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拒絕
第7章拒絕
周是捂住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手上捧著的一沓鈔票跟著火了似的,燒得她手心疼!這可是一大沓鈔票呀!比什麼鑽石項鏈更具誘惑力。周是自出生以來,手頭還從未拿過這麼多的現金,不由得她不震驚。
就連見慣場面的林菲菲亦驚叫出聲,連聲問:「周是,你哪來這麼多錢?」
周是嚇得將信封往地上一扔,驚魂未定,好半天才說:「衛卿偷偷給的,我不知道。」
林菲菲咋舌不已,拾起來掂量掂量,說:「大概有兩三萬吧,出手真是闊綽。你不是說你已經把他甩了嗎?」
周是頓時頭大如斗,煩惱地說:「我本以為是的。」可是照現在看來,她太一廂情願了。怪不得剛才衛卿任由她就這麼揚長而去。
林菲菲羨慕不已,說:「既然這個衛卿如此捨得為你花錢,那麼你就從了他好了,好處多著呢。至少大晚上的不用那麼辛苦,還要去酒吧打工。」
飛上枝頭變鳳凰,並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就連林菲菲這樣的人,此刻也頗羨慕周是的運氣。
周是現在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女大學生願意跟有錢人來往了。半句話還未表示,紅艷艷的鈔票已經主動奉送到眼前,讓人如何抗拒?
她聽了林菲菲的話,像是嚇著了,連連搖頭,說:「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轉頭又罵,「衛卿此人,實在太過分了,不是好人!」這種人誘人沉淪,實該下十八層地獄。
林菲菲聳聳肩說:「這有什麼稀奇的,很多有錢人都這麼干。我們班不少人都被人養著,而且明碼實價,開頭一個月多少,接下來多少,還簽合同的,暗地裡大家都知道。不過你是認真念書的人……哎呀,反正這種事,在別人看來肯定是不好的。端看你自己怎麼想了,其他人無權干涉,更無可厚非。」
利益實在太過龐大,不由人不心動。冷眼旁觀的人可以大肆抨擊,可是身處其中的人,能抵住誘惑的,實不容易。
周是心想,自己學習、生活已經夠辛苦了,偏偏憑空還冒出來一個衛卿糾纏不休,處處考驗自己的意志,實在太可恨了,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她不禁搖頭嘆息,無力地說:「林菲菲,實話跟你說,我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我就想著努力念書,爭取考上本校的研究生,然後留校任教。白天教教學生,晚上上上網,看看小說,日子既輕鬆又自在。這種事,以前也是聽說,我總以為遙不可及,可是沒想到真在我身上發生了,至今仍然覺得像在做夢。」
林菲菲勸她:「看開了,其實這種事也沒什麼。你想想,一般人還不是一樣要交男朋友嗎?一樣吃飯,聊天,接吻。有一個有權有勢、英俊又有錢的公子哥兒跟你來往,事事體貼,樣樣關照,有什麼不好?而且分手時還有一大筆分手費,何樂而不為呢?」
周是仍舊搖頭,堅持說:「可是這樣總是不好的。不是自己賺來的錢,良心不安。良心這東西,最難熬了。」人通常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周是記起自己剛上大學時,曾在路上拾到一個灰色的小布包,裡面是一卷百元大鈔,她又驚又喜又害怕,思想鬥爭了一番,最終還是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到附近工商銀行的ATM取款機房裡,把錢數了數,整整有一萬三千塊。那時候她正想買電腦,想得心都癢了,可惜身上錢不夠。天降橫財,雖然也有點害怕,但是她還是安慰自己:又不是偷來搶來的,怕什麼?最後揣著錢就回宿舍了。
可是當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第二天,一見人,大家都問她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醫院,怎麼臉冒虛汗、唇色泛白。這就是良心不安,這就是道德的力量。僅僅一個晚上,她像生了一場大病。第三天,她實在受不了,一大早就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把錢交了上去。出來后,渾身輕鬆,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過來了。
自此,她發現自己不是做壞人的料。還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做人比較適合她。所以,她也不是做壞女人的料。這種事,說實話,實在也需要天分。周是的天分不在此處。
林菲菲聽了周是的敘述,心想,這事還得她自己拿主意,是好是壞亦是她自己承擔,不然以後出了事反怪到自己頭上,於是說:「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覺吧,事情沒那麼嚴重。不想要,那就還回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總不能強搶良家婦女,如今到底是法制社會,多少總有顧忌。」只是那疊厚厚的鈔票,連她看了都垂涎三尺,心癢難耐,何況周是此刻那麼缺錢。她不是不知道她的難處。
周是經過一開始的慌張,此刻心裡已拿定主意,心情平靜下來,點頭說:「嗯,天塌下來也得睡覺。這些個破事,明天再說。」兩個人不再討論此事,熄燈睡覺。周是睡得很好,一覺到天亮,沒有不安。
第二天,周是正在畫室對著石膏畫素描,張帥推門而入。周是笑問他:「看我畫得怎麼樣?」張帥站在周是的畫板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指著素描人物的鼻子,笑說:「這裡……陰影部分沒有處理好。」
周是退後一步,左看右看半天,終於點頭:「確實,看來得修改,鼻樑間有點凹,唉,還得重新畫。」說著便開始細細修改。
張帥站在她身後,抽出她手中的筆,說:「你看這樣改是不是要好點?」說著示範。兩個人肩靠著肩,氣息相聞,十分親密。張帥後來每每想到這個畫面,都不禁萬分懷念。
待張帥幫她修改完畢,周是不由得拍手讚歎:「不錯,不錯,這樣正好!」說完,她看著張帥,嘆氣:「張帥,看來我得努力了,畫得這麼糟糕。」大概和心情有關。
張帥安慰她:「你那麼有天分,不用急。哦……對了,差點將正事忘了。在樓下碰見肖老師,讓我帶話,說看見你,請你去趟他辦公室,他有事找你。」
周是「哦」一聲,將筆一扔,乘電梯下樓。敲門進去,偌大的辦公室只有肖老頭一人。
「肖老師,您找我有事?」
肖老頭忙請她坐,還給她倒了杯水,從抽屜里抽出一張名單,扶了扶眼鏡說:「周是,你這學年的學費還沒交是不是?學校財務部已經下通知了,讓沒交學費的趕緊交上去。咱們班有好幾個呢,別再拖了,趕緊交上去。萬一學校真不給成績,那可就麻煩了。」
周是忙點頭說是。肖老頭又問她是不是打算考本校的研究生,讓她多和美術系的導師溝通溝通,不懂的多問問學長學姐。肖老頭噓寒問暖的樣子頗像家長。周是很感激他,他對學生是真心實意的好。
她因為學費的事憂心忡忡。晚上上班的時候,時刻注意衛卿有沒有來。可是真想見他的時候,他反而不出現了。一連幾天,音訊全無。她不好打電話去問,暫且只得耐著性子等一等。衛卿再次在「王朝」酒吧出現,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
衛卿出現,已是凌晨四點,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都快要下班了。盛聞拉住她說:「西西,今天能不能晚點下班?值班的麗麗剛好有事,先走了,你替她加班,算加班費。」周是心想,反正也不差這幾個小時,於是點頭同意。
沒過半個小時,衛卿推門而入,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猶帶一身冷氣。盛聞迎上去:「衛少,您來了。」衛卿抬眼看了看盛聞,他立刻心領神會,忙說:「她還在,您先坐。」
衛卿這個星期到國外出差去了,因此一直沒露面。剛下飛機就給盛聞打電話,問他周是現在是不是還在上班。盛聞自然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周是給衛卿端來熱咖啡。來酒吧點咖啡,只有衛卿這麼囂張的人才會這麼做。衛卿抬眼看她,笑說:「多日不見,你清減了不少。」周是心想,當然,這樣日夜忙碌,不瘦才怪。
衛卿將手一伸,不客氣地說:「坐下,陪我。」
周是冷眼看他,他真以為自己是他的女人了,真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周是也不爭辯,暫且乖乖坐下,看他究竟想怎麼樣。
衛卿問:「為什麼還來這裡工作?」
周是挑眉:「為什麼不?」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信封,嘲笑地說:「就因為這個?」一把把信封扔在桌上,原封不動退還。
衛卿臉色一變,盯著她,眼中已有怒意。周是三番五次將他送出去的東西退還,已令他十分不快,但是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是冷笑:「衛先生,應該是我問你什麼意思才對!」
衛卿不慌不忙地說:「沒什麼意思,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就當是見面禮,不用放在心上。」他還能睜眼說瞎話,實在是功力不淺,在周是看來,他已達「黑山老妖」的境界。
見面禮?平白無故有人送這麼重的見面禮?居心不良還義正詞嚴!周是一時真不知說什麼好,半晌才說:「衛先生,這個見面禮,我收不起。」站起來就要走。
衛卿已經厭煩她動不動就離開,立即攔住去路。他將頭一點一點壓下來,在周是耳邊吹著氣說:「怎麼,你不需要?還是……嫌少?」
周是的身體非常敏感,他一靠近,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何況在她耳旁吹氣調情。她年紀尚小,不知情慾滋味,只覺得渾身不舒服,下意識地用力推他,正色說:「衛先生,請你自重。不然,我要大叫非禮了。」
衛卿哭笑不得,虧她連非禮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還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令他又好氣又好笑。一定是念書念傻了!這傻丫頭。不過他還是退後一步,挑眉說:「你要多少?」
周是對這種事耳濡目染,並沒有勃然大怒,居然開玩笑說:「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那好,我要你的遺囑。」
衛卿從未遇過她這樣的,一般人不是立馬拒絕,便是討價還價。
其實周是要他的遺囑,是拐彎抹角罵他去死。而聽在衛卿耳內,以為她別有居心,想在遺囑里加上她的名字。
他皺眉,重新打量周是,然後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說:「這是我銀行卡的副卡。」
周是自然不接,客氣地說:「謝謝,我想我用不著。」
衛卿也不動怒,收回來,冷冷地說:「周是,你一定會後悔的。」
周是針鋒相對,傲然說:「我周是做事從不後悔。」話音剛落,便大步離開。
衛卿惱恨,她居然又這樣頭也不回地離去,再次留給他一個桀驁不馴的背影,所以,他要讓她吃點苦頭,以示懲罰,好讓她乖乖地回到他身邊。
第二天周是跟林菲菲抱怨,哭喪著臉說:「我把錢還回去了!」
林菲菲上下打量她半天,然後問:「你真把錢還回去了?你捨得?」
周是搖頭:「不捨得……可是已經還回去了,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林菲菲抱拳,說:「周是,有骨氣!算我佩服你!我原來以為天下的女生都差不多,沒想到還真有你這麼一個大傻瓜。」
周是苦著臉說:「我自詡聰明,現在才知道自己原來徹頭徹尾是一個大傻瓜。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還沒在口袋裡揣熱呢,就這樣沒了……沒見過就算了,不會有想法。可是現在,到手的錢長翅膀飛了,真是心疼!哎——你說,要是那錢是我爸給我的多好呀!」
林菲菲聽了她的異想天開,樂不可支,笑罵:「你就做白日夢去吧!你怎麼不想著自己點石成金、化水成銀呢?」周是沒好氣地說:「我倒想呢!」
不怪周是想錢想瘋了,實在是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她去工具店購顏料、畫紙、宣紙、美工筆、鉛筆、毛筆等用品,通通買下來,就差不多花了一千塊錢,真是心痛不已。現在,周是心裡想著是不是該另外找個兼職什麼的,不然這學費什麼時候才交得上去呀!
可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天,盛聞居然打電話給她,說新招了一個長期服務生,所以不用她來幫忙了,等於說把她辭退了。周是聽得心都涼了,去「王朝」結工資的時候,還一個勁地懇求他:「盛總,酒吧周末挺忙的,我只周末來幫忙行不行?」
盛聞知她還不明就裡,只得嘆氣說:「西西,不是我不幫你忙。只是我也得看人臉色行事,實在沒辦法。」周是這才知道是衛卿從中作梗。從未想過此人可以可恨到這等地步,簡直就是卑鄙無恥,居然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
周是只好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拭淚,十分委屈。阿齊多少知道一點情況,很同情她,仗義地說:「我有一個朋友,也是開酒吧的,你過去問問,或許要人。」周是一聽,大喜,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周是按照阿齊給的地址找上門去,人家一見她的模樣氣質,十分滿意,滿口答應,說:「周小姐,先試用三天,如果滿意,就留下來做。試用期工資照給。」周是是熟手,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環境,加上人又勤快,老闆和工作人員對她的評價都很不錯。
可是三天過後,要簽合同時,老闆卻改了口:「周小姐,十分抱歉,你表現得十分優秀,可是我們只能說抱歉。這是你三天試用期的工資,以後有機會,我們一定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周是已不像先前那麼傻了,心裡多少猜到箇中原因。她二話不說,欠一欠身,拿了錢就走。這個衛卿,她恨得牙痒痒,怎麼不天打雷劈呢!老天真不長眼!
她一出酒吧門,立即打電話過去破口大罵:「衛卿,你渾蛋!你等著吧,小心遭報應。」她怒不可遏,此刻恨不得飲衛卿的血、吃衛卿的肉。這樣罵他,已算是輕的了。可是除了罵,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古語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還真被周是說中了,衛卿以後當真遭了報應。周是就是他的報應。
周是打電話罵過去的時候,衛卿正在辦公室辦公。聽了周是的一番怒罵,啞然失笑。周是這人,還真是一頭母老虎,天不怕地不怕,嬉笑怒罵,毫不掩飾。衛卿長腿一抬,放在窗台上,轉動皮椅,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半個北京城盡收眼底,美不勝收。他想起周是,越發覺得趣味盎然。
真的很想知道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