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墓地修鍊
第3章墓地修鍊
聽著隔壁房間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蘇響知道母親已經睡熟,於是重新從床上爬起來,拉上校服拉鏈,偷偷從窗戶爬了出去。
由於家裡經濟條件太差,蘇響和母親只能在遠離市區的上營村租了一層民房居住。這裡人煙稀少,環境極差,日常的停電停水不說,交通方面也全都是坑坑窪窪的土路,一下雨到處泥坑下不了腳。
路邊堆滿了生活垃圾,滔天臭氣,沒人清理。
蘇響出了村子,順著土路繼續向西,穿過一片耕地,又走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后,來到了上營村的公墓。
蘇響扒住一人多高的磚牆,輕輕一躍翻了進去,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個人工池塘。
此時此刻,明月高懸於假山之上,池塘水波輕響,岸邊柳枝低垂,原本是一幅美妙的畫卷。可是鏡頭一轉,黑壓壓的樹木之間立著一排排的墳頭,白色的花圈、紙錢隨處可見,和這邊幽美的池塘夜景搭在一起,便透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
蘇響徑直走到假山底下,簡單掃了掃地上的浮土,背靠著假山盤腿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閉上雙目,不多時呼吸愈發緩慢,像是睡著了一樣。
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一股強大的氣息依照蘇響心中默念的口訣,緩緩流進他的體內。
這氣息猶如海水漲潮,最初是從腳下一點一點進來,然後水平面不斷上浮,依次淹沒他的雙足、雙腿、腰部,接著一路向上,直到將頭頂也蓋上之後,蘇響的這套口訣就算是修鍊完畢了。
在同學的眼中,儘管蘇響極其不招人待見,但是他的天賦,他強大的頭腦和身體素質,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
可沒有人知道,蘇響小時候的樣子和現在卻是判若兩人。
蘇響出生之後不知道是生了什麼怪病,體質極差,經常會對著大人喊冷。大夏天的時候還要裹著棉襖,躲在燒著爐火的屋子裡不敢出來。受這怪病影響,蘇響整個人也傻乎乎的,在四五歲的時候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下來。家裡老人帶著他看了不少醫生,也找不出來原因,唉聲嘆氣之餘,也是不斷暗示李麗這孩子註定是要夭折了,勸她不如省些錢財照顧好自己,將來二婚之後再添新胎。
當時李麗雖然身體還未痊癒,但性格極為要強,在這事上絕不讓步,挨個找親戚借錢,哪怕是給別人下跪,也堅決不放棄救治兒子的希望。
讓人沒想到的是,在蘇響六歲那年事情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夜之間,蘇響就完全恢復正常,身上古怪的寒病一掃而光。不僅如此,在之後短短三四個月,他的身體越來越強壯,將同齡人遠遠甩在了後邊。
長輩們都說這孩子是受神仙的恩寵,渡了這波大劫,將來必有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蘇響對這種說法從來沒有否認過,包括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但他心裡明白,助他渡劫的不是什麼神仙,而是一個邋遢道士。
蘇響記得清楚,六歲那年的五月十四日晚上,自己穿著棉襖裹著棉被一個人躺在床上,臉色鐵青,雙眼發黑。母親就在自己的身邊坐著,不過因為她身上也帶著病,熬不住夜,已經睡著。
蘇響正傻乎乎的看著房頂,腦子裡只想著好冷。這時窗戶忽然打開,一個滿臉不知道是頭髮、眉毛還是鬍子的男人,穿著一身黑不溜秋的道袍翻了進來。
道士進來盯著李麗看了一會,然後輕輕地對著蘇響說話:
「你想治好自己的病,照顧母親嗎?」
那時蘇響雖然話說不利索,但別人說的內容還是能聽明白,就使勁點了點頭。於是那道士就傳了他一套口訣,之後連著半個月天天晚上過來督促他練習,直到他練熟為止。
而這口訣在一個月後就讓周圍的人見證了奇迹:在一次常規的小學生欺凌中,蘇響突然爆發,一人放倒了三個五年級的學生,從此再也沒人敢惹他分毫。
之後的十餘年,蘇響天天修鍊,從不間斷。身體果然如那道士所說一般,一日強似一日,活成了別人家的那個文武全能的孩子。
道士傳給他的這套口訣一共有三十七個字,或者說是音節。每個音節都沒有具體的意義,音節之間也找不到任何聯繫。即使是現在,蘇響也不知道自己念得是什麼東西,但他明白一件事,現在的自己就是靠著這套口訣強大起來的,那道士就是他這輩子的神仙。
而母親,是他這輩子活下去的唯一動力與精神寄託。
蘇響本想將這套口訣教給母親,讓她的身體也儘快好起來。無奈那個道士要他立了誓,絕對不將此事告之第二個人。後來他也想過找道士求情,通融一下。可惜的是,在他練熟了這口訣之後,那道士便如人間蒸發一般徹底從蘇響的生活中消失了,不論如何打聽也找不到這人的蹤跡,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樣一來,蘇響即便有一千一萬個不甘心,也只能遵守承諾,保守這個秘密。
最初蘇響是在家中練習口訣,每天凌晨一點開始,練習完畢之後就可以自然入睡。但是有一日晚上出去打工,眼瞅著一點前趕不到家了,無奈之下他在路上尋了一個廢棄的荒地,開始按口訣修鍊,結果意外發現效果遠遠好於家中。從此之後蘇響就一路實驗,最終找到了這個讓他感覺最舒服的墓地,成為了長期的練功點。
一套口訣修鍊完畢,正好過了兩個小時。
張開雙眼,蘇響吐出一口濁氣,渾身上下大汗淋漓,說不出的清爽愜意。
蘇響站起身來準備回家,不料一低頭,地上竟有兩個人影!
「什麼鬼?」
饒是熟悉環境,膽子又大,蘇響還是被嚇了一個哆嗦,這個點還能有人來墓地?
蘇響急忙轉身,順著影子的方向看上去。身後的假山之上,彎月的正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黑色的輪廓。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蘇響。」
對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來是有意跟隨自己到此的。蘇響心中警惕,他在社會上得罪人不少,有人想要報復也不見怪。
蘇響後退幾步,借著月光終於隱隱約約看到了這位詭異的來客。
這人身高一米六齣頭,體型纖細,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雖然他的腦後系了一個馬尾,又穿了條長裙,但看他胸部平平,再加上大半夜的敢一個人來這種鬼地方,也不好斷定是男是女——畢竟現在女裝大佬並不罕見。
但是既然來得是人,而且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蘇響鬆了口氣,一對一單打獨鬥,他從六歲之後還真沒怕過誰,不過在這個年代,打架能有什麼好處,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只見蘇響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就是一陣亂叫。
「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不行了,我的胸口好痛,快,快給我救心丸,快送我去醫院,我不行了……」
「省點力氣吧,別演了。」假山上的人轉過了身,伸手推了推臉上的黑色圓框眼鏡。鏡片后,一道冷冽的目光直視蘇響。
「咦,你是……」蘇響停止了表演,仔細看清了這人的面貌,「你是那個新來的轉校生,沈櫻?」
來人正是沈櫻,只是此刻她表情冷酷,眉宇間隱隱帶著殺氣,再不復白日溫柔可愛的模樣,也難怪蘇響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聽見對方認出了自己,沈櫻哼了一聲。
「蘇響,現年十六歲,學生,就讀於S市二中高三七班。父親失蹤,母親罹患重疾,家中赤貧。早期全靠親戚接濟,後來為了生計,收過廢品,做過搬運工、搓澡工、清潔工、洗碗工、維修工、廚師、保安、家教等多種職業,不定期收費幫人代打比賽、陪跳廣場舞等。」
「頭腦不錯,憑藉這點和凄慘的身世,和學校簽下了秘密協議,換取了相當高的自由度。」
「運動能力還可以,就是人品素質差點。一度「釣魚」勒索小混混賺取學費,不少社會敗類栽在你的手裡之後徹底改邪歸正,因此自詡為社會派心理改革教育家……」
「頭腦不錯?運動能力還可以?你很狂嘛。」蘇響聽到這樣的評價十分不開心,掏了掏耳朵,彈出一顆耳屎,「我說,沈櫻啊。你上午在教室打聽我的身份,晚上還追到墓地來,孤男寡女的,看不出來你對我還挺狂熱啊,不會是想跟我發生純粹的肉體關係吧,我可不便宜。」
沈櫻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說道:「今年二月,母親李麗病情基本好轉,為了減輕你的壓力讓你專心學業,開始在十九中附近賣麵條。她一般每天上午十點出攤,而在下午七點之前,她都是一個人……」
「你,想,死,嗎?」蘇響一字一頓地說道,聽到沈櫻跟蹤自己老媽,他的笑容瞬間消失,臉上全是殺氣,「我警告你,有什麼事沖著我來,別去招惹我媽。不然我一定讓你後悔從你爹的褲襠里鑽出來。」
沈櫻哦了一聲:「急眼了?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不過跟我做對的人害怕的事情總是會多一些。」
說著,蘇響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手中猛一用力。按照以往的劇本,當他念到怕字的時候磚頭會應聲碎掉,不論多麼狂傲的對手這時候多少都會被唬一下,接下來就可以按照自創的心理改革四部曲——打、罵、勸、誇,助其洗心革面。
可是不知為何這次的磚頭倔強得很,蘇響的手指頭都勒出了青印,它還是毫髮無損。
這什麼磚頭,這麼結實?在死人身上下這麼大的本,這村子人均小康了?
要麼換一塊磚頭試試?
蘇響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現在要的是讓沈櫻產生特別害怕的那種效果,萬一換一塊還是捏不碎那不就成搞笑了?
念頭一轉,改捏為投,磚頭擦著沈櫻的臉頰飛了過去。
幾縷斷開的髮絲從假山上緩緩飄落。
沈櫻注視著蘇響,眼睛眨都未眨一下,一雙眸子彷彿穿透了他的靈魂。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家人。我來這只是要問你一件事。」
「你把我家底翻了一遍,就是為了想問我一個問題?有意思,我倒想聽聽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我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讓她滾蛋?
話一說完,蘇響對自己的這番回答非常納悶,這太不爺們了!
這女人大晚上跟蹤過來顯然不懷好意,不當場揍她一頓已經算是尊重婦女兒童了,為什麼還在這跟她鬼扯?
蘇響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沈櫻向前邁了一步。
「你幹什麼?」蘇響退了一步,警惕地問道。
此時彎月懸於沈櫻的頭上,旁邊尖聳的山石彷彿兩隻展開的翅膀。女孩的嘴角微微揚起,月光流轉之下,一張紅唇彷彿鮮血流淌。
「你,想不想要一份新的工作?」
聲音冷漠,卻又充滿誘惑,宛如惡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