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再見周可兒

我張口結舌，心亂如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對得起你母親嗎？你可是親口答應過你母親要考上中天大學，你難道都忘了嗎？」

是啊，我的成績一向不錯，本來考上中天大學不是什麼問題，可是為什麼會落榜呢？高考前的一段時間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敲著自己頭，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突然發現，我竟然完全失去了高考前幾個月的記憶。

我到底都幹了什麼？為什麼糊裡糊塗就上了現在的東海大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用力揪著自己的頭髮，突然感到很恐懼，我的人生缺失了如此大的一個片段，而我竟然毫不自知，反而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張寧，你知道你媽媽對你有多大的期望嗎？你卻辜負她的期望！」

「不……我沒有，我……我能夠考上中天大學！但是……」

「不要解釋了，你就是個廢物！你媽媽對你很失望！」

這時，全班的無臉學生們也跟著一起起鬨：「張寧，你是個廢物！你辜負了你媽媽的期望！」

「不……不……」我拚命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毫無用處，那些聲音卻仍像錐子一樣鑽入我的耳中，我感覺自己腦袋快要炸開了。

「啊！」我大叫一聲，跑出了教室，撞上圍牆護欄后，乾脆一翻身爬了上去。

我現在所處的樓層是五樓，或者六樓吧，我說不清楚，我站在圍牆護欄上，看著下方，心底一片混亂。

「跳吧，跳吧，別猶豫了。」無臉老師站在我身後道，「跳下去一切都結束了。你不是很想你母親嗎？跳下去，你就能再次見到她了……」

我一愣，無臉老師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我原本有些混亂的神智瞬間清醒過來，隨即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自心底升起。

這一切都是死神遊戲玩弄人心的陰謀！該死的死神，該死的遊戲！

「跳啊，快跳啊！」無臉老師仍然不停攛掇著我。

「我跳你老母！」我大罵了一句，反身跳回了過道中。

「你這個廢物！」無臉老師大怒，舉起手中的教鞭向我打來。

我一矮身避過，剛一轉身，無臉老師已經欺到我身前，雙手掐住我脖子把我按在圍牆護欄上。

我艱難地呼吸著，用力抓著他的雙手，艱難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無臉老師喉嚨里發出「嗬嗬嗬」低沉地笑聲，並不回答我。

我想把他的手掰開，但他的力氣大的出奇，我根本無力抵抗。無臉老師掐著我的脖子用力向上提，幾乎將我扔下樓去。

我不想死！我心中狂吼著，但他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我根本無法反抗，身體一點點懸空，最多再過幾秒，我就會被他扔下樓去。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用盡全身力氣大叫一聲：「肖健！」

無臉老師一愣，壓制我的力量頓時一輕，我抓住機會，右手並指成刀，全力朝他的脖子戳去。

無臉老師喉結遭到我的重擊，雙手力量陡然減輕，我趁機用力掙脫，一矮身抱住他的雙腿，大喝一聲用力往上一掀……

無臉老師被我一下掀到了樓外，隨著悠長的慘叫聲急速墜下。

我反身趴在圍牆護欄上看時，無臉老師已經摔在地上，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我呼呼喘著粗氣，心臟激烈跳動著，暗嘆一句：幸好賭對了，總算又一次保住了小命。

突然，整個世界再次變得一團漆黑，一陣天旋地轉后，我又回到了陰森恐怖的停屍間。

我仍然站在13號冷藏櫃前，冷藏櫃並沒有被打開，而在我腳邊躺著一具屍體，紅的白的流了一地，正是肖健的屍體。

我用手機照了照肖健那張扭曲的臉，蹲下身子開始在肖健身上摸索，我要證明我的猜想。

很快，我從肖健的懷裡摸出一摞泛黃的紙張，式樣和之前解釋「儀式」的紙張一樣。

「靈魂交換儀式……」看到上面的記載，我頓時睜大了眼睛，「儀式準備……符文、咒語……祭品……頭髮、骨頭、內臟……在精神世界控制對方的靈魂，完成儀式交換靈魂……」

這幾張紙竟然詳細記載了一個交換靈魂的儀式！

我站起來，按照靈魂交換儀式的圖紙在周圍尋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用作祭品的頭髮、骨頭、內臟等物，在地上也發現用鮮血所畫的各種奇怪符文。

我果然沒猜錯。

肖健既然提到了「復活儀式」，表明在這個任務的設定中死人是可以復生的，那麼肖健的目的也很明確了。

他想復生！佔據我的肉體，復生！

「復活儀式……靈魂交換儀式……肖健口中的『它』到底是誰？不管『它』是誰，總之不能讓『它』完成復活儀式，我要抓緊時間了。」

之前，當我打開13號冷藏櫃發現裡面是空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自己又一次步入了某個陷阱。

肖健這個傢伙行為舉止實在太奇怪了，從他將我推入電梯，逼我來到停屍間，到屍體聚會後透露給我大量有用信息，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什麼目的？

要知道，遊戲一開始的電視新聞里就說明了肖健的身份。

肖健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生前是黑幫打手，可不是什麼正經好人，然而他非但不攻擊我，反而幫助我，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我從不認為他是上天派來幫我的小天使。

他費盡功夫把我帶到停屍間，又透露給我很多信息，僅僅是為了繼續躺下當屍體嗎？

當我進入幻覺世界后，也慢慢察覺出了不妥之處。

這次任務的遊戲場景明明是醫院，卻在停屍間里突然搞什麼回憶殺，這明顯偏離了主題啊！我缺失的記憶和當前任務有半點關係嗎？

幻覺世界和主線任務根本沒有半點聯繫，實在太突兀太奇怪了。

如果是遊戲中的某個BOSS，或者小BOSS將我催眠了，把我帶入幻覺世界，這個與主線任務格格不入的幻覺世界才能得到最好的解釋。

我之前也思考過稱號的作用，既然「死神代理人」能在人間代理死神，那麼「替死鬼」當然也要盡到替死鬼的作用才對，就像那三張醜臉「李」「王」「張」一樣，說不定它們就是任務失敗后被困在這裡的「替死鬼」。

我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陷入幻覺中的，也許我早就被催眠了，屍體聚會也僅僅是一個夢而已。

我看著關的好好的13號冷藏櫃，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到把手上，猛地將13號冷藏櫃拉出來。

在手機燈光下，身穿護士服的周可兒靜靜地躺在冷藏櫃中，表情恬靜，就像睡過去了一樣。

難道……她已經死了？

我趕緊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頸部的大動脈還有極其微弱的跳動，她還活著！

我鬆了口氣，看著周可兒這個樣子，我感到心都揪起來了，莫名的心疼，忍不住摸了摸她光滑的臉蛋，接著將她從冷藏櫃中抱了出來。

冰冷，就像將一塊冰抱在了懷裡。我握著她的手用力搓著想給她一點溫度，心裡難受的緊，幾乎要流下淚來。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不遠處的一架擔架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將手機燈光照過去，只見一個鮮血淋漓的屍體正慢慢從擔架床上爬起來，而在同時，周圍不斷傳來屍體復活發出的各種響動。

第二批屍體復活了！

新復活的屍體同樣也是十幾具，它們被燈光吸引，從四面八方朝我圍攏過來。

馬上關燈嗎？我思緒電轉。

不行，不能關燈！一旦關了燈，我便什麼都看不見了，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抱著個人根本跑不掉。且不說我完全無法分辨方向，那些橫七豎八的擔架床就夠麻煩的了，最糟的是直接撞到活屍懷裡怎麼辦？

我將周可兒打橫抱起來，一腳踢開旁邊一架擋路的擔架床，直接朝對面的出口衝去。

剛跑了幾步前方就出現兩具搖搖晃晃的活屍，將我前進的道路完全封死了。我只好轉向右方，沒想到又有兩具活屍。

我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和上次一樣，活屍將四面的出路都堵死了，慢慢向我逼近。

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我有要保護的人，為了她我一定要突出重圍，絕不會像上次一樣閉眼等死！

我將周可兒放到身旁一架擔架床上，一咬牙，正打算推著這張床向前猛衝，衣袖卻一緊，被什麼東西拉住了。

「周可兒，你醒了！」我低下頭，看到周可兒睜著黑亮的眼睛看著我，驚喜地道。

周可兒笑了一下，但是因為臉上的肌肉太僵，看起來像哭一樣。

「把我留下吧。」周可兒微弱地道。

「什麼？你說什麼瘋話？」我怒道，全身都繃緊了，隨時準備衝出去。

「能再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帶著我可能兩個人都會死，你把我留下來當作誘餌，自己逃生吧。」周可兒定定地看著我，眼神中一如既往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