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熙陵地宮(二)
「說到熙成皇帝,」聽了吃人慘事之後已經在瑟瑟發抖的張青茅顫聲道,「我聽說這墓里是有一件寶物,是一瓶西南藩國進貢的藥丸,那玩意兒能治百病,而且還能提高練武人的功力,我聽說……聽說熙成把百粒那樣的藥丸煉成了一粒,叫做『觀音垂淚』。」方多病和李蓮花面面相覷,看來這滿地屍骨,都是為了「觀音垂淚」而來,果然稀世珍寶往往害人不淺,東西還不知道有沒有,就已葬送了十一條人命。
「殺手無顏和吳廣顯然是收到羊皮,受到誘惑而來。」楊秋岳道,「這些人都收到一模一樣的羊皮,都一起餓死在這扇門前,十一張羊皮地圖背後,定有主謀。」方多病雖然不喜歡楊秋岳,此話卻是有理,介面道,「近三十年來,有十一人失蹤,這裡十一張羊皮,看來真的都死在這裡。如果背後另有主謀,這主謀也已經謀划將近三十年了。」葛潘點了點頭,「三十年的圖謀,自是大事。」方多病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我們進來得很順利……」
眾人都有同感,張慶虎突然沉聲道:「開道!」方多病連連點頭,大力拍在張慶虎肩上,「沒錯,本公子正是覺得,這幕後主謀必是經過精心策劃,挑選他認為合適的開道人才,將他們引入地宮,這地道里的機關暗器,什麼陷阱毒藥,都給地上這些傢伙收拾去了,我們才進來得如此容易。只是最後這道觀音門始終無法攻破,即使是力大無窮的『鐵骨金剛』吳廣和在少林寺全身而退的『殺手無顏』,在斷了後路的情況下竟然也無法打開這道門逃生。」
「定要打開觀音門,否則無法揭開其中的秘密。」葛潘輕嘆了一聲。李蓮花的目光卻在眾人臉上轉來轉去,方多病皺起眉頭,「你想說什麼?」
李蓮花輕咳了一聲,怔怔的道,「我在想……在打開門之前,是不是先說清楚,那個……殺死張慶虎的兇手……」
剎那之間,隧道里鴉雀無聲,眾人都以極度驚奇和錯愕的目光看著他,方多病只當自己聽錯了,「什麼……什麼什麼?你說什麼?殺死張慶虎的兇手?」
李蓮花歉然看著張慶虎,「那個……雖然你砍了他的頭,在臉上貼了顆痣,但是半路上掉了……」眾人的視線頓時齊齊集中在「張慶虎」臉上,「張慶虎」本能的伸手一摸,他在撬起石板的時候已經滿身大汗,這地下又潮濕溫暖,方才尚推了石門,臉頰流汗未乾,被李蓮花慢吞吞一說,心下甚是緊張,用力過猛,竟把那顆黑痣從臉上抹了下來。眾人哎呀一聲,這人果然是「被殺」的張慶獅,而不是張慶虎。方多病心裡暗罵李蓮花又騙得人暈頭轉向,嘴裡卻一本正經的道,「你究竟是張慶獅、還是張慶虎?」
「慶獅,你……你沒死?死的是慶虎?哎呀我糊塗了……」張青茅驚愕之極,「你們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慶虎怎麼被殺了?你幹什麼假冒慶虎?」他陡然雙目大睜,「難道是你殺了慶虎?」
李蓮花小心翼翼的看著張慶獅,眼角撇了撇,小心翼翼的看了楊秋岳一眼,「其實……」楊秋岳口齒一動,彷彿想說什麼,正在這時,突然微風測然,張青茅發出一聲慘叫,眾人大吃一驚,陡然眼前六把火把同時熄滅,耳邊只聞「劈啪」、「咕咚」一連串肢體相撞和撲跌之聲,隨即陷入一片死寂。方多病在黑暗中大喝一聲,「哪裡逃!」隨即有人往外奔逃,很快遠去。
一團火光從上徐徐亮起,李蓮花不知何時已經躲到隧道頂上,拿著火摺子,小心翼翼的往下看。方多病臉色一變,他剛才在黑暗中與人交手三招,招式繁複,簡直想不通兇手如何身外化身,竟一掌劈死了張慶獅!
「我沒想到他如此辣手,慶獅他還是……」葛潘嘆息,只見方才還活生生的「張慶獅」,轉眼之間已經頭骨碎裂,一聲不吭當場斃命,歪坐在一邊,因為頭骨碎裂牽動肌肉,嘴邊似乎還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在這潮濕可怖,漆黑一片,滿地人骨的陵墓之中,越發令人毛骨悚然。躲在頭頂的李蓮花臉色有些白。方多病看著張慶獅的死狀,「好厲害的一掌。」那邊葛潘已經奔過去扶起張青茅,張青茅被一枚飛鏢射正手臂,傷了條筋,並無性命之憂,只是他獃獃看著張慶獅的屍體,神不守舍,雙目之中流露著極度恐懼之色。
逃走的人是古風辛,張慶獅死了,張青茅受傷,只餘下楊秋岳滿臉青白,雙手緊握拳頭站在一旁。葛潘淡淡的道,「事情已經很清楚,殺死張氏兄弟的人,不是古風辛,便是你。」楊秋岳驀然抬頭,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葛潘,卻不說一個字。只聽葛潘緩緩的道,「而二人之中,你的嫌疑最大。古風辛不是傻子,他一逃,便是自認兇手,真正的兇手既然敢誘殺手無顏和吳廣入伏,敢殺張氏兄弟二人,絕非尋常之輩,豈會如此愚蠢……」
楊秋岳退了一步,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已然糊塗了,聽葛潘之言,顯然很有道理,看看楊秋岳,再看看張青茅,眉頭大皺。葛潘冷冷的看著楊秋岳,「而你,讓我試一下便知你有沒有殺張氏兄弟的功力。」他一掌拍向楊秋岳胸口,楊秋岳橫臂招架,葛潘立掌切他脈門,楊秋岳逼於無奈,一指點出,指風破空,方多病臉色微變。葛潘陡然收手,「原來是武當白木道長高徒,難怪……」武當白木道長以快劍、指法和掌功聞名江湖,楊秋岳這一指確是白木看家本領「蒼狗指」。
楊秋岳深吸一口氣,冷冷的道,「我不知道是誰殺了張慶獅,也不知道是誰殺了張慶虎,總之,此事與我全然無關。」方多病嘆了口氣,「武當白木的弟子,為什麼大老遠的跑到熙陵來看墳墓?真的是很奇怪。」楊秋岳閉嘴不答,這人陰氣沉沉,雖然臉色青白之極,卻是不願多說。
「那麼……」李蓮花在頭頂上小心翼翼的問,「兇手已經抓到了?」
葛潘恭敬的對李蓮花和方多病抱拳,「應當不錯。」方多病瞟了李蓮花一眼,嘴裡隨聲附和,「啊啊,佛彼白石的弟子果然名不虛傳,料事如神,本公子十分欽佩。」心裡卻在大罵,死蓮花,你知道死的不是張慶獅,張慶獅扮成張慶虎定有苦衷,原來是有人非殺他不可。你明知如此,居然還當場拆穿,這下人多死了一個,兇手也不知道是誰,你高興了?楊秋岳一定是懷有鬼胎,古風辛莫名其妙的跑掉了,本公子又怎麼知道張青茅沒有嫌疑?他心裡正自破口大罵,李蓮花卻在上面摸索了一下觀音門門頂上方的石壁,「這裡好像裂了一條縫……」他本是依靠牆上那些被砍鑿的凹痕爬上去的,雙手一摸那石壁,身子一晃,差點掉了下來,只得手足並用慢慢爬下來。「那上面有——」他一句話沒說完,葛潘陡然欺到楊秋岳面前,一拍肩封了他的穴道,「方公子,兇手交給你了。」隨即借力縱身而上,伸手一扳,一塊大石板轟隆一聲掉了下來,陷入地下人骨泥濘之中,足足有兩尺五寸厚,難怪連張慶獅也推它不動。那石門的確堅固無比,但不知是經過了百年歲月,石質風化,還是飽受武林中人敲打震動,石門雖然無損,卻在門頂石壁上裂了一條三尺來長的極細縫隙,若不是李蓮花逃到上面去點著火摺子細看,倒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