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承讓
「這並不難,便是你沒找四弟妹,已經跟王爺通過氣的四弟妹也會向你表忠心,告知你謝家的藏身處,皇城都是你的人,你只會把謝家放在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這事換作旁人或許無用,可是世人都以為四弟妹為人涼薄寡情,卻不知她亦是忠臣之後,身體里淌著的是難滅的熱血,她背負著出賣謝家的罵名,將謝家和皇城司的暗衛送入皇城中,才能接觸到小妹,從而帶走她。
王爺是高祖當繼承人培養長大的皇子,這座皇城有什麼機關,什麼宮殿有什麼暗道,他怎會不知?陸修齊,你輸了,因為這個天下是他的,這座皇城,是他自幼長大的地方,他的家!」
謝秉文的每一句話都踩在了陸修齊的痛點上,陸修齊此時踹翻了棋局,抬手扼住了謝秉文的咽喉。
「你不懂小妹,可是王爺懂,小妹要從王府出嫁,他便知小妹將謝家安排好,更知她要自戕,而你,什麼都不知曉......」
謝秉文說完,閉眼等著陸修齊的怒意來襲,此時,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侍衛,倉惶跪倒在地,顫聲道:
「陸大人,關蕭麟之的地方突然被人闖入,那處守衛薄弱,闖進來的人殺了我們的守衛,救了蕭麟之,不知去了何處,還留下了一封飛書。」
陸修齊鬆開謝秉文,接過那封飛書,打開看到上面只有寥寥兩個字,龍飛鳳舞的字體,蒼勁有力,力透紙背,透著一股張狂的氣勢。
「承讓!」
這封飛書在陸修齊手中粉碎,他緊握的雙拳發顫,雙目赤紅,而此時城門衛也傳來消息道:
「陸大人,謝祁安突然撤軍,直奔大散關而去,我們的探子前去查看,發現謝祁安只帶了一千多人,卻架了足夠兩萬人吃飯的鍋灶,此時一千餘眾的輕騎,已經不可追......」
此時任誰也明白了,謝祁安率急行軍奔赴長安,本就不易有大規模的軍隊。
一千人架兩萬人的鍋灶,為的不過是讓長安軍有忌憚。
疑兵之計,聲東擊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城門衛的消息剛傳過來,便有人急報道:
「陸大人,不好了!李府傳來消息,李大人的府上大火,李大人帶蕭姑娘在房內,被困於火中,沒能救出,火滅了之後,從房中抬出燒焦的兩具屍體,應該是李大人和蕭姑娘的。」
陸修齊雙手握的咯咯作響,謝秉文聞言大笑,擊掌為節,吟唱了起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
陸修齊面色灰白,雙目赤紅。
「拿下!」
謝秉文無懼無畏,緩緩站起,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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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祁安趁著夜色再次潛入長安城,謝家的這條密道終究是派上了用場。
手下的副將已經帶著謝家人和蕭麟之撤離,王爺亦帶著小妹去明州接昱兒,只有大哥和......她,還陷落在長安城中。
謝祁安怎能離開。
他自蜀地接到王爺的信函便疾行來了長安,總算是趕上了小妹大婚,可是卻不知王爺之後的安排是什麼,只按照他的交代做出佯攻城門的陣勢。
她出城時,他險些殺了她,想到那一劍再深一分便割破了她的喉嚨,謝祁安渾身生寒。
和離書下,她塞了紙條給他,上繪著皇城的暗道地圖,告知他去何處接人。
待接到謝家人時,謝祁安環顧了一周,未能看到她時,心中一沉,才知出了變故,她未能按照約定時間回皇城。
王爺等不及了,只能率人救了蕭麟之先出來,此時無人知曉她在何處。
謝祁安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執意要入長安去找她,阻攔不住,王爺給了他一張人皮面具。
謝祁安從密道出來后,看著原本熟悉的家破敗,不過數月未住人,便蛛網密集。
長安夜間有宵禁,尤其是今夜,只怕城中守衛更多,他不便出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著歇一晚上,明日再出去。
回到院中后,才發現與他離開之時並無異樣,大嫂將一切打理的很好,甚至還是新婚那日的模樣,或許是想著有一日他能回來,還可與妱蘊再度新婚的良宵。
謝祁安走到房內,看著桌上的酒壺擺放著,兩個喜杯放在一側。
那夜的一幕不知為何,此時絲絲縷縷的鑽進他的腦海中,悔恨如毒藥,腐心蝕骨,竟這般快速的蔓延開來。
謝祁安不知道如何挨到天亮的,等著街上漸漸有行人聲了,他翻牆出去,身穿麻布衣衫,隱在人群中並不顯眼。
他打探了半日,才得知昨日蕭妱韞一進城,便被李璞存給帶走了。
謝祁安強壓心中怒火,一路去了李府,在得知昨夜李府大火,李璞存跟一女子在房中被燒死,此時只剩焦屍兩具時,謝祁安喉中腥甜,腦中嗡鳴一陣發白,扶住了身後的牆才險險站穩了。
身後的牆被他五指抓出痕迹,伴隨著血跡,鑲入牆中一般。
謝祁安在長安逗留了幾天,又聞噩耗。
大哥被下了大獄,在獄中自盡了。
消息傳來時,儘管謝祁安已有準備,知曉大哥選擇留下來時,依照陸修齊的手段和惱羞成怒的心思,他八成是活不了了,謝祁安依舊心中隱隱存了一絲希望。
可是如今,這絲希望終究破滅了。
直到李璞存入殮下葬,跟他一起被抬出來的女屍同葬后,夜間謝祁安去了李璞存的墓地。
他撅了李璞存的墳,辯出女屍之後,謝祁安毀了男屍,曝屍荒野,將女屍尋了一處,安葬了起來。
謝祁安自記事起,便從未哭過,便是少時頑皮母親棍棒加身時也未曾流過淚。
此時他跪在墳前,長淚不止,哽咽難言。
他跪伏許久方才站起身來。
「待我再回長安,便迎你回家。」
謝祁安轉身離去,身影孤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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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船隻,如同普通的商船一般無二,在船艙里昏睡著的謝德音還未醒。
周戈淵坐在床榻邊上,輕撫著她的臉頰,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心疼不已。
她已有五個月身孕,她這樣纖弱的身子,懷著孕,竟然這般決絕的入長安。
每每想起,便讓他心中疼的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