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人面桃花》（46）

意外答案

席青圖在接到戚萱殺害小悅的消息后，便馬不停蹄的往回趕，不過中途遇到大雨，耽擱了歸程。

消息是小河子趕來告訴他的，詳細的，他也說不清，只說小悅死了，屍體在海棠別院的塘子中被發現，隨後小秋指證戚萱是殺害小悅的幕後主使。

席青圖不相信，他了解戚萱，她不是那種人，雖然和小悅有過過節，也不至於淪落到用殺人的方式來解決，其中必有陰謀，而小秋就是解開這陰謀的關鍵一環。

席青圖比預定的歸期晚了三天，車子剛剛門口，他便慌慌張張進了大院，先匆匆見了席老爺，回到春爽園時，二太太稱前兩天戚萱殺害了小秋，證據確鑿，已被關進地窖。待他與戚萱見過面，明天就要將她送到警察局。

小秋也死了？

這顯然超出了席青圖的料想，在聽了瞿管家的敘述后，他知道不論戚萱如何解釋，殺害小秋的罪名也難以洗脫了，她不顧禁令離開春爽園，來到延月閣後院，在沒得到看守許可的情況下，私自會見小秋，在看守趕到時，小秋已七竅流血，毒發身亡了，縱然她宣稱自己是冤枉的，不過所有指向對她極為不利，最有可能幫她翻案的小秋也死了，她是在劫難逃！

放下行李，甚至沒來得及換好衣服，席青圖便欲去探望戚萱，他知道，現在她一定委屈極了，她需要他！

「青圖，你等下一下。」二太太一下子叫住了他。

「娘，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你先等等。」二太太挪步過來，「娘知道你急著見她，但你見了她，也救不出她，她現在就是殺人兇手了。」

「娘，雖然戚萱來席家時日尚短，但您應該了解她的，她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

「她若無辜，為何小秋會指證她是殺害小悅的幕後主使，她若無辜，為何會不顧禁令會見小秋，小秋死時她就在身邊，排除自殺，她就是唯一兇手！」二太太冷冷道，窗外雨聲清冷，像她清冷的心。

「就算如此，我也要救她。」

「救她，你怎麼救？」二太太的這句話問住了他，席青圖一時語塞。

「聽娘的話，跟她說清楚，和她一刀兩斷，然後娶洪棠為妻，好不好？」

「娘，您說什麼呢，這種時候我怎麼能拋下戚萱？」

「就算你不拋下她，她被送進警察局后也不會活著出來的。」

「那我就去求老爺，求他看在我的份上，饒恕戚萱。」

「你不能去，既然老爺要將她送進警察局，說明他心意已決，你去求他不僅救不了人，反倒會激怒他，到時候連你一併懲罰。」

「那怎麼辦？」

「聽你娘的話，一會兒和戚萱說清楚，和她徹底了結，若是這樣，待她被送進警察局，娘可以找人打點，不讓她受苦，好不好。」

「我……」席青圖有些猶豫：雖然二太太的話句句在理，不過他不想放棄。想到這裡，轉身出了房間。

撐著傘，在雨簾中快速行走。

他過去的時候，瞿管家正在地窖外的小屋內喝茶，見他來了，請了安，又為他開了門。他將傘放到角落，匆匆下了地窖。

地窖里本就陰暗潮濕，再加上連日大雨，窖子中已是潮氣瀰漫，席青圖見到孱弱的戚萱時，還是重重的心疼了。

心疼，發自內心的疼。

「戚萱……」他輕輕拉起她的手，「你受苦了。」

「我以為我等不到你回來了。」

「你放心吧，我會求老爺的，求他放了你。」

「算了，如果求老爺有用的話，他早就放過我了。」

「不，他會同意的。」

「青圖？」戚萱也攥住了他的手：「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當然喜歡你。」對於戚萱的問題，席青圖有些驚詫。

「那你會為了我離開席家嗎？」

「你說什麼呢？」

「你聽我說，昨天大哥來找過我了。」

「青柏找過你？」

「你不要誤會，他來找我只是想幫我逃離席家，我想你和我一起離開。」聽到在他之前，席青柏已見過戚萱，還貼心的想要幫她逃跑，一簇憎恨湧上心頭：又是他，又是他，每次都是他，他就這麼不想放棄嗎！

「他什麼意思？」席青圖不動聲色地掩飾住了情緒，就算到了這種時刻，那個可惡的席青柏仍舊如鬼影隨行。

「他已經為我們制定了逃跑計劃，說等你回來了讓我將計劃說給你聽。」戚萱輕嘆一口氣，「明晚不是瞿管家輪值，大哥已經買通了負責看守的人，到時候他會帶我離開席家，然後你在鎮東碼頭等我，我們坐船離開。」

「這是他說給你的計劃？」

「你同意嗎？」

席青圖死寂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個女子，恨意忽然灌滿心房，她為什麼要同意他的計劃，為什麼幾次同他糾纏不清，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二太太的話也倏地竄進耳朵：與戚萱徹底了結，然後娶洪棠為妻，那樣他將會重新成為席青柏爭奪當家人的勁敵。

「青圖，你在聽嗎？」

「我在聽。」席青圖回過神來。

「你同意嗎？」

席青圖知道，當戚萱應允席青柏為他們設定的這個計劃時，就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他內心極為拒絕，就算營救戚萱，他也要憑自己的能力，為何要藉助他人力量，更何況給予他們幫助的還是那個可惡的席青柏！

思忖了片刻，席青圖才道：「既然大哥為我們想的這麼周全，就按照他說的做吧，我們先離開席家再說。」

聽到這個回答，戚萱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席青圖沒有回來之前，她也在反覆斟酌這個事情，她害怕他在聽了這個計劃后，再次誤會他們，在她忐忑的同他說了這些后，他竟然答應了，她沒有多做追問，畢竟，他答應了就好。

「你再堅持一下，我一會兒回去就收拾東西，明天我不會再來看你了，免得別人起疑。」

「好。」戚萱點點頭。

「我回去先將老爺和太太們穩住，然後再和大哥碰頭，商榷最後逃跑路線。」席青圖善解人意地說，「大哥為我們著想，不惜冒危幫我們出逃，我也應該做些什麼的。」

「青圖，謝謝你。」戚萱忽然很感動，那個她曾經將真心相許的席青圖又回來了。在命懸一線之時，他們兄弟二人齊齊救了她。

「謝我什麼，我們應該謝大哥才是。」

「我們是應該謝謝他，不過我更應該謝謝你，你為了我，選擇離開席家，放棄少爺的身份和財富……」

「好了，不要說這些了。」他再次拉起她的手，「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戚萱堅定地點點頭，對於眼前這個男子，她深信不疑。

「那我先走了。」話落，他起身便欲離開。不知怎的，戚萱想到了之前的種種，想忍著，卻還是開了口：「青圖？」

「嗯？」

「我想說，之前的事情……」

「不要說那些事情了，過去了就讓它們過去吧。」

「嗯。」她點點頭，目送他上了石階。

出了地窖，席青圖那張偽善的笑臉瞬間掉了，他默默撐開傘，走進雨簾。

在高高的圍牆中穿梭著，偶爾碰到一兩個家丁。他沒回春爽園，也沒如答應戚萱所說的去席青柏那裡。

在雨中惘然地走了很久，直至雨水淋濕了頭髮，他才發覺手裡擎著的傘已經傾斜，只是，傾斜的，又何止手中的傘。

隨意找了一個亭子，鑽了進去，甩了甩頭上的雨水，才失落的坐下來。

莫名其妙的，眼前又出現了席青柏和戚萱在一起的畫面，他們手挽著手，深情的四目相對，然後發出清凌的笑，他就站在他們面前，他們卻熟視無睹。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當戚萱向他說起那個席青柏為他們設定好的逃跑計劃時，他忽然怒不可遏。

不過，他還是完美的掩飾住了情緒：他的這個計劃太完美了，給戚萱留下了一個無法被超越的形象，還利用她將他踢出席家，那樣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等老爺死了，他就是席家當家人了！

不！

不行！

不能讓他的詭計得逞！

那一刻，那個潛伏在心底，卻始終不願被席青圖承認的念頭翻湧上來，既然席青柏想用這個機會一箭雙鵰，那麼他同樣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發起反擊！

這個機會太絕妙了！

想來，他當時將戚萱挽留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其實，在那時候，他對於她的愛意便開始消減了，這一刻，她徹底淪為打擊席青柏的棋子和工具。

終於，在未來和愛人之間，在報復和感恩之間，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前者。想到這裡，他起身撐起傘，再次走進了雨簾。

有些雨，等一等，總有晴天；

有些雨，則註定一輩子陰霾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