辦?也是你幫他?」
「我…」初七啞口無言。
「這個…我不介意啊!」黎安柏典型討打的皮相…
沈言猛然回頭,看他的眼神是想殺了他,他嘿嘿一笑,「當我沒說…」
「回去!」沈言在她身前站定,居高臨下,等著她。見她站著不動,拉住她手腕就走。
她身體下沉,僵持著不肯走,沈言似乎被觸怒了,彎下身將她抱起。
突然凌空的感覺讓她感到慌亂,雙拳拚命打著他肩膀反抗,嘴裡嚷嚷著,「你放我下來!你憑什麼碰我?你臟死了!你放開我!別用你的臟手碰我!你沒有權利碰我!」
「我臟?」他停住腳步,氣息噴在她臉上,一雙眼睛因多日休息不好而通紅,乍看之下像發怒的獅子。
他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但是初七猜測得到他想說什麼,大概就是,他臟她更臟之類的吧,畢竟,他一直以為她和深海有對不起他的事…
她垂下頭,嘆了口氣,哀求他,「放我下來吧,你回家休息,好不好?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的手,才漸漸鬆開,最終放她落地,兩人面對面站了一會兒,初七始終不敢抬頭看他,在她覺得自己被他呼出的氣憋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來自他的壓力消失了,他的腳步聲在醫院的走廊上漸漸遠去。
她深深呼吸了幾口,終於覺得呼吸順暢,回到黎安柏身邊,面目猙獰地罵他,「你自己想死,還是想要我死?亂說話!」
黎安柏眥了眥牙,「我是故意的…」
「你什麼意思啊?」初七橫了他一眼,「快把你沒說完的故事說完!」
黎安柏故作委屈狀,「原來你留下來不是為了照顧我,是想聽故事…我是傷員,故事太長,說得累,我要休息了…」
初七無語,但也不能不為黎安柏著想,柔聲道,「好吧,你休息一會兒,醒了我再給你榨果汁喝!」
黎安柏聽她這麼說反而不好意思了,「呆小七,我騙你的!現在就說給你聽!」
「臭太監!你真是欠扁!」初七嗔了他一眼,「還不快講!」
「是!遵旨!」黎安柏開始回憶往事,「沈氏那時陷入絕境,四處無門,文靜是老大的秘書,親眼目睹了老大最落魄最潦倒的階段,那時老大每晚都來我這裡喝酒,文靜就遠遠地站著,看著他,話也不敢多說,就這麼陪著他,好幾次老大趕她走,她也不走,一邊哭一邊搖頭,又不懂得說話表達自己,成天就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
「所以沈言就感動了?」初七聽得心裡酸酸的,如果這個文靜是個工於心計,愛慕虛榮的女孩,那她心裡會好過些,偏偏地,她卻是自己不在沈言身邊時陪伴沈言的女子,在沈言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陪伴他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她似乎應該要感激文靜,否則,她的沈言如何度過那段痛苦的時光?只是,於她個人,這種感覺太難受而已…
「也不是…」黎安柏注意到初七的落寞,猶豫著是不是不說算了。
「你說啊!」初七聽了一半,心如貓抓,催促黎安柏。
黎安柏只有繼續道,「你也知道當時沈氏的情況了,你家裡已經幫不上忙,我們幾個兄弟也盡了力,還是差好大一筆,大家都有點絕望了。誰都沒想到那個文靜居然也在偷偷地想辦法幫老大籌錢,而且找到了一家財務公司。她太天真了,如果財務公司真能借到我們會不去借嗎?這家財務公司是巫梓剛開的,文靜去找他借錢等於送羊入虎口,那巫梓剛答應借錢給她,條件是陪他…呃,睡一晚,你懂意思?」
初七聽到這裡心沉到了谷底,呆坐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後面的事不用說她也能想到了…
「文靜很天真,為了幫老大,被迫答應了他,然後被巫梓剛給糟蹋了,結果第二天巫梓剛翻臉不認賬,還說文靜投懷送抱勾引他,不肯借錢給她,文靜羞憤交加,絕望之際,選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割腕自殺,後來到底有人經過看見,把她送進醫院搶救過來…」說起往事,黎安柏有些唏噓,「面對這種情況,是男人都不會棄之不顧。其實這也真是命運的安排吧,就在文靜去找巫梓剛的時候,老大最鐵的兄弟給了老大一個迴音,能在國外為他貸到款,如果文靜晚一天去找姓巫的,什麼事都不會有!發生了這種事,老大是不會放過巫梓剛的,姓巫的在道上混,問題多的很,終於被老大逮到一條,把他送進了監獄,不過姓巫的還真狠,居然就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店裡鬧事,事情就是這樣!」
故事講完了,初七的心也空了。
她曾經自恃對沈言的付出和對沈言無人能及的深愛而信心滿滿,甚至對文靜不屑一顧,此時,她才明白,原來愛,並非她初七一個人的特權,原來,還有人和她一樣深愛著沈言。雖然那個女人很普通,甚至很怯弱,但愛的深淺,不以此衡量…
這種感覺,比知曉真相以前難受多了。從前她可以怨沈言,可以憎惡叫文靜的女孩,如果她願意的話,她甚至可以想方設法再去把沈言奪回來;但是,今天知道了這一切,所有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了。
和沈言二十年,她比誰都清楚沈言的為人,如果他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那她也不會痴愛他二十年,這樣一個柔弱而勇敢的靜靜,是值得他去疼惜的…
原本不堪一擊的對手在她心中突然變得強大起來,她可以與之抗衡的便是她的付出了,只是,她的付出是不能說的啊…
也許,真如小安子所說,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麼,認命?認了吧…
呵…她微微一笑,酸楚而苦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