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來這丫頭還記得蓮豈是太監
第31章看來這丫頭還記得蓮豈是太監
何翩翩說這些話本是想讓洛承軒知難而退,但洛承軒何等心機?他不但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只沉默了一會,便興緻勃勃地問了一個令她無法開口的問題。
「那麼依翩翩所言,蓮公公豈不正是翩翩的好姐妹?」
何翩翩聞言一怔,眉目微凝,不知想起了什麼,輕輕咬了咬唇。
洛承軒看在眼中,淡淡追問道:「是不是?」
一語雙關。
何翩翩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望著洛承軒,沉默不語,她不走也不吭聲,兩人僵持不下。
許久,可能是洛承軒覺得自己離開太久也不太好,主動放過了何翩翩:「既然翩翩現在想不到如何回答本王的問題,下次過來時再說也無妨。」
何翩翩卻皺眉搖了搖頭:「我想你說的對。」
她的確該好好地想一想,她和七叔究竟是什麼關係。
洛承軒微訝,卻並未表現出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看來這丫頭還記得蓮豈是太監。
就這樣,何翩翩和洛承軒這番雞同鴨講的對話便結束了。
回去的時候,何翩翩故意走得很慢,想要在洛承軒之後回去,以免七叔誤會她又跑去和他見面,但當她磨蹭半晌終於回到了房裡之後,才發現洛承軒竟與她同時跨進了門。
三個人的動作都停住了,三雙眼睛都很微妙地注視著彼此。
這一刻,似乎連風都靜止了,安靜得恍如無人之境。
蓮豈素手輕撫著皓腕上的木佛珠,聞著那淡淡的檀香味,唇角微微勾起,尖俏的下巴從側面看過去似乎泛著寒如刀劍的冷光:「王爺還在病中,需要多加休息,蓮某就不打擾了,告辭。」說罷,起身理了理披風。
洛承軒跟著起身,朝他一抱拳:「哪裡,本王還要多謝蓮督主百忙之中抽空探望,他日本王痊癒,必定登門回禮。」
「不必了。」蓮豈淡淡拒絕,「蓮某怎敢勞駕王爺『千金之軀』親自登門道謝?私以為王爺此番病倒便是受風所致,王爺還是好生呆在王府休養才好。」
洛承軒滿面的笑容霎時頓住,視線由蓮豈的臉轉到他的手,再從他的手轉到他的臉。
何翩翩有些緊張,七叔這話說得也太直接了,再怎麼說洛承軒也是輔政王爺,就算不待見他也得婉轉一點啊。
蓮豈輕描淡寫地看了何翩翩和洛承軒一眼,神情與往日的從容沒有什麼不同,但就是讓人覺得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比何翩翩認識他以來每一天都不好。
他沉默了一會,漫聲道:「我開玩笑的。」
洛承軒臉色稍霽,面無表情道:「蓮督主真幽默,那本王便不送了,蓮督主也要多加保重身體才是,本來年紀就不小了,操心的事情又太多,這樣很容易老的。」
蓮豈沒有笑容地笑了笑:「不勞王爺費心,王爺請自便。」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
何翩翩想都不想地跟上去,一路低眉斂目乖巧無比。
洛承軒看著他們的背影,撫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陰惻惻地笑了。
走出王府的這段路,何翩翩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蓮豈看都沒看她一眼,腳下生風大步向前,華貴精緻的披風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翩然生姿。
直到出了王府大門,到了東廠車架之前,蓮豈才倏地轉過了身,滿面笑容親切地看著她,指著自己道:「我們是好姐妹?」
何翩翩頓時如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
……果然還是不要期待搞小動作不被七叔發現嗎?
「我們真是好姐妹啊。」蓮豈笑著點頭,一遍又一遍。
何翩翩看了看周圍的東南西北,壓低聲音說:「七叔,你聽我解釋……」
蓮豈抬手撐在二人中間,閉了閉眼道:「我不想聽。」略頓,他自語似的又道了一遍,「我不想聽。何翩翩,我不想聽。」說罷,轉身上了馬車。
何翩翩這次是真的急了,撩起裙擺跟著爬了進去,還沒坐穩便覺馬車飛奔了起來,不用說,一定東衡覺得她又欺負他家督主了……
——嗚呼哀哉,這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七叔,我……」
蓮豈嘴角一彎,打斷她的話:「翩翩,我真的不應該這麼快就走,我應該和洛承軒促膝長談,好好地討論一個問題。」
何翩翩忍不住右眼狂跳:「什麼?」
「你和他總是糾纏在一起,他似乎傾慕與你,可我卻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你什麼。」
何翩翩張著嘴,驚訝地看著蓮豈,所有解釋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里,躊躇半天,竟問了一個很敏感的問題:「……那七叔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已經喜歡了么?蓮豈順了順氣,掀開馬車帘子看了看外面飛快倒退的景色,須臾,他轉頭看向她,淡淡道:「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想找同類好好討教一番。」
何翩翩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驚訝,七叔這是變相承認他喜歡她么?
「七叔……」她艱難地喚了他一聲。
蓮豈眼角浮起一抹蕭瑟,調侃著打斷她:「或許你也想叫我七嬸?」
「不是的。」何翩翩說得有些滯澀,「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蓮豈挑了挑眉。
何翩翩忽然不再說了,她有些落寞地靠在了一旁的墊子上。
與其這樣越抹越黑,倒不如就讓他誤會好了。
蓮豈的臉色就比較難以捉摸了,他忽然說起了一些陳年往事:「我娘生我時因難產而死,我的生辰便是我娘的忌日,我從小被寄養在蓮家主母身邊,我的父親向來都對我不聞不問,在他的心裡,只有蓮家主母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
何翩翩愕然,察覺到他比起往日略顯飄忽的眼神,她收起了驚訝。
「蓮家主母是名門閨秀,最看不起的就是我娘那種低三下四的民間女子,所以她也看不起我。可她卻每年都很隆重地替我籌備生辰,因為那一天是我娘的忌辰。而我,甚至連祭拜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行。」蓮豈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在講述一件別人的事,「從那時候我便想,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全都對我刮目相看,總有那麼一天,我要他們親眼看著我祭拜我的娘親。」
說到這,蓮豈短促一笑,看向何翩翩,美麗的笑容迷醉了她的眼:「要實現這些,就必須做官,可那時主母連個教書先生都不肯給我請,我只有另擇他法。」
「……」
「所以,十二歲那年,我偷偷溜出蓮府,用攢下來的銀子買通了敬事房,進宮做了太監。」
十二歲?何翩翩恍惚中憶起,她十二歲那年似乎還無憂無慮地跟著表哥玩耍,跟著師父學刀法,那時她的父母雖已不在世上,姑父姑媽卻也從未吝嗇過對她的寵愛。
或許她曾感嘆自己人生不幸,父母早亡,但比起蓮豈,她似乎還是很幸運。
蓮豈依舊漠然地陳述著:「父親和蓮家主母得知我以這種方式進宮后,立刻宣布將我逐出蓮家大門,雖然我那時已不再回那個『家』。」
何翩翩沉默地聽著,她一個字都沒說,一句話也沒插。
她在想,七叔為什麼突然和她說這些。
很快的,蓮豈的目光掃了過來,他看著她,緩緩道:「可是現在,他們巴不得昭告天下我是他們的兒子,蓮府上上下下數十口人,可有一個敢看不起我?」
沒有。
若真的有,那一定會死得很慘。
何翩翩臉色發白地抿著唇,莫名不安。
「那麼,你呢?」蓮豈似乎終於說完了,他含笑將目光定在何翩翩身上,又問了一遍,「翩翩,你呢?你是不是仍覺得我的身份低賤,仍然對我心存鄙薄?」
何翩翩終於明白了那股不安從何而來,她澀然開口:「我從未輕看過你,是你誤會了我,自成為你夫人那日我便已經決定,不管你是不是太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方才我與軒王爺那般所言,並非你想的那個意思。」
蓮豈不置可否,說出了心裡的話,他神色正常了不少,一身月牙白官服如流雲般飄出馬車,何翩翩這才發現他們竟不知何時已回到了東廠。
還是不要下去了吧,七叔對她有些誤會,若現在下去惹得他眼煩心亂,那她就更加罪無可恕了。
何翩翩深吸了一口氣,沉默地留在了車廂里,心情複雜地發著呆,執起茶壺倒了杯茶慢慢喝著。
須臾,車簾被東衡唰一下子掀開,只見他面無表情道:「夫人想讓督主等到什麼時候?」
何翩翩一怔:「七叔在等我?」
「今日天氣陰沉,風冷霧重,夫人精神抖索獨坐車內自然無所可懼,但督主日夜操勞披星戴月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何翩翩麻溜地從車廂里滾了出來,迎面而望,果然看到蓮豈背對著她站在門口,她忍不住看著他的背影又發起了呆。
東衡見何翩翩再次入定,頭疼地上前提醒她:「夫人,該用晚膳了。」
「哦。」何翩翩白著臉點頭,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走了上去,在蓮豈背後輕輕喚了一聲,「七叔。」
蓮豈未語,也沒轉身,抬步朝東廠內負手走去,何翩翩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沒敢再磨蹭。二人便這樣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卧房,直到這個時候,蓮豈才聲音略柔地對她說了聲:「關門。」
何翩翩趕忙老老實實地關上了門,轉回身時就發現蓮豈已褪去官服,只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袍端坐在桌子邊飲茶,烏黑的髮絲垂落在無暇的衣衫上,空著的手裡捏著一條細緻的紅繩。
「過來。」他放下茶杯,沒什麼表情地說。
何翩翩決定,今天不管七叔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她都可以答應。
當然,平時她也沒辦法違背。
所以何翩翩乖巧地走了過去,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
蓮豈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低聲問:「我給你的玉佩呢?」
玉佩?何翩翩瞭然,將那塊刻著「蓮」字的玉佩從懷裡取出來遞給了他。
蓮豈輕輕摩挲了一下玉佩,感覺著那上面淡淡的體溫,神色緩和了不少,似乎沒想到她會真的隨身攜帶。
「七叔?」何翩翩見蓮豈望著玉佩發怔,以為他氣得要收回去了,忍不住委屈道,「七叔,我跟軒王爺真的沒什麼,我那時說那句話,真的沒有看輕七叔的意思。」
你在我心裡那麼高貴遙不可及,連別人貶低你我都捨不得,又怎麼會看輕你?
蓮豈聽著她略帶哽咽的聲音,心尖顫得厲害,垂著頭將另一手中的紅線緩緩系在玉佩上,細心而小心地為她掛到脖子上,緩緩問:「我是不是很沒風度?」
她沒有跟洛承軒說出他沒凈身的事實,他本該高興獎賞她才是,可他卻生了這麼大氣。
他是真的很沒有風度吧。
蓮豈面無表情地著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