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顏

這天中午，凡人堂來了一位老太太。

這老太太六十來歲，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有點胖，穿著一身大紅的衣服，頭髮燙的卷，臉上擦著粉，畫著眉毛，塗著紅嘴唇，脖子上帶著一串有點發黃的珍珠項鏈，右手手腕上帶著金鐲子，看起來家裡條件不錯。

老太太進來，目光肆意的左右掃過，最後定格在姜凡身上，問道：「姜大師在不在啊？」」

姜凡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緊跟著眉頭微微一皺，不知為何，心中對這老太太生出一種莫名的反感來。

姜凡默念一遍靜心神咒，道：「我就是，你有什麼事嗎？」

老太太上下打量姜凡一番，眼神內浮現出一抹輕視，聲音有些尖銳道：「我是經肖老爺子介紹來的，他現在沒在這，所以讓我來找你，聽說你這裡辦事什麼都辦的挺好的？」

姜凡道：「沒有什麼好不好的，事情只是從中化解而已，你是要辦什麼事？」

「哦！你這怎麼收費啊？」老太太問道。

姜凡道：「看你辦什麼事，價格和事情的難易程度有關，不過最低是一百。」

「那你這收費有點高，肖老爺子那最低才五十。」老太太當即把臉拉下來了，開口道。

姜凡皺眉，心中有些許不悅，道：「要是嫌貴你可以去別家看看，三十也好，五十也好，你可以多走幾家打聽一下，可能還有十塊的。」

似乎察覺到姜凡的不悅，老太太並未在價格上多做糾纏，轉移話題道：「我小孫子今年七歲，這兩天總是反覆發燒，嘔吐不止，醫院也都去了，吊瓶也都掛了，但都不管用，你看看是不是招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能不能辦了。」

「那你把人帶過來吧，我看看。」姜凡說道。

老太太點點頭，緊跟著掏出智能電話，鼓搗半天，這才把電話撥出去，打給自己的兒子，娘倆在電話里交流半天的時間，看情況，兒子兒媳似乎並不相信神鬼之說，但是最後也沒犟過老太太，只得答應。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帶著孩子過來了，當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姜凡就知道這孩子是撞了邪。

「哎呀，媽，你怎麼凈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這剛在醫院化驗完血，結果還沒出來就被你叫來了，你這想怎麼辦？」老太太的兒子進來之後，張嘴就是一頓埋怨，他夫妻倆人都是，本身就是無神論者，對於神鬼之事，向來不信。

老太太一臉不耐煩的從兒媳婦懷裡接過熟睡的孫子，道：「你們懂什麼？醫院去了那麼多，哪個看出來門道來了？」

「行了，你們別吱聲了。」

老太太的兒子還想說些什麼，只見老太太一瞪眼，直接打斷兒子的話，然後將小孩抱到姜凡跟前，道：「你給看看，我孫子是不是招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姜凡看了看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對於後者不信鬼神的態度，他心裡也不惱，信仰這東西都是人的自由，道也好，佛也好，包括國外的一些個基督之類的，只要是勸人向善的就行，可千萬別信一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回過頭天天跟精神病似得禍害社會，那絕對是邪教。

接過小孩，姜凡伸手搭在小孩左手中指，微閉雙眸，默默感應，在他的感應中，小孩左手中指指尖內側正在微微跳動。

感受到這，姜凡睜開眼睛，看了看老太太，問道：「孩子的爺爺應該不在了吧？」

聽得此話，老太太的兒子兒媳的眸子里同時浮現出些許難以置信，姜凡是怎麼知道孩子的爺爺已經不在人世了？

老太太嘬了嘬牙花子，道：「是，老爺子得死了快十年了，怎麼這是老爺子回來了？」

姜凡搖搖頭，並未開口點破，因為在剛剛老太太說話的時候，他堂口上的一位仙家在他耳邊跟他說了一句話。

「上樓。」

「你們在這等著我吧，一會兒我告訴你們怎麼辦。」

姜凡囑咐一聲，旋即起身直接上了樓，來到了神堂房間。

剛一來到房間，姜凡便見到一道消瘦身影跪在三清跟前，姜凡反手關上門，微眯著眼睛，問道：「你就是那孩子的爺爺吧，」

這道身影轉過身來，只見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爺子，個子不高，身材消瘦，看樣子就是質樸的老百姓。

老爺子跪在地上，並未起身，面色黯淡，點點頭說道：「是。」

姜凡皺眉問道：「就算是在樓下，我也一樣可以感受到你，也可以與你對話，但你通過仙家讓我上樓，這是為什麼？」

老爺子嘆了口氣，眼淚都快下來了，道：「唉，我無顏面對我兒子兒媳，更無顏面對我大孫子啊！」

「怎麼回事？」姜凡皺眉問道。

「唉。」

老爺子又是嘆了口氣，這才將事情的始末講述出來。

老爺子姓齊，家裡就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年輕時，家裡也窮，齊老爺子本想著要打一輩子光棍，但是後來經人介紹，這才娶了一房媳婦，但是那時候他本身並不想娶這個媳婦。

因為不管是什麼時候，婚姻嫁娶最主要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但是在當時，女方家裡有些家底，而齊老爺子這裡不說是家徒四壁，但也差不多。

齊老爺子自認為自己配不上人家女方，而女方的姑娘也有些瞧不起他，雙方本就都不太願意，但是一個耐不住家裡的催促，再一個年紀壓力也實在太大了，要知道他這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女方還比他大四歲，這在當時那個社會，已經算是晚婚了。

無奈之下，倆人就這麼湊合到一起了，至於婚後的生活，自然不太順暢。

齊老爺子總是實實在在的，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走，而他的媳婦則是眼界有點高，總想去外面世界看看，可以說，倆人的三觀根本不同，當初倆人根本就不應該湊合到一起。

老夫老妻，在原來那個交通並不算髮達的年代，倆人也就算湊合過來了。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老兩口的兒子齊如風長大成人，來到城市裡打拚，沒幾年的工夫，齊如風抓住機遇，不說一下子發家，但是家裡千八百萬還是有的。

有了錢，齊如風想著自己老爹老娘在農村過了一輩子的苦日子了，如今也該享享福了，於是齊如風在市內給老兩口買了房子，老太太當然特別願意來市裡生活，但是齊老爺子不願意來，他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親戚朋友都在這邊，冷不丁的來到一個陌生環境，誰也不認識，老爺子也不習慣。

就這麼的，起初齊老爺子就沒來，光老太太一個人來了，後來實在經不過兒子兒媳勸說，老爺子也想著來市裡見識見識，就算不長呆，但是呆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但是沒想到，齊老爺子這一來，來出事了。

起初老太太到了市內之後，每天就是撒了歡的玩，衣著穿戴，樣樣都要好的，畢竟家裡不差錢，而且兒子兒媳平時忙著生意，也不管她，月月就是固定時間給她打錢。

這一玩，老太太自然認識了不少上流社會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同樣也迷上了一項運動，廣場舞。

齊老爺子來得那天，趕得車也挺晚的，兒子兒媳都在家裡等著老爺子吃飯，但老太太自己先吃完了，然後趕緊出去跳廣場舞去了。

齊老爺子回家，正好路過公園，好巧不巧，正好看到老太太跟一個他不認識的精神老頭跳廣場舞呢。

當時老爺子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和老太太之間沒有感情基礎，但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有了家，有了娃，如今冷不丁看到自己媳婦跟別的老頭在一起，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是也有可能是性格關係，老頭也沒吱聲，到家之後，他也沒怎麼吃飯，齊如風夫妻倆還納悶，心說這是哪道菜不符合老爺子心意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齊老爺子每天就是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老太太每天都出去玩，尤其是晚上，更是穿的花花綠綠的出去跳廣場舞去。

終於，齊老爺子忍不住了，有一天晚上找到公園，跟老太太還有老太太的舞伴理論了起來。

精神老頭感覺自己很委屈，他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幹什麼？

老太太則是感覺自己很丟人，大庭廣眾之下，自家沒見過世面的老頭找上來了，這哪是一個有錢家庭該有的素質與教養啊？

廣場內，老太太跟齊老爺子吵了起來，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精神老頭這一看，知道這可能是齊老爺子鬧誤會了，趕緊也來勸來。

他不勸還好，這時候的齊老爺子整個人已經是鑽到牛角尖裡面去了，認為這精神老頭是在以退為進，尤其是見到精神老頭勸的時候，自己媳婦這嗓門更大，咄咄逼人，齊老爺子一氣之下就推了精神老頭一下。

說來也巧，他這一推，精神老頭腳下不穩，咣當就倒地上了，後腦勺正好磕在台階，死屍倒地。

當時現場就亂了套了，報警的報警，打120的打120。

齊老爺子也傻了，老太太也傻了，沒一會兒，警察來了，給齊老爺子帶走了。

經過一系列的打官司，上訴，賠錢，最後齊老爺子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老老實實一輩子的齊老爺子哪裡受得了這種生活啊！

監獄里，齊老爺子也是上了一股火，撞牆自盡，沒能搶救過來。

因為一個人一旦有了案底之後，連累三代人，也就是說，他兒子、孫子以後想要到政府機關工作、亦或者想要當兵，人家根本不要。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齊老爺子不好意思見自己的兒子兒媳，更沒有臉見自己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