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弱小民族,極形渙散,不易聯合。
這也不必慮,以歷史證之:嬴秦之末,天下苦秦苛政,陳涉振臂一呼,山東豪俊,群起響應,立即嬴秦滅了。<冰火#中文尋找最快更新網站,請百度搜索151+看書網這是甚麼道理呢?因為人人積恨嬴秦已久,人人都想推倒他,心中發出的力線,成為方向相同的合力線,所以陳涉起事之初,並未派人去聯絡山東豪俊,而山東豪俊,自然與之行動一致。現在列強壓迫弱小民族,苛虐情形,較諸嬴秦,有過之無不及,嬴秦亡國條件,列強是具備了的。我國出來,當一個陳涉,振臂一呼,世界當然聞風響應。
劉備、孫權兩位厚黑家,本是郎舅之親,大家的眼光注射在荊州上,劉備把他向西拖,孫權把他向東拖,力線相反,其圖如a。於是郎舅決裂,夫婦生離,關羽被殺,七百里之連營被燒,劉先帝東徵兵敗,身死白帝城,吳蜀二國,幾成了不共戴天之仇。後來諸葛亮遣鄧芝入吳,約定同齊伐魏,目標一變,心理即變,其圖如b。於是仇讎(chou)之國,立即和好。心理變化,循力學公例而行。a圖力線,是橫的方向,彼此是衝突的,b圖的力線,是縱的方向,是合力的方式,彼此不生衝突。
我國連年內亂,其原因是由國人的目光注射在國內之某一點,彼此的力線,成了橫的方向,當然生衝突。我們應當師法諸葛武侯,另提目標,使力線成縱的方向,國內衝突,立即消滅。問:「提甚麼目標?」答曰:提出組織弱小民族聯盟之主張,全國人一致去干這種工作。譬之射箭,以列強為箭垛,四萬萬人,有四萬萬支箭,支支箭向同一隻箭垛射去,成了方向相同之合力線,每支箭是不生衝突的。於是安內也,攘外也,就成為二而一、一而二了。奉勸讀者諸君,如果有志救國,非研究我的厚黑學不可。
我們學過物理學,即知道凡是鐵條,都有磁力。只因內部分子凌亂,南極北極相消,才顯不出磁力來。如用磁石在鐵條上引導了一下,內部分子,南北極排順,立即發出磁力。我國四萬萬人,本有極大的力量,只因內部凌亂,故受外人的欺凌。我們只要把內部排順了,四萬萬人的心理,走在同一的線上,發出來的力量,還了得嗎?問:「四萬萬人的心理,怎能走在同一的線上呢?」我說:我發明的厚黑學,等於一塊磁石,你把它向國人宣傳,就等於在鐵條上引導了一下,全國分子,立可排順,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只要把厚黑學研究好了,何畏乎日本?何畏乎列強?
日本的厚黑家,可以反詰我道:據你說,吳蜀二國結下不解之深仇,諸葛武侯提出伐魏之說,以魏為目標,二國立即和好。而今你們中國人仇視日本,我日本提出「中日聯合,抵抗蘇俄」的主張,以蘇俄為目標,豈不與諸葛武侯聯吳伐魏的政策一樣嗎?怎麼你這個厚黑教主,還說要攻打日本呢?我說:你這話可謂不通至極!荊州本是孫權借與劉備的,孫權取得荊州,物歸原主,吳蜀二國,立於對等地位,故能說聯合伐魏的話。日本佔據東四省,進窺平津,純是劫賊行為,世間哪有同劫賊聯合之理?必須恢復了「九一八」以前的狀況,荊州歸還了孫權,才能說聯合對俄的話。日本是入室之狼,俄國是卧門之虎,歐美列強,是宅左宅右之獅豹,必須把室中之狼驅逐出去了,才能說及門前之虎,才能說及宅左宅右之獅豹。
我講厚黑學,分三步功夫,諸君想還記得。第一步:麵皮之厚,厚如城牆;心子之黑,黑如煤炭。第二步:厚而硬,黑而亮。第三步:厚而無形,黑而無色。日本對於我國,時而用劫賊式,武力侵奪,時而用娼妓式,大談親善,狼之毒,狐之媚,二者俱備。所謂厚如城牆,黑如煤炭,他是做到了的,厚而硬,也是做到了的,唯有黑而亮的功夫,他卻毫未夢見。
我是八股學校的修業生,中國的八股,博大精深,真所謂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我寢饋數十年,只能說是修業,不敢言畢業。我作八股有兩個秘訣:一曰:抄襲古本;二曰:作翻案文字。先生出了一道題,尋一篇類似的題文,略略改換數字,沐手敬書的寫去,是曰抄襲古本。我主張弱小民族聯盟,這是抄襲管仲、蘇秦和諸葛亮三位的古本。人說冬瓜做不得甑子,我說,冬瓜做得甑子並且冬瓜做的甑子,比世界上任何甑子還要好些。何以故呢?世界上的甑子,只有裡面蒸的東西吃得,甑子吃不得,唯有冬瓜做的甑子,連甑子都可以當飯吃。此種說法,即所謂翻案文字也。我說:厚黑可以救國,等於說冬瓜可以做甑子,所以我的學說最切實用,是可以當飯吃的。
剿襲陳言,為作文之大忌,俾斯麥唱了一出鐵血主義的戲,全場喝彩;德皇威廉第二重演一出,一敗塗地;日本接著再演,將來決定一敗塗地。諸君不信,請拭目以觀其後。
抄襲古本,總要來得高明,諸葛武侯,治國師法申韓,外交師法蘇秦,明明是縱橫雜霸之學,後人反說他們有儒者氣象,明明是霸佐之才,反說他們是王佐之才。此公可算是抄襲古本的聖手。
剿寫文字的人,每喜歡剿寫中式之文,殊不知應當剿寫落卷,「鐵血主義」四字,俾斯麥中式之文也,我們萬不可剿寫,「民族自決」四字,是威爾遜的落卷,「人種平等」四字,是日本的落卷,如果沐手敬書出來,一定高高中式。「九一八」這類事,與其訴諸國聯,訴諸英美,毋寧訴諸非洲澳洲那些野蠻人,訴諸高麗那些亡國民,表面看去,似是作翻案文字,實在是抄寫威爾遜的落卷,抄寫日本的落卷。
川省未修馬路以前,我每次走路,見著推車的、抬轎的、邀馱馬的、挑擔子的,來來往往,如螞蟻一般,寬坦的地方,安然過去,一到窄路,就彼此大罵,你怪我走得不對,我怪你走得不對。我心中暗暗想道:何嘗是走得不對,無非是路窄了的關係。我國組織、政權集中在上面,任你有何種抱負,非握得政權施展不出來,於是你說我不對,我說你不對。其實非不對也,政治舞台,地位有限,容不了許多人,等於走入窄路一般。無怪乎全國中志士和志士,吵鬧不休。
以外交言之,我們當辟一條極寬的路來走,不能把責任訴諸當局的幾個人。甚麼是寬路呢?提出組織弱小民族聯盟的主張,這個路子就極寬了,舞台就極大了,任有若干人,俱容得下。在國外的商人、留學生和遊歷家,可以直接向弱小民族運動;在國內的,無論在朝在野,無論哪一界,都可擔任種種工作。四萬萬人的目標,集中於弱小民族聯盟之一點,根根力線,不相衝突,不言合作,而合作自在其中。有了這種寬坦的大路可走,政治舞台,只算一小部分,不需取得政權,救國的工作也可表現出來,在野黨、在朝黨,也就無須吵吵鬧鬧的了。
民主國人民是皇帝,無奈我國四萬萬人,不想當英明的皇帝,大家都以阿斗自居,希望出一個諸葛亮,把日本打倒,把列強打倒,四萬萬阿斗,好坐享其成。我不禁大呼道:陛下誤矣!阿斗者,亡國之主也!有阿斗就有黃皓,諸葛亮千載不一出,且必三顧而後出,黃皓則遍地皆是,不請而自來。我國之所以瀕於危亡者,正由全國人以阿斗自居所致。我只好照抄一句《出師表》曰:「陛下不宜妄自菲薄。」我們何妨自己就當一個諸葛亮,自己就當一個劉先帝。我這個厚黑教主,不揣冒昧,自己就當起諸葛亮來,我寫的《厚黑叢話》,即是我的「隆中對」。我希望讀者諸君,大家都來當諸葛亮,各人提出一種主張,四萬萬人就有四萬萬篇「隆中對」。同時我們又化身為劉先帝,成了四萬萬劉先帝,把四萬萬篇「隆中對」加意選擇。假令把李厚黑的「弱小民族聯盟」選上了,我們四萬萬劉先帝,就親動聖駕,做聯吳伐魏的工作,想出種種法子,去把非洲澳洲那些野蠻國,與夫高麗、安南、緬甸那些亡國民聯為一氣,向世界列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