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陌上花已開，故人緩緩歸(1)

第32章陌上花已開，故人緩緩歸(1)

我相信我的心裡，有一個人，也只有這麼一個人。

可以見證我所有的愛恨哀榮、狼狽不堪。

他不是我的愛人、情人，或者親人。他是比愛人更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摯友、藍顏知己，以及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題記

翌日，兩人在清晨相繼醒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時，這對少年男女睜眼看到的便是對方半夢半醒的臉。昨晚兩人是一起睡著的，本來各自蓋了一床被子，半夜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兩床被子竟然糾纏到一處去了。

兩人睜開眼時，看見的就是對方有些驚愕的面容。然後，不約而同地驚叫轉身，少年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少女卻是乾脆鑽進被子里，只露出半張臉。看見葉子謙難得窘迫地撓著頭髮，片刻后，才不自在地道：「我……我去廁所了。」

蘇漠並沒有回應他，只見他拿著自己的外套，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房間。

擁著棉被，女生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終於忍不住微微地笑出聲來。

好不容易兩人算是都收拾妥當了，只是經過早上這一出，再見面時，各自還是有些不自在。

少年蓬亂的頭髮已經打理好了，只是穿著居家服一副沒睡飽的模樣，卻也是蘇漠從不曾見過的風景。

看著從來人模狗樣的少年頻頻打著哈欠，女生不由得覺得新奇，忍不住一直看著，頓時讓他炸毛。

「喂！你看夠了沒有！」一句話吼得蘇漠頓時不敢再看，默默垂下眼帘，她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有什麼嘛！昨天不是都看光了。」她說得很小聲，本以為少年不會聽見，誰知那端卻沉默良久，然後忍無可忍地怒吼道：「喂！我都聽見了！」

「……」

「蘇漠，你丫果然對我覬覦已久！」

「天地良心，我真沒有。」

「切——」

兩人笑鬧了一陣后，終於停歇下來。葉子謙大爺似的坐在她家沙發上，蹺了個二郎腿，見蘇漠愣在那裡沒事做，立馬就特自然地吩咐：「你還傻愣著幹嗎？做早餐去啊！」

蘇漠有點無語地看著理所應當大爺似的少年，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屈服地問他：「你要吃什麼？」

「陽春麵加糖心蛋。別煮老了。」蘇漠無語了一下，點了點頭就進了廚房。誰知葉大少竟然也跟了過來，看她麻利地煮麵湯，下麵條，攪拌荷包蛋。

某人笑得就像個傻子：「喂，蘇漠，你覺不覺得咱這特有老夫老妻的感覺？」

蘇漠白他一眼，不理會他。他卻來勁了，更湊近了點：「你看，為君洗手做羹湯。我主外，你主內，不特像那些結婚幾十年的老夫妻嗎？」

「你滾一邊去。不做事就別在這兒礙手礙腳！」女生用力地白他一眼，已經架好平底鍋，開火打算煎蛋。少年卻繼續嬉笑著，退開一點點，英俊的臉上依舊是志得意滿：

「我特喜歡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蘇漠乾脆直接無視她，熟練地倒油煎蛋，聽見他繼續不依不饒地說：「好像感覺看到了我們倆以後的日子。就我們兩個人，在這紛紛擾擾的人間煙火里，陪伴，老去，最後葬在一起。人世幾十載，一晃眼就過去了。而你還在我的身邊，從不曾離去。」

少年說得很慢，蘇漠的心卻跳得很快。無可抑制地，她似乎真的被他的言語所感動，看見了未來的日子。

沒有慘淡，沒有傷害。風風雨雨，都有身邊這個已經長成了男子漢的少年和她一起，承擔所有。

那些未來所臆想的美好畫面，似乎有了身邊這個人，就再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難以觸碰。

蘇漠覺得心尖都在抖，偏偏面上不動聲色，鎮定自若地推開他，竟還能開玩笑：「葉子謙，你別亂開玩笑啊。」

「這事誰和你開玩笑啊！」少年頓時急了，用力瞪著她，他好看的桃花眼裡盛滿了深情，「就看你願不願意唄。只要點點頭，那些以後都會有的。」

「切！」女生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少年卻化身為黏人狼犬，一米八幾的個兒撒起嬌來竟也毫不含糊：「點點頭唄。」

「懶得和你說，我繼續煎蛋。」

「不成，你不點頭不讓你煎！」

「是你要吃啊，少爺！」

「我吃的也一樣。你不點頭就不讓你煎！」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最後在他的軟磨硬泡下，蘇漠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點了點頭。少年卻大為高興，立刻圈住她的脖子，笑得幾乎見牙不見眼。「媳婦，叫聲老公來聽聽！」

「你滾一邊去。」正鬧著，就聽見外面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兩人都愣了愣，蘇漠也沒多想，只是把鍋鏟扔給葉子謙：「你先幫我搭把手，我去看看誰來了。」

說著，她就洗了個手奔了出去。開門的時候也沒什麼反應，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後，才徹徹底底地驚住了。

陸小年比上次見面時長高了一點，結實了一點。模樣倒是沒變，依舊是那樣蒼白到有些自卑地佝僂著背，蘇漠卻最是喜歡。

「大胖。」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被迎面撲來的少女緊緊擁住。

蘇漠聞到少年身上久違的熟悉氣息，心才慢慢安定下來，忍不住有些委屈地抱怨道：「小年，你怎麼才回來？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發生了好多事，我都快撐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亦伸手回抱住她，如此小心翼翼，是呵護與珍惜的姿態。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這次回來就再也不會離開了。大胖，我會……」

他的話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因為裡屋清晰地傳來男孩的聲音，在這樣一個清晨，在他愛了這麼多年少女的房間里，顯得尤為刺耳——「媳婦，是誰啊？」那兩個字像是一把利刃，完完全全地刺穿了他的心臟。陸小年站在門口，像傻子似的愣住了。蘇漠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裡面的葉子謙一點也不識相，竟然乾脆拿著鍋鏟走了出來，少年白皙的臉上有一點點被油煙熏出來的印子。

「到底是誰啊？對了，你家鹽放哪兒了？我都找半天了……」他用手抹汗，半垂著桃花眼的樣子，幾乎瞬間就能把人秒殺。

蘇漠看得不由得怔住，反應過來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一旁的陸小年卻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靜靜地看著從裡間走出來的男孩，他垂下了目光，本來直挺的腰也彎了下來，顯得有些卑微而怯弱。

「大胖，原來你有客人啊？」

「啊，哦。」蘇漠也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走到葉子謙身旁給他倆互相介紹，「小年，這是葉子謙。子謙，這是我弟弟陸小年。」兩個男生只是默不作聲地互相對望著，最後卻是陸小年默默地笑了。不再看葉子謙，只是對著蘇漠笑得一如既往的寵溺溫柔，他說：

「看來我的油條豆漿你應該不需要了。」蘇漠這才看清楚，陸小年手上還提著早餐——熱騰騰的豆漿油條，還冒著白氣。心裡頓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眼看著陸小年轉身就想走，她想也不想地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早餐，笑了。「買了就別浪費，咱一起吃唄。小年，我再給你煎個蛋。我記得你喜歡吃雙黃蛋。」蘇漠說著，就把陸小年拉了進來。讓他和葉子謙在外面等著，她進廚房繼續做早飯。葉子謙和陸小年相對坐著，兩人似乎都有些彆扭，氣氛便一直保持著尷尬。

蘇漠出來時便看見兩人的尷尬境地，頓時有些怔怔的，片刻后卻揚起了笑容，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招呼兩人來吃。

葉子謙要的是糖心蛋，陸小年喜歡吃雙黃蛋，蘇漠自己是最普通的荷包蛋。麵條沒煮多少，所以每人只裝了小半碗。

坐在餐桌上，各自沉默地吃著。蘇漠想著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正想著了，陸小年就先有動作了。他把豆漿推到蘇漠面前，笑道：「永和豆漿買的，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

「啊，謝謝。」蘇漠有些驚訝，但還是接過喝了起來。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總感覺陸小年和剛才初見面時有些不一樣了。

正想著，便聽見陸小年似乎笑了一下，然後接下來的話彷彿就帶了幾分淡淡的落寞和傷心：「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分了？」

她一愣，看見對面坐著的葉子謙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蘇漠想也不想地下意識地就趕緊解釋了一句：「是啊。咱倆什麼交情，你是我弟弟，我還和你客氣什麼！」

這話音一落，才算是安撫了即將暴走的葉子謙。偏偏旁邊的陸小年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吃著東西，側臉似乎有些難過。

蘇漠沒有發覺，只安安靜靜地吃完了這頓早餐。收拾桌子的時候，卻聽見陸小年說：「大胖，果然還是你做的雙黃蛋最好吃。」

「啊？」女生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笑道，「廢話！也不看看我是誰！」

「切！」兩人笑鬧著，終於讓氣氛正常了一點。

葉子謙雖然不滿陸小年和蘇漠這樣，但看在蘇漠已經完完全全把陸小年定位在弟弟的位置上，便也大度地不計較了。

這頓早餐，有蘇漠從中周旋，三人雖各懷心思，但到底還是平平和和地吃完了。

飯後，陸小年還有事，提出要離開，希望蘇漠送送他。人家都指名道姓地說了，葉子謙不可能還不識趣地去湊熱鬧。所以即便再不情願，也還是乖乖地坐在家裡等自個兒的媳婦回來。蘇漠把陸小年送下樓后就打算回去，她今天和葉子謙說好了還得去看看她媽，給她媽拿一些衣物用品什麼的過去。但陸小年卻叫住了她，那個在自己少女時期就熟識的男子靜靜地看著她，說出來的話似乎都帶了點懇求的意味：「大胖，陪陪我吧。」

突然，蘇漠就覺得悲傷起來，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眉骨間的那道疤痕雖然是一道淺傷，但卻重重地烙在她的心底，永遠消磨不了。

勉強扯出個笑容，蘇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歡快一點：「好啊，陪多久都沒問題。」

「你別騙我了。」少年卻只是寂寞地微笑，突然湊近她，輕輕抱住這個心中珍視已久的女孩。

「你現在都有男朋友了，哪裡還能陪我。」

「有男朋友有什麼關係，你是我弟弟啊。不管什麼時候，弟弟都比男朋友重要啦……」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陸小年陡然收緊了懷抱。彷彿孤注一擲用盡全力，從來怯弱卑微的少年把她抱得骨頭都有些發疼。

「小年——」她有些緊張地叫著少年的名字，心底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