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頂住壓力
蕭良正思量著,聽到過道里有腳步聲響起,猜想應該是梁朝斌回來了,他放下電話,握拳狠狠在牆壁上打了一下。
「蕭良,你這是做什麼?」
黨政辦主任梁朝斌剛三十齣頭,戴著一副普通的黑色塑料框眼鏡,很是削瘦。
梁朝斌他今天可以說是心情幾經激蕩。
作為黨政辦主任,梁朝斌是汪興民到任后唯一大力提拔起來的中層幹部。
倘若汪興民在雲社得勢,他就是鎮上最有望提拔黨委委員或副鎮長的人選。
要不然的話,他就得望眼欲穿的熬年頭。
說實話,梁朝斌一開始內心深處也渴望這次能一棍子將范春江收拾了,中午得知縣公安局臨時通知中斷對三名嫌疑人的突擊審訊,他內心也難免失落。
不過,剛剛被汪興民找過去談話,他又明白是自己急躁了。
就算范春江等人被一擼到底,鎮上空出兩三個甚至三四個位子來,不僅他此時沒有補上的資格;縣裡調其他人過來補空缺,汪興民都不見得就能掌握鎮上主動權。
說到底現在的形勢很明確,范春江肯定早就知道蕭良是被誣告陷害的,甚至不排除是范春江授意肖裕軍乾的,但在雲社跟肖裕軍有牽扯的主要幹部里,絕對不會僅有范春江一人。
如果僅僅是范春江一人,汪興民還會考慮狠一下決心,但是副書記周健齊這些人都害怕肖裕軍的案子一查到底,拔出蘿蔔帶出泥,他還能有這個決心嗎?
甚至今天中午縣公安局打來電話,緊急叫停對肖裕軍的突擊審訊,都不一定就是范春江背後的人,就未必沒有可能不是周健齊背後的人,甚至都有可能是肖裕軍直接在縣裡腐蝕的官員在出力。
思來想去,還不如此時退後一步,讓背後那些人欠著他們——這種情況下,梁朝斌反而更有機會得到提拔;他們也相信范春江他們這次費盡心機切割脫身,後面也會收斂很多。
梁朝斌剛從汪興民那裡吃了定心丸回來,看到蕭良在他辦公室里以拳擊牆,他當然怕蕭良剛從袁文海那裡聽到什麼壞消息,便按捺不住年輕氣盛又要鬧脾氣。
現在蕭良是整個案子最大的苦主。
今天這個案子估計很快就會在整個東洲市傳開,蕭良不願意息事寧人,梁朝斌可不覺得汪書記就一定能控制住局面。
「剛從袁隊長那裡聽到一些消息,不是太令人愉快,」
蕭良握住隱隱作痛的手背,咬著牙,以一副故作風輕雲淡的口吻說道,
「汪書記說給我兩天假,但對南亭村委及果汁廠的情況,鎮上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明天還是正常到鎮上來上班,配合縣公安局的調查!」
蕭良沒有這時候去找汪興民,他跟梁朝斌說過這番話就直接離開了鎮政府大院。
他得給優柔寡斷的汪興民留下充足的時間,去咀嚼他這個初生牛犢不畏虎的苦主,有沒有可能給他們捅出多大的簍子;他得讓汪興民自己先慢慢琢磨要如何才能安撫好他這個苦主。
…………
…………
此時最替蕭良憤憤不平的是隋婧。
她找專案組組長周阮彙報過下午留在雲社所做的工作后,後續就被安排留在局裡負責整理案件材料,不僅不能參與對嫌疑人的審訊,更沒能再出外勤搜集證據,隋婧強忍住內心的憤懣,才沒有當場跟周阮吵起來。
受了一肚子氣,隋婧當然沒有心情留在局裡熬夜整理材料。
隋婧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也沒有看到袁文海的身影,便丟下手裡的事,往局機關大院後面的宿舍樓走去。
驀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宿舍樓下,正負手打量著同住宿舍樓的年輕幹警,隋婧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高興的跳跑過去,挽住老人的胳膊:
「外公,你怎麼來獅山了?」
「原來是隋婧爺爺啊!」好幾個年輕幹警剛才還奇怪跑宿舍樓前溜達的老頭是幹什麼的,這時候都熱切的跑過來打招呼。
「你不知道我來獅山了?你是奇怪我為什麼還沒有走吧?」老人跟幾個年輕幹警打過招呼,不客氣的戳破隋婧的謊言。
「我前幾天聯繫過小姨,聽說你又有好幾天沒老實在省里待著,但誰能肯定你又偷偷跑獅山來?」
隋婧搖著老人的胳膊,嬌嗔說道,
「再說了,你要是被哪個小老太拐跑了,我還能壞你的好事啊?」
往宿舍走時,隋婧注意到老人不僅拄了一根拐杖,走路還有些瘸,嚇了一跳,關切的問道:「爺爺,你腳怎麼了?」
「前幾天進山裡給你太爺爺掃墓,走山路崴了一下。不過,沒什麼事,就是走路還有些瘸,過兩天就好了。」老人說道。
「你是怕瘸著回去,被小姨她們數落,這幾天才留在獅山的?那你怎麼不來找我呢,你是不喜歡我這個外孫女了?」隋婧埋怨道。
「你好不容易逮到在外面辦案的機會,我一個沒事瞎溜達的老頭,還能干擾你干正事?」老人說道。
隋婧拿鑰匙打開宿舍門,拉開屋裡的電燈,疑惑的轉回頭問道:「啊,你怎麼知道這案子的?你有找唐叔叔,唐叔叔也有關注云社的這個案子?」
不等老人說話,隋婧滿肚子怨憤就迫不及待的宣洩出來:
「跑前跑后奔波了六七天,案子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有了突破,還可以往更深里挖掘,卻不想中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將手伸了進來干擾。我也不是要跟誰搶功勞,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是我負責的,也是在我手裡才有突破,現在卻借口我從警還沒有滿一年,經驗不足,不讓我插手嫌疑人的審訊不說,還要將我們摁在辦公室里整理材料!官官相護,都已經明目張胆到這一步了嗎?」
老人在招待所接到唐繼華的電話,了解到整個案件在縣裡已經有強力干擾了,縣裡很多人不希望看到案子再繼續發酵下去。
不過,他通過電話了解是一回事,親眼看到隋婧滿心憤懣的訴苦,感受又是不同。
老人拄著拐杖站在窗前,看著暮色漸濃,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看著隋婧,神色凝重的說道:「你要是覺得不滿,我可以給唐繼華打電話,讓他頂住壓力挖一挖這案子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