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夜譚：毛骨悚然的愛》（11）

迷失之愛熱心人

【01】

對我來說，噩夢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那天中午，天氣很熱。

我忙完手頭工作的時候，已經累得頭昏腦漲，然後招呼同事下樓吃飯。

剛出辦公室，我見一個中年女人站在外面，她穿戴得很整齊，拎著一個餐盒，臉上掛著笑容。

見了我們，她立刻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就是李琳吧？」

我和同事都愣了。

我有些尷尬，用力掙脫她的手：「我是李琳，您是哪位？」

中年女人也感覺剛才的動作有些唐突，笑盈盈地說：「不好意思，我姓黃，你叫我黃阿姨就行。」

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黃阿姨，我腦海里沒任何印象。

她是誰？

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為什麼會突然找上我？

她繼續說：「我是在電視上看到了你的採訪，特別喜歡你，我專門去電視台，打聽到你在這裡上班，就給你送午飯來了。」

我一臉困惑：「我的採訪？」

黃阿姨解釋說：「就是上一期的《街頭大調查》，我看到了關於你的採訪，你說得很好！」

我忽然想到了上個月的一天，我在等公交的時候，被電視台的記者臨時採訪。

當時，我就對著鏡頭說了幾句，只有短短几十秒，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這個黃阿姨突然找到我，提起這事，我早就把它忘了。

真是什麼事都有，沒想到這個黃阿姨看到后，竟然記住了我，直言說喜歡我，還來給我送飯。

對於她所說的這些，雖然受寵若驚，但心裡也不免懷疑：她不會是神經病吧，只是在電視里看到一段我的採訪，就這麼唐突地跑到公司給我送飯？

我乾澀一笑：「謝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今天中午不打算吃飯。」

我本以為這種婉拒會讓她識趣的離開，沒想到她卻說：「中午不吃飯怎麼行，不吃飯很傷身體的，你瞧瞧，我給你送的飯菜很豐盛的！」

本來對於她的突然造訪，我就有些不快了，沒想到她繼續對我糾纏。

我再次拒絕：「謝謝，我不需要！」

黃阿姨一愣，也察覺到了我的不悅，同事感覺氣氛很尷尬，就打圓場說：「黃阿姨，這飯菜我們就留下了，謝謝您。」

黃阿姨連連點頭：「那好，你們趁熱吃。」

同事的方法算是支走了這個黃阿姨，本來很有食慾，突然碰到這件事，我完全沒了吃東西的心情，隨手將那飯菜丟進了垃圾桶。

同事問：「怎麼了？」

我冷冷道：「這人真有毛病，我根本不認識她，就找到我，還給我送飯！」

同事聳聳肩，說：「或許人家是真喜歡你呢！」

我冷哼一聲：「你少來，如果有一天，你走在大街上，突然有個人跑過來，對你說，他喜歡你，你怎麼想？」

同事沒說話。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沒心思工作。

下了班，我約了閨蜜蓓蓓吃飯，然後將中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她說了。

蓓蓓聽后，也感慨道：「這女人有病吧！」

我嘆了一口氣：「我也這麼想呢，你說她明天會不會再去？」

蓓蓓喝了一口湯，囑咐道：「如果她明天再去，你別跟她客氣，這種神經病，你就不能面慈心軟！」

第二天一早，主任就派我出門開會了，一直到下午才回來，我剛進辦公室，就看到桌上放著一個餐盒。

我問：「這是誰放在這裡的？」

同事解釋說：「那個黃阿姨又來給你送飯了，她見你沒在，就放在桌上了，我看了看，有排骨，有紅燒肉，很豐富呢！」

我一聽這個就來氣，拎起餐盒直接丟掉了。

我下定決心，如果明天那個黃阿姨再來，我就像蓓蓓說的，直接將她趕走！

次日中午，到了吃飯時間，我和同事正要出去，那個黃阿姨果然又等在那裡了，手裡還是拎著一個餐盒。

見我來了，她笑著走過來：「你終於下班了。」

我一臉厭惡：「你怎麼又來了？」

她解釋道：「我是來給你送午飯來的，我害怕你中午不吃飯，所以就……」

我硬生生將她的話打斷：「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媽媽嗎，你是我家人嗎，你只是一個陌生人，我們根本不認識，懂嗎！」

她一時語塞，愣在那裡。

我越說越氣：「這兩天你過來給我送飯，我已經強忍著不發火了，沒想到你這麼不識趣，今天還過來！」

她見我生氣，連忙道歉：「你不要生氣，你吃了這些飯菜，我就走，好不好？」

我根本不想吃她送來的飯菜，誰知道裡面有沒有下毒，我一把打翻她手裡的餐盒，飯菜還有湯汁撒了一地。

我呵斥道：「我才不想吃你做的東西，你快走，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同事見我將黃阿姨的餐盒打翻了，一併幫忙收拾：「您快走吧，明天不要來了。」

黃阿姨低著頭，然後拎著髒兮兮的餐盒，悻悻地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將這件事和蓓蓓說了，蓓蓓笑著說：「真是太棒了，我想想就覺得特別痛快呢！」

雖然她這麼說，但事後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當時的行為有些過分。

蓓蓓見我突然悶悶不樂，說：「你怎麼了，你應該開心的，你這麼說了，那個神經病明天肯定不會來騷擾你了！」

我低聲道：「我覺得我今天不該那麼說的。」

蓓蓓回道：「為什麼不該那麼說，我覺得就應該那麼說，不然她還會繼續騷擾你的！」

誠如蓓蓓所說，自那天我向那個黃阿姨大發脾氣后，她確實再也沒出現過。

同事感慨道：「李琳，我覺得你做的有些過分，仔細想想，那個黃阿姨也沒什麼錯，她只是在電視里無意中看到你，很喜歡你，可能她的表達方式有些突兀，她沒有壞心的。」

經同事這麼一說，我愈發愧疚了。

我決定找那個黃阿姨，和她道歉。

【02】

我只知道她姓黃，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和聯繫方式，想要找到她基本沒可能。

我通過朋友聯繫到了電視台當時採訪我的記者，她說確實有一個黃阿姨找過她。不過，她也不知道對方姓名和聯繫方式。

沒想到一周后，兩個陌生中年人找到我，他們自稱是黃阿姨的鄰居。

對於突然造訪，他們也表示了歉意。

其中一個李姓叔叔說：「其實，我們也是想了好久才決定來找你的，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去醫院看看老黃。」

我一驚：「黃阿姨住院了？」

李姓叔叔點點頭：「自從一周前，她就不怎麼吃飯，前兩天，我們去她家，發現她昏倒在地，就把她送到醫院。她的心臟病又犯了，好在搶救及時，現在沒什麼危險了。」

聽到黃阿姨住院，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

李姓叔叔見狀，解釋說：「她在醫院裡不停念叨你，我們知道她想要見你一面，就唐突的過來了。」

我問：「我一直很好奇，我和黃阿姨素不相識，為什麼她會突然找到我，又不停念叨我呢？」

李姓叔叔感嘆道：「其實，你和老黃的女兒小杉長得很像，外貌還有舉止神態，簡直是雙胞胎。」

黃阿姨的女兒小杉？

李姓叔叔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老黃是我們的老鄰居了，十年前，老黃的女兒小杉因為和老黃吵架，被老黃鎖在家裡，小杉為了離開，竟然跳窗逃跑，卻在橫穿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了。」

聽到這裡，我算有些明白了，他繼續說：「小杉死後第二年，老黃的老伴也去世了，這些年，老黃就這麼一個人生活，雖然衣食無憂，但她很孤獨。不久前，她突然找到我們說，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就是你，當時她高興壞了，就好像看到了小杉，我們很久沒看到她那麼開心了，她跟我們說想要給你送飯，我們覺得不好，但她還是那麼做了，結果如我們預料的，你沒接受她。其實想想，換做是誰，都不會接受陌生的熱心人吧。自從第三次給你送飯後，她就開始悶悶不樂了，直到昏倒在家。」

聽完這些，我終於理解黃阿姨的突然出現和奇怪表現了，原來她只是一個失去女兒，思念女兒的可憐媽媽。

我也明白了這兩位鄰居的來意，當即表示，等我下班后，會去醫院探望。

等他們離開后，我便請假回家，做了些飯菜，煲了湯，匆匆趕到黃阿姨所在的醫院。

當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黃阿姨正坐在床上若有所思，見我來了，也是驚呆了。

我一臉歉意地說：「黃阿姨，我來看您了。」

聽到我這麼說，黃阿姨竟然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麼唐突地跑到你們公司給你送飯，我只是看你太像小杉了，就忍不住去找你。」

聽黃阿姨這麼說，我突然很心疼。

見我給她帶來了飯菜，黃阿姨很感動，一邊吃，一邊說：「謝謝你，好孩子。」

自那天起，每天下班，我都來看她。

一周后，黃阿姨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親自送她回家，她留我吃飯，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吃了飯，她拿出一本相冊，都是她和女兒小杉的。

照片中，她們笑得很燦爛，而那個小杉確實和我長得很像。

我想了想，說：「如果您不介意，以後有時間，我就過來看您吧。」

黃阿姨連連點頭：「我求之不得，怎麼會介意呢，以後你有時間了，就經常來看阿姨，如果你沒時間，阿姨就過去看你。」

自那天起，每天中午，黃阿姨都會來給我送飯菜，我說不需要的，她說她在家沒事，閑著也是閑著。

到了周末，我就帶著黃阿姨出去逛街或者遊玩。

就在我們感情逐漸升溫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黃阿姨的一個秘密。

王阿姨每天都買很多蔬菜和肉類，從不間斷，獨居的她根本吃不了那麼多東西，就算中午給我送飯，那也是一小部分。

黃阿姨買那麼多蔬菜和肉類要做什麼呢？

後來，我偷偷跟蹤她，發現她每天都做很多的飯菜，然後送到一個叫做「熱心人」的福利院。

我打聽后得知，原來黃阿姨是福利院的志願者，每天都會做很多飯菜送到這裡。

我這才明白，黃阿姨不僅是一個熱心人，還是一個好人。

真正讓我們的關係發生改變的是，有一次我生病，黃阿姨知道了，立刻帶我去醫院，還忙前忙后，看著她忙碌的樣子，我很感動。

後來在一次聊天中，我向她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我說我自幼父母雙亡，跟著親戚長大，說真的，我沒體會過母愛。

黃阿姨聽后，輕聲說：「小琳，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以後你就是我女兒了。」

那一刻，我哭了，我覺得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黃阿姨是我的幸運和福氣。

我連連點頭：「謝謝您。」

之後的生活波瀾不驚，我們就這麼生活著。

直至那次相親，我才發現，很多事情沒我想得那麼簡單。

那天下班后，我照例去了黃阿姨那裡。

我過去的時候，正好有幾個鄰居在黃阿姨家，其中有住在對面的李叔叔，還有住在樓上的王阿姨和張伯伯。

見我來了，他們起身都離開了。

那天，黃阿姨做了我喜歡的鱒魚湯。

我一邊喝，一邊看電視。

黃阿姨問我：「小琳，你最近談男朋友了嗎？」

我搖搖頭，說：「沒有。」

自從一年前，我和大學同學時期的男朋友分手后，感情一直空窗。

黃阿姨見我說沒男朋友，就說：「那太好了，自從住在對面的李叔叔看到你后，就特別喜歡，他想要讓我把他兒子小磊介紹給你，問你同意嗎？」

我一愣：「您要給我安排相親？」

說真的，在我印象里，相親這種介紹方式太古老了，在這個崇尚自由戀愛的時代，我是無法接受相親的。

黃阿姨解釋道：「說是相親，其實就是過來坐坐，聊聊天罷了。」

我搖搖頭，說：「阿姨，您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黃阿姨依舊不放棄：「小琳，我太喜歡你了，就像自己的女兒，就想著給你張羅，最重要的是我見過老李的兒子小磊，也是一表人才，你們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

我面露難色。

黃阿姨繼續說：「這樣吧，回頭我就讓李叔帶小磊過來，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就算了，我不勉強的。」

見黃阿姨說得這麼懇切，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辭，就同意了。

【03】

由於小磊在外地上班，相親時間約在了下周末。

為了讓自己第一次相親不那麼緊張，我特意讓黃阿姨向李叔索要了一張小磊的照片，那是一張李叔叔夫婦和小磊的合照。

小磊很陽光，長得也很帥氣。

說真的，看到他照片的一刻，我竟然有些喜歡，甚至想要快些見到他。

那天上班，我忙完手頭工作，就拿出小磊照片，同事看到了，一把將照片搶了過去：「這是誰啊，你男朋友嗎，好帥啊！」

我無奈地說「這是黃阿姨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這個周末見面。」

同事一臉驚愕：「相親，這都什麼年代了？」

我也聳聳肩，說：「本來，我也不願意的，不過黃阿姨說得很誠懇，我也只好答應了。」

同事仔細看了看照片，說：「不過和這種帥哥相親，也值得了。」

我又問：「你有時間嗎，陪我去旁邊的商場買件衣服吧，為了周末的相親做準備。」

同事自然說好，我們起身就去了。

可能是逛街逛得太投入了，我並沒發覺同事臉上浮現的隱隱疑惑。晚上，我回到家，一邊試著衣服，一邊幻想著周末的相親場景。

這時候，同事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做什麼，我說正在試衣服，我問她有什麼事，她說沒什麼，但我聽出來她語氣不正常，知道肯定有問題，就問她到底有什麼事。

同事問：「小琳，還記得白天上班的時候，我看到你那個相親對象的照片嗎？」

我說記得，她繼續說：「當時我覺得有些眼熟，不過沒想起在哪裡見過，和你逛街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到家后，我終於想起來了，我好像在一份報紙上見過他的信息。」

我一驚：「什麼信息？」

同事說：「失蹤啟事！」

失蹤啟事？

我冷不丁一激靈：「你是不是記錯了？」

同事說：「當時我也這麼想的，回家后就把訂閱的舊報紙全部找了出來，然後在三個月前的晚報上看到了那條失蹤啟事，上面刊登的照片就是他！」

我當時還不相信，心想是同事太神經質了，將兩個長得相似的人誤認為一個人了。

接著，我接收了她發來的照片。

點開照片的一刻，我徹底懵了，照片中的人就是小磊，他的左眉角上有一顆痣，而在黃阿姨給我的小磊照片中，他的左眉角上也有一顆痣！

為什麼黃阿姨給我介紹的，李叔叔的兒子小磊竟然在三個月前失蹤了？

當時電話還沒掛斷，我乾澀地笑笑：「或許小磊確實在三個月前失蹤過，不過後來又回家了呢！」

同事也急切起來：「小琳，還有一個重點，你沒注意到照片旁邊的個人信息上，那個失蹤男人根本不叫小磊，而叫姚維嗎！」

我的視線隨之挪過去。

同事說得沒錯，那個人確實不叫小磊或者李磊，而是叫姚維！

這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會有兩個不同的名字？

我的腦海里瞬間生髮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我試圖在這些可能中找到最有說服力的。

與此同時，我的視線還停留在那段文字上，在那段文字最後，有一個聯繫電話。

如果我撥通電話，會不會找到想要的結果？

我隨即掛斷同事的電話，撥通了那條失蹤啟事後面留下的電話。

我心裡亂極了，一陣忙音后，電話接通了。

接電話的就是姚維的爸爸，他以為失蹤有線索了，當我謊稱自己是某晚報記者時，他深深嘆口氣，說不想接受採訪，我極力爭取，說專題登出去，會對尋找姚維有幫助。

他想了想，同意了我們見面。

第二天上午，我請假去見了姚維的爸爸。

那是一個可憐的中年男人，身體乾乾瘦瘦的，像一根筷子。

在我的詢問下，他向我說起了姚維失蹤的始末。

姚維今年二十七歲，某公司業務員，他性格開朗，人緣也好，親友和同事都非常喜歡他。

三個月前一天下午，姚維沒有按時回家，姚爸爸以為他去同事那裡了。

到了半夜，他還沒回來，姚爸爸急了，打電話沒人接，就找到姚維公司，加班同事說姚維今天沒來上班，姚爸爸慌了，立刻報了警。

雖然警方認定了姚維失蹤，但因為沒有線索而擱淺。

離開前，我向姚爸爸承諾，等到專題刊登后，會對尋找姚維起到很大作用，告訴他不要著急。

回去路上，我心亂如麻，為什麼姚維會突然失蹤，然後改名換姓，成了李叔叔的兒子小磊，還要作為相親對象介紹給我。

姚維不知道他爸爸在著急嗎？

不，到底誰才是他爸爸？

我決定去一趟姚維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對於姚維的失蹤，姚維的同事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我問及姚維失蹤前，有沒有什麼奇怪事情發生時，他們都搖搖頭，然後一個同事說：「有件事情很奇怪？」

我問：「什麼事？」

他說：「在姚維失蹤前一周吧，有一對陌生老夫婦突然來給姚維送飯！」

陌生老夫婦送飯？

那一刻，我驀然想到了之前的黃阿姨，她也是突然出現在公司，給我送飯的。

我問：「你能詳細說一下嗎？」

他回憶道：「我記得那天我和姚維準備去對面的餐廳吃飯，剛下樓，就見到一對老夫婦迎上來，說前些天在大街上看到了姚維，很喜歡他，就來給他送飯了。姚維與他們素不相識，他們卻熱絡的像是姚維的爸媽。」

我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了：「然後呢？」

他繼續說：「我和姚維說不認識他們，準備離開，他們卻攔住我們，說要姚維吃掉他們送來的飯菜，我覺得他們就是神經病，拉著姚維就走了，第二天中午，他們又來了，再次被我們拒絕，第三天，他們又來了，這一次，姚維忍無可忍，將他們趕走了，告訴他們不要再來了，他們走了，不過看起來很傷心。」

我問：「之後呢？」

他說：「之後他們就再也沒來過，大約過了一周，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找到姚維，說她認識之前給姚維送飯的老夫婦，她還說那對老夫婦住院了，希望姚維過去看看。姚維當然不去，隨後那個女人說明原委，原來那對老夫婦在三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姚維長得很像他們的兒子！」

聽到這裡，我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04】

那一刻，一股混雜著恐懼和憤怒的感覺四散開來。

原來，當時發生在我身上的戲碼並不是偶然，這一幕早已經發生在姚維身上了！

我追問：「後來呢，姚維去探望那對老夫婦了嗎？」

他點點頭，說：「去了，他回來還跟我說那對老夫婦很可憐呢！」

我又問：「你沒向警方提供這個線索嗎？」

他說：「說了，警方查了也沒什麼進展，那對老夫婦也稱姚維探望過自己，後來就沒有聯繫了。」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龐大漩渦，等待我的就是被吞噬。

我隨即拿出手機，調出一張黃阿姨和李叔叔等人的合照：「你看看，是不是這些人？」

他一驚，指著照片中的李叔叔和黃阿姨說：「這個男人就是當時給姚維送飯菜的人，這個女人是當時來找姚維，說那對老夫婦生病住院的人。」

他們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有這些照片，我懶得向他們解釋。

眼下我能做的，就是快些離開。

離開這裡，或者離開這座城市！

我立刻打車回家。

一路上，我都六神無主，我知道，姚維失蹤肯定和李叔叔夫婦還有黃阿姨有關，而且關係重大。

但是眼下，我該怎麼辦，我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當時和姚維一樣的境地，接下來等待我的會不會也是莫名失蹤？

不，我不要！

我隨即讓同事通過派出所朋友的關係查詢了黃阿姨和李叔叔夫婦的家庭情況，結果讓我大吃一驚。

在他們同戶信息中，並沒有子女註銷信息，這說明他們之前根本沒有過孩子，而他們所說的，女兒車禍，兒子意外而死都是騙人的！

騙子！

那一刻，這兩個字湧上心頭。

這時候，我接到了黃阿姨的電話，她說要我晚上過去吃丸子，我本來想要拒絕，又怕她有所察覺，只得答應過去。

那天晚上，我只吃了幾個丸子，心中一直很忐忑。

飯後，我問黃阿姨，李叔叔的兒子小磊在哪裡工作，黃阿姨說在外地一家保險公司上班。

我佯裝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要他的手機號或微信號，我們可以提前聊聊，也為周末相親做準備。」

黃阿姨笑笑說：「你不用著急，小磊這個周末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當面聊更好呢！」

我點點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看到了茶几下面的相冊，就拿出來看，我發現相冊中的照片好像都是近年照的：「黃阿姨，這相冊里怎麼沒有小杉小時候的照片啊？」

正在刷鍋的黃阿姨突然停了下來：「我弄丟了。」

我乾澀一笑：「是嗎，不知道的以為小杉不是您女兒呢！」

黃阿姨沒說話，繼續收拾，然後我謊稱收到了同事信息，說公司有事就先走了。

離開了黃阿姨家，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我要趕快走！

回到家后，我給同事打了電話，讓她幫我請假，接手手頭工作，她問我怎麼了，我說有急事，隨後我又給蓓蓓打了電話，告訴她，如果我失蹤了，一定和姓黃的女人有關！

蓓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掛斷了電話。

趁現在黃阿姨還沒發現這些，我必須離開，起碼先出去避避風頭！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匆匆下樓了，打了一輛計程車，就直奔汽車站。

我買了票，直接坐上了一輛車子。

不知道為什麼，坐上車子的一刻，我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我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突然有人問：「這裡有人坐嗎？」

我搖搖頭，說：「沒人。」

接著，我身邊就坐了一個人。

不對！

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剛才那個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倏地睜開眼睛，讓我無法相信的一幕發生了，剛才問我的人竟然是黃阿姨！

我倒抽一口涼氣：「黃阿姨？」

黃阿姨笑笑說；「小琳，你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裡啊？」

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隨口編道：「我剛才去了公司，公司說有一個緊急合同要簽，讓我連夜趕去外地。」

黃阿姨一把捏住了我的臉：「別向我撒謊，我知道你想要逃跑，就像當年的小杉，我說過了不讓她走，她就想要逃跑，逃跑，我有那麼可怕嗎，你們要一個一個離我而去！」

眼前的黃阿姨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和善和熱情，變得恐怖冷漠。

她咬牙切齒道；「你說過的，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像女兒一樣！」

我見狀，做出了反抗，用力擋開了她的手：「你這個瘋子，我沒空和你在這裡閑聊，我要走了！」

黃阿姨當然不會讓我離開，我嘶喊道：「司機師傅，請你處理一下！」

司機師傅回頭的一刻，我的心墜入了深淵。

那個坐在駕駛位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和藹可親的李叔叔，此刻他臉上仍舊掛著笑意：「小琳，你讓我幫你處理什麼呢？」

幾乎是同時，那些隱藏在座位上的乘客全部坐了起來，我驚呆了，他們不是別人，竟然都是住在黃阿姨公寓樓里的鄰居們！

此刻，他們眼神一致，冰冷而蘊含善意，好像，我真的是一個犯人，逃跑的犯人！

我不顧一切地向外沖著，卻被他們圍上來，我嘶喊著，求救著，他們齊刷刷地拉上了窗帘，接著車子啟動了，而我也被他們淹沒了……

如果你以為他們是電影或者恐怖小說里的變態，那你們就錯了，他們抓住了我，然後將我帶到了那個他們做志願者的「熱心人」養老院。

之前，我從沒有進過這裡，只是在跟蹤黃阿姨的時候在外面看過幾眼，記住了那三個燙金的大字「熱心人」。

他們帶我穿過大樓，來到了一個類似於菜園子的地方，好像是進入了幽冥之地，我感覺自己逃生無望了。

那園子空蕩蕩的，沒有蔬菜，也沒有瓜果，更沒有任何綠色植物，有的只是一個個黑色的圓蓋子。

每個蓋子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驚恐之中，我迅速掃視著，我看到了「張衡」、「白小麗」、「林鵬」等等，然後我看到了「李磊」二字。

那些蓋子下面會有什麼，那些寫著名字的人嗎？

他們為什麼會在蓋子下面？

恐懼和疑惑迅速蠶食著我。

這時候，李叔叔夫婦走到那蓋子旁邊，隨後掀開，他們端來一盤飯菜放在旁邊，讓我無法相信一幕發生了。

在那個黑色洞里，竟然倏地鑽出來一刻人頭！

沒錯，那顆人頭是姚維的！

此刻的他，面色灰土，眼神獃滯。

頭伸出來之後，李叔叔慈愛地說：「好孩子，該吃晚飯了！」

姚維機械地張開了嘴巴，他們將飯菜送到了姚維口中。

吃了飯菜后，李叔叔又說：「好孩子，我們給您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她是黃阿姨的女兒，她叫凡凡！」

凡凡？

我呵斥道：「我叫李琳！」

李叔沒理會我，徑直問道：「你喜歡嗎？」

姚維繼續機械地點點頭。

接著，姚維的頭就縮回了那個黑洞里。

李叔叔夫婦將蓋子蓋上，然後走到我面前：「如果不是你要逃跑，周末的相親我會辦得隆重一些的，但現在你們也算見面了，你覺得我兒子怎麼樣啊？」

我冷笑道：「你們這些瘋子，他不叫小磊，他叫姚維，姚維！」

這時候，黃阿姨走到我身邊，將一包藥粉塞進我嘴裡。

雖然我不斷吐著，但還是被強行吃了下去，沒多久，我就感覺一眼一陣模糊，伴隨著他們的笑臉，我睡了過去……

【尾聲】

不管警察怎麼問，對於李琳的失蹤，我確實不知情，我知道是那個叫做蓓蓓的女孩將警察帶來的。

警察問：「黃女士，你再仔細想想，李琳失蹤前有什麼奇怪表現嗎？」

我搖搖頭說：「當時她在我這裡吃的晚飯，然後說公司有急事，就急匆匆走了，說真的，她失蹤了，我也挺著急的，上周末，我還為她安排了相親呢！」

那個叫蓓蓓的女孩說：「警察同志，你們不要相信她的話，當時小琳給我打電話，說如果她失蹤了，一定和這個姓黃的女人有關！」

我無奈地說：「小姑娘，你年紀輕輕的，不能這麼說話的，當晚小琳確實在我這裡吃飯，當時還有鄰居老李夫婦，他們可以為我作證的，第二天，我們就開車去外地旅遊了，樓里的鄰居們都可以作證的。」

鄰居們紛紛為我作證，在李琳失蹤的期間內，我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儘管那個叫蓓蓓的女孩一直咬著我不放，但警察還是帶著她離開了。

他們離開后，鄰居們來到我家，我們要好好做晚飯了。

做好了晚飯，我們一起去了養老院後院的園子，我們掀開各自的蓋子，親切地呼喚道：「孩子們，吃飯了！」

接著，那些黑色的洞窟里伸出一顆一顆人頭，有男有女，其中有老李夫婦的兒子小磊，他之前的名字叫做姚維，而我的女兒凡凡也出來吃飯了，她就是那個警察們在尋找的失蹤的李琳。

我將飯菜喂進她的嘴巴中，說不出的喜悅：「好吃嗎？」

她目光獃滯，機械地點點頭。

兩個月前，當我在電視里無意中看到她的採訪畫面時，就認定要她做我女兒了。

我確實有一個女兒，她叫小杉，我非常疼愛她，甚至到了瘋狂的地步，但她不僅不珍惜，還說我在捆綁她，想要逃跑，我就將她鎖在家裡，沒想到她還是跳窗逃跑，最後被撞死了。之後，我丈夫也死了，我心如死灰。

後來，我意外認識了老李，他們也都是失獨家庭。

我們年過半百，但我們想要一個孩子。

我們沒能力再生育，也沒精力再撫養小孩子了，後來，我們找到了一個捷徑，那就是將別人的兒女搶過來，當做自己的孩子。

這真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我們用各種方法物色心中的完美子女，通過電視，網路甚至在大街上，老李夫婦選中了姚維，我選擇了李琳，我們彼此掩護，讓彼此完美狩獵。

為了不再讓自己的子女離開，也為了防止他們出事，我們用這麼一種方法將她們留在了這裡。

雖然有些殘忍，但也是為了他們好。

我們不能再讓他們離開了，我們也不能再失去他們了！

我也不知道誰是第一個將完美子女囚進那黑色洞窟里的，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我知道，將獵獲的子女全身敲碎，塞入那個黑色洞窟里，最後倒入一種特殊藥液，七七四十九天後，那個被填入的子女便會失去意識，每天只知道吃飯和睡覺，成為我們的「乖乖兒」。

不過，我也不想追究其中的玄機了，只要能將心儀的子女留在身邊，我就知足了。

沒有經歷過失去子女痛苦的人無法了解，我們多麼想再要一個孩子，然後將他永遠留在身邊，不讓他再走出我們的視線範圍，就像小時候一樣，永遠在一起。

給他們吃了晚飯，我們便坐車回去了。

車子上，我們開心的聊著，然後住在三樓的李大姐說：「今天下午，我在老黃家看到的那個叫蓓蓓的女孩，覺得特別不錯，我想要她當我的女兒，你們說好不好呢！」

我和其他人都點點頭：「當然好了，那就提前歡迎她加入我們熱心人的大家庭了！」

哈哈哈……

車廂內，談笑聲連成一片，車廂外，月光皎潔，繁星璀璨。

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