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兔子精
第11章兔子精
推杯換盞間,前幾日的憂傷都暫時遺忘了,這也許是自從兒子出事以來老王心裡最平靜的一刻。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很快酒足飯飽,客人都各自散去了。
剛剛還觥籌交錯的廳堂里這會就只剩下夫妻兩個互相對視的無言和滿屋的落寞,兒子的遺像還在供桌上孤零零的擺著,燭火搖曳,化成一室悲傷。
老王已經不記得這是兒子出事的第幾天了,似乎兒子一直還在身邊沒有走遠。那聲「爸,我回來了……」那聲「媽,飯好了……」也許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悲自古以來都是這世上最沉重的,兒啊……老王在心裡默默的喊著。
似乎這一聲無言的吶喊真的被兒子聽到了,燭火閃爍間一個畫面突然清晰地浮現在老王的腦海中。
猶記得那天中午,兒子吃過飯後一如既往的去門口堰塘邊的大樹底下乘涼,沒過好大一會卻忽然急急忙忙跑回來給自己說了句什麼水裡有大紅魚。
然後就又出去了,當時自己也沒在意,紅魚么堰塘里的確是有的。
也就是那天下午,兒子再也沒回來。
說來也巧,一向健朗的自己那天剛好身體不太舒服總感覺頭暈眼花的便到床上躺著了,沒想這一趟就是一整下午,直到晚上媳婦從地里回來才發現沒了兒子的蹤影,兩人才開始意識到不對勁。
找遍了整村也沒發現兒子的蹤影一直到第二天才被別人告知兒子竟然從水裡浮起來了。
大紅魚?堰塘里的魚再大也大不到哪去,稍大點的每年過年那會都被撈起來各家分了。
況且兒子一直跟著自己打漁啥樣的大魚沒見過,值得他那麼驚奇的跑回來告訴自己一趟,看來那魚還不是一般的大紅魚了。
於是,老王就在堰塘底下從早等到晚,等大紅魚現身。
一連著等了十幾天,途中都曬中暑了好幾回。
可任旁人怎麼勸老王都不聽,好似著魔了一樣。
大傢伙便也不再多費口舌了,只當他還沒從喪子的悲痛中緩過來。
守株待兔果然還是有用的,總算讓老王見識到了大紅魚的真身,可就是這回差點都讓老王丟了命。
那天,日頭大得很,雖然坐在樹蔭底下也難抵陣陣襲人的熱浪。
太陽照得人昏昏欲睡,老王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入了夢。
忽然間,眼前的水塘里翻起了巨大的氣泡,那塊水域就像是一鍋燒開的水沸騰翻滾著。
浮浮沉沉間一條有小船般的紅魚從水底升起,這魚身長兩米,渾身血紅血紅的魚鱗透著不同尋常的詭異,眼珠子好似酒盅一般射出讓人暈眩的光,就像兩個漩渦令人看著看著就不由自主的著迷。
大紅魚,大紅魚,老王低喃著,從椅子上站起,一步步朝堰塘走去,一步兩步,直到水漫過小腿。
他如同自殺般兩眼無神對自己的行動渾然不覺,眼看著就要被水漫過腰了,猛地一聲巨大的聲響在耳邊響起給他腦中「砰……」地一擊,這一擊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這會兒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人恐怕真是腦子有問題了,還不趕緊上岸等著送死啊,老王連忙驚驚慌慌的游上岸。
一直到了岸上他還心有餘悸,等緩過神來才驚覺自己剛剛真是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或許剛剛那一聲巨大的聲響是兒子在提醒自己。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大紅魚,可那魚明顯不是堰塘里該有的東西。
雖然弄清楚了兒子溺亡的真正原因但一個更大的疑問在老王心底產生,那就是這紅魚究竟是什麼東西?
踉踉蹌蹌的回了家,老王給媳婦一說這剛剛發生的事情,驚得他媳婦一身冷汗,連忙去熬了碗薑湯給他驅驅寒壓壓驚。第二日,老王就挨家挨戶給村裡人說了昨天看見大紅魚差點被其害死的事情,畢竟這東西太怪,萬一讓別人上鉤給害了性命可就不得了了。
這一下全村人都又炸開了鍋,村長連忙在大喇叭里通知大家迅速集合共同商量大紅魚的事情。
經過眾人的一番商量,老王才得知,這種魚恐怕不是真的大魚很有可能是水中厲鬼所化。
年紀稍微大點的人都知道,水鬼常常會通過更種各樣的方式讓人產生迷幻,使水邊之人慢慢的自投羅網。
它們是由有怨氣的溺死之人變成的,一般在正中午或晚上作案,專逮心智不堅定或者身上陽氣弱的人下手。
如果以後外出釣魚或者游泳,哪怕站在岸邊一旦看見不同尋常的魚類也不要因為一時好奇而下水,趕緊遠離,因為那東西很有可能是隨時準備奪你性命的水鬼……這絕非聳人聽聞。
水猴子事件剛剛平息不久,在大家已經恢復正常生活的時候洛河又給眾人開了個玩笑。
因為又有人被迷了,這裡說的被迷了就是有被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弄得精神迷幻,做出一些怪異的舉動。
還好,這回沒有出人命,只是虛驚一場。這次的事件主角正是前文中提到的王大山他爹,那個差點死在大紅魚手上的可憐老頭。
王老頭,一輩子勤勤懇懇、踏踏實實,雖說不上有什麼傑出事迹和突出貢獻但好歹沒有干出什麼眾人皆知的惡事,可就是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農民卻三番兩次的被怪事纏上,也著實叫人費解。
這次和上回的水猴子事件不同,因為王老頭是在水邊的田裡被迷的,而且身上也沒出現傷痕,只是精神上稍微受了點刺激,胡說八道了幾天便好了。
當時還是自己平安回到家的,就好像只是誰想嚇唬嚇唬他卻又覺得於心不忍最後專門護送了他一程。
那天王老頭打早就吃過早飯準備到田裡去除草,背上一壺水和一把鋤頭,帶著草帽老王就出發了。
老王要去的那塊地正好在洛河邊上,是由河灘改造的,原是大水沖刷出來的荒地。
沙土性質的灘涂地也不是很肥沃,本來老王只是覺得閑著無事開墾一下種點南瓜活多少是多少。
反正兒子沒了總像沒了主心骨,自己也只有在勞動的時候才能稍微找到一點實實在在活著的感覺。
農村人是樸實的,同時也是含蓄的,老王的痛苦無人傾訴,只能化悲憤為力量,將所有的餘力發揮到農活上。
早晨七八點鐘的太陽還不是很烈,橘黃色的在天邊散發著溫暖的光。
趁著還算涼爽,老王開始了一天的勞動。
望望眼前這塊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地,擼起衣袖老王便揮起了鋤頭。估摸著干兩三個小時差不多就能除乾淨草,順便還能把地翻翻整整。
洛河就像個安靜的姑娘,著一身素白的輕紗,在邊上嫵媚的躺著,曲線玲瓏,端莊嫻雅。
洛河流淌了不知多少年,說是五四村的母親河也不為過。因為她哺育了無數人,沿河的村子都是靠著洛河的水在生存繁衍著。
雖說生活用水不是直接從這大河中取的,可灌溉水稻的農業用水卻全是取自這裡。
若不是有洛河的存在,村裡的水稻也不能年年豐收,在鬧飢荒的那幾年困難時期這洛河也算是間接養活了五四村的幾百口人。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算水猴子事件令眾人對這裡的戒心更重了一分,但是在大傢伙的心底最深處還是對這條大河有著說不出的依賴之情。
因是大河,加之彎彎道道多,所以每年漲水季節總能沖刷出一些沙地和灘涂地。
這地大家也都是充分利用起來,因為取水方便所以也還算很受歡迎。老王的地只是其中一塊,平時在河灘上勞作的村民還算挺多的。
由於老王的地地理位置較偏僻,正巧在狗跡嶺腳下的一塊小坡邊,被一片天然生長的樹林遮擋住,所以不容易出現在其他人的視線範圍之內,這也是老王這回被迷之後沒人及時發現的原因。
老王在幹了一個小時之後,也累了,準備去坡下的樹林中休息休息,借著樹蔭喝點水緩一緩。
當時自己正就是看中了這塊樹林能夠遮擋住陽光,勞動累了還能有陰涼地坐一坐,不顧大家的反對選了這裡開墾灘地。
從開墾到下種到南瓜發芽、育苗、抽蔓,眼見著就要結果了,老王眼裡好似已經看到了一個個金黃金黃的大南瓜般,坐著坐著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來。
自己也在納悶,當時大家一致不要這塊地,說是像這種地方不安全。
說這裡不安全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一是直接連著狗跡嶺害怕那野狗突然下山傷人,二是因為有這塊樹林遮擋在這裡出個什麼事情也不能夠被其他人及時發現,如果中暑或者有個什麼突發疾病倒在地里可能死了都沒人知道。
當時自己也是沒想那麼多,覺得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可沒想到就是這種僥倖心理讓老王這回吃了苦頭。
南瓜的生長期大概100天,現在到了抽蔓期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了,啥事也沒有發生,傳說中的野狗也沒下山,自己不也是好好的么!
當然這是前話,也就是出事之前說的話。那后話是啥?不用說,就是肯定出事了。
這是塊松樹林,樹大概都是碗口粗,不大但也不小。中間也夾雜著幾顆老柳樹和楊樹,那其中的一棵柳樹得有上百年了吧。
大概都有7、8米高,樹根有些遒勁地隆起,此時的柳枝已不再是「色淺微含露,絲輕未惹塵……」的柔弱之態卻有些遮雲蔽日的蒼勁之感。
歇息一會也差不多恢復了些力氣,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老王重新拿起膝蓋旁的草帽戴上頭頂,準備繼續到地里幹活去。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咯,一把老骨頭干一個多小時就累了真是啊,唉!
老王嘆口氣自言自語道,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失落,估計又是想起去世的兒子了吧。
沒走兩步呢,一隻白色的毛團團突然從腳邊一竄而過,那速度快的呀,只一眨眼間便沒入了草木中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草還在晃動著象徵著剛才有東西經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