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此生若重遊（2）

在不安和焦灼中，我日復一日的伺候那些在別墅區內的有錢人。有一天，7號里的女主人王阿姨讓我別再幫傭。因為我的緣故，瘋女人天天在她家門口張望，她早已受不了這種窺視，奈何對方是個瘋子，毫無辦法。不過，她還算待我不薄，另外介紹了金主，這人以前讓她出軌的丈夫回心轉意，重回家庭。據說是一位從香港來的風水大師。

我按她給的地址找到那個大師，按下門鈴，裡面傳來一個南方口音的男人聲音；「是誰？」

「我是王阿姨介紹來的清潔工小張。」我笑眯眯的回答。

「咿呀」門打開了一條縫，裡面呼呼冒出的寒氣，冷風激得我汗毛倒豎。

一踏進門，我就懷疑為什麼有人喜歡待在像冰櫃的地方，還點嗆人的熏香，見我東張西望，那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制止我，「小妹不要亂看，讓你擦哪裡，你就擦哪裡。」

我低頭聽候他吩咐。王阿姨說過，這個男人房間里的東西是不能隨便亂碰的，碰了就會中邪，因此嚇跑好幾個保潔人員。

而我剛好是第十四個。

他家朝北的房間全被鎖上，不許我靠近，並且朝南房間的香爐、法器、佛龕也不用我清潔。這份工作錢多事少，正合我意。

我打掃完陽台從北面的房間路過，突然聽到一陣風鈴聲，仔細聽是從裡面傳來，我剛一靠近就聞到一股腐臭。突然，大師喝住我：「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我點頭哈腰。

「吩咐過你，那裡不用擦。」大師叫我過去，遞給我錢，順便把我攆了出去。

每天晚上工作完回家，我頭一件事就是給男神發私信，這是我長年唯一聊以慰藉的事。不過，他紅了以後沒再回復過我了。前幾個月，他突然轉運主演了一部網路遊戲改編的電視劇，電視劇很快熱播，憑此劇，他粉絲數量成倍暴增。

「唉。」我往後一仰，這時耳邊突然響起，「女兒！」的凄厲呼喚。

又是那個瘋女人，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有完沒完。

我用耳塞應對她的哭泣和哀嚎，卻聽到風鈴聲，我急忙拿開耳塞，周圍只剩下瘋女人的哭泣之聲。我的心砰砰直跳，卷緊了被子不敢動彈。

第二天，我渾渾噩噩的去上班，走到大師門口就聽到院子裡面傳來廝打的聲音。一個女人用粗啞的嗓子說：「還我女兒！」

自從她被我推下樓以後，就時常跟蹤我，居然又從王阿姨那裡跟到這裡。

只見大師一腳把那女人踢倒在地，怒罵到：「滾。」

蓬頭垢面還瘸著腿的瘋女人抱著他的腿，發出凄厲的叫喊，「還我的女兒。」而大師拚命的搬開瘋女人抓著他的手。

在他們扭打的時候，我看見門口閃過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那男人身上穿的和我男神喜歡的是同款，我曾有次接機，見我男神穿過這個牌子的風衣。

「還愣著幹什麼，快拉開。」大師回頭見目瞪口呆的我，沖我吼道。

「女兒！」瘋女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貪婪地流連在我的身上，令我毛骨悚然。

我連忙跑去叫保安，保安人員拖走了瘋女人，她兀自瘋狂大叫，指著我說：「看你後面。」

我猛然回過頭去，什麼都沒有。

下午幹活，我想起瘋女人的話，疑神疑鬼的看了後面。朝北的那房間門上，浮現出一張小女孩的臉，隨後慢慢隱去。

可能是光線折射所致，我打算做活完早點走，一打開門，又看見那個瘋女人，她蓬頭散發，佝僂著背，一邊粗野的嘟嚷著一邊從我身側鑽進了房間，我一把沒抓住她，卻讓她得空鑽進來。

隨後幾個狼狽的保安也追來，拉拉扯扯中瘋女人撞開了一樓朝北的房門，闖了進去，跟進去的保安馬上又退了出來，彎腰嘔吐。

房間里用紅繩吊著經文布包裹的三具屍體，屍體看不出大小，因為已經完全烤乾皺縮著。

我聞到一股強烈的腐臭味，彎腰捂著鼻子，卻忽然瞥見，一具屍體掉了下來，經文布包散開，屍體臉上被刻滿經文，黑黑的皮膚乾枯的貼在臉上，雙眼只剩血窟窿。

尖叫著跑出去的保安很快報了警。

原來這位會為人轉運的大師，是個養小鬼的。他向警方交代屍體都是他花高價買來養成小鬼給有錢人轉運，通常都會買一些無父無母死的冤屈的小孩，因為他們怨氣重又少有人會追究。在隨後的交代中，大師說出一連串要養小鬼的當紅明星，其中也有我的男神庄易辰。

從他家中搜到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屍身中，並沒有瘋女人的女兒。

大師被抓害我又沒了工作，只能心驚膽戰的待在家中，聽著樓下的瘋女人哭號。我甚至不敢像以前一樣上網刷微博求安慰，因為不想再看見庄易辰。我猜到那日門口瞥見的風衣男是誰，只是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相信。

夜裡，我再次被瘋女人的哭號聲驚醒。我覺得口渴難耐，走去倒水喝。

我看見了乞討女孩。

她在我的茶杯里——一杯白開水，變成了一杯紅白相間的粘稠泛著血腥味的東西。在那紅色的液體中，漂浮了兩隻變形的眼球，儘管它們已脫離人體，但仍是一雙帶著眼神的眼球，它們透露出哀求和絕望。我認出那是屬於乞討女孩的那雙漆黑的眼睛。

我尖叫一聲把茶杯扔出去很遠，水被潑到牆上，濕漉漉的印記化為一張人臉，這張臉是完好的。她對我唱起歌，「此生若重遊，看往事景依舊。信念縈懷不休，細雨不憐思幽幽……」

風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此生若重遊》有個特別的風鈴前奏，是我當年執意讓編曲加的。

我拉開房門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