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年夜飯
第32章年夜飯
大年三十，街上前所未有的熱鬧，形形色色的雜貨攤鋪擺滿道路兩旁。
更有酒樓茶肆林立，高樓上街燈挂彩，一溜兒的綃紗燈籠，熱烈又燦爛。
今夜，府衙里一半的衙差都放了假回了家，只有另一部分人在街上巡視。
一夜喧嘩熱鬧，直至夜深，又漸歸平靜。
今夜無事，巡邏的衙差們都大鬆了口氣，趕著夜色，歡歡喜喜地往自家趕去了。
各家燈火間歇熄去，整個夜空都有一種喧鬧過後的寥落。
檀香提著食盒，雲洛伊打著飽嗝，從後門溜溜達達地進來。
她娘親雲氏有一手十分精妙的好廚藝，雲洛伊從小吃到大，百吃不膩。
尤其到了年節時候，那是萬花樓生意最好，她娘親最忙的時候，可是，她總是會抽出時間，細心地為自己張羅一桌好吃的。
檀香像是從沒吃過好吃的似的，那吃相，根本半點當初那女俠大盜的氣質都沒有。
她娘親釀的桃花釀也很好喝，趁著娘親去忙了的時候，她們偷偷地喝了兩大壇。
這會兒身上都還熏著淡淡的桃花香。
她娘親特意另外準備了一份飯菜，滿滿的一個食盒，這是給霍臨塵準備的。
畢竟他是縣令大人，又是自家女兒的頂頭上司，不能送銀子，好歹送些吃食，聊表心意。
雲洛伊滿口應下，提著食盒剛走出來，她就笑得姦邪。
「咱們大人一個堂堂縣令，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定瞧不上這點子上不得檯面的吃食。咱們就替他消受了吧。」
這簡直是檀香的心裡話，當下點頭如搗蒜，連連應下。
雲洛伊要墨下這食盒的美味，也是預想著留到明早吃。
可是這會兒，才剛回到府衙，檀香竟然不要臉地說，「我覺得有些餓了，我去把菜熱一熱。」
說完，提著食盒一溜煙就跑了。
雲洛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打了個飽嗝。這人的肚子怕是漏的吧。
她摸著自己依舊滾圓的肚子，慢騰騰地溜達著。
夜風有點冷，吹著她微醺的腦袋，酒意越發上頭，她步伐間都有些發起飄來。
她酒量不行，每次都只敢偷偷地喝一點。
這次有檀香這個共犯，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走到垂花門，雲洛伊餘光一瞥，就瞥見了屋頂上那個黑影。
雲洛伊先是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他啊！
那跳出的心這才又安安穩穩地放了回去。
霍臨塵坐在屋頂上，夜風吹得他的衣角獵獵翻飛，然而他卻是巋然不動。
那入定了的模樣，倒跟寺里的菩薩似的，月光普照之下，似籠了層聖光，溫潤而沒有稜角，如同一幅渾然天成的畫作。
酒意上頭，雲洛伊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她轉身，飛快搬來了一張扶梯，悄悄地搭上去，跟只小老鼠似的，賊兮兮地往上爬。
屋頂上的人背對著她，至始至終都沒動一下，完全沒有發現她。
雲洛伊一陣竊笑，心裡已經在想象他被自己嚇得屁滾尿流的狼狽模樣。
雲洛伊貓著腰慢慢靠近，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小心地走過路。
終於走到了，雲洛伊咧嘴吱笑，伸出手就要去拍他的肩。
但是，她的手還沒伸出去，前面的人卻突然轉頭，露出了一張滿面猙獰的獠牙面孔。
雲洛伊嚇得尖叫一聲，身子下意識朝後一仰，「咣嘰」一聲，雲洛伊摔在了屋頂上，摔得四仰八叉，五官猙獰。
男人摘下了面具，看她那狼狽模樣，面上的笑容關也關不住，一聲醇厚的輕笑自胸腔溢出。
雲洛伊原本還驚魂未定，連那點子酒意都要嚇沒了。
但聽到這熟悉的輕笑聲，她猛地抬頭，就撞見了他那眼底眉梢的笑，雲洛伊頗有一種一拳打空的懊惱感覺。
又被他嘲笑了！
雲洛伊從屋頂上爬起來，為了稍微挽回那麼一丁點面子，她想要來一個漂亮的翻身。
但她錯估了自己的實力，也錯估了這屋頂的傾斜程度，她非但沒能漂亮翻身，身體還失去了重心，像是一塊抹布似的，嘩嘩嘩地就要往下滑。
在她驚恐的尖叫中，一張臉豁然逼近，她看到了他嘴角的笑痕加深了，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便是那兩撇眉毛，也似要愉悅地跳起舞來了。
他好生過分啊！就不能收斂些嗎？
他拉住了她，手上微微一個用力，雲洛伊就被拽回了屋頂，牢牢坐穩。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雲洛伊是又懊惱，又生氣，還頭暈，臉熱，眼冒金星。
那桃花釀後勁足，被冷風一吹，她的臉蛋霎時紅撲撲的，變成了兩隻大蘋果。
她噘著嘴，瞪著眼，一臉遷怒地瞪著他，那模樣，帶著她不自知的嬌憨嫵媚。
「喂，你不準笑！」
她一開口，他便確信，確是喝醉了。
霍臨塵斂起了臉上的笑意，只是眸中仍有點點燦爛點綴其中。
「好，不笑。」
雲洛伊仍是噘著嘴，一副十分生氣，又沒地兒發泄的樣子。
霍臨塵聲音低沉醇厚，溫聲問她，「你怎麼上來了？」
雲洛伊答得理所當然，「我看到你在上頭，我就上來了。」
上來嚇唬你！
可是這後半句，雲洛伊沒說出來。
霍臨塵微怔，心裡像是被羽毛輕輕地撓了一下，酥酥麻麻地癢。
他一時沒說話，眼眸微深。
雲洛伊腦子有些遲鈍，鸚鵡學舌似的也問他，「你怎麼上來了？」
霍臨塵回神，聲音淡淡，「睡不著。」
雲洛伊並沒有聽出他語氣里的寂寥，只是稀里糊塗地問，「為什麼？」
霍臨塵還沒回答，雲洛伊便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一副篤定的語氣自問自答，「我知道了，定是沒人陪你吃團圓飯，你心裡慪氣對不對？」
幾乎每一年，娘親都只給她做好了飯菜便走了，她每每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吃團圓飯，她常常在心裡慪氣，慪氣慪到睡不著。
所以，她以己度人，霍臨塵一定也是因為這樣才睡不著的。
她睜著一雙瑩然的眸子看他，一副「你快承認我都看穿了你」的模樣。
霍臨塵輕聲，「你既知，為何不帶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迷濛中，她竟然他聽出了點可憐兮兮的意味。
雲洛伊一時嘴上就沒了把門，直接道：「其實我娘親給你準備了一個食盒的飯菜，可豐盛了，都是她拿手的。
我本來是要拿給你，可是，檀香說她沒吃飽，就……」
黑鍋甩得乾乾脆脆，自己半點不沾身。
雲洛伊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身子一輕，再回過神來，雙腳已經落了地。
霍臨塵眼神晶亮，像天上熠熠生輝的星星。
「那我們現在去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