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曬鹽
翌日一早，清水縣的大街小巷貼滿了三日後開堂公審的告示。
百姓們奔相走告，清水縣令楊玄辰一下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城北的錢府得到消息后，府中更是傳出了錢大官人咆哮的聲音，接著便是婢女們痛苦的呻吟聲。
與此同時，劉家村的村口，孩童們正圍著馬車打轉，膽子大的更是伸手摸上了馬兒的屁股。
而楊玄辰則是蹲在路邊一陣嘔吐，小蓮正不斷拍著他的後背，順著氣兒。
「這破路，破馬車，嘔……」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來到他們身邊。
「你是來拉屎的吧？」
「怎麼褲子都不脫……」
這話差點沒把楊玄辰雷死，他忍著想抽人的衝動從懷中掏了一粒麥芽糖出來。
「小胖子，想吃糖嗎？」
小胖子見到有糖吃，一陣眉開眼笑，「想！」
「吶，給你，不過這糖可不能白吃，能不能幫哥哥把你們村長喊來？」
「沒問題，你等著！」
不消片刻，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跟著小胖來到了村口。
「俺是劉四，俺爹是劉家村的村長，俺爹身體不還好走不動路，找俺也是一樣的。」
楊玄辰上下打量了劉四一番。
長得五大三粗的，看上去挺忠厚老實。
「啊……是這樣的，本官初來乍到，想到處看看，走走。」
「不知……」
劉四撇了撇嘴，就差把不樂意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清水縣吶，尤其是俺們劉家村，是窮中窮，沒啥好看的。」
說罷，便想轉身就走，可這眼前之人是縣太爺，他又不敢真的走。
張彪扯了扯劉四的衣服，勸道：「四兒，老爺是好官，逛一圈又不費勁，你不樂意個啥？趕緊的！」
楊玄辰從懷裡掏了點銅錢交到了劉四手中。
「劉四，本官也不讓你白乾，逛一圈，允你五文錢可好？」
一看有錢拿，劉四別提有多高興了，招呼著他們逛起了劉家村。
在楊玄辰的要求下，幾人先是逛了逛綿綿延長的海灘，接著便到了村裡的一處高地。
在這裡，不僅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洋，還能縱覽整個劉家村。
看著滿臉興奮的楊玄辰，劉四說話了，「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楊玄辰搖了搖頭，又深吸了一口氣，「劉四，現在劉家村靠什麼養活自己？」
「曬網捕魚，還能幹嗎？」
「可這路實在不好走，魚又賣不出去，都快揭不開鍋了。」
劉四越說心中越無奈，一臉希冀地看著楊玄辰。
他希望縣太爺能出出主意，救救劉家村。
「劉四，你們有沒有試過通過海水來製鹽，海鹽可是……」
楊玄辰的話說到一半便被劉四打斷。
「老爺，你別逗了，我們試過用海水製鹽，不過海鹽有毒，會吃死人的……」
話還沒說完，身材高大的劉四砰的一聲，往地上一跪。
「老爺，你是不是有製鹽的辦法？」
於是，他砰砰砰地又磕了幾個響頭。
「若是劉家村有了鹽，那大夥就不用再挨餓了……嗚……有救了！」
楊玄辰看著跪在地上的劉四，一邊佩服他的觀人心細，一邊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陣酸楚。
一路走來，劉家村的破敗與貧窮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裡。
劉家村需要一條賺錢的出路。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蹲下身子，將手放在劉四的肩膀上。
「劉四，起來吧，本官一定儘力。」
說完，楊玄辰緊著眉頭來回踱步，努力搜尋著前世去調研一家古法製鹽廠的記憶。
隨後。
他望了望海灘的位置，問道：「劉四，這裡最大的一次漲潮是到哪個位置？」
劉四有些不明所以，他指了指岸邊的一排礁石，「老爺，差不多就到那裡。」
「好！本官現在去那等你。」
「你去多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來，記得！每人帶一把鋤頭，和盛水的器具，再多帶些乾草，有大用。」
楊玄辰說完便帶著小蓮往礁石處趕去。
片刻后，劉四領著二十多個黝黑的小夥子來到了楊玄辰面前。
「老爺，村裡能幹活的人都在了。」
然後，他轉頭和小夥子們喊道：「快給老爺請安，你們面前的是新來的縣太爺。」
楊玄辰擺了擺手，面帶笑容，「各位鄉親，接下來咱們要做的事，是史無前例的。」
「不要多問，我們爭取天黑前能幹完今天的活！」
接著，他沖劉四喊道：「劉四，你把人分成三組。」
「第一組，挖本官腳下的泥土，表面的泥沙不要，只要下面的一尺鹽泥。」
「第二組，從礁石處退後二十步，挖一個一尺半的坑，大一些，最好是一畝地。」
「第三組，在第二組後方再挖一個深坑，大約三尺深，也挖個一畝。記得要夯實底部並且和第一個坑相連。」
「事不宜遲，趕緊動手！」
眾人在楊玄辰的命令下鼓足幹勁開始刨地挖坑。
海邊的太陽還是很烈的，曬得楊玄辰都有些頭暈目眩。
這身子骨也太弱了，看來得尋著機會好好鍛煉一下。
楊玄辰掂了掂被刨出的鹽泥，又用舌頭嘗了嘗味道，濕濕鹹鹹的。
待到眾人挖好坑后，第二道命令跟著便到。
「現在分成兩組人，一組人往第一個坑裡運鹽泥，第二組人赤腳把它們踩平，踩得越嚴實越好。」
說罷，楊玄辰挽起袖子脫了鞋襪，跳到了第二個坑裡，用小蓮遞來的乾草鋪在地上。
張彪和韋君智愣了愣神，連忙跟著楊玄辰干起了活。
他的這一舉動把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村民們沒有想到縣太爺竟然也動起了手。
「鄉親們，縣太爺都動手了，我們再加把勁嘿！」
在劉四的吆喝下，眾人幹活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看著越來越多的鹽泥被壓實，楊玄辰又發出了第三道命令。
「現在，去找一些大石頭來，在第一個坑和第二個坑的連接處堆滿石頭。」
半個時辰后，楊玄辰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掛的太陽。
嗯，時間還夠。
「大夥，再加把勁，我們現在去盛海水，往第一個坑裡倒。」
這次，楊玄辰還是身先士卒，端著一桶海水慢慢往坑裡倒。
隨著海水漫過鹽泥，再通過石頭的間隙慢慢向第二個坑流去。
「接著盛水，接著倒，第二個坑裡的海水有個半尺的深度我們就停手。」
當一切工作完成時，海邊已經圍滿了好奇的村民。
他們熱情地遞來了涼水供大家喝。
劉四湊在楊玄辰耳邊問道：「老爺，現在俺能問問這到底是在幹嘛了不？」
楊玄辰擼了一把額頭的大汗，笑了起來。
「別急，再等等，今個太陽烈，估摸著傍晚就差不多了。」
接著，他在地上畫了一個棍子和薄木板連著的圖，轉頭吩咐劉四。
「咱休息一會，等會你去找幾個會木工活的人，照著樣子做點耙子出來。」
「喔對了，還要一把木槌，拿一張最細的漁網和紗布。」
等到劉四拿來了幾把耙子后，楊玄辰便指導村民在第二個坑中捋平海水，讓它們的蒸發速度變快。
傍晚時分，第二個坑中的海水已經幾乎蒸發完了，底部的乾草上鋪滿了大小不一的鹽塊。
楊玄辰取來了許多鹽塊，鋪在漁網之上，用木槌細細敲打。
不多時，鹽塊中的一些大顆粒雜物便被過濾出來。
「劉四，再給本官提一桶清水來。」
等清水到位后，楊玄辰把碾碎的粗鹽溶解在清水中。
又把紗布疊了幾層鋪在另一個空桶上，接著讓小蓮扯緊紗布，舉起滿是鹽水的桶緩緩倒入過濾。
楊玄辰瞥了一眼一臉懵逼的劉四，大聲喊道：「劉四，哪家灶頭生了火，快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