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復甦的感染者
第十一章復甦的感染者
現在。
我看看身旁的三毛,只見他也瞪圓了眼睛看著我,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們連商量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來得及對大力和楊宇凡交代了一句,就被軍士長拉著進了對面的樓房。
這裡面的一樓我們已經來過好多次,這個往日狹窄、逼仄、混亂,到處堆滿建築材料,隔成一個個像鳥窩一樣的裝修市場。現在早已面目全非,大部分不是承重牆的隔牆都被砸爛、打通,為的是讓自然光盡量透進來。除了最中間的弧形樓梯以外,其他的上下通道全被砸斷封死,而這正中間唯一的上下通道也被各種猙獰的槽鋼、鋼筋、不鏽鋼管捆紮得如同刺蝟一般。
「口令!」我們剛接近樓梯,上面就傳來一聲大喝。
「眼鏡蛇!」軍士長回道。
我們面前這個「刺蝟」吱吱嘎嘎一陣響動,那布滿尖刺的鐵籠子向外打了開來,露出一道狹窄的縫隙。
軍士長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看著那個如同長滿尖牙的怪獸巨嘴一般的大鐵籠子,各種念頭不斷翻滾—陳市長為什麼要見我們?自從食品廠那次以後,我們跟他再無交集,他這人似乎是刻意要保持那種高高在上的神秘感,平時看見我們也只是友善地點個頭,卻從不說話……難道是劉國鈞搶先一步把戒指的事告訴了他?那該怎麼辦?陳市長會不會因為這事責怪我們?會怎麼處置?鬼市對偷盜的處罰原本就極嚴,抓到一般都是直接處死,以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對我們簡直可以生殺予奪……
「怎麼傻了?快走啊!陳市長等著呢!」軍士長在我肩上推了一把說道。
我知道此時回頭肯定是不可能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門後面有兩個戰士站崗,都是軍士長的手下,與我們也是相熟,給軍士長敬了個禮之後,便跟我們談笑起來。往常我都會請他們抽支煙或者送一點小東西之類的,但今天魂不守舍,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便隨著軍士長往前走。大門發出咣啷巨響,在我們身後關閉,樓梯道里只剩下鋼筋鐵籠斑駁的陰影和細微的光線。
樓梯拐角處用沙包設置了一個掩體工事,上面架了兩挺95式機槍,機槍前面的鐵籠開了一個豁口,正好對準了鐵門前方的位置,如果有人從正面強攻,這兩挺機槍將會造成無情的火力覆蓋。
看來陳市長過的也是如履薄冰,我心裡暗忖道。鬼市的實力我們通過軍士長和其他來鬼市交易的人了解到七七八八,知道陳市長手下大概有50多個訓練有素的士兵,20來個家屬和其他非戰鬥人員,95式步槍、機槍,MP5衝鋒槍,79式微沖各若干,子彈數量不明。
這樣的實力對付我們這些散兵游勇當然綽綽有餘,但要對付屍潮或者是其他稍微大一點的武裝勢力就差強人意了,可想而知陳市長為鞏固這個基地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如果真的如李瑾所說要拋棄這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我一邊思忖一邊跟著軍士長來到二樓,眼前頓時一亮,二樓比樓下要亮堂得多,一道「回」字形走廊圍繞著剛才我們上來的中庭,兩邊都是帶著落地玻璃幕牆的房間,光線充足。
軍士長帶著我們走向走廊的一邊,剛剛走到「回」字的轉角處,我就聽到前面房間傳來陳市長的一陣咆哮聲:「誰他媽讓你們放火了!李霄霆呢?怎麼沒死回來?」
另一個聲音唯唯諾諾地響起:「班長……他……他……沒能跑出來……」
軍士長臉色一變,連忙攔住我們讓我們在這等一等,自己快步向前,敲了敲那扇房門走了進去。
接下去他們談話的聲音就小了很多,但因為周圍安靜,我們還是聽了個大概。
「出什麼事了?李霄霆怎麼沒能回來?」這是軍士長在問。
「你自己問這兩個廢物!」陳市長火氣未消地說。
「怎麼回事?」軍士長又問。
「我……我們……當時在文化廣場附近執行偵察任務,在在……在……那個地鐵站里……」剛才的聲音又磕磕絆絆地說起來。
「地鐵站里怎麼了?啊呀你急死我了!」軍士長大吼著說。
「地鐵站里都是感染者!」另一個聲音響起來。
「對……對……都是感染者!」第一個說話的士兵顫抖著應道,像是嚇壞了,他接著說:「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個挨著一個,地鐵裡面都被塞滿了……」
「然後這幾個狗娘養的,竟然想在裡面放把火!」陳市長按捺不住怒火又吼道。
「放火?拿什麼放?」軍士長又問。
「那是班長的主意,他說如果能在裡面放一把火,一定能燒死成千上萬的感染者……剛好……剛好那旁邊有個加油站……油庫里還有存油,我們找了一根長皮管,從油庫里抽了油直接往地鐵里灌……」
「結果呢?」軍士長略顯好奇地繼續問。
「結果……我們點著了火,火順著皮管子把加油站燒著了,然後爆炸了……」
「那地鐵裡面呢?」軍士長催促著說。
「沒沒沒……沒怎麼燒,而且感染者被爆炸聲驚動了,都沖了出來……」
「一幫蠢豬!」陳市長又喝罵道,「地鐵裡面缺乏氧氣,能燒成怎麼樣?感染者連雲爆彈都能抗住,你們以為澆點汽油就能燒死?我讓你們盯著屍潮,什麼時候讓你們放火了?你們當是小孩子過家家?」
「那屍潮怎麼樣了?」軍士長又問。
「原來感染者就像剛剛結束冬眠的蛇,速度還很緩慢,被他們這一炸好了,一下子像是被驚醒了,速度明顯加快,原本說起碼要三五天才能來到這裡,現在按他們自己的估計,只怕不用一天時間了!」
我和三毛一聽這話,都嚇得捂著腦袋差點跳起來,不到一天時間,加上這幾個偵察兵的來回時間,就算我們現在就往回趕,也只剩下幾小時的時間來做撤離準備了。
「陳市長……那怎麼辦?」軍士長這下也慌了神,有點哆嗦地問。
「還能怎麼辦?撤!現在就撤!按原計劃,讓家屬先走……對了!把那批炮灰叫上!控制好時間,讓他們跟在我們隊伍後面,擋住感染者……」陳市長繼續咆哮著說,但後面聲音戛然而止,應該是被軍士長止住了。
我一聽馬上明白過來,感情你還是打著跟上次一樣的主意呢。心裡頓時像吞了一塊殭屍肉那麼噁心,對陳市長所有的幻想一下子完全破滅。
這時前面的房門「砰」的打開,軍士長探出半個身子,朝我們招招手,我和三毛對視一眼,二人都閃著不忿的眼神,怒氣沖沖地往裡走去。
「你們倆快通知下去,讓家屬趕緊走,帶上武器和必要的食物,不重要的輜重就別帶了。對了告訴劉國鈞,讓他主持,這傢伙別的不行,催起人來倒是有一套。」陳市長繼續大聲說著,我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兩個士兵從裡面急匆匆地出來,二人都是灰頭土臉,臉被火焰熏得漆黑。
屋子裡有一張塑料會議桌,陳市長正站在會議桌一頭,我抬眼向他看去,他也向我望來,平日里那種友善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兇狠、滿是戾氣的眼神。我正想開口,沒料到他卻搶先說道:「咱們不用玩虛的,該聽的你也聽見了,屍潮馬上就要來,你們現在唯一的活命機會,就是跟著我們走!」
「然後給你當肉盾替死鬼?」三毛馬上不客氣地說道。
「哼!隨你怎麼理解,我要做的,只是讓我自己的團隊生存下去!」陳市長冷冷說完,便不再理我們,轉身面對軍士長,「志軍,你下去多通知一些人,同時讓兄弟們做好準備,等家屬一撤完,咱們就趕緊跟上,千萬注意次序,不要亂!」
軍士長大聲應了一聲,正招呼我們往外走呢,窗外卻傳來幾聲巨大的槍響!
我們同時臉色大變,一起擁到窗邊往下看,只見廣場上已經亂作一團,人們一邊高喊著「『殭屍』來了」,一邊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因為受圍牆的阻擋,我們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看到鬼市大門上面的工事里,士兵們都是滿臉驚恐,正在往下胡亂放槍。
「不要開槍!」陳市長對著下面大吼,但下面亂糟糟的根本聽不見他的喊聲。
「志軍你快下去看看!」陳市長對著軍士長急道。他的表情已經完全扭曲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神色慌張的樣子。
軍士長連忙答應了,轉身就往門外狂奔,我和三毛自然也趕緊跟上,三人跑到樓梯口,那邊兩個哨兵已經在那翹首以待了,軍士長一邊跑一邊對著他們大喊:「紅色警備!」
那兩人明顯地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大聲答應著分頭往兩邊迅速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紅色警備!」
我料想這「紅色警備」跟我們的「一級警報」一樣,應該都是大量感染者圍攻的意思。隨著這兩個士兵的大喊,不斷地有戰士手裡拿著槍從各個房間跑出來,雖然有些紛亂,但大體上亂而不擠,個人的武器裝備也都穿戴整齊,可以看出他們也是經過了大量的訓練。
我們隨著軍士長跑到底樓,卻看到大門口擠了一大群人,三個哨兵橫著槍用力往外推著阻止外面的人湧進來。
「快讓我們進去!『殭屍』來了!『殭屍』來了!」外面的人驚恐地大嚷,不顧一切地想要衝進來。
三個人的防線畢竟沒什麼力量,擋得住上面擋不住下面,幾個個子小的人一貓腰就從他們腋下鑽了進來,進來以後便朝著樓梯狂奔。
「守住樓梯!」軍士長轉身大喊。
「讓他們進來!」樓上一個聲音大喝一聲,我抬頭一看,只見陳市長站在回字形走廊的口子上,冷冷地看著下面。
軍士長愣了愣,但馬上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是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除非放這些人進來或者開槍把他們全殺了,不然就是個死結。而外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呢,眼下最好的方法自然還是把人都放進來再說。
軍士長朝三個守門的士兵揮了揮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往後一收,外面的人群就像是突然決了堤的洪水一樣,一下子涌了進來。
我看到大力和楊宇凡二人也在人潮之中,趕緊把他倆一把拉了過來。
「外面出啥事了?」我急著問。
「聽說有感染者來了……」楊宇凡喘著粗氣慌張地說。
「聽說?」我詫異地複述了一遍。
「上頭有人說感染者……又放了一陣槍,大傢伙就都亂了。」大力接話說道。
其實今天在鬼市的人並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一百號人,但都在門口堵成了一堆,擠了好幾分鐘才全部進了屋。
「快上城樓!」等所有人都走完,軍士長揮舞著手臂指揮他的手下往外面沖。
「陳源、三毛,你們也來!」我正愣著不知道該待在室內還是出去看個究竟,軍士長就對我們大喝,我們趕緊跟了出去。
「帶武器了嗎?」軍士長一邊跑一邊問我們。
我抽出插在腰間的軍刺朝他揚了揚。
軍士長點點頭,帶著我們噔噔噔跑上搭在建材市場門頭上的斜坡,只看了一眼便厲聲大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我跟著走到頂部,往下一看,只見下面確實有感染者,但數量並不多,零零落落的,大約只有一百不到的樣子,全都是快屍,個個狀若奔馬,像是百米衝刺般狂奔而來,有幾個一頭撞上外面密密麻麻擺著的拒馬,身體被長長的尖刺完全刺穿,像是烤肉一樣串在上面咿呀咿呀地叫喚。
「開什麼槍!想把感染者都引過來啊?」軍士長朝那幾個開槍的士兵呵斥道。
但顯然現在訓斥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遠處的廢墟之上,那些瓦礫堆之間,一條黑線正在快速地向這邊移動,就像是錢潮江上的潮水一樣。
「都是快屍……」我咽了一口唾沫,只覺得喉嚨幹得如同嚼了一口沙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