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嫉妒
第34章嫉妒
周是怔在當場,愣愣地問:「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衛卿神情一凜,似笑非笑地說:「這很重要嗎?」眼底隱藏著一觸即發的怒火,還有悲傷。他第一次感到無力,第一次嘗到真正悲傷的滋味。衛卿驀地發現,原來有些東西,就算你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得到。是不是以前的他太過順利了呢?
他給她打了一個下午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他實在放心不下,親自來學校找她,一路想著怎麼哄她去他家,滿滿的計劃,滿心的興奮。可是剛進校門就看見她和張帥,明眸凝望,俊男美女,美麗和諧得像是一幅畫。這個畫面對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當頭棒喝亦不足以形容。
儘管嫉妒得發狂,可是不得不承認,他們倆,是那樣地年輕,臉上的笑容透明得沒有雜質,果真是青春無敵,張帥和她,年少飛揚,志趣相投,才華橫溢,站在一起,仿若才子佳人。一向自信自負自滿的衛卿竟有些黯然。他首次正視他和周是之間的差距,周是只有十九歲,而他已近而立之年。一直以來,是不是真的是他在強求呢。
周是本來心懷坦蕩,可是看見他脖子上跳動的青筋,那是克制的憤怒,忙解釋:「衛卿,我以前答應給張帥做模特,這次只是——」
衛卿毫不客氣地打斷,冷笑說:「你說周末有事,就是因為這個?」周是心虛得不敢抬頭。周末確實有集體活動,只不過一會兒就完了。
衛卿見她那樣,火上澆油,怒吼:「你因為要當別的男人的模特,而不肯去我家?」周是縮了下肩,猶不知死活地辯解:「不是的,張帥要我當模特是臨時起意,我事先也不知道——」
衛卿挑眉:「這麼說,你周末根本就沒事,卻故意找借口?」見她不吭聲,手插在褲袋裡,雙手握拳,聲音忽然平靜下來,「好好好,很好,周是,做得很好。」轉身離去,臉色陰霾得彷彿要下雨。
周是連忙追上去,抓著他的袖子,怯怯地說:「衛卿,不是這樣的,你先不要生氣好不好?」她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輕輕搖著他的手臂,像做錯事的孩子,請求諒解。
衛卿微微用力甩了下,沒甩開,瞪了她一眼,火氣消了點。周是緊張地挽著他的手臂:「我們本來是在照畢業照的,你看我身上還穿著學士服呢——」話還未說完,夾在腋下的畫卷掉在地上。
衛卿彎腰撿起來,看得剛熄滅的怒火噼里啪啦又燃燒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足以焚燒理智。那樣細緻的筆畫,那樣溫暖的顏色,那樣明媚的眼光,那樣美麗的人,卻是另一個男人為她畫的,叫眼前喜歡她的人情何以堪!
他閉了閉眼,將畫輕輕放在她手心,一根一根扳開她手指的抓握:「周是,我們都需要好好想一想。」聲音低沉,喑啞無力。需要好好想一想怎麼進行下去。看見夕陽下的周是和張帥,他有點受打擊了,需要好好想一想怎麼扳回這局,需要認真考慮他和周是之間存在的問題。
周是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急得流出了眼淚,怕人看見,連忙用手背拭去了:「張帥將畫送給我是因為他要——」走了——話還未說完,衛卿揮手打斷:「不用解釋,我先回去了。」這個時候的他突然恢復到那個成熟、理性、冷淡、高高在上的衛卿。
周是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天邊猩紅的殘陽落在拉長的影子上,竟有種熱淚灼傷的痛覺。原來看著別人離去的背影,滋味是這麼難受,站在那裡開始滴答滴答掉眼淚。
有認識的同學見她無聲地流眼淚,忙上前安慰:「周是,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總是要散的,別傷感了!」周是一抹眼淚,抽泣說:「我想我媽了!」她邊揉眼睛邊回宿舍,心中亦十分委屈,她又沒做錯什麼,他幹嗎對她發脾氣!吃醋也不是這麼個吃法!
周是晚飯也沒吃好,做什麼都心煩意亂。思來想去,歸根結底,這次是自己錯得多點,只好上門去負荊請罪。
做錯事就要承認,這才是好孩子。
衛卿呢,一大早就跑到后海的酒吧喝酒,喝得越多越氣!灰溜溜地就這麼跑了,像什麼話!還是不是爺們兒,真沒出息!他慵懶地靠在吧台上,手指不斷敲著酒杯,憤憤不平,這個周是,越來越不知自愛,乾脆生米煮成熟飯得了,省得整天提心弔膽!
酒吧這種地方,來來去去都是熟人,立即有人上前打招呼:「嘿,衛少,怎麼黑著臉,一個人出來喝悶酒?」衛卿不說話,扔了瓶酒給他。那人搖著頭笑:「又被小女朋友踢了?」衛卿尷尬不已,看來以後再也不能溜到酒吧來解悶,還是回家比較自在。北京雖大,他都快被周是逼得無立足之地了!
那人挑眉:「不如再演一場戲?嫂子再任性也是女人。」意思說花點腦筋還是很好對付的。周是的大名在這些人中算是傳開了,尤其是衛卿他媽不等兒媳婦進門,就到處宣揚。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衛卿這麼寶貝呢,原來是內定的媳婦,也就拿他們當小兩口看。
他這麼一提,衛卿忽然想起那次裝醉酒的慘狀,哼道:「阿哲,你還好意思提?」沒扒他的皮就已經不錯了!阿哲不明就裡,說:「怎麼了,上次不已經抱得美人歸了嗎?」
衛卿打斷他:「算了算了,你給我安分點,盡出餿主意。」抱得美人歸?抱得辣椒歸還差不多,嗆得他滿眼的淚水,心有餘悸,他算是認栽了,不敢再打這方面的主意。
兩個人一杯接一杯,衛卿心情鬱悶,一飲而盡,眉都不皺。不一會兒,有年輕的女子上前搭訕:「先生,借個火。」眼睛看著衛卿,挑逗魅惑。衛卿有點不耐煩,他哪還有獵艷的心思,一個周是,就夠他頭疼了。他拿眼點了點阿哲,表面上客氣地說:「對不起。」覺得拒絕不像自己的風格,又說了句,「火在他那兒。」算是解釋,管她信不信。
阿哲配合地讓出座位,請她坐下。她對衛卿這樣不冷不熱的拒絕越發來了興趣,抽過他手中的煙,湊上去點著了,然後優雅地放在唇邊。隔著煙接吻,含蓄而誘惑,阿哲看得直嘆尤物。
衛卿卻嚇了一跳,他忽然想起那次在高速路上堵車時,周是跟他共抽一支煙,還放肆地將煙圈吐在他臉上,少女的天真帶著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風情,是那樣地親熱甜蜜,撩人心弦。當下他就怔在那裡了,直到指尖的殘煙燃燒殆盡,始終沒吸一口。
阿哲忽然湊上前,在他耳邊說:「要不要打電話讓嫂子過來?」眼睛還瞥了一下旁邊那個女子,意思是想讓周是吃醋。女人嘛,刁蠻得狠了,吃醋有益身心健康。衛卿的那些朋友,沒幾個是正經人,都是花叢中滾來滾去的老手。要不怎麼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
這主意雖然不怎麼入流,可是衛卿並非不心動。今天他算是打翻醋罈子了,心裡正不忿呢,讓周是看看他究竟有多大魅力也不錯,省得整天跟別的男人混在一塊,拿他不當一回事!猶豫著沒說話,那邊阿哲已經在打電話了。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傳來周是的聲音:「喂,哪位?」衛卿突然一把搶過手機掛了,滿頭虛汗,匆匆說:「我走了,你們玩吧,記在我賬上。」他雖然很想看看周是吃醋是什麼樣子,可是一想到她那脾氣,她這醋罈子要是打翻了,只怕要鬧得天翻地覆。罩不罩得住先不說,恐怕還得像上次那樣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放在周是身上,還是少用為妙。自作孽,不可活,他已經深有體會。
衛卿這個人呢,算不上好人,卻是個聰明人,吃一塹,長一智,犯過的錯輕易不會再犯。
快步出來,夜晚的風輕輕一吹,酒醒了些,孤家寡人的,覺得有些凄涼。他其實很介意傍晚所看到的,寸金難買寸光陰,他用再多的錢,也不可能回到張帥那樣的年紀,這叫他挫敗而無奈。走上橋頭,風勢轉大,吹得他的襯衫獵獵作響,迎風而立,頗有些「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味道。
借酒澆愁愁更愁,果然是這樣,古人的話總是有道理。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滿身酒氣回去,沒想到,等到他正扶著電梯東倒西歪出來時,轉身就看見站在門口、耷拉著腦袋的周是。他一時還真有些吃驚。
周是將放在嘴裡的手指拿出來,打了半天的腹稿,這下見了他,全都忘得一乾二淨,支支吾吾半天,勉強擠出一句話:「你回來了?」這麼厚著臉皮來找他,她也很不好意思。衛卿皺眉,哪裡養成的壞習慣,都多大了,還咬手指!
周是卻誤以為他不高興,有些傷心,低著頭走上前,悶聲悶氣地說:「嗯,我就來看看你,沒什麼事——嗯,你——這麼晚才回來,是——喝酒了?」算了,不跟喝酒的人計較,理虧的總要受點委屈。
衛卿卻冷冷地說:「是又怎麼樣!」有些不客氣。周是臉皮薄,當下便掛不住了,氣得怔在那裡。這樣死皮賴臉地蹭過來,還等了他整整兩個小時,算怎麼一回事呢!咽了咽淚水,說:「既然你回來了,那我走了。」尾音已經委屈得變聲了,還用力控制住,不想再丟臉。
衛卿拉住她:「這麼晚了,上哪兒?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聽話的!」打開門進屋,心情驀地大好。周是瞪著他的背影,氣沖沖地跟進來。
衛卿倒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一副不勝疲倦的樣子。周是走過去,輕聲細語地問:「為什麼喝這麼多酒?」呼出的氣滿是酒味,難聞死了。衛卿依舊閉著眼,淡淡地反問:「你說為什麼?」
周上趕緊討好地問:「很難受嗎?」衛卿又是那種不咸不淡的語調:「你說呢?」聽得周是心裡咯噔了一下,猜想他肯定很生氣,想了想,忙殷勤地說:「我去給你泡茶,濃濃的茶喝下去可能會好點,你等會兒。」那個溫柔體貼,衛卿簡直受寵若驚。
比起上次醉酒的待遇,這次簡直是天上人間。
衛卿大大方方享受周是的伺候。周是倒了杯茶,用嘴細細吹涼,說:「小心燙。」才端給他。衛卿這下可得意了,手都不動,閉著眼躺在沙發上,嘴巴一張。周是這次夾著尾巴來,只好忍氣吞聲,乖乖喂他,還問:「燙不燙?」
衛卿確實渴了,連喝了三大杯,從未喝過這麼舒服的茶。周是真要伺候起人來,那可是無微不至,體貼入微,保管叫你身心舒暢。衛卿算是享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
喝完茶,周是還問:「頭疼么?我幫你揉揉。」她將纖細冰涼的手指搭在兩側的太陽穴,來迴轉動,偶爾用拇指壓住,顯然很有經驗。力道輕了點,不過十分舒服,頭疼果然好了許多。她輕柔溫熱的呼吸就在衛卿的頭頂,髮絲偶爾滑過他的臉,撩得他心癢難耐。周是換了個角度,問:「頭還疼么?」揉得衛卿哼哼唧唧,那個享受呀,雙手又開始不老實了。
他抓住周是的手,慢慢舔吮,指尖一片濡濕。周是的手十分漂亮,形狀優美,是真正的「指如削蔥根」,而且手的骨架小巧纖細,仿若無骨,皮膚異常細膩,幾乎看不出毛孔。因為常年拿畫筆的關係,沒有留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指甲上也沒有塗任何東西,泛著健康瑩白的光澤。衛卿情不自禁就含住了她食指,哪裡還記得自己剛才還想批評她咬手指的習慣。
周是瞪他,為了討好他,這真是出賣色相了。看了看時間還早,提了包要回去。衛卿當然是要她留下來,說自己喝酒了,不能送她,大晚上的,路上不安全。
周是憤憤地想,這裡更不安全!硬是要走。衛卿懶洋洋地說:「我喝醉了,你不留下來照顧我?」她終於忍不住了,今天她忍氣吞聲,逆來順受到極點了,當下便諷刺說:「要不要我留下來照顧你喝點醋,捏捏腿什麼的?」衛卿想到那次的噩夢,立即噤聲,只說最近治安差了,打計程車萬一出什麼事,後悔就來不及了。
周是不勝其煩,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說:「我開你車回去,明天給你送過來。」這總行了吧!衛卿無話可說,只好說:「下周末去我家。」她這次還敢說不,看她走得出這扇門!
周是手足無措地立在那裡,始終不敢搖頭。她再笨也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只好怯怯地說:「下周末有一點事——不過,應該來得及——」
衛卿真不耐煩了:「你又有什麼事?」周是驚慌地看著他,最後不得已,還是說出來:「下周末張帥出國,我們大家要去送行……」話未說完,驚恐地逃走了,不敢多看一眼。
不能怪她,怪也只能怪衛卿選得太不是時間。
真不知道他這下是什麼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