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夜譚:怪奇物語》(2)
驚人篇
明明白白我的心
【01】
我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會看到他。
那是一個普通的周五,做了一天採訪的我回到家,妻子已經將晚飯準備好了。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妻子拿著遙控器,輕鬆切換著頻道,先是新聞,然後是電視劇,最後在一檔叫做「誰是聰明人」的選秀節目上停了下來。
我漫不經心看了幾眼,目光在那些選手臉上掠過,然後低頭吃飯。
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襲擊了我。
我迅速抬起頭,竟然在那些陌生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臉孔,他就坐在選手中間,輕鬆自如地回答著主持人的提問。
他是誰?
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尤其是他淺淺的笑容?
大腦瞬間開啟搜索模式,最後在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雖然他們長得很像,但我還是不能確定,他們是一個人嗎?
不,他們肯定不是一個人!
妻子見我有些不對勁,就問:「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吃飯,吃飯。」
嘴上這麼說,我心裡卻並不平靜。
那個節目持續了兩個小時,直至妻子都睡了,我還死死守在電視機前。
我沒想到,他竟然連續擊敗數名對手,最後拿下冠軍,一個「最聰明人」頭銜,還有一份百萬夢想基金。
當面對鏡頭接受主持人採訪的時候,鏡頭給了他一個臉部特寫。
他輕輕撩起前額的頭髮,我看到他額頭上的疤痕,雖然很淺,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還是被我抓住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確定自己沒猜錯,他就是我的童年玩伴,阿獃。
阿獃是我們給他起的綽號,他的真實姓名我已經忘記了。
或許,從沒放在心裡吧,我們只要記得他叫阿獃就好了。
我在一個小縣城長大,小群和二胖是我的死黨,我們每天一起上下學,一起打架,一起挨罰,日子過得漫長又無聊。
阿獃和他的媽媽是在那個夏天搬來的。
他們搬來的那天,我和小群還有二胖過去看熱鬧。
我們並排趴在牆上,看著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的他。
我喊道:「喂,你叫什麼?」
他只是笑笑,沒說話。
小群嗤笑道:「這傢伙不會是傻子吧。」
我繼續說:「喂,我們叫你阿獃,好不好?」
他還是痴痴笑著。
二胖也笑了:「這傢伙就是傻子,我們以後有得玩了。」
二胖說得沒錯,從那天開始,我們的生活出現了新玩伴,不,準確說是出現了新樂子。
我們打聽得知,阿獃到了說話年紀,不會說話,只會傻笑,看了醫生才知道他是天生愚兒,就是所謂的傻子。
為了給阿獃治病,阿獃的爸媽帶他去了很多醫院,花了很多錢,吃了很多葯,他還是痴痴傻傻的,阿獃的爸爸承受不住壓力,選擇了不告而別,後來阿獃的媽媽帶他來到這裡。
起初,誰也不知道我們欺負阿獃,阿獃的媽媽以為我們都是好孩子,還放心地把兒子交給我們。
那時候,我們每天都想著新辦法折磨阿獃,小群將阿獃當作靶子,身上掛滿瓶子,朝他身上射彈弓,二胖則經常讓阿獃挑戰極限,比如喝很多水或讓他憋氣,而我苦思冥想了很久,決定用煙頭在他額頭上燙花。
那些事情成了我們生活樂趣的重要來源。
不過,不管我們如何欺負和折磨阿獃,他從來不哭,臉上總掛著淺淺的笑。
直至阿獃的媽媽發現了這一切,哭著喊著追趕著我們,咒罵道:「小兔崽子,你們不得好報,不得好報!」
我一邊跑,一邊回罵:「誰讓你兒子是傻子,缺心眼。」
接著,阿獃的媽媽摔了個狗啃屎,我們也停下來,異口同聲罵著:「傻子,缺心眼,傻子,缺心眼,傻子,缺心眼……」
看著阿獃的媽媽氣得要死,我們都笑開了花。
不過,這種快樂日子沒持續多久,次年夏天,在我們即將升入初中之前,縣城裡發生了一起恐怖殺人案。
死者是縣醫院院長,一個年過五旬的中年人,兇手在殺人後,竟然殘忍地將他的雙眼挖走了。
由於小群的爸爸是縣醫院醫生,他向我們描述了那恐怖的場景,現在想來,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是基本事實沒錯,醫院院長被殺,雙眼被挖。
當時,我們正在看90版《封神榜》,殺人案發生那天,我們正好看到紂王為逼迫姜皇后招供,活活挖去了她的眼睛。
這起案件引發了很大轟動,有人造謠說縣城裡來了挖眼魔。
不過,之後再沒有類似案件發生。
那年夏天過後,我,小群還有二胖全部考上了市裡的初中,很少再回縣城了,同樣的,很多人都搬去了外地,其中包括阿獃和他的媽媽。
自那之後,我們再沒見過他了。
我沒想到會在十五年後的今天再次見到他,此刻的他竟然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不,準確的說是一個聰明的正常人!
【02】
次日一早,我通過同事關係拿到了那檔選秀節目冠軍劉旭的資料。
在劉旭的履歷表上,只填寫了基本信息,並沒有提及我的家鄉,那個普通的縣城,而履歷表上的照片又讓我感覺有些陌生。
畢竟,我們十五年沒見了。
那一刻,我有些迷茫,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童年玩伴阿獃呢?
我給小群和二胖打了電話,約他們一起吃飯,小群說沒問題,二胖說他有案子,在外面取證,不能參加。
忘記說明了,十五年前的三個壞小子如今都有了體面工作,我是電視台記者,小群是醫院內科醫生,二胖則成了貨真價實的刑警。
見了面,小群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麼了。
我將昨晚的事情同他說了一遍,還給他看了下載好的視頻。
我本以為小群會相信,沒想到他卻笑著說:「你是每天看新聞看太多了吧,這個人怎麼會是阿獃!」
我耐心解釋道:「你看到他撥動額前頭髮,額頭上露出來的疤痕了嗎,你還記得吧,當時就是我用煙頭燙的!」
經我這麼一說,小群又反覆看了看,臉色倏地垮了下來:「不會吧……」
我嘆口氣:「這傢伙肯定是阿獃!」
小群還是不願意相信:「可是……可是阿獃是傻子啊,他連話都不會說,怎麼會是這個談吐不凡,聰明過人的年輕人呢!」
我猜測道:「會不會是他媽媽帶他治好了病?」
小群擺擺手:「我問過我爸的,像他這種先天愚兒,全國多得是,沒幾個能治癒的,就算治好了,智商也就停留在七八歲。」
突然,我們倆都不說話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十五年前,被我們玩弄的傻子,如果真是他,他又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子的?
傻子變成聰明人?
莫名其妙的,心裡充滿了恐懼。
那天晚上,我和小群找到了二胖。
聽我們說起這件事,二胖也感覺匪夷所思,他通過公安資源查到這個劉旭的身份信息,同樣也是毫無線索。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沉默了許久,還是小群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乾澀地笑笑:「大家這是怎麼了,不管他是不是阿獃,都不干我們的事,是吧!」
我也附和道:「是啊,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要說這些了,對了,二胖,這兩天你都忙什麼呢。」
二胖的臉色也不好看,似乎是剛才的話題讓他想起了什麼,他點了一根煙:「你們還記得咱們考入初中前的那個夏天嗎?」
小群微微頜首:「當然記得,那個夏天發生了一起恐怖殺人案,死的是醫院院長,眼珠子都讓人挖走了!」
我追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那個夏天了?」
二胖用力吸了一口煙:「前兩天,我們接到一起外地協查,死者是當地一名大學老師,他死在自己的辦公室,死因是利器刺中心臟。」
小群打斷道:「這有什麼特殊嗎?」
二胖繼續道:「他的雙眼,也被人挖走了!」
他故意用了「也」這個字,這讓我們立刻聯想到了小群剛剛提到的那起挖眼案,我看了看小群,又問:「這不會和十五年前那起案件有關係吧?」
二胖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兇手挖眼的技術很高超,幾乎完整無損地挖走的死者雙眼。」
見我和小群不說話,二胖又說:「據當地辦案民警說明,他們在受理這起案件后,向各地警方發送了協查,也得到了一些回復,在過去十幾年間,很多地方都發生過類似事件,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職業也是形形色色,有企業老闆,有普通白領,也有家庭主婦,還有高中生,前前後後十幾人,均是利器刺中心臟致死,他們死後,被都挖走了雙眼,作案手法一致,基本可斷定為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為。不過,由於死者在各方面都無交集,線索缺失,各地警方並未進行案件的串並,導致兇手仍舊逍遙法外。」
那天晚上,我送小群回到家,可能是聽了二胖說的那些,他嚇得不輕,我笑著說:「喂,你還是醫生呢,怎麼害怕這些?」
小群冷哼道:「你最好小心點,沒準那個挖眼魔就在我們身邊!」
我沒有在意,開車回家了。
我上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住在對面的鄰居肖海。
這個肖海可是我們樓里的大名人,本市的著名情感專家,經常出現在各大情感節目之中,有著「讀心專家」的美稱。
他見我臉色不好,便問道:「你有心事?」
我聳聳肩說:「沒有。」
他一臉怪異地說:「如果是情感方面的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我聳了聳肩:「你這傢伙,心眼太多了,我可不能和你說太多話,否則心裡的秘密都被你猜透了。」
回到家,我洗了澡就睡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竟然夢到了阿獃!
他跪在地上,醫院院長就躺在他面前,我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在挖眼。
我迭忙跑過去,看到醫院院長的眼睛完好無損,就問他,你在挖誰的眼,他轉頭對我說,我在挖自己的眼,接著,我看到了他兩個空洞的眼窩子。
【03】
不知道是不是在電視上看到酷似阿獃的人,這幾天,我的睡眠質量很差,睡著了就會做惡夢。
今天早上,我剛出門,就看到了幾個警察闖進了肖海家裡,作為記者的職業敏感知道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併跟了進去,一眼看到了倒在客廳里的肖海,他胸前扎著一把水果刀,雙眼也被挖走了。
挖眼魔!
我立刻想到了這個名字。
接著,著名情感心理專家肖海被害挖走雙眼的新聞就登上了各大報紙和自媒體的頭條,情殺,仇殺,財殺一時成謎。
經警方調查得知,肖海是在兩天前的午夜被害的。
我想了想,就是那個從二胖家回來的晚上,我還在電梯里和他打過招呼,當時的我不會想到,那天晚上,在我進入夢鄉后,他就被人殺害了。
雖然警方鎖定了兇手出入的監控畫面,但是兇手做了很強的偽裝,因此價值不大。
作為死者的鄰居,我也被叫去做了筆錄,離開的時候,二胖跟了上來:「你還好嗎?」
我冷笑一聲:「你看我像是還好嗎!」
二胖嘆了口氣:「你們最近要事事提高警惕,盡量避免單獨出門,畢竟死者是你的鄰居,我們不排除兇手會盯上你們。」
那幾天,我和妻子休班在家,她每天就是哭哭啼啼的,我也很心煩,本想給小群打電話傾訴一下,沒想到他先找到了我,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沒多說,立刻調出了一段有關劉旭的採訪——
記者問:你好,作為第一屆「誰是聰明人」大賽的冠軍,你有特別想要感謝的人嗎?
劉旭說:我特別想要感謝我媽媽,謝謝她這麼多年對我的陪伴和栽培。
記者問:你這麼聰明,小時候就是神童嗎?
劉旭說:不是的,我小時候很笨的,甚至有點傻,夥伴們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阿獃。不過,我媽媽對我很耐心,她相信我會越來越好,越來越聰明。
從他口中,我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此時此刻,我可以確定,他就是阿獃了!
記者問;除了你的媽媽,你還有想要感謝的人嗎?
劉旭說:我還想要感謝我的三個好朋友,他們是我的童年玩伴,我和他們度過了一年多的美好時光,我很珍惜這段友誼,只是後來他們去市裡中學上學了,我和媽媽也搬走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記者問:他們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幫你尋找的。
劉旭說:我忘記他們的大名了,只記得他們的小名,寧子,小群還有二胖,我好想要見到他們,大家一起重溫當年的童年趣事,順便告訴他們我的小秘密。
我心中騰起懼意,那其中還有濃郁的疑問:他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他想要告訴我們的小秘密又是什麼?
我和小群在樓下的小飯店喝酒。
小群說:「你說,這個阿獃到底是不是傻子?」
我問:「你什麼意思?」
小群說:「會不會當年他和他媽媽搬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是正常人,他在裝傻?」
我冷笑一聲:「不可能,首先,他為什麼要裝傻,即便他想要裝傻,他媽媽也不會同意吧,其次,那麼小的孩子,能裝傻裝得那麼逼真,早就應該當演員了吧。」
小群悶了一口酒,嘆息道:「說得也是,誰會沒事裝傻子玩呢,不管他是真傻還是裝傻,這傢伙在採訪里說的絕對話裡有話,你說他會不會想找到我們,報復我們啊?」
我問:「他為什麼要報復我們?」
小群說:「你明知故問,當然是為當年的事,我們那麼虐待他,折磨他,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如果換做是你,你不想報復嗎!」
我夾了一口菜,沒滋沒味的:「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們還都是孩子,再說了,誰不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住處。
妻子突然對我說,她最近工作很累,心情很差,想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自從阿獃出現后,我的心情也不好,加上肖海又被殺,我也很想出去走走。
當天晚上,我就托朋友找好了旅行團,次日一早,我們就踏上了前往海南的旅程。
為期一周的旅行讓我得到了徹底放鬆,妻子也從之前的壞心情中解脫出來。
回去之前,我給小群和二胖帶了特產,沒想到就在此時,我接到警方電話,對方自稱是二胖的同事,當時我還以為是為了肖海的事情,沒想到他語出驚人,說二胖在三天前失蹤了。
我嚇壞了,讓他聯繫小群,他說小群也處於失聯狀態,他們找到了小群的家人,家人確定小群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我趕了最快一班飛機回來。
一路上,我都處於驚恐中,形形色色的想法在我腦海里飛竄。
小群和二胖怎麼會雙雙失蹤?
他們現在在哪?
活著,還是已經遭遇不測?
「你說,他會不會想找到我們,報復我們啊?」小群的這句話回蕩在我耳邊。
阿獃?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他!
我回去后,配合警方做了筆錄。
我說最近一直在海南,根本不知道他們失蹤的事情,警方採納了我的說法,也排除了我的嫌疑。
我想要向警方提供這個線索,思來想去,又感覺不可能,畢竟我們十五年不見了,就算是少年時代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他也不會記恨那麼久的。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剛躺下,就接到一通電話,電話竟然是阿獃打來的,他的聲音很溫軟很好聽:「寧子,還記得我嗎,我是阿獃啊!」
我乾澀回道:「阿獃……哦,那個比賽冠軍真的是你啊!」
他笑笑說:「你也真是的,看到我向你們發出邀請,也沒有回應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聯繫方式。」
我無心與他攀談:「哦,你有什麼事嗎?」
他仍舊笑著:「就是想找你們聚聚,畢竟好久沒見面了,我想死你們了。」
我冷哼一聲:「不好意思,我最近沒時間,工作太忙了。」
他有些失望:「是嗎,不過小群和二胖已經答應了。」
我一驚:「小群和二胖,你什麼時候聯繫他們的?」
他很驚訝:「就在剛剛啊,我和他們說了今晚來我家吃飯呢!」
不可能!
小群和二胖的手機明明都關機了,再說,如果他們真的接受了邀請,應該在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04】
他也無心與我多說了:「如果你忙就忙吧,我們三個先聚一聚也好。」
容不得我多想,不管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眼下只能先去赴約,我立刻改口道:「既然這樣,我也一起吧!」
他笑笑說:「我家住在英倫國際41棟3單元1201室,一會兒見吧。」
掛斷電話,我心中充滿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要通知警方的,轉念一想,警方會相信我的話嗎,即便相信了,如果到時候什麼都沒找到,又該怎麼解釋。
思來想去,我還是獨自過去了。
我隨意買了點禮品,敲開了門。
開門的一刻,我幻想著小群和二胖已經到了。
不過,除了開門的阿獃,房間里只有一個中年女人,我認得她,就是阿獃的媽媽,十五年沒見,她竟然沒什麼改變。
阿獃將我迎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神。
阿獃的媽媽笑笑說:「這是寧子嗎,好久不見了!」
我禮貌地說:「阿姨,好久不見了。」
阿獃的媽媽說:「好了,快坐吧!」
我轉頭看了看阿獃:「你不是說也通知了小群和二胖了嗎?」
阿獃點點頭:「我剛才還和他們通電話呢,他們說路上有點堵車,一會兒就到,我們等一下吧!」
騙人!
就在進門之前,我還撥打了小群和二胖的電話,明明都是關機,他們的家人也說無法聯繫到他們。
我佯裝淡定地坐了下來。
阿獃的媽媽給我洗了水果,我將蘋果咬在嘴裡,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阿獃笑笑說:「寧子,我們真是太久沒見了。」
我微微頜首:「自從我們升入市初中,你們搬走後,就再沒見過了。」
阿獃若有所思地說:「是啊,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
我連連應聲,眼神卻一直瞄著牆上的時鐘。
雖然不知道阿獃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此刻我寧願他說的是真的,我希望門鈴快些響起,小群和二胖快點趕來。
阿獃顯得很自在,我們簡單說了這些年的生活,然後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當年。
他語態輕鬆地說:「我記得啊,當時你們經常虐待我,把我當活靶子,讓我瘋狂喝水啊憋氣啊,或者挑戰極限,讓我從高處跳下,對了,你還用煙頭在我的額頭上燙了一個花呢!」
說著,他撩起劉海,我又看到了那個刺眼的傷疤。
我乾澀一笑:「對不起,那時候我們做得太過分了。」
他搖搖頭,一臉笑意:「寧子,你想太多了,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你知道嗎,雖然當時我是傻子,但也是有意識的,雖然你們折磨我,但我願意和你們玩。」
我的笑容越來越尷尬:「哦,是嗎?」
他連連點頭:「當然了,那時候我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和你們一起玩耍,我很羨慕你們,羨慕你們聰敏,羨慕你們心眼很多,我真的好想擁有你們的智慧呢!」
我低聲回道:「現在,你已經變得很聰明了,不是嗎?」
他微微頜首:「沒錯,現在的我和當年那個阿獃已經有天壤之別了。」
他話鋒一轉:「對了,你是不是特別好奇我是怎麼從一個傻子變成這般聰明的吧?」
我只能說:「是啊,挺好奇的。」
他轉頭說:「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媽媽,是她改變了我!」
我順勢將視線挪了過去。
阿獃的媽媽感慨地說:「寧子,你知道嗎,當年我帶他搬到那座縣城后,已經對生活絕望了,我太累了,想要解脫,就想帶他自殺,結果我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他聽了我的故事後,說人要有希望,不能輕言放棄,同時,他告訴了一個可以讓劉旭恢復正常的法子。」
我追問道:「是什麼?」
阿獃將話題接了過來:「先保密!」
我有些不快:「不會是吃了或喝什麼奇怪秘方吧?」
阿獃連連擺手:「當然不是!」
我心想:那他是怎麼做到的?
阿獃繼續說:「這些年,媽媽讓我變得越來越聰明,我也越來越喜歡這個美麗世界了,我不僅找到了很好的工作,還談了戀愛,女孩子們都說好喜歡我的博學多識,媽媽也鼓勵我參加比賽,然後奪得了冠軍。」
阿獃的媽媽一臉欣慰地說:「兒子,媽媽為你驕傲。」
看著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地說著,我更加不自在了,我抬眼看了看時間:「小群和二胖應該來了吧!」
阿獃也點點頭:「我想快了吧!」
阿獃的媽媽站起身:「那你們先聊,我去準備飯菜,一會兒就開飯了喔!」
可能是剛才吃了蘋果的緣故,我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就說想去衛生間,阿獃說外面的衛生間壞了,讓我去主卧衛生間。
我進了衛生間,立刻給小群和二胖打了電話。
毫無疑問,還是關機。
那一刻,我確定阿獃和他媽媽騙了我,他們根本沒聯繫到小群和二胖。
我走出了衛生間,驀然發現床上被子下面有東西,鼓囊囊的,好像藏著人,由於剛才進來得比較急,一時沒有注意到。
我好奇地走過去。
掀開被子的一刻,我驚呆了。
被子下面不是別人,正是小群和二胖。
他們?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小群和二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不知是死是活。
更恐怖的是,他們的眼睛竟然都被挖走了,留下了一對空眼窩子。
我嚇死了。
那個被警方苦苦追查的挖眼魔就是阿獃?
不,不,不可能!
我轉身想要逃離,卻發現阿獃已經堵在門口。
見我掀開被子,他竟然沒有絲毫氣憤,反倒說:「原來你發現他們了啊!」
我佯裝鎮定地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笑笑說:「其實,他們早就到了,我和他們商量好了,要給你一個驚喜,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我呵斥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恐怖挖眼魔,十五年前的醫院院長,這些年的十幾個人還有我的鄰居肖海,都是你殺害的吧,現在,你還殺了小群和二胖?」
阿獃倏地收起了笑容:「沒錯,就是我殺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嗎?」
我回擊道:「因為你是瘋子,你是變態,你是魔鬼!」
他又笑了,像是嘲笑我的無知和淺薄:「因為,我想變聰明啊!」
我質問道:「你想要變聰明就要殺人嗎,這是什麼邏輯!」
他繼續說:「剛才你不是問我是怎麼變得聰明的嗎,答案就在這裡面。當年,我媽媽帶著我想要自殺,救我們的那個人告訴她說,你兒子沒有心眼,因此不聰明,如果讓他有了心眼,就聰明了,心眼越多,就越聰明!」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卻忽然摸出一把刀子,接著解開上衣,然後我看到了他滿是傷口的胸膛。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用刀子刺進了胸膛,接著用力剖開了,鮮血直流。
他不僅沒有倒下,反倒還能說話,然後我聽到了他撕扯皮肉的聲音,直至心臟露了出來。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慘叫一聲,癱坐在地上。
他外露的那顆心臟正在跳動,在心臟外壁上竟然長滿了眼睛,有大有小,有粗有細,更讓我想不到的是,那些眼睛竟然還在不斷眨著。
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這時候,阿獃笑著說:「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當年那個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只要挖走別人的眼睛縫在我心上,我就會變得越來越聰明,因為有了心眼,所以這些年,我媽媽帶我走了很多地方,挖走了不同人的眼睛,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聰明人!」
我無法想象這一切是真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只是真相擺在眼前,我必須相信,也只能相信!
阿獃繼續笑著,低頭指著那些眼睛,一一介紹著:「你看吧,這一對是院長的,這一對是一個大學老師的,心思縝密,學識淵博,這一對是一個學霸高中生的,這一對就是你的鄰居,那個叫做肖海的,他不是號稱讀心專家嗎,我羨慕他那雙眼睛很久很久了呢,這兩對是新加的,就是小群和二胖的,哦,對了,你看到這個空位了嗎,這是專門給你留的呢!」
我連連後退:「為什麼要挖我們的眼睛?」
阿獃抿了抿嘴:「因為這是我的願望,就是你們激發我,讓我想要變得聰明,變得有心眼,所以我想要你們的聰明和心眼,來吧,把眼睛給我吧!」
不,不,我不要!
我瘋狂喊叫著,卻感覺腦袋昏沉下來,我爬上窗戶,想要打開跳下去,卻發現窗子被死死鎖住了。
在玻璃反射出來的光影中,我看到了阿獃的媽媽,她走了進來,臉上掛著陰鷙的笑,手裡拿著一把手術刀……
驚人篇
明明白白我的心
【01】
我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會看到他。
那是一個普通的周五,做了一天採訪的我回到家,妻子已經將晚飯準備好了。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妻子拿著遙控器,輕鬆切換著頻道,先是新聞,然後是電視劇,最後在一檔叫做「誰是聰明人」的選秀節目上停了下來。
我漫不經心看了幾眼,目光在那些選手臉上掠過,然後低頭吃飯。
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襲擊了我。
我迅速抬起頭,竟然在那些陌生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臉孔,他就坐在選手中間,輕鬆自如地回答著主持人的提問。
他是誰?
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尤其是他淺淺的笑容?
大腦瞬間開啟搜索模式,最後在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雖然他們長得很像,但我還是不能確定,他們是一個人嗎?
不,他們肯定不是一個人!
妻子見我有些不對勁,就問:「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吃飯,吃飯。」
嘴上這麼說,我心裡卻並不平靜。
那個節目持續了兩個小時,直至妻子都睡了,我還死死守在電視機前。
我沒想到,他竟然連續擊敗數名對手,最後拿下冠軍,一個「最聰明人」頭銜,還有一份百萬夢想基金。
當面對鏡頭接受主持人採訪的時候,鏡頭給了他一個臉部特寫。
他輕輕撩起前額的頭髮,我看到他額頭上的疤痕,雖然很淺,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還是被我抓住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確定自己沒猜錯,他就是我的童年玩伴,阿獃。
阿獃是我們給他起的綽號,他的真實姓名我已經忘記了。
或許,從沒放在心裡吧,我們只要記得他叫阿獃就好了。
我在一個小縣城長大,小群和二胖是我的死黨,我們每天一起上下學,一起打架,一起挨罰,日子過得漫長又無聊。
阿獃和他的媽媽是在那個夏天搬來的。
他們搬來的那天,我和小群還有二胖過去看熱鬧。
我們並排趴在牆上,看著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的他。
我喊道:「喂,你叫什麼?」
他只是笑笑,沒說話。
小群嗤笑道:「這傢伙不會是傻子吧。」
我繼續說:「喂,我們叫你阿獃,好不好?」
他還是痴痴笑著。
二胖也笑了:「這傢伙就是傻子,我們以後有得玩了。」
二胖說得沒錯,從那天開始,我們的生活出現了新玩伴,不,準確說是出現了新樂子。
我們打聽得知,阿獃到了說話年紀,不會說話,只會傻笑,看了醫生才知道他是天生愚兒,就是所謂的傻子。
為了給阿獃治病,阿獃的爸媽帶他去了很多醫院,花了很多錢,吃了很多葯,他還是痴痴傻傻的,阿獃的爸爸承受不住壓力,選擇了不告而別,後來阿獃的媽媽帶他來到這裡。
起初,誰也不知道我們欺負阿獃,阿獃的媽媽以為我們都是好孩子,還放心地把兒子交給我們。
那時候,我們每天都想著新辦法折磨阿獃,小群將阿獃當作靶子,身上掛滿瓶子,朝他身上射彈弓,二胖則經常讓阿獃挑戰極限,比如喝很多水或讓他憋氣,而我苦思冥想了很久,決定用煙頭在他額頭上燙花。
那些事情成了我們生活樂趣的重要來源。
不過,不管我們如何欺負和折磨阿獃,他從來不哭,臉上總掛著淺淺的笑。
直至阿獃的媽媽發現了這一切,哭著喊著追趕著我們,咒罵道:「小兔崽子,你們不得好報,不得好報!」
我一邊跑,一邊回罵:「誰讓你兒子是傻子,缺心眼。」
接著,阿獃的媽媽摔了個狗啃屎,我們也停下來,異口同聲罵著:「傻子,缺心眼,傻子,缺心眼,傻子,缺心眼……」
看著阿獃的媽媽氣得要死,我們都笑開了花。
不過,這種快樂日子沒持續多久,次年夏天,在我們即將升入初中之前,縣城裡發生了一起恐怖殺人案。
死者是縣醫院院長,一個年過五旬的中年人,兇手在殺人後,竟然殘忍地將他的雙眼挖走了。
由於小群的爸爸是縣醫院醫生,他向我們描述了那恐怖的場景,現在想來,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是基本事實沒錯,醫院院長被殺,雙眼被挖。
當時,我們正在看90版《封神榜》,殺人案發生那天,我們正好看到紂王為逼迫姜皇后招供,活活挖去了她的眼睛。
這起案件引發了很大轟動,有人造謠說縣城裡來了挖眼魔。
不過,之後再沒有類似案件發生。
那年夏天過後,我,小群還有二胖全部考上了市裡的初中,很少再回縣城了,同樣的,很多人都搬去了外地,其中包括阿獃和他的媽媽。
自那之後,我們再沒見過他了。
我沒想到會在十五年後的今天再次見到他,此刻的他竟然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不,準確的說是一個聰明的正常人!
【02】
次日一早,我通過同事關係拿到了那檔選秀節目冠軍劉旭的資料。
在劉旭的履歷表上,只填寫了基本信息,並沒有提及我的家鄉,那個普通的縣城,而履歷表上的照片又讓我感覺有些陌生。
畢竟,我們十五年沒見了。
那一刻,我有些迷茫,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童年玩伴阿獃呢?
我給小群和二胖打了電話,約他們一起吃飯,小群說沒問題,二胖說他有案子,在外面取證,不能參加。
忘記說明了,十五年前的三個壞小子如今都有了體面工作,我是電視台記者,小群是醫院內科醫生,二胖則成了貨真價實的刑警。
見了面,小群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麼了。
我將昨晚的事情同他說了一遍,還給他看了下載好的視頻。
我本以為小群會相信,沒想到他卻笑著說:「你是每天看新聞看太多了吧,這個人怎麼會是阿獃!」
我耐心解釋道:「你看到他撥動額前頭髮,額頭上露出來的疤痕了嗎,你還記得吧,當時就是我用煙頭燙的!」
經我這麼一說,小群又反覆看了看,臉色倏地垮了下來:「不會吧……」
我嘆口氣:「這傢伙肯定是阿獃!」
小群還是不願意相信:「可是……可是阿獃是傻子啊,他連話都不會說,怎麼會是這個談吐不凡,聰明過人的年輕人呢!」
我猜測道:「會不會是他媽媽帶他治好了病?」
小群擺擺手:「我問過我爸的,像他這種先天愚兒,全國多得是,沒幾個能治癒的,就算治好了,智商也就停留在七八歲。」
突然,我們倆都不說話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十五年前,被我們玩弄的傻子,如果真是他,他又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子的?
傻子變成聰明人?
莫名其妙的,心裡充滿了恐懼。
那天晚上,我和小群找到了二胖。
聽我們說起這件事,二胖也感覺匪夷所思,他通過公安資源查到這個劉旭的身份信息,同樣也是毫無線索。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沉默了許久,還是小群最先打破了沉默,他乾澀地笑笑:「大家這是怎麼了,不管他是不是阿獃,都不干我們的事,是吧!」
我也附和道:「是啊,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要說這些了,對了,二胖,這兩天你都忙什麼呢。」
二胖的臉色也不好看,似乎是剛才的話題讓他想起了什麼,他點了一根煙:「你們還記得咱們考入初中前的那個夏天嗎?」
小群微微頜首:「當然記得,那個夏天發生了一起恐怖殺人案,死的是醫院院長,眼珠子都讓人挖走了!」
我追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那個夏天了?」
二胖用力吸了一口煙:「前兩天,我們接到一起外地協查,死者是當地一名大學老師,他死在自己的辦公室,死因是利器刺中心臟。」
小群打斷道:「這有什麼特殊嗎?」
二胖繼續道:「他的雙眼,也被人挖走了!」
他故意用了「也」這個字,這讓我們立刻聯想到了小群剛剛提到的那起挖眼案,我看了看小群,又問:「這不會和十五年前那起案件有關係吧?」
二胖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兇手挖眼的技術很高超,幾乎完整無損地挖走的死者雙眼。」
見我和小群不說話,二胖又說:「據當地辦案民警說明,他們在受理這起案件后,向各地警方發送了協查,也得到了一些回復,在過去十幾年間,很多地方都發生過類似事件,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職業也是形形色色,有企業老闆,有普通白領,也有家庭主婦,還有高中生,前前後後十幾人,均是利器刺中心臟致死,他們死後,被都挖走了雙眼,作案手法一致,基本可斷定為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為。不過,由於死者在各方面都無交集,線索缺失,各地警方並未進行案件的串並,導致兇手仍舊逍遙法外。」
那天晚上,我送小群回到家,可能是聽了二胖說的那些,他嚇得不輕,我笑著說:「喂,你還是醫生呢,怎麼害怕這些?」
小群冷哼道:「你最好小心點,沒準那個挖眼魔就在我們身邊!」
我沒有在意,開車回家了。
我上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住在對面的鄰居肖海。
這個肖海可是我們樓里的大名人,本市的著名情感專家,經常出現在各大情感節目之中,有著「讀心專家」的美稱。
他見我臉色不好,便問道:「你有心事?」
我聳聳肩說:「沒有。」
他一臉怪異地說:「如果是情感方面的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我聳了聳肩:「你這傢伙,心眼太多了,我可不能和你說太多話,否則心裡的秘密都被你猜透了。」
回到家,我洗了澡就睡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竟然夢到了阿獃!
他跪在地上,醫院院長就躺在他面前,我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在挖眼。
我迭忙跑過去,看到醫院院長的眼睛完好無損,就問他,你在挖誰的眼,他轉頭對我說,我在挖自己的眼,接著,我看到了他兩個空洞的眼窩子。
【03】
不知道是不是在電視上看到酷似阿獃的人,這幾天,我的睡眠質量很差,睡著了就會做惡夢。
今天早上,我剛出門,就看到了幾個警察闖進了肖海家裡,作為記者的職業敏感知道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我一併跟了進去,一眼看到了倒在客廳里的肖海,他胸前扎著一把水果刀,雙眼也被挖走了。
挖眼魔!
我立刻想到了這個名字。
接著,著名情感心理專家肖海被害挖走雙眼的新聞就登上了各大報紙和自媒體的頭條,情殺,仇殺,財殺一時成謎。
經警方調查得知,肖海是在兩天前的午夜被害的。
我想了想,就是那個從二胖家回來的晚上,我還在電梯里和他打過招呼,當時的我不會想到,那天晚上,在我進入夢鄉后,他就被人殺害了。
雖然警方鎖定了兇手出入的監控畫面,但是兇手做了很強的偽裝,因此價值不大。
作為死者的鄰居,我也被叫去做了筆錄,離開的時候,二胖跟了上來:「你還好嗎?」
我冷笑一聲:「你看我像是還好嗎!」
二胖嘆了口氣:「你們最近要事事提高警惕,盡量避免單獨出門,畢竟死者是你的鄰居,我們不排除兇手會盯上你們。」
那幾天,我和妻子休班在家,她每天就是哭哭啼啼的,我也很心煩,本想給小群打電話傾訴一下,沒想到他先找到了我,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沒多說,立刻調出了一段有關劉旭的採訪——
記者問:你好,作為第一屆「誰是聰明人」大賽的冠軍,你有特別想要感謝的人嗎?
劉旭說:我特別想要感謝我媽媽,謝謝她這麼多年對我的陪伴和栽培。
記者問:你這麼聰明,小時候就是神童嗎?
劉旭說:不是的,我小時候很笨的,甚至有點傻,夥伴們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阿獃。不過,我媽媽對我很耐心,她相信我會越來越好,越來越聰明。
從他口中,我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此時此刻,我可以確定,他就是阿獃了!
記者問;除了你的媽媽,你還有想要感謝的人嗎?
劉旭說:我還想要感謝我的三個好朋友,他們是我的童年玩伴,我和他們度過了一年多的美好時光,我很珍惜這段友誼,只是後來他們去市裡中學上學了,我和媽媽也搬走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記者問:他們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幫你尋找的。
劉旭說:我忘記他們的大名了,只記得他們的小名,寧子,小群還有二胖,我好想要見到他們,大家一起重溫當年的童年趣事,順便告訴他們我的小秘密。
我心中騰起懼意,那其中還有濃郁的疑問:他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他想要告訴我們的小秘密又是什麼?
我和小群在樓下的小飯店喝酒。
小群說:「你說,這個阿獃到底是不是傻子?」
我問:「你什麼意思?」
小群說:「會不會當年他和他媽媽搬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是正常人,他在裝傻?」
我冷笑一聲:「不可能,首先,他為什麼要裝傻,即便他想要裝傻,他媽媽也不會同意吧,其次,那麼小的孩子,能裝傻裝得那麼逼真,早就應該當演員了吧。」
小群悶了一口酒,嘆息道:「說得也是,誰會沒事裝傻子玩呢,不管他是真傻還是裝傻,這傢伙在採訪里說的絕對話裡有話,你說他會不會想找到我們,報復我們啊?」
我問:「他為什麼要報復我們?」
小群說:「你明知故問,當然是為當年的事,我們那麼虐待他,折磨他,現在想想都覺得后怕,如果換做是你,你不想報復嗎!」
我夾了一口菜,沒滋沒味的:「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們還都是孩子,再說了,誰不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住處。
妻子突然對我說,她最近工作很累,心情很差,想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自從阿獃出現后,我的心情也不好,加上肖海又被殺,我也很想出去走走。
當天晚上,我就托朋友找好了旅行團,次日一早,我們就踏上了前往海南的旅程。
為期一周的旅行讓我得到了徹底放鬆,妻子也從之前的壞心情中解脫出來。
回去之前,我給小群和二胖帶了特產,沒想到就在此時,我接到警方電話,對方自稱是二胖的同事,當時我還以為是為了肖海的事情,沒想到他語出驚人,說二胖在三天前失蹤了。
我嚇壞了,讓他聯繫小群,他說小群也處於失聯狀態,他們找到了小群的家人,家人確定小群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我趕了最快一班飛機回來。
一路上,我都處於驚恐中,形形色色的想法在我腦海里飛竄。
小群和二胖怎麼會雙雙失蹤?
他們現在在哪?
活著,還是已經遭遇不測?
「你說,他會不會想找到我們,報復我們啊?」小群的這句話回蕩在我耳邊。
阿獃?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他!
我回去后,配合警方做了筆錄。
我說最近一直在海南,根本不知道他們失蹤的事情,警方採納了我的說法,也排除了我的嫌疑。
我想要向警方提供這個線索,思來想去,又感覺不可能,畢竟我們十五年不見了,就算是少年時代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他也不會記恨那麼久的。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剛躺下,就接到一通電話,電話竟然是阿獃打來的,他的聲音很溫軟很好聽:「寧子,還記得我嗎,我是阿獃啊!」
我乾澀回道:「阿獃……哦,那個比賽冠軍真的是你啊!」
他笑笑說:「你也真是的,看到我向你們發出邀請,也沒有回應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聯繫方式。」
我無心與他攀談:「哦,你有什麼事嗎?」
他仍舊笑著:「就是想找你們聚聚,畢竟好久沒見面了,我想死你們了。」
我冷哼一聲:「不好意思,我最近沒時間,工作太忙了。」
他有些失望:「是嗎,不過小群和二胖已經答應了。」
我一驚:「小群和二胖,你什麼時候聯繫他們的?」
他很驚訝:「就在剛剛啊,我和他們說了今晚來我家吃飯呢!」
不可能!
小群和二胖的手機明明都關機了,再說,如果他們真的接受了邀請,應該在第一時間通知我的。
【04】
他也無心與我多說了:「如果你忙就忙吧,我們三個先聚一聚也好。」
容不得我多想,不管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眼下只能先去赴約,我立刻改口道:「既然這樣,我也一起吧!」
他笑笑說:「我家住在英倫國際41棟3單元1201室,一會兒見吧。」
掛斷電話,我心中充滿疑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要通知警方的,轉念一想,警方會相信我的話嗎,即便相信了,如果到時候什麼都沒找到,又該怎麼解釋。
思來想去,我還是獨自過去了。
我隨意買了點禮品,敲開了門。
開門的一刻,我幻想著小群和二胖已經到了。
不過,除了開門的阿獃,房間里只有一個中年女人,我認得她,就是阿獃的媽媽,十五年沒見,她竟然沒什麼改變。
阿獃將我迎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神。
阿獃的媽媽笑笑說:「這是寧子嗎,好久不見了!」
我禮貌地說:「阿姨,好久不見了。」
阿獃的媽媽說:「好了,快坐吧!」
我轉頭看了看阿獃:「你不是說也通知了小群和二胖了嗎?」
阿獃點點頭:「我剛才還和他們通電話呢,他們說路上有點堵車,一會兒就到,我們等一下吧!」
騙人!
就在進門之前,我還撥打了小群和二胖的電話,明明都是關機,他們的家人也說無法聯繫到他們。
我佯裝淡定地坐了下來。
阿獃的媽媽給我洗了水果,我將蘋果咬在嘴裡,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阿獃笑笑說:「寧子,我們真是太久沒見了。」
我微微頜首:「自從我們升入市初中,你們搬走後,就再沒見過了。」
阿獃若有所思地說:「是啊,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
我連連應聲,眼神卻一直瞄著牆上的時鐘。
雖然不知道阿獃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此刻我寧願他說的是真的,我希望門鈴快些響起,小群和二胖快點趕來。
阿獃顯得很自在,我們簡單說了這些年的生活,然後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當年。
他語態輕鬆地說:「我記得啊,當時你們經常虐待我,把我當活靶子,讓我瘋狂喝水啊憋氣啊,或者挑戰極限,讓我從高處跳下,對了,你還用煙頭在我的額頭上燙了一個花呢!」
說著,他撩起劉海,我又看到了那個刺眼的傷疤。
我乾澀一笑:「對不起,那時候我們做得太過分了。」
他搖搖頭,一臉笑意:「寧子,你想太多了,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你知道嗎,雖然當時我是傻子,但也是有意識的,雖然你們折磨我,但我願意和你們玩。」
我的笑容越來越尷尬:「哦,是嗎?」
他連連點頭:「當然了,那時候我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和你們一起玩耍,我很羨慕你們,羨慕你們聰敏,羨慕你們心眼很多,我真的好想擁有你們的智慧呢!」
我低聲回道:「現在,你已經變得很聰明了,不是嗎?」
他微微頜首:「沒錯,現在的我和當年那個阿獃已經有天壤之別了。」
他話鋒一轉:「對了,你是不是特別好奇我是怎麼從一個傻子變成這般聰明的吧?」
我只能說:「是啊,挺好奇的。」
他轉頭說:「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媽媽,是她改變了我!」
我順勢將視線挪了過去。
阿獃的媽媽感慨地說:「寧子,你知道嗎,當年我帶他搬到那座縣城后,已經對生活絕望了,我太累了,想要解脫,就想帶他自殺,結果我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他聽了我的故事後,說人要有希望,不能輕言放棄,同時,他告訴了一個可以讓劉旭恢復正常的法子。」
我追問道:「是什麼?」
阿獃將話題接了過來:「先保密!」
我有些不快:「不會是吃了或喝什麼奇怪秘方吧?」
阿獃連連擺手:「當然不是!」
我心想:那他是怎麼做到的?
阿獃繼續說:「這些年,媽媽讓我變得越來越聰明,我也越來越喜歡這個美麗世界了,我不僅找到了很好的工作,還談了戀愛,女孩子們都說好喜歡我的博學多識,媽媽也鼓勵我參加比賽,然後奪得了冠軍。」
阿獃的媽媽一臉欣慰地說:「兒子,媽媽為你驕傲。」
看著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地說著,我更加不自在了,我抬眼看了看時間:「小群和二胖應該來了吧!」
阿獃也點點頭:「我想快了吧!」
阿獃的媽媽站起身:「那你們先聊,我去準備飯菜,一會兒就開飯了喔!」
可能是剛才吃了蘋果的緣故,我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就說想去衛生間,阿獃說外面的衛生間壞了,讓我去主卧衛生間。
我進了衛生間,立刻給小群和二胖打了電話。
毫無疑問,還是關機。
那一刻,我確定阿獃和他媽媽騙了我,他們根本沒聯繫到小群和二胖。
我走出了衛生間,驀然發現床上被子下面有東西,鼓囊囊的,好像藏著人,由於剛才進來得比較急,一時沒有注意到。
我好奇地走過去。
掀開被子的一刻,我驚呆了。
被子下面不是別人,正是小群和二胖。
他們?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小群和二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不知是死是活。
更恐怖的是,他們的眼睛竟然都被挖走了,留下了一對空眼窩子。
我嚇死了。
那個被警方苦苦追查的挖眼魔就是阿獃?
不,不,不可能!
我轉身想要逃離,卻發現阿獃已經堵在門口。
見我掀開被子,他竟然沒有絲毫氣憤,反倒說:「原來你發現他們了啊!」
我佯裝鎮定地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笑笑說:「其實,他們早就到了,我和他們商量好了,要給你一個驚喜,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我呵斥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恐怖挖眼魔,十五年前的醫院院長,這些年的十幾個人還有我的鄰居肖海,都是你殺害的吧,現在,你還殺了小群和二胖?」
阿獃倏地收起了笑容:「沒錯,就是我殺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嗎?」
我回擊道:「因為你是瘋子,你是變態,你是魔鬼!」
他又笑了,像是嘲笑我的無知和淺薄:「因為,我想變聰明啊!」
我質問道:「你想要變聰明就要殺人嗎,這是什麼邏輯!」
他繼續說:「剛才你不是問我是怎麼變得聰明的嗎,答案就在這裡面。當年,我媽媽帶著我想要自殺,救我們的那個人告訴她說,你兒子沒有心眼,因此不聰明,如果讓他有了心眼,就聰明了,心眼越多,就越聰明!」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卻忽然摸出一把刀子,接著解開上衣,然後我看到了他滿是傷口的胸膛。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用刀子刺進了胸膛,接著用力剖開了,鮮血直流。
他不僅沒有倒下,反倒還能說話,然後我聽到了他撕扯皮肉的聲音,直至心臟露了出來。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慘叫一聲,癱坐在地上。
他外露的那顆心臟正在跳動,在心臟外壁上竟然長滿了眼睛,有大有小,有粗有細,更讓我想不到的是,那些眼睛竟然還在不斷眨著。
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這時候,阿獃笑著說:「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當年那個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只要挖走別人的眼睛縫在我心上,我就會變得越來越聰明,因為有了心眼,所以這些年,我媽媽帶我走了很多地方,挖走了不同人的眼睛,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聰明人!」
我無法想象這一切是真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只是真相擺在眼前,我必須相信,也只能相信!
阿獃繼續笑著,低頭指著那些眼睛,一一介紹著:「你看吧,這一對是院長的,這一對是一個大學老師的,心思縝密,學識淵博,這一對是一個學霸高中生的,這一對就是你的鄰居,那個叫做肖海的,他不是號稱讀心專家嗎,我羨慕他那雙眼睛很久很久了呢,這兩對是新加的,就是小群和二胖的,哦,對了,你看到這個空位了嗎,這是專門給你留的呢!」
我連連後退:「為什麼要挖我們的眼睛?」
阿獃抿了抿嘴:「因為這是我的願望,就是你們激發我,讓我想要變得聰明,變得有心眼,所以我想要你們的聰明和心眼,來吧,把眼睛給我吧!」
不,不,我不要!
我瘋狂喊叫著,卻感覺腦袋昏沉下來,我爬上窗戶,想要打開跳下去,卻發現窗子被死死鎖住了。
在玻璃反射出來的光影中,我看到了阿獃的媽媽,她走了進來,臉上掛著陰鷙的笑,手裡拿著一把手術刀……
黏人
【紅皮鞋】
我早早起了床,匆匆下樓拉開卷閘門。
開門的瞬間,一簇涼風迎面而來,讓我感到些許清爽。
嶄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大學畢業后,我在那座繁華城市裡找了一份工作,每天上班下班,自由自在。如果不是母親患了急病,我還會一直呆在外面。
醫生說,母親是長期勞累,身體虛弱引發的急病。看著兩鬢漸白的母親,我決定留下來,好好照顧她。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卷了家裡的錢和一個女人跑了。
我和母親的日子過得很艱辛。
後來,在親戚的幫助下,母親租了一棟二層小樓,開了一家洗浴中心。
為節約開支,這些年,她就是這麼忙裡忙外,省吃儉用,供我念完大學。
本來,母親提議讓我將洗浴中心轉手,我堅決反對。最後,我決定接替母親的工作,打理店面。
起初,我倒是幹勁十足,早起晚睡。
不久,我便失對這枯燥的工作失去了興趣。
每天,我就是坐在前台,接待客人,收費結賬,服務員小晴負責衛生清潔和其他雜事。
母親閑適了下來,為我張羅婚戀大事。
她前後為我介紹了三個成功男士,最後,我卻選擇和年齡相仿的普通青年,毛八。
毛八在一個機箱廠做工,樣貌普通,黑黝健壯,給人一種安全感。簡單接觸了一段時間,我們便確立了戀愛關係。
每個周末,他都會來洗浴中心幫忙。
雖然洗浴中心不是選美場所,每天客流量也不少,自然少不了帥哥美女。不過,毛八從不多看哪個美女一眼,在他眼裡,只有我一個人。
在我遇見的形形色色顧客當中,唯獨對那個穿紅皮鞋的男人格外留意。由於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暫且叫他「紅皮鞋」。
每周五晚十點,他總會準時來到洗浴中心。
他穿一身筆挺的黑西服,一舉一動非常儒雅。
不過,我卻感覺陰氣森森,他身上似乎藏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最讓我費解的是,每次他來洗浴中心,並非去洗大眾浴池,而是去包間部。
由於規模有限,洗浴中心只有三個包間,選擇包間的多是一些夫妻情侶或是老年人。
他是我見過的第一個選擇包間的中年人。
他有潔癖,或是身上有缺陷?
更加怪異的是,他只會選擇二號包間。
有一次,一對夫妻選擇了二號包間,一號和三號全部空著,他竟然一直等到二號包間的夫妻洗澡完畢,才進去。
【二號包間內的怪聲】
每周五晚上,我都能見到紅皮鞋男人。每次,他都會溫柔地對我說:「小姐,二號包間,謝謝。」
我還以微笑,將鑰匙和掛牌遞給他,他便不緊不慢地上了樓。
他身上藏著秘密,就像鮮美的果子,吸引著極度飢餓的我。
找到它,吃掉它!
我家的洗浴中心是一座二層小樓,一樓進門是接待處,顧客們在這裡交錢領掛牌,向右便是男部大眾洗浴,門口正對著的樓梯通往二樓,樓上的三個房間是包間,向右拐便是女部大眾洗浴。
這個周五晚上,生意有些冷清,搓澡工們也都陸續回家了。大約到晚上十點,整個洗浴中心只剩下我和小晴。
小晴說,反正也沒生意,不如提早關門算了。若是往日,我也想早點回去休息,不過今天是周五,紅皮鞋男人一定會來!
我對小晴說:「你先回家吧。」
小晴自然很開心,拎上包匆匆離去。
她剛走一會兒,門便被推開了,我抬眼一看,正是紅皮鞋男人。
他緩緩走了過來:「小姐,二號包間,謝謝。」
我甚至沒去抽屜取鑰匙,徑直伸手將鑰匙遞了過去。
那把鑰匙早已被我取來,攥在了手裡。
他將錢放在桌上,轉身上樓了。
現在,整個洗浴中心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我不由得一陣緊張:說不定,他身上藏著一把刀或槍,能夠輕易結束我的性命。
我倏地從這種怪念頭掙脫出來,暗罵自己恐怖電影看多了。
我急忙倒了一杯冰水,下肚的瞬間,稍微降低了心裡的熱度。
這時候,小晴突然回來了。
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小晴甩下一句:「我的化妝包丟在樓上房間了。」
話落,她便匆忙上了樓。
沒過一會兒,只聽一聲尖叫,我本能地抬起頭,只見小晴竟然從二樓樓梯上滾落下來。
她一邊滾落,一邊慘叫,轉眼間便滾落到了一樓。
我嚇壞了,腦袋空白了幾秒鐘,慌張地湊了過去。
此時,小晴已經昏了過去。
我急忙撥打了急救中心電話。
當我將小晴送到醫院,醫生確定她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才鬆了一口氣,這才驀然想起被我丟在洗浴中心的唯一顧客,紅皮鞋男人!
我再回去的時候,對方已經離開。
次日,我來探望小晴。
醫生說,都是皮外傷,靜養一段時間即可。
我坐在窗前,為她削了一個蘋果。
我問她:「你怎麼突然從樓上跌落下來呢?」
我知道,二樓入口處有些狹窄,不過只要多加註意,也不是什麼安全隱患。
小晴環視一圈,查房護士知趣地走開了。
待人走開后,小晴才開口道:「那個穿紅皮鞋的男人是不是又來了?」
我點點頭:「你怎麼這麼問?」
小晴吞了吞口水:「當時,我下樓時聽到二號包間內有動靜,便猜想他來了。我也沒在意,準備下去,突然聽到房內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我一驚。
二號包間內怎麼會有女人的聲音,我明明只見到紅皮鞋男人獨自走進去了。
小晴詭秘地說:「我也覺得奇怪,就將身子湊了過去。」
此刻,我的心也被懸了起來。
小晴繼續說:「我確實聽到包間內有女人聲音,而且不止一個,她們好像在聊天,吵吵鬧鬧的。」
「她們在說些什麼?」
「起初,我沒有聽清楚,只能分辨出是幾個不同的女人,後來,我聽清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我餓了,接著我一陣恐懼,失足跌下了樓。」
我也感覺到事情的詭異。
「說不定是他在播放什麼錄音吧。」不過,我還是安慰小晴不要太過在意。
「如果是錄音,為什麼紅皮鞋男人在和她們對話,我肯定,那房間里一定還有其他人!」
【偷窺】
小晴的話就像一道咒語,將我緊緊困在了裡面。
深夜,我躺在床上睡不著,腦袋裡反覆著紅皮鞋男人的身影,他的形態,他的臉,他的一言一行,以及小晴的那句「我餓了」。
我相信小晴的猜測,紅皮鞋男人身上一定藏著某種詭秘。
他越是如此,我越覺得秘密誘人。
一直挨到了周五,從白天到晚上,我在等待紅皮鞋男人的到來,似乎每一秒都被拉長了,如此漫長難熬。
晚上十點,紅皮鞋男人準時出現了,他仍舊去了二號包間。他剛進去沒一會兒,我便跟了上去,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裡面的動靜。
嘩嘩的,淋浴的聲音,其中夾雜著他跑調的歌聲。
沒多久,一個女人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闖進了我的耳朵。
我沒聽清她在說什麼,緊接著是第二個女人的聲音,我甚至來不及多想,第三個,第四個女聲闖了進來。
我確定二號包間內沒有其他人,更別提女人了,還是這麼多女人!
她們似乎在抱怨著什麼,越來越凶,我卻聽不清。直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刺進我的耳朵:「我餓了!」
我一驚,這話和小晴所說的如出一轍!
眼前怪異一切的合理解釋是聲音來自某種電子外放設備,或者他在看著什麼,聽著什麼,其他的,根本解釋不通!
但他接下來的一句徹底將我推進了深淵。
他冷冷地訓斥道:「你們不要吵了,煩死了!」
幾乎是同時,這些尖利女聲咻咻幾下便消散了。
太古怪了!
這根本不是電子設備的外放聲音,他在和她們對話。
真是如此,這些女人的聲音到底從何而來?
唯一的解釋是,見鬼了。
他根本不是人!
從那一天開始,每當紅皮鞋男人來洗浴中心,我便重重低著頭,我害怕抬頭,看到他怪異的笑容,然後對我說:「你知道嗎,其實我是一個鬼!」
毛八是一個粗心的男人,他根本察覺不到我眉角的憂戚。我感覺自己陷進了某個怪圈,一時好奇走了進去,卻找不到出口。
這天晚上,毛八請我吃飯。
最近,由於紅皮鞋男人的事情,我根本沒心情做任何事,腦袋裡只有那些古怪兮兮的身影和女人的聲音。
此刻,我更加肯定,在他身上一定藏著驚天的秘密,它被掩蓋在那厚重的西服之下,若要看到它,必須脫掉他的衣服!
我思前想後了很久,終於決定,偷窺他!
【好奇害死貓】
我知道,偷窺本身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
如果讓人知道,肯定會罵我是變態,一個女孩子竟然要做這麼噁心的事情。
雖然我的好奇心很重,但是沒有什麼偷窺的慾望。如果不是為了找到藏著紅皮鞋男人身上的秘密,我根本不會這麼做。
我在網上訂購了一個微型攝像頭,將它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不知為何,每當我想到通過這個小東西看到紅皮鞋男人的身體,便忍不住一陣興奮,一種可以揭開秘密的興奮,蔓延開來。
我一直等待周五晚上,過了十點,紅皮鞋男人卻沒有出現。
我突然有些失落:他怎麼沒來,是不是不來了。
正當我想著,門卻被推開了。
我抬眼一看,正是紅皮鞋男人。
他仍舊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筆挺挺的,好似一個架子,並非穿在身上,而是架在身上。
他靠到櫃檯前面:「小姐,二號包間,謝謝。」
我急忙將鑰匙遞過去,他對我微微一笑,徑直上了樓。
看著他的背影,我既恐慌又激動。
十點半左右,他出了包間下了樓,然後將鑰匙交到我手上。我始終沒抬頭,總感覺有一種羞愧感,彷彿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他將鑰匙交給我,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時候,他突然開口道:「小姐,你聽說最近發生的一起殺人案了嗎?」
我倏地抬起頭。
此刻,他正直勾勾盯著我看,眼神中充滿某種憐愛。
我乾澀一笑:「不好意思,我沒看過這條新聞。」
他好像有些失望,默默離開了。
他正欲出門的時候,忽然轉過頭:「小姐,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在網上搜來看一看。」
然後,他推門出去了。
我急忙起身追到門前,確認他離開了,才關了門。
接著,我匆匆跑上二樓,在包間角落裡找到了那個還在工作的微型攝像機。
我急忙將微型攝像機連接電腦,讓我失望的是,視頻很短,只有十幾秒。
我點擊打開,二號包間的一切瞬間顯示出來。
不過,我沒有看到紅皮鞋男人。
我有些驚詫。
這時候,一張男人的臉忽的闖進了鏡頭。
我定睛一看,他正是紅皮鞋男人!
由於過分靠近鏡頭,他的五官在視頻里顯得十分猙獰。
他吞了吞口水,我甚至能夠清晰分辨出他的喉結在上下滑動。
他對著鏡頭微微一笑,只說了五個字,這五個字卻化成了一個一簇龐大的力量,將我推進了淵藪。
他一字一頓地說:「好奇害死貓!」
我徹底嚇壞了,不由得發出尖叫。
心臟撲通得厲害,彷彿下一秒便能夠躍口而出。
他發現了我在偷窺他?
他是何時發現這一切的!
我的耳邊突然回蕩起他那句奇怪的問話:「小姐,你聽說最近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了嗎?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在網上搜來看一看。」
我顫抖著雙手在網上搜索本城新聞,果然在前幾天發生了一起殺人案,或許是我太過專註於偷窺紅皮鞋男人,才沒在意吧。
新聞大致說的是一個女孩偷窺他人被發現,繼而被報復殺害。
我徹底慌了。
他對我說這些,是不是在暗示我,他發現了這一切,而我也會有和新聞里的女孩有相似的命運。
想到這裡,我立刻撥通了毛八的電話。
【失控】
那一晚,當毛八匆匆趕到洗浴中心時,我直接撲到了他懷裡。
他也慌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反覆思量了很久,決定將紅皮鞋男人的事情告訴他。
午夜時分,我和毛八藏在黑暗裡,我給他講著紅皮鞋男人的故事。
或許,在別人看來,這只是爛俗的恐怖電影情節,但在我看來,這是真真實實的,恐怖的一切。
當我說完這個簡單的故事,毛八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他的目光陰晴不定:「你簡直瘋了,我感覺這個紅皮鞋男人就是瘋子,說不定他就是新聞里殺害那女孩的兇手!」
毛八的話讓我悚然一驚。
我甚至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然向我步步逼近。
我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接下來的每天都活在恐懼里,好像隨時都會被人殺害。
恰巧此時,毛八說要去外地出差,他見我心情不好,便帶我一起去了。媽媽聽說我要同毛八出差的事情后,主動說替我打理洗浴中心,她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忙碌的旅程讓我暫時忘卻了紅皮鞋男人帶給我的恐懼。
我漸漸平靜了下來。
隨毛八出差回來的我,繼續打理著洗浴中心。
每周五晚,紅皮鞋男人依舊來這裡洗澡,自那次他問過那個奇怪問題后,他再沒同我多說過一句話,每次還是笑著對我打招呼,而我心中聚集的恐懼正慢慢散去,好奇心再次捲土重來。
我像著了魔,想要揭開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我知道,好奇心正在迅速侵蝕著我最後的理智,直到將它們蠶食乾淨。
在我的記憶里,有一段非常美好的記憶,那時父親還沒有離開我們。
有一次,他們帶我出去玩,我們坐在火車上,對面也坐著一個三口之家,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脖子上戴著一條非常漂亮的項鏈,我一眼便被它迷住了。
父母希望他們能夠將項鏈送給我,那個小女孩卻不肯。
不過,那條項鏈太漂亮了,簡直將我迷得神魂顛倒。
我想要得到那條項鏈,不管怎樣,我都要得到。
最後,我趁大人們閑聊的時候,用小刀划傷了自己的臉,誣陷那個小女孩,不管她如何辯解,都無濟於事。他們本想下車后帶我去醫院的,我只說想要那條項鏈。
最後我,還是得到了那條心儀的項鏈。
那一晚,我根本不在意臉上的疼痛,抱著那條精緻的項鏈甜甜地睡著了。
或許,在他人看來,一刀割傷換一條不值錢的項鏈,太過荒誕,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一旦我想要得到某種東西,將會被這種念頭折磨得寢食難安,直至瘋狂!
現在,我被紅皮鞋男人身上的秘密吸引了。
我知道,我已經失控了!
既然偷窺未果,我便跟蹤他,我一定要找出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當我將這個想法告訴毛八的時候,他第一次對我發火了:「你是不是瘋了!」
我搖搖頭。
他甚至威脅我:「如果你再這麼繼續下去,做這些無謂的事情,我們就分手!」
他本以為這種威脅可以阻止我瘋狂的念頭和行動。
不過,他錯了,我最終選擇了和他分手,在我看來,揭開這個秘密自然比同毛八這段短暫的感情更重要。
你肯定也有過相似的經歷,被好奇心,被秘密折磨得近乎失控的感覺。
【他的女朋友叫張曉慧】
這個周五晚上,當紅皮鞋男人離開后,我便跟了出去。他離開洗浴中心后,走了很久,然後到了一處二層小樓前,開門進去。
後來我打聽得知,紅皮鞋男人本名叫做李紅,一個大男人竟然取了一個女人名字,還真是古怪。
他是這二層小樓的一個房客。
李紅的房東是一個話癆,我只是問了一句,她便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從她口中得知,李紅半年前來到這裡,租了二樓一個房間,據說他在附近一個小工廠里做會計,雖然穿著有些怪異,話也不多,但是每天早上準時出去,晚上十點回家,不會打擾到房東夫婦生活,因此,他們很喜歡他。
我對母親撒了謊,說一個外地朋友結婚,我順便出去散心,跟母親請了兩個月長假。
我租住的房間在綠蘿巷4號,李紅所租住民房的對面。
巧的是,我的房間也在二樓,正好對著李紅租住的房間。
這有利的條件更加方便了我對他的窺視。
經過我一段時間的觀察,李紅的生活非常單一,每天早上七點半準時出門,然後去一家叫「華聯加工廠」的小廠子,下午六點鐘左右,他隨眾人下班。
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
有一天下午,我和李紅的房東聊天,我問:「阿姨,你樓上的那個李紅有女朋友嗎?」
她點點頭:「她叫張曉慧,也是華聯加工廠的工人,他們戀愛有一段時間了,李紅這個人實誠,張曉慧也是乖巧姑娘,他們兩個挺配的。」
據我觀察,他們兩個感情確實不錯。
每天下班,李紅都會送張曉慧回家,唯獨周五,他送張曉慧回家後會去我們家的洗浴中心洗澡。
雖然我的房間和李紅的房間相對,但是他的房間每天都拉著窗帘,什麼也看不到,我的偷窺毫無進展。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直至有一天晚上,我正準備睡覺,卻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我拉開窗帘向外瞧了瞧,發現樓下來了一個女孩,借著路燈的光線,我看清了她穿著一身粉色連衣裙。
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對面的房間亮了燈,我便知道,張曉慧來找李紅了。
我一時沒了睡意,盯著他們的房間一直到了天亮,然後我見李紅一個人離開了家,他的身後並沒有其人。
張曉慧哪去了,還在他的房裡?
整整一天,我都沒見到李紅的房間里再出來人,直到李紅回來。
我覺得事情詭異起來,便繼續窺視一晚,次日一早,李紅離開家,仍舊是一個人,我始終沒看到張曉慧。
張曉慧究竟去哪裡了,她明明進了李紅的房間,沒有出來的!
待李紅離開后,我立刻下了樓,去了對面。
恰巧李紅的房東夫婦剛剛起床,我張口便問:「阿姨,那個張曉慧是不是來過這裡?」
「哪個張曉慧?」
「李紅的女朋友啊。」
「你如果不跟我提起,我都快忘記了。」房東恍然大悟,「李紅和張曉慧分手了,哎,可惜了。」
「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幾天了吧,具體日期我也記不清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來了?」
我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李紅和張曉慧分手了,就在幾天前,但那一晚張曉慧確實來過李紅這裡,進屋后再也沒有出來。
還是,李紅動手殺了人,他殺了張曉慧,藏屍房中?
恐怖電影中的橋段再次湧進了我的腦海。
想到這裡,我不禁一陣寒顫。
張曉慧來找李紅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我徹夜未眠,一直盯著他的房間,並無任何打鬥和爭吵聲?
謎底,不得而知了。
我編了一個理由,說是借用二樓陽台晾晒衣服,由於之前我常給他們買些水果,以此探聽李紅的信息,李紅的房東對我沒有任何防備,讓我上樓去了。
我路過李紅房間的時候,左右環顧一下,挪步過去。
不知為何,他的房間並沒上鎖,只是象徵性地掛上了。
我輕輕撥開鎖子,推門進去。
進入陌生人的房間,我不免一陣緊張,還是李紅的房間。
他的房間非常簡潔,簡潔得似乎有些過分了。
房間內除了一張鋪子和一個床頭柜子,再無其他。
角落了放著一個偌大的皮箱,棕色的,有些舊。
我掀開那個皮箱,裡面竟然裝著女人衣服,準確的說應該是張曉慧的衣服,那身粉色的連衣裙。
張曉慧那一晚便穿著這身衣服,她的衣服在這裡,更能證明那一晚她來過。
可是,她人去了哪裡?
房間內的一切一目了然,根本無法藏匿任何東西,那麼,張曉慧又是如何在這近乎密室的房間里消失的呢?
【姐妹們】
自那一晚起,我便再也沒見過張曉慧。
我甚至偷偷去過那家小廠子,諮詢過張曉慧的事情,他們經理說張曉慧和李紅分手后回鄉下去了。
我不相信,經理顯然不知道那一晚發生了什麼。
此刻,不僅僅是李紅身上的秘密吸引著我,張曉慧的神秘消失更讓我對這件事極度好奇,探知慾望在胸腔里翻滾著,滾燙滾燙的,我快要被融化了。
我知道,再繼續窺探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近距離靠近李紅,成為他身邊的人。
有兩種人可以接近他,一種是他的工友,一種是他的女朋友。
當「女朋友」三個字在我腦海里浮現出來的時候,我不禁一陣寒顫,很顯然,成為他的女朋友,充滿了危險。
此刻,我已被這一系列的神秘沖昏了頭,我必須要揭開謎底。
我搬到了對面,順理成章成了李紅的鄰居。
我和李紅製造了幾次偶遇,他也認出我是那家洗浴中心的服務員,他感覺我們能夠在這裡相遇,也算是緣分。
我也在附近工廠找了份工作,每天能和他一起上下班。
接觸了一段時日後,加上我的主動追求,李紅自然成了我的囊中物。
沒過多久,我們就確立了戀愛關係。
我知道,我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謎團背後的真相,也在一步一步靠近危險!
其實,同李紅交往後,我發現他並沒有我所想的古怪。
他說他患了一種怪病,時常感到身體冰冷,因此一直穿戴厚實,他的話不多,偶爾也挺幽默的。
和他交往的一段時間,有兩件事情讓我耿耿於懷,第一件事是此時已是夏季,洗浴中心都已經關門,他從未在家裡洗過澡,每天還是裹著厚厚的西裝,第二件事是他好像從不吃飯,不管在工廠,還是下班,他都只是喝喝茶水,每每我問他,他總會說不餓或已經吃過了。
他確實是一個怪人,我心中剛剛對他建立的好印象迅速消散開來。
為了加速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搬了過去與他同住。
情侶住在一起,親密之事自然少不了。
不過,我搬過去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任何進展,甚至連接吻都沒發生。
我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不是對女孩子不感興趣。
工廠放了三天假,我計劃著出去旅遊,李紅欣然答應。
雖然他的古怪衣著和紅皮鞋引起了眾人注意,但是我們毫不在意。
我心裡謀划著,在旅行的某一日,我們的關係需要「突破性」進展,我心裡仍舊盤算著,尋找合適機會揭開他身體的秘密。
旅行途中,我幾次創造機會,他都巧妙避開了,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他害怕脫掉衣服,他的身上藏著秘密。
驚天的秘密!
旅行最後一夜,我躺在他懷裡,嬌滴滴地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為什麼不想要我?」
李紅尷尬地說:「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把這些東西留到新婚之夜罷了。」
我繼續說道:「不過,我真的想要成為你的人。」
李紅思忖片刻,突然變得很嚴肅:「你真的願意永遠和我在一起,永遠成為我的人嗎?」
我感覺氣氛有些怪異,他的問法很彆扭。
不過,我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再次確認:「我說的是永遠,永遠不分開的愛人,一旦你答應我,便不能再反悔了!」
我知道,現在很多男人都喜歡另一半做出這種承諾,什麼永恆的愛人,什麼永遠不分開,統統都是廢話。
熱戀的時候如膠似漆,一旦關係破裂,便形同陌路。
我點點頭:「當然了,既然我選擇和你在一起了,就要做永遠不分開的愛人,我想要成為你的,成為你的人!」
李紅倏地起身,將門重重反鎖了。
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愈發粗重,像一頭髮情的野獸。
我順勢脫掉衣服,赤條條躺在床上。
這時候,李紅竟也脫掉了厚重的西裝,蹬掉了紅皮鞋。
我吞了吞口水,眼睜睜看著他褪去全身衣服。
不過,當他赤裸著身體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感到的不是興奮,而是無法抑制的恐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根本不是人!
李紅,這個紅皮鞋男人不是人!
我甚至忘記了大叫,只是死寂地凝視著他。
這個瞬間,我終於明白了他用衣服將自己厚實包裹的原因了,也明白了他為何不選擇男部大眾浴池,而選擇包間的原因了。
他的身上長滿了,不是膿瘡,也不是其他,而是臉,一張張臉,一張張女人的臉,樣貌各異!
不過,她們的嘴上全部被膠帶封住了,這些臉表情各異,有的驚恐,有的喜悅,有的漠然,有的毫無情緒。
在這密密麻麻的女人臉中,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個人正是張曉慧!
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一股「吱吱」聲,這才發現聲音是從李紅身上發出來的,他的身體似乎正在分泌著某種奇怪的液體,黏黏稠稠的,暗黃色的,由著身體緩緩流下來,讓人不禁作嘔。
這些液體彷彿失控了,不斷向我這邊流過來,我試圖逃離,卻不小心被這液體粘住了,然後我感到一陣劇痛,身體竟在這種奇怪的液體中融化了,先是雙腳,然後是雙腿,接著是整個身體。
我試圖大叫,喉嚨里卻溢不出任何聲音。
此刻,我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真相。
李紅身上長滿了奇怪的女人臉,而且他的身體還會分泌恐怖的粘液,能夠吞掉我的身體。不久,我便被龐大的痛意吞噬了,在我的意識消失前,我看到了李紅的笑臉,和藹可親卻帶著濃郁的殺意。
【永遠在一起】
現在我終於成了李紅永恆的戀人,我的身體被他身上分泌的粘液吞噬了,只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張臉。
我知道,我成了他的一部分。
不僅僅是我,那些女孩也和我一樣,都和我有著相似的經歷。
不管怎樣,都和這個男人一生一世不能分開了。
我終於知道張曉慧為何會一夜間消失了,她也被這個會分泌粘液的黏人吞掉了,我也明白了為何李紅為何不吃東西,他的食物根本不是它們,而是我們。
白天的時候,他用膠帶封住我們的嘴巴,定期給我們尋找新「食物」,然後我們便有了新的姐妹。
現在好了,所有謎團都被我解開了,我也付出了巨大代價,永遠以一張臉的形式附著在這個男人身上。
我的嘴巴被封住了,但我能聽到,李紅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好奇者,她應該和我一樣吧,我突然有些暗喜,終於又有新姐妹了,我們也有新食物了。
我們互相斜視幾眼,眼神中傳遞著龐大信息。
我不知道李紅來自哪裡,不過我知道,那些用衣著古怪,習慣用厚實的衣服將自己包裹起來的人,身上肯定藏著一個致命秘密。
說不定,他也是一個黏人。
而你,就是下一個獵物!
鬼殼
【壹】
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林園園被淹沒在黑暗中,不知道該向前還是退後,只能無助地站在原地。
往日,她的身邊總有一個男人,雖然瘦瘦矮矮的,但在她心中卻無比高大。
他便是林園園的父親,她一生的保護傘。
而今天,她的手邊空空。
恐懼如同滋生的水藻,瞬間將她纏得緊實。
倏地一下,遠處的黑暗被一道光捅開一個洞,緊接著,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的父親,從光亮深處向他走來。
她開心極了,臉上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簇驚詫覆蓋了。
在她父親身後有一輛車子,車子很快,徑直朝這個方向開來,他毫無察覺,她用盡全力呼喊,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同一瞬間,她聽到噗嗤一聲,身體被碾碎的悶絕聲,像是爆米花,皮肉毫無規則地綻裂開來。
一束粘稠的液體竄到了她臉上。
有些燙,微微的,帶著某種決絕。
這應該是死亡的溫度了吧。
她忽的睜開雙眼,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這時候,耳際傳來了一個興奮地聲音:「醫生,她醒了!」
視線緩緩移動,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好閨蜜祝子萌。見到祝子萌的一刻,她只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倏地一下涌了出來。
昨天,林園園和祝子萌在寢室里聊天,突然接到一個異地電話,電話是當地醫院打來的,說林園園的父親由於擅闖紅燈被一輛大車碾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后,林園園的情緒過於激動,當即昏了過去。她昏睡了很久,醫生說她是心因性昏迷,剛剛才蘇醒過來。
身為好閨蜜的祝子萌得知這些后也非常傷心,祝子萌最常聽林園園提起的人便是她的父親,從林園園口中,祝子萌也知道了她的艱辛生活。
林園園很小的時候,母親同一個男人跑了。
從那之後,她便同父親相依為命。
從小到大,她受過無數傷害和欺辱。
不過,每當她想要哭泣甚至放棄的時候,抬起頭總會看到父親慈祥的笑臉,好像有一把傘,蓋在了她的頭頂,擎在了她的心裡。
而現在,她父親死了,生活里的唯一支柱轟然倒塌,為她遮風擋雨的打傘消失了,她陷入了偌大的絕望。
【貳】
父親去世后,林園園暫時休學,祝子萌陪林園園回到了家鄉。
料理完了林父的後事,林園園一直鬱鬱寡歡,不吃不喝,身體狀態也是每況愈下。
有一次,林園園甚至試圖割腕自殺,幸好被祝子萌及時發現並阻止。
祝子萌不放心林園園一個人在老家生活,便決定留宿一段日子。等到她情緒好轉之後,再回學校。
林父去世后,林園園多了一些怪癖。
譬如,她變得怕光,怕見人,好像在躲避什麼,總是一臉驚恐,疑神疑鬼。最怪異的是她將被子疊成一個洞狀,蠕動著身體鑽進「洞」里。
彷彿,有人要傷害她。
祝子萌好奇地在一邊看著,看著林園園如同一條蟲子鑽進被子,蜷縮著,不再挪動。嘴裡還念念有詞,聲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同某人說話。
祝子萌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掀開被子,心疼地說:「園園,你不要這樣子,雖然伯父去世了,但是老師同學都在啊!」
林園園好似變了一個人,她跳下床,打開柜子,鑽了進去。她痛苦地蜷縮著,一面哭一面大叫:「滾開,滾開。」
為此,祝子萌特意諮詢了一個熟識的心理醫生,醫生給了這樣的解釋:
每個人在經歷重大變故,尤其是失去親人,都會產生巨大的心理創傷,這種創傷無法完全治癒。林園園生前將父親當作一種無形保護,他死了,必然會有一種失去保護的感覺,怕光,怕見人都是本能的自保行為。
「那將被子捲成筒狀,躲進筒狀的被子中呢?」
「我只能說父親的去世對她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她將被子捲成筒狀是一種尋求被保護的方式。」
「尋求被保護的方式?」
「不論男女,在保護他人的同時,也渴望被保護。小時候,我們需要父母的保護,成長中,我們需要朋友的保護,成家后,我們需要愛人的保護,蒼老后,我們需要子女的保護,當這些保護消失后,我們會本能地進行自我保護。」
「那她該怎麼辦?」
「外界的力量只是一個輔助,一切還要看林園園的自我恢復。你好好陪伴她,注意她的一行一動。」
【叄】
林園園的怪異行為持續了一段時間,在祝子萌的悉心照料下,情況有所好轉。
不過,林園園的情緒仍舊很低落。
有一晚深夜,祝子萌翻身的時候發現旁邊被子空空,她的手本能地伸了過去,冷冰冰的。
林園園不在,她去哪了?
不會偷偷離開,自殺去了吧。
這個念頭好似一枚炸彈,「砰」的一聲將祝子萌的腦袋炸開了花。
祝子萌倏地一下跳了床,瘋狂地尋找起來。當她推開書房房門,看到林園園正坐在電腦前面,似乎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什麼。
祝子萌鬆了一口氣,走到林園園身邊,輕聲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林園園沒有抬頭,低聲說:「我睡不著。」
祝子萌感覺氣氛有些尷尬:「那我留下來陪你吧。」
林園園擺擺手:「算了,你先去睡吧,我只是想要一個人安靜地上網。」
祝子萌無奈地點點頭,起身離開了書房。
次日一早,祝子萌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的被子已被疊好,她以為林園園起床了,便起身喚她。
祝子萌喚了幾聲,無人應聲,她忙推開書房的門,發現林園園不在書房內,然後找遍了所有房間和角落,都沒有找到林園園。
林園園為什麼會一聲不響的離開,還是說,她承受不住喪父的痛楚,最終還是要通過自殺來解脫這一切。
想到這裡,祝子萌無助地癱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雖然報了警,但是警方的尋找也沒有任何進展。
從那之後,祝子萌再也沒有見過林園園,她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或許,林園園還在這個世界上,只是換了一個角落生活,也或許,她已經不再人間,去另一個世界和父親團圓了。
祝子萌回到學校,繼續自己的生活。
每每看到林園園空蕩蕩的鋪子,祝子萌便會想起她,無由的,一陣心痛。
這個學期結束,林園園也沒有回來。
祝子萌數次給林園園家裡打過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
漫長的暑假來了,祝子萌逐漸淡忘了讓人牽挂的林園園,然後投入到廣闊的暑期活動中去了。
祝子萌在網上報名參加了一個「拍客」小組,將日常拍到的獨特照片和視頻上傳分享,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樂趣。
每一周,小組的負責人都會公布本周的主題,周末進行相關評選。
本周主題是「我的詭異路人」。
內容是照片和視頻中出現的非主角人物,卻由於某種詭異的裝束、動作和行徑引發了特殊注意。
祝子萌沒有想到,三個月後,她會再次見到林園園,不是在別的地方,正是在一個拍客的照片中!
【肆】
這張照片的主角是一個笑呵呵的老大爺,在他身邊坐著一個女孩,正是林園園。
她仍舊那麼纖瘦,甚至比離開時還要瘦,只不過她臉上的憂鬱不見了,更多的是一種快樂,發自內心的快樂。
之所以說這張照片詭異,是因為照片中的林園園身子嚴重前傾,背上好似有什麼重物,圓鼓鼓的,像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藏著衣服里。
她的脖頸向前拉伸著,直直的,凸顯了「詭異」的身形。
她究竟去了哪裡,背上的東西又是什麼?
祝子萌第一時間聯繫了這位拍客,幸好他們是同城,他們約好了三天後見面。
這個拍客叫做小凡。
小凡說,照片是他上周去外省出差時在火車上拍攝的,當時他並未注意這個躲在角落裡的女孩,他也是後來整理照片時才發現這個「駝背怪人」的。
「當時,她有說過什麼話,或者做過什麼奇怪的舉動嗎?」
「這個我沒有注意,當時我只覺得這個女孩有些怪異,這麼炎熱的夏季還穿著厚厚的衣服,不僅如此,身上還背著一個鼓囊囊的包,遮在衣服下面。不過,很多追求個性的年輕人都是如此,我也沒有太過在意。」
祝子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凡追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在意照片中的奇怪女孩?」
祝子萌思忖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她叫林園園,我的大學同學,半年前,她的父親出意外死掉了,之後她便一蹶不振。兩個多月前,她突然毫無預兆地失蹤了,同學們都猜測她是一時鬱結自殺了。當我在這張照片中看到她的時候,才確定她沒有自殺,還活著。」
小凡恍然大悟。
祝子萌同他簡單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回去路上,祝子萌的腦海里始終徘徊著林園園詭異的身影。
小凡說得沒錯,如此炎熱的夏季,她卻用厚衣服將自己包裹起來,最詭異的是她背上的到底是什麼。
鼓鼓囊囊的。
是背包,還是其他別的東西?
若是背包,包內又藏著什麼古怪,需要如此遮蓋?
如果不是背包,又會是什麼?
林園園臉上的悲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詭秘的笑。
笑,讓人有些不寒而慄,好像那上揚的弧度中藏著某種諱忌莫深的秘密。
一個接一個的謎團如同爛掉的果子,撲哧撲哧向外竄著腐敗汁液。
祝子萌隱約感覺,林園園背上的東西才是解開謎底的關鍵。
她為何神秘離開,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現在人又在何處?
【伍】
祝子萌本想佯裝什麼也沒發生,好奇心卻一再催促著她探究謎底。她買了去往林園園老家的車票。
顛簸了整整一天,午夜時分,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到了林園園家中。
不過,林園園的家中仍舊是一片空蕩,房內彌散著一股怪味。
祝子萌猜想,應該是很久無人居住的原因吧。
其實,祝子萌早該想到,林園園不會回家,她跑這麼遠,只是為了自己死心罷了。她嘆了口氣,洗把臉便準備休息。
當路過林園園房間的時候,祝子萌驚奇地發現,房門開了。
她清楚記得上次離開的時候,將所有房門都鎖住了,為什麼這次回來,林園園的房門卻開了?
這棟房子只有兩把鑰匙,一把在林園園手裡,另一把在她手裡。
林園園回來了?
還是,有賊?
想到這裡,祝子萌輕輕推開了房間的門,屋內瀰漫著一股微微的腥。
這裡半年無人居住,水電已都停了。
祝子萌掏出一支電筒,四下打量一遍,驚奇地發現地上有一種奇怪的痕迹。
沒錯,剛才她進入房間的時候並未發現,林園園家中的地板上有許多古怪痕迹,由於數月未居住,地上散了一層薄塵,因此留下了它們。
這種痕迹很怪,像是被某種器物拖拉產生的,不過,力道很輕。
拖痕約有三四十厘米寬,祝子萌用手捻了捻,又湊到鼻前嗅了嗅,屋內的腥氣正是這些拖痕散發出來的。
真奇怪,拖痕是哪裡來的?
祝子萌百思不得其解。
祝子萌的視線再次落到這些拖痕上,相互交錯。看得時間久了,她忽的想到,這像極了一種昆蟲蠕動產生的痕迹。
好像,蚯蚓!
小時候,祝子萌像個男孩子,同小夥伴們去濕潤的泥土中挖來蚯蚓,然後將它們放在乾燥的地板上,隨著蚯蚓的蠕動,地上會留下一條濕漉漉的拖痕,待水分蒸發,便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祝子萌腦海中的時候,她先是一驚,然後苦笑一聲:我真是想的走火入魔了,怎麼會想到蚯蚓。
這麼粗的拖痕,應該是蟒蛇吧?
想到這裡,祝子萌無奈地笑笑。
或許,林園園根本沒有回來過吧,至於這奇怪的痕迹,也沒有所謂的什麼神秘吧。
祝子萌出門就近找了一家旅店,短暫地睡了幾個時。
次日一早,她便匆匆離開了。
當祝子萌回望自己所在的這座城市時,她告訴自己,不再追問林園園的事情了,只是當作她去了遠方旅行,僅此而已。
【陸】
有些事情,你主動追尋答案,它總是藏起來,待你放棄了,它又會主動跑出來,跳到你面前。
暑假行將結束,祝子萌和中學同學組織了一場聚會。
聚會完畢,他們本想要去一起唱歌,不知誰提議去看望他們的中學老師,姚老師。
「我聽說姚老師前兩年下海經商了,賺了不少呢!」一個同學說道,其他幾人便嘰嘰喳喳議論開來。
不知為何,祝子萌卻始終提不起精神來。
其實,他們去探望姚老師的想法純粹是臨時提出,沒有任何準備。
有人撥打了姚老師的號碼,已是空號,有人又憑藉記憶找到了當年姚老師居住的公寓。
他們向傳達室的大爺詢問了一下,沒想到,姚老師確實還住在這裡。
「你們說的是前幾年教學,後來下海經商的姚老師吧。」
「沒錯,就是他。」
「你們是他的什麼人?」
「哦,我們是他的學生。」
「我勸你們還是別去了。」大爺環視了一圈,低聲道,「他家,有鬼!」
「有鬼?」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們肯定不知道吧,我聽人說,這個姓姚的男人自從經商后賠了不少,前段日子說是投資失敗,欠下巨款,老婆帶著孩子也跑了。」大爺說到這裡時,無奈嘆了口氣。
本想來看看姚老師,祝子萌沒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痛苦的遭遇。
「那有鬼一說又是什麼意思?」
「我跟你們說,你們不要外傳。如果讓小區的住戶聽到了,會投訴我的。」
「您放心,我們會為您保密的。」
「姚老師投資失敗后,便離開了。我想應該去躲債了吧。他走的那一夜,給了我一把鑰匙,他說他養了一盆花,養了很多年了,捨不得丟,讓我抽時間上去澆水。」老大爺稍有停頓,繼續道,「有一次,我照例上去幫他澆花,發現屋內透出一股古怪的腥氣,雖然我年紀大了,鼻子還算靈。與此同時,我還發現他家地板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奇怪的痕迹?」祝子萌心一緊,好像被誰擠了一下。
「這痕迹約摸有四十多公分寬,幾米長,斷斷續續的,我以為他家進了賊,裡外找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那幾天,每當我起夜時,總會模糊地看到他家亮著燈,次日我過去的時候,還是空空。」
「會不會是您看錯了?」祝子萌追問道。
「不會,不光我自己看到了,公寓內的遊民小張子也看到了,他說姚老師家鬧鬼了。那幾日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他們幾人互看了幾眼,沒有再說什麼。
雖然都有好奇心,但還是離開了。
【柒】
回去路上,大家對於這個陌生老大爺所講的故事嗤之以鼻,他們說那個怪老頭一定是恐怖故事看多了。
只有祝子萌一言不發,本來他們還有其他活動,她卻謊稱身體不舒服,提前回家了。
她躺在床上,腦袋裡反覆著那個老大爺所講的故事,她覺得那故事是真實的,姚老師家一定藏著什麼古怪。
為什麼老大爺描述的出現在姚老師家的詭異痕迹和她在林園園家中發現的拖痕如此相似,這其中有何關聯嗎?
老大爺所說的姚老師家深夜亮燈的事情又作何解釋?
想到這裡,祝子萌倏地坐起身,悄悄出了家門,來到了姚老師所在的小區。
她輕輕敲了敲窗子,過了一會兒,門便「吱呀」一聲開了,探出一張男人臉,正是白天的那位老大爺。
「小姑娘,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祝子萌說明來意,老大爺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
女孩子的哭泣永遠是解決事情的最佳手段,迫於無奈,老大爺還是將姚老師家的鑰匙交給了祝子萌,也不忘一通囑咐。
姚老師住在4棟1202室。
祝子萌輕輕擰開他家的房門,一股微微的腥氣飄忽出來。
她掏出電筒,光線打在地上,她果然看到了那些奇怪的痕迹。
老大爺說得沒錯,這房間內確實滿是這些奇怪的拖痕,和在林園園家中發現的十分相似,甚至是如出一轍。
祝子萌強忍著恐懼,在姚老師家轉了一圈,除了這些痕迹,再無其他怪異。
這裡沒有人生活的痕迹,起碼的一點人氣都沒有。
當祝子萌準備離開卧室的時候,卻被角落裡的一個奇怪大箱子吸引了。
這屋內非常簡潔,這個大箱子顯得有些突兀。
這箱子里有什麼?
衣物,還是其他大件物品。
箱子是一個長方體,長寬各約兩米,高約一米五。
祝子萌有些疑惑,這箱子好像專門定做的。
放在這裡,做什麼呢?
她靠了過去,呼吸也不由得緊蹙起來。
鎖子只是象徵性地扣住了。
她輕輕撥開。
掀開箱子的一瞬,她將電筒里的光線也打了進去。
這箱子確實裝著一個東西!
她不由得踮起了腳,脖頸稍稍前傾,然後看清了箱子內的東西。
那是一個圓滾滾的物體,上面還有奇怪的螺紋,好似一個漩渦,沿著某一個方向旋轉,最後化成了尖尖的一點。
這是一個……
她思忖著,忍不住將手伸了過去,然後摸到了它身上,冷冰冰的,帶著屍體的溫度。
這個瞬間,有一股力量鉗住了她的喉嚨:它竟然是……
【捌】
「祝小姐,不管你深夜出現在這個姚老師家有什麼目的,我還是希望你對所看的一切保密,不然會帶來一些社會問題。」一個中年警官認真地對祝子萌說。
祝子萌的臉色仍是煞白,她還沒有從那場恐懼中回過神來:「我明白,您放心,我會保密的。」
對方點點頭,將她送離了警局。
此時,天邊已經透出了一絲光亮。
再過一個小時,天就亮了。
回家后,父母追問祝子萌深夜離家去了哪裡,她將自己關在房內,放肆大哭了起來,任憑他們在門外責罵。
這哭聲中藏著偌大的恐懼,大把大把的情緒,深深埋在了裡面。
昨夜恐懼的一幕還歷歷在目。
當時,祝子萌摸到了那個奇怪的東西,硬硬的,涼涼的。
當她徹底拉開箱子,驚奇地發現這個大箱子中裝著一個,一個蝸牛!
蝸牛!
沒錯,一個巨型蝸牛!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世上會存在這種奇怪生物的。
她本想逃離的,好奇心實在太強了,它驅使著她捅開蝸牛殼入口處的膜。
目光所及的地方空空的,她便將頭伸了進去,然後看到了此生都無法相信的東西,在蝸牛的殼裡竟然鎖著一顆頭。
一顆人頭!
這顆頭顱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失蹤的姚老師!
他竟然變成了一個,一個蝸牛人!
只不過,他已經死了。
祝子萌感覺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混亂了,恐懼化成一道巨浪,瞬間吞掉了她。
她也忘記自己後來是如何尖叫,如何報警的了。她只記得警察來了,將姚老師,不,將蝸牛人帶走了,她也被一併帶了過去。
雖然她不知道姚老師變成蝸牛人的玄機,但是這卻解釋了他家中出現的神秘痕迹了,那不是別的,正是蝸牛蠕動是產生的痕迹!
聯想好像著了魔,在她的腦海里肆虐起來。
她驀然想到林園園家中出現的相似痕迹,又想到小凡所拍攝的照片中,林園園背上所背的包袱,那根本不是什麼包袱,而是一個殼,一個蝸牛殼!
如果她沒猜錯,林園園也成了一個蝸牛人。
來不及多想,祝子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林園園家中。
她徹徹底底地找了一遍,終於在一個柜子中找到了死去多時的林園園。
不過,此刻的林園園已經換了一副模樣,她也成了蝸牛人,身體鎖進了一個偌大的蝸牛殼內。
祝子萌不知道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些什麼,藏在這後面的又是什麼詭秘!她本想通知警方的,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祝子萌只是將林園園鎖在柜子里。
林園園曾經奢求一種永恆的保護,現在她找到了,她成了一個蝸牛人,將身體藏在堅固的殼內,再也不會受到外界傷害了。
或許,她應該滿足了吧。
【玖】
祝子萌忽的想到林園園失蹤前一晚的事情。
當時,林園園正在上網,她是在網上看到了什麼古怪的信息才離開的嗎,這和她變成蝸牛人又有什麼關係?
只怪當時太過疏忽,丟掉了這個細節。
祝子萌打開林園園的電腦。
果然,在離開的那一晚,林園園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小萌:
首先我要向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陪伴我。我試圖讓自己變得堅強,但我做不到。父親的死亡讓我對生活失去了信心,他是我的保護傘,如今保護傘沒了,我好像赤裸著站在風中。我渴望被保護,我試著去尋找,若找不到,我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
勿念。
愛你的園園
祝子萌恍然大悟,原來當時林園園真的離家準備自殺,那她為何會變成蝸牛人,再次回來呢。
林園園去了哪裡,經歷了些什麼,蝸牛人背後的玄機呢?
一切,不得而知了。
雖然,祝子萌沒有將這些奇聞怪事公諸於世,但她還是選擇將這些東西寫成日記,鎖在了自己的抽屜里。
關於蝸牛人的故事產生的震撼慢慢在的祝子萌心中消散了,日子久了,便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她也不想再記起來了。
一年後,祝子萌大學畢業,她忘記了過去,只幻想未來。她也戀愛了,找了一個男朋友。他就像一顆罌粟,讓她上了癮。
他成了她的全部,她生活的全部意義,他像是一把打傘,為她遮風大雨,她顧自地在傘下,享受著一切。
或許,愛本來就是如此,當一切激烈的情緒變淡后,男友漸漸厭倦她了。
直到最後,他向她提出分手。
不管她如何乞求和挽回,他都沒有回頭。
沒過多久,他便有了新女友,祝子萌試圖和他複合的夢徹底破滅。她由最初的一絲希望變成了永久的絕望。
被失戀深深傷害的她一時鬱結,簡單留了一封信便離開了。
離開后的祝子萌本想找一個地方完結自己年輕的生命,卻莫名到了一個神秘之地。
她忘記了自己如何去了哪裡,只記得耗盡體力的時候,來到了一條小河邊。
她渴極了,便喝了河中的水。
解渴后的她發現這條河的旁邊有一片茂密林子,好像有某種力量在牽引著她,她好奇地走了進去。
林子中都是一些粗壯大樹。
她沒想到,這些樹榦上爬滿了蝸牛!
它們不是普通的蝸牛,而是她曾經見過的蝸牛人。
蝸牛人三個字再次勾起了她心底深埋的恐懼。她想要離開,卻發現她的舉動已經驚動了它們。
它們紛紛探出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見到祝子萌,全都對她微笑起來。其中一個年邁的蝸牛人對她說:「孩子,你是新來的?」
祝子萌看著眼前的蝸牛人,滿心疑惑,只是顧自點頭。
對方又說:「孩子,想必你也是對生活失去希望,失去被保護的感覺了吧。來我們這裡,只要喝了河中的水,連續喝上七天,你就能夠擁有永久被保護的感覺了,風雨再也無法傷害你了。」
祝子萌立刻猜到,他所說的永久被保護的感覺便是變成蝸牛人。
不,這一切太荒謬了!
怎麼會有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蝸牛人。
我要去報警,報警!
祝子萌本想一走了之,當她想到男朋友和新女友甜蜜擁吻的畫面時,她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繼續喝了河中的水。
七天後,她感覺背部有些痛意。
這一刻,她才發現,背上竟然生出了一個手指大小的蝸牛殼子。
這個蝸牛殼子的生長速度很快,沒有幾日便有臉盆大小了,她準備離開這裡的時候,大家都勸她留下,最終,她還是執意離開了。
離開那裡后,祝子萌找了一個偏僻而安靜的地方。
她的身體發生了極大變化,四肢慢慢退化,最後竟然全部被身體吸收,整個人化成了一條「蟲子」,與此同時,背部的殼卻迅速長大,直到它能夠徹底容納她的身體。
現在的她終於了解了當初林園園和姚老師的感受了,他們成了蝸牛人,卻找到一種被保護的永恆的溫暖。
現在,她將自己的身體縮進這堅硬的外殼中,不問其他,只想享受著偌大的安全感。
她也成了一個蝸牛人,當初那種被男友保護的感覺回來了,更重要的是,現在的這種感覺比他給予得更加強烈和濃郁。
空虛的心被無限的填滿了。
只是她不知道,任何一種生物都需要食物,蝸牛人的食物便是那條河的河水,她離開了那裡,註定要死亡。
她是,林園園是,姚老師也是。
只不過,即使是死亡,他們也心甘情願了,他們死在了一份難得的安寧里,死在了渴求的保護中。
不知何時,這個城市中驚現了蝸牛人。
他們都是被生活傷害,失去信心的人,那些保護他們的東西消失了,他們選擇變成了蝸牛人,將脆弱的身體藏進這堅硬的外殼中。
不僅是這個城市,其他城市也是如此。
你的城市中出現了嗎?
蝸牛人,或許,就藏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