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外
第11章意外
打的到了醫院,宋卓希已經等在醫院大門口了。
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衛衣,胸口甚至還有小熊圖案,頭上戴著鴨舌帽,眼睛上架一副黑框眼鏡,站在那兒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來。
深秋午後的陽光似乎格外金黃,灑在他身上看起來分外溫暖。不過衣服雖然穿的有點幼稚,他的臉色卻很沉重。
嘉語走過去問:「出什麼事了嗎?」
宋卓希帶她往前走,一邊低聲說:「她前段時間忽然打電話回來說要結婚,我媽讓她把對方帶回來給他們看看,結果她沒多久居然一個人回來了,然後就不肯出去了,問她出了什麼事也不肯說,我媽只好把我叫回來。」
嘉語很意外:「那她怎麼會忽然住院啊?」
「我覺得她精神狀態不對,希望她去看看心理醫生,沒想到她居然抗拒到要自殺,鬧得受了傷,就進了醫院。」
嘉語想了想,明白過來了:「這事是我當初沒考慮清楚,她受了暴力傷害肯定會有心理陰影,我那時候以為只要把她送去澳洲就能避免這裡的流言蜚語,但是把她的心理調適給忘了。」
宋卓希攬了攬她的肩膀:「不關你的事,要怪也怪我,她去北京找我才遇到那種事,你那是幫她,不要什麼都扛在自己身上。」
嘉語嘆了口氣,點點頭。兩個人已經走到病房門口,嘉語忽然問宋卓希:「你爸媽不在吧?」
「不在,他們晚上才會過來。」
她鬆了口氣,推開病房的門。
庄敏宜靠在病床上打點滴,瘦了不少,一張臉白寥寥的。看到嘉語進來,她的眼裡頓時露出狂躁的情緒,居然還想扒掉手腕上的針頭,被宋卓希搶先按住才沒得逞。
「別激動敏宜,嘉語是來看你的。」
「都是你造成的杜嘉語!」庄敏宜激動地伸手過來抓她,被宋卓希擋住,在他胳膊上撓出了一道紅印。
嘉語被她的模樣嚇到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如果不是你一定要報警,我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
「……」
宋卓希大聲喊來醫生,很快有大夫過來給她一劑鎮定劑,她這才安分下來了,躺在那裡死死看著嘉語。
嘉語坐到床邊,盡量不刺激她:「你好好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不是說澳洲不會有人知道嗎?」她笑起來,笑得眼淚橫流也停不住:「我去了澳洲,想要重新開始,我甚至找了個男朋友,連閃婚都想到了,可是居然有朋友從國內帶來了消息,我成了學校里所有人議論的對象,他們都看不起我……」
她有點想睡了,說到這裡卻忽然一把拽住了嘉語的手腕,瞪著眼睛說:「你知不知道,居然還有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我指指點點,連我男朋友都不放過,沒有人敢要我了,誰能受得了這種日子?」
宋卓希要過來勸她,嘉語阻止了他,她拉下庄敏宜的手,盡量不刺激她,聲音放低:「那種人也算你的朋友嗎?那種連受害者都不寬容的地方也叫學校嗎?你只知道報警會害了你,那你有沒有想過不報警的後果?如果張立今發現你喜歡吃啞巴虧,他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到時候你還要繼續忍嗎?」
「……」庄敏宜被她的話嚇到了,眼神迷茫地盯著屋頂,躺在那裡不動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除了那些嘲笑你的人,至少還有宋家的人關心你。」嘉語站起來,朝宋卓希使了個眼色,走了出去。
兩個人沒走遠,站在走廊上時刻關注著病房的情況。嘉語說:「她還是該去看心理醫生的,不然以後不止是恨我,可能連你們全家都恨上了。」
宋卓希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也跟我爸媽商量過了,他們也都覺得她該接受治療,不然以後前途就毀了。可是現在要怎麼說服她去治療啊?我工作也忙,沒多久就要回去了。」
嘉語一時也沒辦法,看看天,時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爸剛回來,我得回去陪他吃飯。」
「嗯,你回去吧。」宋卓希嘆氣:「真是沒個消停的時候,要是現在不出這事兒,我也能去見見未來岳父岳母了。」
嘉語故意冷笑兩聲:「等你把你爸媽這關過了再說吧。」
只要一看到庄敏宜就會想到她爸這四年在監獄里遭的罪,嘉語實在沒有好心情。
回到家,飯桌已經擺好了。她爸媽還沒吃,都在等她。
嘉語坐下來說:「去醫院看了個朋友,回來晚了,你們先吃啊,等我幹嘛。」
她爸問:「什麼朋友?以前的同學?要不要緊啊?」
嘉語乾笑了一下:「對,同學,不要緊,我明天再去看看她吧。」
第二天沒等她再去醫院,庄敏宜的電話先打來了。
嘉語陪她媽買菜去了,沒有帶手機,她爸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手機一直在響就去接了,告訴對方等會兒再打來。
電話那頭的庄敏宜沒想到會有個陌生男人接電話,立即問:「你是誰?」
「哦,我是嘉語的爸爸。」
庄敏宜一愣,脫口道:「你出來了?」
嘉語爸爸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嘉語把這事都告訴她了,看來兩個人關係應該不錯。剛好電話里傳來護士來叫庄敏宜打針的聲音,他一下想起來了,問她說:「你是不是嘉語同學啊?她還說今天要去看你的,你好點沒有啊?現在一個人在醫院是吧?唉,女孩子在外要多保重身體啊,生病很麻煩的……」
「……」庄敏宜接不上話來。電話那頭是被她害的坐了四年牢的人,現在居然在向她表示關心。
她的心情很矛盾,如果是杜嘉語,她還能梗著脖子罵她假好心,可是這個人她沒辦法罵。他本來就是無辜的,要不是她當初做的錯事,也不會連累到他。現在他出來了,而她已經自食惡果了。
庄敏宜很清楚嘉語的爸爸有這種反應是因為還不知道她是誰,可見嘉語根本沒有把幕後黑手是她的事情告訴她爸。她忽然覺得之前那麼強烈的情緒都沒有意義了,杜嘉語遇到事情只會埋頭解決,根本沒有留意過她這個對手,她有種自己演獨角戲的感覺。
其實真的有那麼恨杜嘉語嗎?似乎也不是,她只是想找個發泄對象,是嘉語一定要報警的,事情傳揚出去了,所以才惹來那麼多後續。她需要找個人轉移掉對過去的後悔和對自己的責備,嘉語是最好的人選。
「那我晚點再打過來吧。」她哽著聲音掛了電話。
宋卓希剛接完聚星的電話回來,看到她獃獃靠在床頭,看上去蠻平靜的,於是試探著問了句:「敏宜,跟我們去看心理醫生好不好?」
他手上的工作真的不能再推了,吳翠珊已經放話說有幾個工作要找別人替代他了。韓祖哲和鄭楠一直對他虎視眈眈的,不可能不趁機動作,何況一直拖延工作本來就不是一個敬業演員該做的。
庄敏宜看著他:「我感覺我已經成你們的累贅了。」
宋卓希連忙坐過來安撫她情緒:「沒有的事,都是一家人,別說這種話。」
庄敏宜忽然眼眶紅了:「你越是對我客氣我就越不甘心,你就不能像對杜嘉語那樣對我嗎?看你們倆說話,就像跟我隔著一個世界。」
宋卓希一下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嘉語總說自己對她太刻薄,不是毒舌就是嘲諷,偶爾甜言蜜語都是有目的的,結果庄敏宜居然還羨慕這種態度,這都什麼事兒啊。
庄敏宜說完這話像是徹底平靜了,過了好一會兒,點頭說:「我去看心理醫生,我不再做你們的累贅了。」
宋卓希驚喜地看著她:「真的?」
「嗯。」
嘉語在家幫她媽擇菜的時候,宋卓希打電話來告訴了她這個好消息。
「怎麼這麼突然?她是不是有什麼其他想法啊?」嘉語習慣凡事往壞處想,特別莊敏宜現在又處在情緒不穩定的時期,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宋卓希說:「我也很意外,但她反覆保證了。剛才我爸媽來過,他們已經給她找好了心理醫生,你那邊不用忙了,明天差不多就能跟我走了。我已經跟吳總監說好了,我們直接從這邊去昆明,小寶從北京出發跟我們在那兒碰頭。」
嘉語掛了電話還在納悶,庄敏宜怎麼忽然就變乖了?
她爸看到她拿著手機發獃,一下想起電話的事,把她那位「同學」打電話來給她的事說了。
「你跟她通話了?」
「是啊,」她爸莫名其妙:「不能跟她說話嗎?她還知道我坐牢的事,應該跟你關係很親密吧?」
「……算是吧。」嘉語有點明白了,可又更迷糊了。庄敏宜的心思其實非常敏感,就是這種敏感讓嘉語摸不透她的想法,就像當初發生張立今那事一樣,她總能做出點讓所有人都驚訝莫名的事情來。
第二天宋卓希一早就打電話把嘉語叫起來了,臨走前還不死心地想要見一眼岳父岳母,被嘉語壓下來了。
「等從昆明回來吧。」
宋卓希坐在機場里,一邊翻雜誌一邊咬牙切齒地說:「我可能是全世界最主動、最積極的女婿了!」
昆明號稱春城,在北國天氣漸漸寒冷起來的時候,在這裡拍戲是個不錯的選擇。
導演大病初癒,人清瘦了不少,但勁頭不輸以前,照舊拚命,劇組也就只有宋卓希肯跟著他一起拼。
舊戲復拍,媒體也很關注,紛紛過來採訪探班,宋卓希理所當然地成為採訪紅人,只是這次出現了很多有關私人的問題。
「宋先生,請問你和最近走紅的韓祖哲不和,是不是真的?」
「宋先生,請問業明集團的張立今強姦案和你的親屬有關,能澄清一下嗎?」
「宋先生,您和您的經紀人目前是什麼關係?」
「……」
嘉語在旁邊提醒了幾次要問電影相關問題,毫無效果,乾脆叫梅小寶上去擋記者,自己拉著宋卓希離開。
因為這件事,之後的採訪換了同劇組的女一號劉菲琳上。她很給力,毫不介意記者胡亂的發問,還自曝說已經交了男朋友。這還不不算什麼,真正讓人驚訝的是,她的男朋友是韓祖哲。
嘉語晚上在酒店聽梅小寶說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
「韓祖哲啊!太驚訝了,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的?」
嘉語立即拿起手機給韓祖哲打電話,她要問問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韓祖哲似乎早料到她會打電話過來,語氣很無所謂:「嘉語姐,你誤會了。前段時間有人介紹我認識了劉菲琳,她告訴我說這部戲還要招演員,雖然戲份不是很多,但我也想試試,所以就請她帶我去試了鏡,至於她忽然這麼說,除了炒作還是炒作吧。」
嘉語更不高興了:「小韓,你要弄清楚,現在你是起步階段,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不要太急,你好像始終沒聽進去。試鏡的事你跟我商量了嗎?你確定檔期排的過來嗎?要炒作的事你跟我商量了嗎?劉菲琳比你老練多了,你以為你能玩兒的過她?」
韓祖哲笑了一聲,語氣也不怎麼好了:「嘉語姐,你這麼激動,是不是宋卓希不希望我出現在劇組啊?也對,畢竟他對你而言才是最有利益價值的。」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嘉語氣急了反而平靜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宋卓希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根本不存在他不希望你出現的說法。我搞不懂你為什麼要把他當做敵人。」
「沒有啊,嘉語姐你又誤會了……」
嘉語掛了電話,他再說什麼,她已經聽不下去了。
當初學校舞會上那個羞澀微笑的大男孩已經不存在了,這個圈子是個大染缸,而他似乎早就敞開懷抱任由浸染。
發現她心情不好,梅小寶早就溜了。嘉語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決定去找宋卓希。
「你說劇組要招新演員?」宋卓希很意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哦,我知道了,是導演臨時改了劇本,加了個新角色。這是副導演的工作,我也不太清楚。」
嘉語在他身邊坐下,嘆氣說:「韓祖哲想要這個角色,甚至都跟劉菲琳搭上了。」
「原來是這樣。」宋卓希冷笑:「我說提問的時候怎麼老提到韓祖哲,原來是早就在做準備了。到時候他一進來,媒體就會把他跟我寫成兩大話題人物,劉菲琳恰好成了戲里戲外爭奪的焦點。」
嘉語翻白眼:「就知道有她的份。」
宋卓希聳聳肩:「算啦,既然長了螞蚱的腿,少不得要蹦躂,原諒她吧。」
嘉語記得劉菲琳有個綽號就叫螞蚱,有點無語:「你能不能別這麼毒?」
宋卓希很無辜:「我只是打個比方啊,你真會聯想。」
「……」還成她的不是了。
劉菲琳也是無奈,剛剛走紅,接了這部電影的女一號,本以為可以順順噹噹,誰知道導演住院,電影暫停。空白期內,其他演藝活動她也沒接到多少,那段時間大家的注意力幾乎都在聚星選秀節目上,她這個剛紅起來的女星都快淡出人們視線了。這次回來,她抱著重整旗鼓的決心,當然要儘可能的炒作一下。
其實她本來選定的炒作對象是宋卓希,可惜他太有防範心理了,根本接近不了,想拍張曖昧的照片都沒機會。何況他那個經紀人又寸步不離地跟著,煩得要死。
韓祖哲這個人選不錯,識相,還懂配合。
的確配合,沒過多久,韓祖哲居然還抽空來探班了。
嘉語正在跟梅小寶說話,忽然看到他出現,還以為是眼睛花了。
「你怎麼來了?」
韓祖哲還頂著偶像劇里的髮型,穿一件紫色襯衫,戴著黑超,笑了笑說:「偶像劇剛剛殺青,有個朋友要來昆明,我就跟他一起來了。」他很會做人,叫助手把帶來的禮物拿過來,雖然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整個劇組幾乎人人有份。
宋卓希拍完一場戲下來,看到他也有些意外:「這不是小韓嘛,怎麼有空來探班?」
「來看看你們的進度啊,順便來見一下總導演,這是副導演的意思。」
宋卓希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來見『女朋友』的呢。」
「哈哈,宋先生就別開我玩笑了。」
話雖這麼說,但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員都以為他跟劉菲琳真的在交往了。
大概是嘉語表現的不太高興,韓祖哲並沒有逗留多久,試鏡完就走了。
導演在事後跟宋卓希說:「外形不錯,可惜演技還不太成熟。另外,我覺得他好像在刻意模仿你的表演技巧,有些地方處理的跟你真的蠻像的。」
宋卓希笑了笑:「看來我還挺有價值。」
導演很無奈:「我只是不希望讓觀眾感覺一部電影里有兩個宋卓希而已。」
在昆明拍了一段時間的戲后,全劇組要前往大理的蒼山洱海拍外景戲,於是又是一次大轉移。
工作人員先出發去安排,演員緊隨其後。宋卓希出發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嘉語昏昏欲睡,路上還怪他幹嘛挑了這麼個時間。
「沒辦法,車都安排滿了,早知道你這麼困,我就耍大牌叫他們讓我先走了。」
嘉語乾笑兩聲,繼續打瞌睡。
從昆明到大理,坐大巴要四五個小時,自己開車雖然快,但起伏不斷的路況是很大的考驗,現在是晚上,司機更不敢冒險。
開出市區后不久,四周就黑黢黢的了,漸漸的,視線里除了高山的輪廓外就沒別的東西了,更聽不到一點人聲,嘉語因此反而睡得更香了。
宋卓希看她這麼疲倦,有點後悔,早知道還不如讓她和梅小寶一起走了。梅小寶因為要提前去安排住宿,早上就跟工作人員的車走了,他是不想嘉語跟著他們擠。
司機專心開著車,不好打擾,嘉語又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太安靜的環境里,沒人聊天的確容易犯困,宋卓希乾脆拿出耳機聽音樂。
可是耳朵里好好的歌曲忽然變了調,無比刺耳。宋卓希吃了一驚,連忙拿下耳機,其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眼前一陣天翻地覆,視線里只有車燈在不斷的翻滾搖晃,人已經失重,汽車從毫無阻擋的道路邊上翻了下去,他唯一的意識是保護住身邊的嘉語。
遠處在修鐵路,所以附近有挖掘機加高過,不算特別高,最值得慶幸的是車翻下去是正面朝上的。
即使這樣,像揉面一樣滾下來,受傷是在所難免的。宋卓希渾身疼得厲害,頭暈腦脹,很想吐,但意識還算清醒,趕緊叫前面的司機,他已經昏迷了,車窗玻璃碎了一大塊,車裡全是血腥味。
「嘉語!」車燈還亮著,他低頭看著被他摟在懷裡的人,她也昏迷了,一隻胳膊上都是血。
宋卓希咬了咬牙,忍著痛開門出去,繞到對面再把嘉語抱出來,本來想把司機也弄出來,但他流血太多了,宋卓希不敢輕易挪動他。
他找出手機打120,信號不太好,好不容易接通了又說不清楚自己在哪兒,最後只能按照離開時間大致估算了一下。
「離昆明很遠了啊,先生你現在情況還好嗎?如果可以,請跟我們保持聯繫,我們會儘快趕來的。」
宋卓希補充說明了現在的狀況,希望他們帶足人手和工具,120於是決定聯繫消防隊一起過來。
他坐在地上,看看上方,太高了,肯定爬不上去。
嘉語還在地上躺著,他借著手機燈光查看她胳膊上的傷時,她自己醒過來了。
「怎麼回事?」她坐起來,驚駭地看看汽車,又看著他:「卓希,你在流血。」
「沒關係,會沒事的。」宋卓希知道這是騙人的,還不知道司機能撐多久。
「我說真的,你在流血。」她指了指他的右臂,宋卓希為了證明自己沒事,特地動了一下右臂,發現不對了。
好像已經斷了。不僅僅是這樣,他的頭上也破了一塊,一直在流血,居然到現在都沒發現,難怪頭一直暈。
嘉語爬過來,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捂住他頭上的傷口,聲音都在抖:「打120了嗎?」
「打了,沒事……」宋卓希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情況,心一松就撐不住了,靠在她身上說:「我先睡會兒……」
醫務人員趕來的時候嘉語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她並沒有頭暈或者任何不適癥狀,只是等得受不了。
刺目的燈光和喧囂的警笛讓她心煩意亂,宋卓希被用擔架抬走之後她就暈過去了。
後來她是被醫院裡的藥水味刺激醒的,醒過來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愣了很久,天已經亮了,也不知道距離事故發生過去了多久。她連忙拔掉輸液管,要去看宋卓希。
一個小護士進來,看到她要出去,叫了起來:「幹什麼呢?躺回去好好休息。」
「我要去看一下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他怎麼樣了?」
「你說宋卓希嗎?」
「是,他怎麼樣?」
「他失血過多,在搶救。」小護士白她一眼:「躺回去繼續打點滴,你現在去了又能怎麼樣?」
嘉語被她說得愣了愣,只能乖乖躺了回去。
她能怎麼樣,又不是醫生。
小護士看她聽話了,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叫來了警察。
嘉語把基本信息說了,請他們聯繫聚星和宋卓希的家人,然後借口累了支走了他們。
她找出手機,上面全是梅小寶的未接來電,她容易一驚一乍,嘉語就發了條簡訊過去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她動了一下胳膊,有點疼,但傷得不重,應該是車翻下去的時候擦了一下。旁邊的病床上一個老奶奶在呼呼大睡,護士剛才來過,暫時應該不會再來,她偷偷溜了出去。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裡面。嘉語等了一會兒,始終沒見滅燈,越來越急,一轉身看到護士過來了,趕緊回了病房。
下午的時候宋家人到了。嘉語是聽來送葯的小護士說的,明星的家人當然值得八卦,嘉語聽她說著宋卓希的家人如何如何體面,知道自己這下更看不見他了。
「他現在怎麼樣了?」
小護士說:「搶救回來了,今晚過了就沒事了。你放心吧,我們肯定盡心救他。」
嘉語訕訕地笑了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他的經紀人,所以比較關心而已。」
小護士一副「你少蒙我」的表情,用一種深知娛樂圈內幕的語氣說:「行了行了,你們那點事誰不知道啊。」
嘉語有點無奈,但看她很好說話的樣子,試探著問了句:「能不能找個時間讓我去看看他?」
小護士看了看輸液袋:「輸完這袋再說吧。」
嘉語一個勁地道謝。
宋卓希的父母並沒有離開的打算,看樣子是要守整夜。上次庄敏宜出事他們就沒在身邊,已經很愧疚,這次親生兒子遭遇的是生命危險,不守到他脫離危險是不可能走的。
嘉語沒有機會接近,遠遠站在走廊盡頭看著病房的門,手指無意識地揪著病服衣角,現在除了替他禱告之外,居然什麼也不能做。
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庄敏宜走了出來,看到她有點意外:「你怎麼在這兒?我還想去看看你呢。」
嘉語神情冷淡:「我沒事,卓希怎麼樣?」
「今天晚上熬過去就沒事了,醫生說希望很大。」
嘉語並沒有因為這話就鬆口氣。她忽然發現庄敏宜似乎變了很多,沒上次那麼暴躁了,看來心理醫生的治療是有效的,趁著她還算友好,嘉語道:「我想去看看他,但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庄敏宜想了一下:「要不你回去把病服換下來,我帶你去。」
嘉語不是很希望見到宋卓希的父母,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外套上都是血,已經扔了,只有一件襯衣還能穿,嘉語把袖子上的血跡洗了一下,穿的時候把濕的那一截卷了起來,跟庄敏宜去了宋卓希的病房。
宋啟雲很嚴肅,越美雲很端莊,但兩個人現在的表情只有疲憊,坐在病床邊守著宋卓希一動不動。
庄敏宜走過去,叫了他們一聲,指了指嘉語說:「這是我朋友,知道卓希出事,來看看他。」
嘉語以前遠遠見過他們幾次,但他們並沒見過嘉語,越美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謝謝了。」
「阿姨不用客氣,我空手來的,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人來了就好。」
宋啟雲沒說話,上下打量著嘉語,看的她有點慌。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去看宋卓希的臉,他安靜地睡著,看起來像是什麼事都沒有。
宋啟雲忽然開口說:「他的胳膊受了很重的傷。」
嘉語回神,發現他正看著自己,才明白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很嚴重嗎?」
宋啟雲點點頭:「很嚴重,醫生說他的右臂以後可能再也無法負重了,而且動作也會有障礙。」
「……」
宋卓希是演員,還是很多動作片導演鍾愛的演員,更甚至他還在期待那個三國戰將的角色,可是現在右臂受了重傷,那以後要是有打鬥動作怎麼辦?
宋啟雲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的演藝生涯可能要終止了。」
嘉語連忙否認:「不會的,他還可以轉型。」
「轉到哪一型?」
「他可以演文藝片,或者現代時裝劇,不一定非要演動作戲,就算演動作戲也可以找替身。」
「先不說他願不願意轉型,他的影迷是不是樂於接受這種轉型,你自己也知道那樣要放棄很多東西,甚至要從頭開始,他還有多少青春可以耗?而且你說的那些類型的電視電影就對肢體語言毫無要求了嗎?」
「那也用不著終止演藝事業。」
「杜小姐,」宋啟雲冷冷地開口:「我知道你是誰,你也不用在這裡跟我說大道理,你還好好地站在這裡,我兒子和司機卻都還躺在病床上,你自己也該明白是怎麼回事,難道你還要他繼續從事這麼危險的行業嗎?」
嘉語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也猜是宋卓希護住了她,但是演戲是宋卓希的夢想,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棄?何況他現在還在病床上,在這時候給他這個消息只會刺激他。
越美雲聽不下去,拉了一下宋啟云:「小聲點,卓希需要休息。」
庄敏宜趁機把嘉語推了出去。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還是回去繼續休養吧。」
嘉語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有什麼消息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行。」
這是很好的機會,借著宋家人的手就能把杜嘉語徹底趕出局,可是庄敏宜看著躺在床上的宋卓希居然有點心軟。
她收回視線看向嘉語的背影,狠狠掐住手心。
晚上吳翠珊親自過來了,梅小寶也從大理趕了過來,嘉語的病床邊擠得都是人,甚至還有一大群聞風而至的記者。
宋卓希的病房外被聚星請了人看守,他們挖不到新聞就只能來騷擾嘉語。吳翠珊一向好說話,今天卻很火大,叫人把記者統統趕了出去。後來院方也出了面,請他們不要騷擾病人,記者們終於離開了。
「宋老先生很強硬啊,」吳翠珊嘆氣:「不過宋卓希現在這樣了,的確很難辦。」
嘉語聽她語氣有點不對,連忙問:「怎麼了?難道你也覺得宋卓希該終止演藝生涯?」
「那倒不是,不過他肯定需要很長時間休養,所有演藝活動都要暫停,我只是在想應對方法罷了。」
嘉語靠在枕頭上不說話。
吳翠珊又問:「現在劇組那邊在趕進度,宋卓希的戲份就差幾個場景了,你看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拖著唄。」
「不可能的,因為導演的事已經拖了很久了,張立今出事後投資又一度出了問題,這部電影不能再拖了。」
「那是他們的說法,拍電影的都這麼說。」
「嘉語……」
嘉語抬頭看她:「吳總監到底想說什麼,找人代替宋卓希嗎?」
吳翠珊尷尬地笑了一下:「怎麼會呢,不過劇組在考慮改劇本,宋卓希的戲份可能會被砍掉一部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那砍掉的戲份由哪個角色代替?」嘉語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多心,一定是韓祖哲那個角色吧。」
吳翠珊不會做賠本買賣,一個演員身上的損失要從另一個身上補回來,不然她不可能這麼容易接受,還跑來充作說客。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省的我多說了,的確是他。」
嘉語嘲弄地哼了一聲:「這下他不會說我偏袒宋卓希了。」
吳翠珊覺得她現在比較激動,叫梅小寶好好照應她,提前走了,說下次再來看她。
梅小寶看到柜子上還放著打來的飯菜,驚訝地問:「嘉語姐,你不會到現在都沒吃飯吧?」
嘉語愣了一下:「我給忘了。」
「唉,你這樣什麼時候能好啊,宋先生的事還指望你去爭取呢。」
「對,你說的沒錯。」嘉語霍然坐正,她的確不能倒下。
但剛端過瓷盆,又被梅小寶奪了過去:「我去熱一下。」
她點點頭,靠在床上看著牆上的時鐘,就要到晚上了。
你一定要挺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