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蹄踏皇城(1)

第2章 蹄踏皇城(1)

第2章蹄踏皇城(1)

九月初九,劉正上一次提出的死亡約會之日,於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劉正會再破皇城。

劉正說過,若王莽再龜縮不出,他必殺光王莽九族,再另立新君。是以,王莽不能不孤注一擲。

王莽了解劉正的孤傲,是以,他在王渠外設下十萬大軍,他幾乎可以肯定,劉正定會策馬直闖王渠,過清明門再殺入皇城。

劉正是武林皇帝,帝者入皇城從不會走偏門,即使正門口有千軍萬馬也絕不會皺半下眉頭,這便是帝皇之威。

但是,王莽的手心依然在滲汗,沒有人會真的認為,十萬都城軍能夠攔住劉正的腳步,沒有人會認為天下有劉正無法抵達的地方。此刻王莽雖坐於未央宮的龍椅之上,但在他的周圍卻是一片剛被清理乾淨的廢墟,四周空蕩得可怕。

他想了很多,這數十年的經歷如流水般涌過腦海。他不止一次地見過劉正,也曾與劉正有過交情,但那一切都是過去。

急促的腳步聲驚斷了王莽的思緒,他悠然地睜開眼,王興有些狼狽地奔進大殿。

「報!劉正已經破都城軍碎清明門入了長安城!已至長樂宮!」王興的聲音很急促。

王莽的身子震了一下,劉正的腳步比他想象得還要快。

「他們幾個人?」王莽吸了口氣問道。

「一共六人,劉正與其五仆!」王興神色有些難看地道。

王莽抽了口涼氣,這次劉正竟帶來了五仆,看來,確實是準備做最後的了斷了。

「再探!再報!」王莽吸了口涼氣,沉聲道。

長樂宮外。

哀章與平晏並騎,其身後是一萬禁軍。

靜!肅殺!唯秋風捲起敗葉在那空闊的廣場和死寂的長街之上飛旋,幾隻覓食的寒鴉略略地撲騰了幾下又迅速驚飛。

暗雲壓得很低,遠處的暗雲如錢塘江潮一般洶湧澎湃地湧向長安城內,壓向長樂宮的方向,隱有雷動電閃。

平晏與哀章對視了一眼,皆自對方眼神之中讀出了緊張,又在同一時間收攏十指,握成了拳頭。

他們都感覺到手心冒汗,在他們助王莽篡漢室江山登上大寶之時,他們沒有這種感覺;在王莽封他們為輔政大臣,給予榮華富貴時,也沒有這種感覺。但今日他們所面對的是除王莽之外的另一個皇帝——劉正。

一萬禁軍,分十隊而列,以半弧形將哀章與平晏護於中間,十大禁軍統領的目光一致,那便是長街的盡頭。

長街的盡頭,依然什麼也沒有,空空的只有幾片落葉在飛旋,但自長街吹過來的風,彷彿凝有霜露,讓人心底滋生出莫名的寒意。

「啪……」突然,有一朵煙花在長安城外的天空中炸開、亮起。

哀章和平晏禁不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王舜所領的十萬都城軍也沒能阻擋住劉正的腳步。

「錚……」一陣龍吟般的清嘯,一萬禁軍的刀在同一時間出鞘,彷彿只有一個聲音,整齊得讓人心驚。

殺意頓時瀰漫了整個天空,整個長樂宮,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讓人窒息的死氣!天空中的暗雲若煮沸了一般,攪動起來,數道電火劃過長樂宮的上空,使天空更暗,更陰沉。

哀章和平晏心中苦笑,王舜的十萬都城軍都不曾阻住劉正的腳步,他們和這區區一萬禁軍又能夠阻止劉正前進嗎?如果有人能告訴他們一個肯定的答案,他們寧可將所有的榮華富貴都給這個人。

在這種時候,他們真希望能找到天機神算東方詠給他們卜上一卦,問問吉凶。不過,天機神算絕不會給他們卜卦,這一點哀章和平晏心中有數。而那個姬漠然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否則,他們也不用如此緊張了。儘管姬漠然的卦不若東方詠那般神,但也從未失算過,只可惜,在之前一個月之中,哀章和平晏花盡了力氣也沒有找到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是以,他們只好懸著心領著禁軍而出了。

禁軍十萬,但在劉正六次殺破皇城之時,已經損失了四分之一,是以,哀章和平晏只能領著一萬禁軍臨敵。

禁軍向來是最好的兵種,也是待遇最高的,門檻高得許多人削尖了頭想擠入其中。但在這十個月之中,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加入禁軍,雖然有些人被強拉入禁軍隊伍,卻仍不能使禁軍恢復元氣。

劉正每次殺入皇城,必會血流成河,屍滿街巷,而這之中最多的便是都城軍和禁軍。劉正沒能夠找到王莽,這些人就成了替罪羔羊。

沒有人想面對劉正,因為沒有人想死,是以,沒有人願加入禁軍和都城軍。

在這些人的眼中,劉正已經不是人,而是神!不可戰勝的神!

密雲越壓越低,蹄聲驚碎了長街的死寂,由遠而近。

哀章和平晏的心沉若重鉛,彷彿感到一陣寒潮自虛空中淌過,漫遍每一寸空間。

「希聿聿……」哀章和平晏的戰馬低嘶,不安地掀動著蹄子,禁軍十大統領的坐騎也同樣低嘯不安。

哀章揮了一下手,十隊禁軍迅速分開,自長樂宮那被毀去的宮門之內迅速滑出了百輛弩車,在哀章與平晏的戰馬之前一字排開,箭矢早已定於弦上,對準長街的另一端。

禁軍刀劍插於一旁,執起大弓,勁弩以超快的速度上弦、搭箭,無不顯示出其訓練之精良。

箭矢,幾乎封鎖了每一寸空間,哀章自信,即使是一隻蒼蠅也不可能飛得過長樂宮。

當然,劉正不是蒼蠅,而是武林皇帝!

一萬禁軍,百輛弩車,虛空幾乎全都是箭影,自長街望去,便像是一排排長有倒刺的厚牆!密密地擠滿了長樂宮外兩百丈方圓空闊之地。

長街旁的每一道瓦棱上,長樂宮的外牆之上,也都探出了無數的弩箭,在低而沉暗的天空之下,顯得格外擁擠。

正因為擁擠,才使殺機濃得讓人窒息。

每個人的心神都綳得極緊,哀章和平晏的手不自覺地已經搭在腰間,觸在劍柄之上,只覺得涼涼的,是手心出了汗。

蹄聲仍在響,彷彿有數個世紀那般漫長,每一下蹄聲猶如響在每一個禁軍的心上,彷彿這匹遲遲未至的戰馬,正踐踏著他們的心在賓士。

長街風起,沙石飛揚,使本來雖沉鬱卻清新的天空變得一片渾濁。

哀章駭然發現天空那低垂的暗雲之中竟飛灑下一縷陽光,如刀鋒一般迅速將暗雲割開一道清晰的雲界,若一條分於暗雲中的光河迅速向長街移來。

光河兩旁,電閃加劇,如千萬條銀蛇自天垂落,在虛空之中交纏、糾結,化成光球落在長街的盡頭,爆起一層塵煙。

凄迷的塵煙,交纏的電火之中,蹄聲驟然出現在那混沌迷茫的世界。人影越來越近,蹄聲越來越烈,那煙塵敗葉,還有被烈風捲起的碎瓦,使長街上空升起了異樣的風暴。

六騎!只有六騎!

哀章和平晏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厲芒,他們數清楚了那風暴之中狂卷而至的人數。他們也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以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形式走入了他們的視野中,彷彿是一個混沌迷亂的夢,但卻揪緊了每一個人的心。

一萬禁軍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一樣的蒼白,像是剛剛敷上了一層薄霜,冰寒的殺機如這深秋的寒意滲入每個人的心內,然後化成懼意漫遍全身。

「嗖嗖……」長街兩旁瓦棱上的箭手終於無法承受那無孔不入的殺機,鬆開了手中的弦。

箭矢如雨,密密地封鎖了每一寸空間,再密密地貫入那凄迷的風暴,但卻在那風暴之中化成了碎粉,然後隨敗葉瓦片一起飛旋於塵土之中,使得那迷茫的風暴更混沌。

「殺!」哀章揮手高喝,他也受不了那越旋越狂的殺氣,那越演越烈的壓力。是以,再也不想沉默。

「嗖嗖……」弩車之中的勁箭如漫天蝗蟲般灑下,幾乎將長街的每一寸空間都封鎖。

一萬禁衛軍也同時松弦,數以萬計的箭矢朝向一個共同的目標,那便是卷在風暴中心的六人六騎!

「嘩……」一聲巨大的霹靂聲中,天空之中那分開密雲的光河突地傾瀉而下,化成一把亮麗卻又碩大無比的巨劍,剖雲而過。

虛空,頓時化成兩半,天地也一分為二,無數的電火彷彿也隨光河瀉下,聚成巨大的光柱齊落長樂宮的上空。

「轟……」那遍布虛空的羽箭在一剎那之間如見風的灰燼,散成塵末。

巨劍過處,地面裂開百丈,激起無可抗拒的氣流,將那一字排開的百輛弩車若紙鳶般彈飛,在虛空之中遇電火頓化成一團烈焰墜落。

禁軍戰士也如草人般被震飛,首當其衝者則盡化血雨。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威力!

哀章與平晏帶馬橫移十丈,在虛空中相對望了一眼,兩道目光擦出一道電火,同時舉劍高呼:「殺!」

禁軍十大統領也同時振臂大喝:「殺!」

「殺,殺,殺……」一萬禁軍皆拔起插於地上的刀劍齊聲高呼,若山呼海嘯,響徹天地,蓋過雷鳴電閃、牆倒屋塌之聲,每個人都以無畏之勢向長街撲去,也顧不了地面上鋪滿幾近尺厚的斷箭殘羽及血肉碎末。

天與地頓陷昏暗混沌之中,生命如赴死的螻蟻,在若驚濤駭浪般的殺氣和戰意之中泯滅消亡。

王舜心裡極苦澀,雖有十萬都城軍布下五十里的人陣,可是他卻不敢與劉正一戰,居然無法讓劉正的腳步稍有停歇。他身邊的十大戰將也盡毀於劉正的劍下。

劉正甚至不怎麼出手,僅其五仆的力量便將他十大戰將除去其八,無法抗其鋒芒。在劉正的鐵蹄之下,這十萬都城軍如被巨石碾過的蟻群,屍橫遍野,五十里地,箭積三尺,鮮血與落葉結合成秋天的蕭瑟與戰爭的慘烈。

都城軍如陷入一個可怕的噩夢之中,久久難以醒來。

在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生命是如何的脆弱,如何的不堪一擊,但現實是不容改變的。

人多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戰局,王舜這一刻已經很清楚這一點,他對那守於長樂宮外的一萬禁軍也不抱任何希望。儘管禁軍戰士皆是戰士之中的精銳,但是卻不是真正的高手。在遇到高手時,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計算方式去累計力量。

王舜策馬疾馳,領著身邊尚存的親衛高手,撇開那群殘兵直向長樂宮瘋趕。哪怕是戰死,也要截住劉正的腳步,這是他對王莽的忠心。

這將是一場奇異的戰鬥,一場絕不平衡也絕不公平的對決,但沒有人會猜到結果,每一方都會出盡最後的力氣。因為,這也許只是最後的決戰。

生與死,存與亡,在這之後便會有一個分曉。

王莽感到那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閉上眼睛,他已經清晰地感應到了劉正的位置,他知道劉正也已經感應到了他的存在,兩人的思感便在虛空之中糾結,緊緊地纏在一起。

王莽看到了那血肉橫飛的禁軍,看到了那緊纏著武皇五仆的十大禁軍統領,還有聯手合擊劉正的哀章和平晏,甚至還看到了那自城外飛趕而來的王舜。

王莽笑了,他並不是孤家寡人,更不是孤軍奮戰,他擁有這麼多忠於他的大臣高手,儘管劉正擁有通天徹地的武功,但只是六個人。

六個人的本領再大,又怎能抗拒傾國的兵力和高手?

戰意越來越濃,已自長樂宮外瀰漫到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而殺機則隨著劉正的思感涌至了未央宮。

暗雲越積越厚,低低地壓在未央宮未倒的東塔之頂。當電火擦過塔身落於未央宮空地之時,天地顯得極為詭異。未央宮內的親衛禁軍也一個個心神緊張,每道落下的閃電都彷彿在燃燒他們的信心和鬥志,隨著那越壓越低的密雲的接近,他們的戰意幾乎已漸漸耗盡,剩下的只有恐懼。

天空中的異象在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未央宮也不例外。所以,這群守在未央宮的禁軍們也已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決定正視劉正,王莽的心中反有種說不出的輕鬆。儘管那份壓力有增無減,但他已經找回了自己的王者之氣,找回了久違的戰意。

自從身處要位,權傾一時后,王莽便再也不曾動過手,因為根本就用不著他動手,在他的身邊有著無數的高手可以調遣,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擺平一切的事情。於是在養尊處優的情況下,他似乎疏懶了自身的武學,幾乎都快讓人忘記了他也曾是天下間有數的不世高手之一。

這一切,因為劉正而改變了,因為劉正才讓王莽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身的力量,也讓他知道,在有些時候仍得靠自己。

的確,王莽身邊的高手多得許多人數都數不過來,昔日總是無往不利,但在這十個月來,卻無一人能為他分憂,同時也讓王莽知道了,在這個世上也有他身邊那群高手無法辦到的事情。

王莽身邊擁有數不清的高手,但可惜遇上了武林皇帝劉正。劉正身邊的高手不多,但只要他一點頭,便有成千上萬的高手願意為他賣命,不管劉正的敵人是誰。而這成千上萬的高手之中,還包括了王莽身邊的一部分高手。

這使王莽尷尬和無奈,他本想讓自己身邊的力量除掉劉正,但在劉正六破皇城后證明了一個問題,那便是王莽身邊所謂的高手皆形同兒戲,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劉正,反而讓劉正大試屠刀,將其身邊的高手斬殺得所剩無幾。是以,王莽不得不親自出手。

劉正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無法想象的境界,至少,王莽難以想象。那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神!

武林皇帝,天下第一,這並不是因為劉正身為皇族宗親,也不是因其為哀帝之弟,而是因其武功本身就已為天下公認,所以,沒有人可以估量劉正在武林之中的號召力。

王舜趕來,哀章的軀體卻化成了碎片,在電火之中焚成灰燼。

哀章死了,當他連擊出二十幾招后,卻沒能接下劉正的第四擊,在天雷電火的威力下,一無所存。

王舜的眼都紅了,平晏的身上已被血染,那無孔不入的劍氣割得他幾乎體無完膚,但他沒死,因為哀章擋住了劉正的大部分力量。可是在王舜如隕石般撞入劉正氣場之中時,平晏的身子已經飛跌了出去,他沒能避開劉正那隔空的一腳,灑血十丈,身子陷入長樂宮本已殘缺的宮牆之中。

一萬禁軍如長樂宮的宮牆一般摧枯拉朽地潰散,十大禁軍統領聯手也未能在武皇五仆的手下撐上五十招,在五仆聯手的強大無比的氣機之下被撕為碎片。

王舜的身子撞空,劉正的馬已經帶著劉正飛入了長樂宮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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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漢(全十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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