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煞門
「爹啊。」
我抱著頭跪了下去,把頭使勁的往地上死磕,頭上留下來的血摻和著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他嘴巴一吸,舌頭慢慢的收了回去,四肢扒地跟著蜥蜴一樣抬起頭朝我飛快的爬過來。
老三一看不妙,一把把我提起來,一個後撤步就閃開了撲過來的老李。
同一時間,齊風譚從腰間抽出那把短劍,一聲暴呵,上前亮勢一揮便削下了老李的大半個頭顱。
老李像沒有感覺到一樣,晃了晃只剩下半個下巴的腦袋,甩出一堆黑乎乎的東西,頂著半個頭就要繼續朝我和老三這裡爬過來。
正當老李快要撲倒我和老三跟前的時候,他卻忽然一下子停住了,緩緩站了扭頭看向了一旁的齊風譚,歪著半個腦袋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嘴裡也開始不停發出尖銳的聲音。
「咯咯咯,剛剛還不確定,現在看來你真的已經斬不死鬼了,齊風譚。」
說完他的身上便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臉上的皮膚像老化的牆泥子一下嘩嘩地往下掉落。
齊風譚大驚,轉身要往回跑。
「砰。」
老李的身子忽然爆了開來,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從爆裂的屍體里飄了出來。
「屍氣,這是要搏命了。」
老三一驚,立刻用手捂住我的口鼻。
周圍忽然發出一陣陣凄厲的喊叫聲,沒等這齊風譚跑開,兩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憑空出現爬到了他身上,死死鉗住了他的胳膊。
「老三,拿好那百鬼圖譜,帶胡搞馬上下山,去百煞門。」
老三應了一聲,扛起我就跑。
我趴在老三的肩上抬頭回頭看向齊風譚,那屍氣已經開始從他鼻子里往裡鑽去,他通紅的眼睛里留下兩行血淚,仰著頭開始痛苦的喊叫著。
「胡搞,你聽著,如果下次碰到這個村子里的任何人,別猶豫,殺。」
顛簸中我瞪大眼睛,清楚的看到三個人影從黑暗中出現,緩緩走到了齊風譚身邊。
那三人里果真站著李修雲和小妍,她們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跟在一個身著黑色錦織緞服的白凈男子的身後。
那男子長著一副似曾相識的儒雅面相,嘴巴卻極不自然地笑著,像是嘴巴被人扒著下巴撕開一樣,咧著快要到耳根子的嘴巴朝我招了下手。
我忽然記起來這儒雅的男人的面相,居然跟那副皇帝畫像上的先皇一模一樣。
恍惚里我看到他的嘴型動了幾下,好像說了句「後會有期,將軍。」
那詭異笑容,就像一個讓我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一路上老三都沒有放我下來,身上冒出來的汗跟潑了水一樣往下淌都不敢擦一下,倒是他背上的那把黑刀硌得我渾身不舒服。
腰上那道被長舌頭開的那道口子上痒痒的,剛才還留著的血好像自己停了下來,傷口也在自己快速的癒合。
只不過剛剛流了太多血,不知不覺中我也慢慢昏睡了過去。
。。。。。。。。。。。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我起身摸了摸腰上的那道癒合的口子,居然連道疤痕都沒有留下。
「齊風譚怎麼樣了。」我急忙問坐在一邊的老三。
「他死了。」
要不是為了回去救我,他根本就不會死。
我低下頭,又緩緩問道:
「這裡是哪兒?」
「鬼頭山的百煞門。」
「百煞門?」
老三點了點頭,跟我說起了這百煞門的故事。
清末年間,這個飄搖頹敗的年代,民間惡鬼數不勝數,怨氣撩天。
有個法號叫念嗔的跛腳和尚,總是喜歡穿著一身破爛捧著個鎏金缽四處化緣,幫人驅邪度鬼。
他一心為民除鬼卻忽然有一天摔缽還俗,宣奉殺生退出了佛門,並且揚言再也不相信除魔衛道的道人和僧侶。
為了除邪斬鬼,他召集了諸多刀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有些是正在逃難的殺人犯,有些則是身背命案入獄后滿釋的負罪之人。
因所召之人皆是殺氣極重的煞星所以起名為百煞門,這些不被家人和社會接納的惡人為了有個固定的生計,聚集在一起跟著念嗔和尚開始了這個算是為民除害的營生。
不過隨著這一代代的流傳和時間的推移,在和平社會的今天里沾染煞氣的人越來越少,百煞門的生意和人員也是不如以往,到今天這當家的門主已經換成了那念嗔和尚的曾孫女童婧,整個百煞門也就剩了幾十號人。
其實煞氣這玩意,說直白了正常人極少會有,也不願意有,這東西雖然傷鬼,但也傷人傷己。
煞氣都是建立在殺戮多少的基礎上,在古代或是亂世,如果你是斬千百敵將的將士或是殺人無數的殺手,這都會被很多人崇拜。而現代世界的今天煞氣太重的人不是殺人犯就是不祥之人,所以百煞門的人只會被人認作不幹凈,各地的鬧鬼事件除非真的是棘手到不行一般都不會找上百煞門的人幫忙。
「平時大家都是分散在各地,這幾天因為你的事都回了這鬼頭山,你快起來跟我去大廳見見當家的,這裡魚龍混雜,你待會可別多話。」老三說道。
「嗯。」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走了出去。
出了房間,跟著老三爬了幾百階台階,終於看到了這百煞門的聚煞廳。
這「聚煞廳」坐落在鬼頭山山頂,依山勢坐南朝北。
門廳上部高懸著"聚煞廳"匾額,廳內一個面帶黑紗的女子正中危坐,數十個人排列有序的坐在她的兩旁,面色各異的打量著我。
老三上前朝那黑紗女子了鞠了一躬,就把我拉到了跟前。
那女子應該就是當家的童婧了,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看不清她藏在黑紗後面的那張臉。
「當家的,這胡搞我帶來了。」
老三一說完,現場立刻嘁嘁喳喳的亂成了一團。
「不是說鬼將還魂嗎,我還挺期待的,怎麼是個屁孩子。」
「看那樣子別說殺鬼了,人都沒殺過吧。齊風譚怎麼能看上這麼個嫩雛兒。」
「這齊風譚也不行了,聽說啊,早就斬不了鬼了。」
「怪不得這麼容易就讓鬼玩死了,以前那可是見人見鬼都要橫著走的鬼見愁啊。」
坐在右側的一個黑鬍子老漢兒忽然清咳了兩聲嗓子,在場的人便知趣地停下了討論。
「童婧啊,齊風譚幾年都不回咱百煞門一趟,現在忽然扔回來個孩子,當咱們百煞門是垃圾站是不是,什麼廢物都收。」
聽這這老漢兒跟當家的童婧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不是個什麼善茬兒。
眾人一聽,立刻開始隨聲附和。
「當家的,乾脆殺了吧,齊風譚都被這小子剋死了,這是個更絕的掃把星啊。」
「就是就是,果老剛才說得好啊,咱百煞門又不是垃圾站,留著這等廢物幹嘛。」
現場又開始亂了起來,在座的人慢慢從一開始的評頭論足變成了對我和齊風譚的人身攻擊。
「這齊風譚不受別人待見就算了,怎麼連百煞門的同行兒都這麼排斥他。」我心裡不由開始嘀咕起來。
「給我都閉嘴。」那正座中央的童婧忽然一聲嗔怒喝住當場,嚇得我也是一哆嗦。
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眼睛都瞅著這位女子,等待這位年輕當家的發話。
「老三,那鬼將的煞器帶回來了沒有。」那童婧從座上走了下來。
我抬頭使勁眯了眯眼睛,居然隱約能從那黑紗里看到她的臉。
好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眼神里的一絲英氣似乎也都凝結在了她微微皺起的眉頭上,只是在她姣好的左臉上我卻看到了一道長長的疤痕,這恐怕也就是她為什麼要帶著黑紗的原因。
我閉上眼睛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氣勢,跟齊風譚給我的那種感覺好生相似。
「沒有,那煞器應該是被害死大哥的人帶走了。」老三答話道。
「是什麼人?」
「不知,我跟大哥都沒有感覺到,像是不人不鬼的東西。」
童婧思忖了片刻,繼續說道:
「那這麼說這些人的奪煞並不是沖百煞門,可你剛說這孩子是鬼將還魂,為何身上煞氣還這麼弱。」
「他是死人脈,三魂少了一魂,被人封住了鬼將的幽精。」
說罷老三便詳細的把那一晚的經歷跟大家複述了一遍,不過我卻注意到他故意跳過了那本百鬼圖譜的事情。
聽完老三的描述這剛剛還帶頭起鬨的黑鬍子果老忽然又發話了,像是對我產生了興趣,一臉陰狠狡詐的盯著我。
「童婧,我倒是也想收這個孩子為徒,你看怎麼樣。」
這果老原名果正,樣貌倒是一點都不正,歪鼻子小眼兒還長著一張蛤蟆似得大嘴,要不是留著這厚厚的黑鬍子擋住了小半張臉,大人見了恐怕都得做上他幾天的噩夢。
所謂相由心生,這面相一看就是個陰險毒辣之人,齊風譚都不知比他要正派多少倍。
「我不願意。」沒等童婧發話,我就一口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