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塵土(大結局)
諸多年後,他的眼睛在殺人時,從來不眨。
東方止的死神的名號,也就在一個個蠻夷堆砌的頭顱中,傳揚整片平原。
「許多年了,這片天下,從來沒有我的痕迹。」
東方止在老將軍的墓前,撒下了一把土,塵土被風散盡,他也站了起來,拍了拍戰甲上的灰,然後他的目光,射向了北方。
那邊,是去往皇城的方向,東方止的視線,好像能穿透這片風沙,看到皇城中央的那頂碧瓦青檐,看到檐下,那個他曾經十分討厭的人的臉。
當眼神慢慢收回,他恍惚的閉上眼,握緊了拳,對著墓碑說了最後一句。「老將軍,你在地里安息著,或許,此去之後,我便再也不會拜訪你了,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等我過來,相信這個時間,也並不會很長。」
「將軍,走吧,時候不早了。」,一個男人牽著兩匹馬,向東方止過來。
東方止低下頭,最後將手中的配劍,插在了墓碑前。
他轉過身,跨步上馬,與身旁的副將一起迎著風沙,向北而去。
只留下插在墓前的銅劍,在風中輕微顫動。
皇城裡,東方玄站在最高閣樓上,俯瞰全城,他身後的老太監緊低著頭,默默不言。
許久,東方玄才悵然道:「你說,待六弟回京,朕該如何處置他才好。」
老太監想了想,答道:「皇上的心思,臣自然是揣摩不了。」
「是嗎?」東方玄臉上看不出喜悲,繼續道:「六弟是個人才,朕應該重用他,但朕也知道,他不可能被任何人管束,所以,朕很幸運,朕能成為一國之君。」
「但這個位置,並不好當,總有無數的威脅,讓朕寢食難安,所以此次六弟回京,我不打算放他回去,我相信,他會記得皇城這個地方。」
說完,東方玄揮袖轉身,喃喃道:「最終,還是我贏了。」
一路的風雨兼程,東方止與副將在換了兩次馬匹后,趕到了皇城。
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飯合眼,東方止的臉上滿是疲憊。但在看見皇城大門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的內心一顫,想起了些什麼。
許多年前,他被壓出了城門,正是年少,卻去鎮守邊境,孤獨寂寞。
許多年後,他又回到了這裡,已是將軍,卻要感慨傷懷,繼續孤獨寂寞。
進了城門,便再沒有回去的可能,這便是現實,是東方止的處境。
再與東方玄奪位失敗,他便想清楚了一切。一紙詔書,應該給他的結局,畫上一個圓滿。
下了馬,東方止向著城門走去。身旁的副將強忍住不適,正要跟上來,卻被他的眼神壓了回去。
他們之前就約定好,在東方止到了皇城,就此分別,他先回去。
副將心中隱隱不安,皺眉道:「將軍,早些回來,大家都等著你。」
幾步遠的地方,東方止微笑起,慢慢道:「好,守好邊境,不讓蠻夷過界半步。」
「是,將軍。」,副將半膝跪下,不再留戀,轉身踏馬而上,飛馳而回,行了一陣,他猛然後頭,東方止已經消失在了城門口的地方,再也不見
穩步向前,身著染血的盔甲,沒有人阻攔他半步,四周人細聲不斷的的議論,並沒有讓他的視線有所偏轉。
這些年,皇城的變化很大,看起來百姓的生活很好,不得不承認,當這個皇帝,東方玄比他,要好。
一步步走到了皇宮,在正門前,一個早早守在那的太監站在東方止面前,說道:「皇上說,讓你去裕華宮等候。」
「裕華宮……」東方止吟喃著這三個字,閉上了眼。沒有讓太監帶路,東方止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陌生而熟悉的走到了裕華宮的門前。
推開門,乾淨的院落里,那棵桃花樹依舊還在,依舊繽紛的落著花瓣,院腳的青藤只是枯黃了些。
緩步的走上前,東方止摸索著身邊的牆壁,當他看見牆角落那塊石頭,看見石頭上一道道的刻痕,回憶噴涌而來,無法停止。
他想起了兒時母妃抱他坐在哪裡歡笑。
想起了父皇也曾帶他坐在哪裡數著星星。
想起了一個個冰冷的夜晚,自己蹲在那,刻下了一道道孤獨的痕迹。
在也無法抑制住情緒,東方止手顫抖的走到房門前,一把推開了門。
在桌前,母妃的牌匾十分嶄新,東方止站在門前,很久。
他脫了戰盔,抱在胸前,走了進來。
他腳步很輕,走到堂前,然後雙膝一軟,跪在了牌匾前的蒲團上。
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東方止笑仰起頭,輕聲道:「我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充滿顫音。東方止覺得自己心突然變的很痛。
一個本來鐵血的將軍,一個早在少年時代就塵封了內心的皇子,卻在某些時候,也有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把心中面具撕下的他,終於完完全全的輕鬆起來,他緩緩的流淚,淚水滴濕了蒲團,浸濕了冰涼的地。
將頭低在了地上,東方止咽下了自己早就準備在牙齒縫間的葯。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東方止看著牌匾的視線,越加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他站在東方止的身邊,說道:「牌匾我從祖堂取出來,放在了這,也算是圓了你的一個念頭。」
「院子不是我管的,父皇在時,有安排人每日清掃,保留以前的痕迹。」
「讓你回來,我也沒有為難你的意思,不過兵權,我已經有了安排。」
「六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放你走。」
「六弟。」看著東方止一直低頭沒有聲音,東方玄拍了拍他的肩頭。
但東方止已經死了,他的身下,用鮮血寫了兩個字。「不欠。」
「不欠了嗎?」東方玄緩緩轉身,悲傷的聲音在房子隱隱約約的飄蕩著。
「其實,這一切本來該是你的,我還欠你很多,很多,這種虧欠,這輩子,還不清。」
恍惚的走出房門,他仰頭望著天空,瞳孔的顏色一如夜色一般:「天,將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