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武當金劍(三)
李蓮花道,「我口渴了到井邊去打水,一眼就看到一個大頭鬼。」方多病的腦袋直到這時才想起受傷前發生了什麼事,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武當派的內力,那人是武當高手!」李蓮花半點醫術不懂,否則早已驗出方多病是被武當派心法震傷胸口,此時聞言一怔,「又是武當?」方多病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迭聲的叫,「當然是武當心法,難道本公子連武當心法都認不出來?那人哪裡去了?他的武功不在武當掌門之下,說不定還在白木之上!」現任武當掌門為白木道人的師弟紫霞道長,武當派武功當下是白木為第一,而還在白木之上的人——李蓮花失聲道:「黃七?」方多病連聲咳嗽,「很可能是,我們快去……救人……」
武當派上代掌門最鍾愛信賴的弟子黃七道長,居然在朴鋤鎮隱居十幾年,並且嫖宿妓女迷殲女子,李蓮花這下真是眉頭緊蹙,「糟糕,如果真讓楊秋岳和黃七朝了面,只怕黃七老道真的會……」「殺人滅口!」方多病按著自己胸口傷處,賭咒發誓,「咳咳……那老道……他媽的瘋了……」
孫翠花趕回怡紅院去接兒子,在離院子不遠的地方看見了小如。她一人踟躇而行,腳步走得極慢,恍恍忽忽,似乎在想著心事。
「如姑娘。」孫翠花在後招呼,「怎麼從鎮東回來了?」小如一怔,駐足等孫翠花趕了上來,才低聲道,「嗯。」孫翠花奇怪的看了她幾眼,噗哧一笑,「怎麼?他沒有要你陪過夜?」小如白皙的臉上微微一紅,眼神卻頗現凄楚之色。孫翠花本是想問她腰間木劍之事,既然搭上了話,她索性直問,「如姑娘,你這腰上掛的木劍是在哪刻的?別緻得很,我也想要一個。」小如又是微微一怔,「這是我自己……」孫翠花搶話,「自己刻的?怎麼會想刻一把劍?其實我覺得刻如意倒更好看些。」小如默然,過了一會兒,快走到怡紅院門口了,她方才輕輕的道,「他……本來有這樣一把劍,不過因為養著我,所以把劍賣了。」孫翠花愕然,如此說來,那個嫖妓的男人豈不就是——只聽小如低聲道,「雖然他不只對我一個人好,不過我……我心裡還是感激。」說完她緩步走入怡紅院,轉進了右邊的一條卵石小路。
孫翠花見她如此,張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婊子動了真情,那喜好女色的嫖客讓小如動了真情也就罷了,他竟很可能是自家相公多年沒找到的師叔,那才是讓她合不攏嘴的事。便在這時,楊秋岳和霍平川已大步趕到,見她獃獃站在怡紅院門口,齊聲問,「你沒事吧?」
孫翠花一怔,剛想說沒事,兒子還沒接到……突然後心一涼一痛,她低頭一看,不可置信的看著一根很眼熟的東西從自己胸前冒了出來。
那是一根筷子,滴著血。
「翠花!」楊秋岳臉色大變,失聲大叫,直奔了過來。孫翠花一把牢牢抓著他,腦子裡仍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只道,「小如說……她的嫖客……有武當金劍……」楊秋岳臉色慘白,連點她胸口穴道,「翠花,不要再說了。」孫翠花困惑的看著從自己胸口冒出來的筷子,「兒子……還在里……面……」楊秋岳終於情緒失控,凄厲的大叫一聲,「不要再說了!」孫翠花輕輕唾了一聲,「是誰……亂丟筷子……」說著緩緩軟倒,慢慢氣息有些紊亂,閉上了眼睛。楊秋岳牢牢抱著妻子,雙眼狂亂迷茫的看著從怡紅院里大步走出來的人,「黃七師叔……為什麼……」
從怡紅院里走出來的中年男子白面微髯,年輕時必是個美男子,他左手拿著個酒杯,右手的筷子只餘下一隻,另一隻到了孫翠花胸膛里。看了楊秋岳一眼,中年男子道:「原來是楊師侄,失敬、失敬。」言下對以筷子射傷孫翠花一事混不在意,就似他剛才不過踩死了一隻螞蟻。霍平川方才不料他一出手便要殺人,以致孫翠花重傷,未及阻攔心下後悔不已,此時上前三步,抱拳道,「在下霍平川,添為『佛彼白石』門下弟子,前輩可是武當派失蹤多年的黃七道長?」
黃七道,「我俗家姓陳,名西康。」霍平川沉聲道,「那麼陳前輩為何重傷這位無辜女子?她既非江湖中人,又不會絲毫武功,以陳前輩的身份武功,何以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重手?」黃七淡淡的道,「她竟敢在我的面前向我的女人套話,你們說是不是罪該萬死?」楊秋岳不可思議,緩緩搖頭,慘淡問,「黃七師叔,武當金劍的下落……呢……」黃七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武當金劍?劍重五斤七兩,又是古物,賣給了江西語劍齋老闆,足足抵三萬兩銀子!真是好東西!」霍平川眉頭一皺,這人只怕是早已瘋了。楊秋岳手抱妻子,只覺渾身血液一陣一陣的發涼,猛然間憶起當年師父得知自己好賭,盜竊武當金劍時說出「逐出師門」四字的情景,這世道……難道是報應……黃七一筷子重傷孫翠花,怡紅院前院的客人紛紛尖叫,自後門逃走,此時連老鴇都已不見,黃七一字一字冷冷的道,「楊師侄,掌門要你來清理門戶是么?還叫上了『佛彼白石』的手下,不過紫霞師弟大概糊塗了,派你這種三腳貨色,是要給他師兄祭劍不成?」剩餘的那隻筷子在他指間轉動,不知何時便會彈出,他雖然隱居多年,功夫卻日益精進,沒有半點擱下。霍平川眼見形勢不妙,一掌攔在楊秋岳面前,「陳前輩,請隨我回『佛彼白石』百川院一趟,失禮了。」黃七衣袖微擺,只聽「碰」的一聲響,他那衣袖搖擺起來居然有如火藥爆破一般,發出噼啪聲響。楊秋岳叫道:「武當五重勁!霍兄小心!」霍平川自然知曉「武當五重勁」的厲害,據說此功自太極演化而來,太極勁只有一重,圓轉如意,而「武當五重勁」卻有五重真力如太極般圓轉,各股真力方向、強弱不同,即使是功力相當之人也難以抵抗。便在楊秋岳叫出「武當五重勁」之時,黃七第一重勁已經纏住了霍平川的手掌,兩人袖手相交,霍平川雖然入「佛彼白石」只有八年,自身修為卻不弱,黃七連運三重勁都無法引開他的手掌,一聲冷笑,第四重勁突然往奄奄一息的孫翠花胸口彈去。
霍平川和楊秋岳同時驚覺,雙雙大喝一聲,聯手接下黃七右袖一擊,但便在這時,一支東西臨空激射,打霍平川胸口檀中氣海,卻是黃七剛才握在手中的筷子。霍平川手肘往內一壓,「啪」的一聲將筷子夾在肘間,卻聽身邊楊秋岳一聲悶哼,黃七的第五重勁筆直撞在他胸口,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