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陸遠笛番外)

第二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陸遠笛番外)

第2章縱使相逢應不識(陸遠笛番外)

陸遠笛手中握著柿子,眼前縹緲雲山。

像桃花山,但又不是。這座山沒有半點仙氣,有的只是無盡空亡之感。

她猶記得陶眠背著自己回到故鄉,那塊為她準備的墓碑終是派上用場。生命走到盡頭,身邊陪伴的是她最割捨不下的人,這讓陸遠笛感到無比心安。

當年大將軍李籬詛咒她,說她錯選了路。這條路註定越走越狹窄,一生孤涼,叫她千萬別回頭。

陸遠笛的確品嘗到其中苦楚滋味,直到生命盡頭。

伏在陶眠的背上時,陸遠笛回憶起小時候。她貪玩,在山裡撿堅果撿到很晚,縮在樹洞里睡著。

等她睜眼,視線搖搖晃晃,是師父背她回家了。

陶眠永遠能找到她,不管天涯海角。

若他沒有來,那便是他不想來。

陸遠笛比誰都清楚。

想到這裡,陸遠笛嘆息一聲,她大抵知曉這是什麼地方了。

黃泉界,幽魂的歸處。

眼前這座桃花山,恐怕也是幽冥之氣幻化而成,變成她生前執念最深之處。

通往山裡只有一條狹長小路,陸遠笛還沒有忘記,她緣著山路而行。

既是執念幻化,那會不會……讓她遇到「想見的人」呢?

陸遠笛不抱希望地想,甚至覺得自己的想法天真得好笑。那隻柿子還在她手中,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腳步漸漸輕快。

桃花觀的位置在半山腰,陸遠笛熟門熟路尋到此處,卻聽見有打水的聲音。

……有人?

她的心底頓時掀起波瀾,難掩激動,衝進桃花觀。

「小陶,是你嗎?」

陸遠笛推開院門撞進去,庭院內有一口水井,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背對著他,是不認識的人。

「你……是誰?」

對方回頭,俊眉深目,是陌生的長相,卻給她一種親切之感。

她聽見那人含笑開口。

「我還以為要守在這裡一千年,才能等來新人呢。」

「你……」

陸遠笛腦子轉得快。對方看上去熟悉桃花觀的一切,應該和她一樣,是對桃花山有執念的人。

「你是、是顧園嗎?」

她驚喜地喊出聲。

「是大師兄!」

顧園聽見她喊「師兄」,也意識到這姑娘的身份。

「原來是陶眠師父的徒弟?想不到竟然能在此……」

顧園的話說到一半,後面的說不下去了。

他能在這裡遇見陸遠笛,就意味著,對方也已經長眠於世間。

陶眠的大弟子和二弟子首次相遇,竟然就是在這凄冷黃泉。二人皆感慨造化弄人。

顧園打水是為了沏茶。黃泉這裡除了寒氣重些,倒是一應俱全,完全能滿足正常生活。

兩人捧著冒熱氣的茶,坐在庭院門口的台階上。山中桃花依依,風吹落,滿山的粉雪。

顧園說,這裡永遠都是春天,桃花永不凋謝。

陸遠笛吹了吹茶水表面的熱氣,淺淺抿了一口。

「師兄,雖然和你在黃泉相遇,我依然是歡喜的。」

回到桃花山的陸遠笛永遠不擺皇帝架子,她又變成那個話多的少女,半點藏不住事。

她把她和陶眠的初遇,在桃花山的日子、學成后離開師門、在外當了大半輩子皇帝這些事,一一對顧園講。

顧園耐心聽著,唯有聽到離開桃花山的那一段,他微不可聞地嘆息。

「你我師兄妹二人,終究是走上了同樣的路。他該多傷心。」

陸遠笛聞言,也落寞地垂下眼眸。

顧園不想一味地陷入悲傷回憶中,他換了個輕鬆點的話題。

「我的故事,就不必說了吧?師父他定然會講給你聽。」

陸遠笛皺皺鼻尖,笑得粲然。

「別提了。小陶當年給我講,講到我耳朵生了繭。後來又給三師妹和四師弟講,你的故事代代相傳。」

「原來還有師妹師弟?我們師門真是壯大了。」

顧園難免想起小時候,陶眠帶他喊口號。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陸遠笛來了興緻,又給他講楚流雪和楚隨煙的事。尤其是楚流雪,那孩子年紀輕輕,卻總能一針見血,而且把陶眠管得服服帖帖。

顧園失笑。

「三師妹倒是做到了你我都完不成的事。」

「對啊!小陶多懶。我那麼小,就要天天劈柴燒菜的,我做飯又難吃……我以為我到桃花山是混吃等死的!」

陸遠笛語氣忿忿,顧園只是笑。

他說總比他幼時要好。那時的師父更離譜,什麼《劈柴劍法》《切菜刀法》的……

陸遠笛還提起了薛瀚,陶眠為數不多的朋友。她還在桃花山的時候,薛瀚偶爾會到山中做客。

「小陶的朋友超凶!每次他看我,我都一陣寒意。」

回想起薛掌柜,陸遠笛渾身一哆嗦,簡直童年陰影。

「薛瀚么?」顧園回憶著這個名字,「我倒是沒聽師父提過這個名字。但你講他的身世,我有點印象。有一段時間師父經常有山外的朋友寄來禮物。我想,應該就是到薛府那對夫婦吧。」

最開始只是託人收養,後來如何變成朋友,顧園就不清楚了。

「那時我已經離開桃花山。師父的很多事……我都不知曉。」

師兄的聲音越來越低,陸遠笛難免傷懷。

「我下山後,關於小陶的一切,也不知道了。」

陸遠笛自顧自感傷一陣,又拍拍臉,勸自己振作起來。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再多想也沒辦法!師兄,我在這裡能做些什麼呢?我們還會輪迴轉世嗎?」

陸遠笛這麼講,其實心裡並不抱希望。但出乎她的意料,顧園卻點頭。

「會。」

「……啊?真的?我這麼罪孽深重的人,還能投胎?」

顧園微微笑了,說他同樣是罪孽深重之人。

「你和我一樣,我們註定要和陶眠重逢。真正的相守不是現在,我們要等,等師父的下一世。」

大師兄並未過多解釋原因,但陸遠笛相信他。

「好,我會等。」

不論要付出多少代價,不管要經歷多少磨難,陸遠笛都會等,等待與陶眠再度相遇。

因為在此之前,陶眠等他們這些弟子,已經孤獨地等了千年。

很久很久以後,陶眠為了尋回元鶴散落的魂魄,孤身一人闖入黃泉界。

陸遠笛看見了他,她不能和他相認。

只瞥一眼,二弟子險些垂淚。

在她眼中的陶眠清瘦了。他大抵是又在為弟子奔忙。小陶總是這樣,只要和徒弟有關的事,他不惜一切也要做好。

他把自己擺在徒弟的身後,永遠是這樣。

她看出陶眠也認出了她和師兄,對方的眼底也濕潤了,但終究什麼都沒有揭穿。

師兄撒了一個謊,陸遠笛幫他把謊言圓上。

後來陶眠乘坐紙船離開。她和大師兄合力,一路護送陶眠到彼岸。

——小陶,這次,是我目送你離開。

陸遠笛心中湧起溫暖又酸澀的情感,她笑著落淚,遠眺那葉浮沉的小舟。

來世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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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這邊的番外會繼續更新,直到寫滿上限十萬字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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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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