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任初,你好
第19章任初,你好
這個世界上常常會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科技的發達將人類送上了太空,從前想都不敢想。
比如說,中國的電競戰隊在國際上拿了冠軍,在此之前,大家都覺得玩遊戲不務正業,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夠用遊戲為國爭光。
再比如,盧晚晚怎麼也沒想到,她一個Z大畢業的高才生,居然連影舟市的普通醫院都沒考進去,在實習了一個月以後,光榮回家待業了。她雖然也沒有特別想做醫生,但是她想不通。
對此,顧橋經常安慰她:「你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習慣就好了。只要有姐一口肉,就一定有你一口湯,我養你就是了!」
盧晚晚頗為感動,就在她馬上要潸然淚下的時候,又聽顧橋說:「我弟該上幼兒園了,你趕緊去給他找個好點的幼兒園,然後每天接送他啊。」
盧晚晚簡直想豎起中指鄙視她,到底是誰的弟弟,為什麼現在每天都是自己在照顧?
顧橋大概也怕盧晚晚暴怒,然後撂挑子回家不管了,趕緊過來給了盧晚晚一個擁抱:「你最好了,宇宙第一美!我為你可是放棄了淺島市月薪兩萬的工作,回到影舟每個月才拿八千!」
盧晚晚翻了個白眼:「那不然你回去?說不準那個蘇先生還等著你呢。」
顧橋舉手投降,給盧晚晚發了個紅包才平息了這一場戰爭。
盧晚晚和顧橋是「鐵磁」,一起在淺島市讀了大學。顧橋非常不容易,帶著她弟弟生活。畢業后,本來顧橋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公司的副總蘇先生對她青睞有加,隨即展開了追求,在得知她要撫養弟弟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不快,仍然十分熱情。雖然蘇先生比顧橋大十五歲,但是成熟穩重,是顧橋喜歡的類型。
就在顧橋以為兩人要談婚論嫁的時候,一位年過四十的夫人找到了顧橋,原來她是蘇先生的太太,因為她本人無法生育,希望顧橋能給蘇先生生個兒子。當天晚上,顧橋拉上盧晚晚就去砸了蘇先生的車,為此二人還蹲了半宿的看守所,為她們的精彩人生畫下了不凡的一筆。
顧橋在公司待不下去了,盧晚晚剛巧也不想留在淺島市這個傷心之地了,二人一拍即合,回老家!於是隔天,她們就退租打包,帶上弟弟,回影舟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顧念在淺島市沒有戶口,沒辦法上小學,只能回影舟來。
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是顧橋租的。顧橋總是說:「早知道要回老家發展,當初我家那房子就不賣了,你看看現在房價漲得,我賬戶里三百多萬,都買不起!」
賬戶里只有三千多塊的盧晚晚,投遞過去一個白眼。
更加讓她們沒有想到的是,安嘉先也回來了。盧晚晚和顧橋親自去高鐵站接的他,他顯然是瞞著他爸媽的,他在淺島市醫院發展得不錯,怎麼就突然辭職跑回來了呢?
安嘉先租了她們樓下的那間公寓,三人成了鄰居。他一開始不願意說原因,後來三人經常聚餐,酒醉后他才說:「醫院來了個新的領導,我大概不合群,一年了也沒什麼手術給我,我就辭職不幹了。」
顧橋哈哈大笑:「你這一路保送的『別人家的孩子』,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回來好,我們影舟多好啊!走大街上全是熟人,再也不會『被小三』了,誰還不認識誰?」
盧晚晚點點頭:「再也不用擔心被人誤會、被人欺負了,再也不會那麼狼狽了!」
顧橋:「為了我們重獲新生,乾杯!」
盧晚晚:「為了我們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做主,乾杯!」
只有安嘉先比較平靜:「為了我加入影舟三甲醫院,成為副主任醫師,乾杯!」
突然一陣冷風,盧晚晚和顧橋一個激靈,她們二人對視了一眼,再看向安嘉先。
顧橋問:「你不是被掃地出門?你不是個Loser(失敗者)?」
安嘉先彷彿在聽天書。
盧晚晚摸了摸下巴:「三甲醫院?比拒絕我的那個野雞醫院高檔許多啊!」
顧橋冷笑一聲,盧晚晚握了握拳頭,二人跳起來暴打了安嘉先一頓。
原來走投無路的只有她們,而他還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不過,經歷了這一頓暴打,安嘉先又連續一個月請她們吃飯後,三人總算建立了革命友情,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跨越了性別。
於是,給顧橋的弟弟顧念安排幼兒園,接送上學放學的事情,就被劃分到了安嘉先的身上。誰讓他家在影舟市如此有地位,還有錢呢!
盧晚晚酒量不行,但是比以前喝一口酒就醉好多了,勉強能喝上一瓶啤酒。顧橋的酒量現在好得驚人,她做商務這一塊,少不了要應酬,酒量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地練出來的。安嘉先不怎麼喝酒,每次這兩個人喝醉了,他負責把她們撿回去。
時間久了,安嘉先覺得不行,他得買一輛車了。顧橋常年喝酒,計算了一下代駕還挺貴的,也就放棄了買車這個念頭,所以她駕照都懶得去考了。
找了一天周末,盧晚晚陪著安嘉先去選車,還得帶著顧念這個小朋友。盧晚晚和安嘉先一左一右牽著他。
顧念今年五歲了,大概是因為先天不足的原因,長得不高,和別人家三歲多的小朋友差不多。顧念和顧橋長得也不像,顧橋是那種鳳眼,顧念則是一雙葡萄一樣的眼睛,和安嘉先倒是有幾分相似。
安嘉先提前預約過,到了4S店后,有專門的店員接待他們。男經理還誇了顧念一番,無非是小孩子真可愛、真聰明之類的。
顧念鬆開兩個大人的手,給人家鞠了一躬說:「謝謝叔叔的誇獎,叔叔你穿西裝很帥氣。」
經理明顯一愣,沒想到這個小孩嘴巴這麼甜,當即讓人去買零食給送過來,還給顧念帶了一個小玩偶。顧念抱著玩偶,跟盧晚晚眨了一下眼。
盧晚晚暗地裡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她蹲下來悄悄跟他說:「你待會兒要不要幫著殺殺價?」
顧念比了個「OK」的手勢。
顧念這個小孩年紀不大,但是已經懂得很多了,他們的家庭教育是,小孩子一定要討人喜歡,嘴甜總不會吃虧。顧念可以說是從小就被這麼培養的。他還真沒有吃過虧,走到哪裡都是吃糖的孩子。
「晚晚你喜歡哪款?」安嘉先在對方介紹了幾款車型以後,問盧晚晚。
「香檳色那款不行,顏色太丑了,剩下的你隨便選。」盧晚晚看了一眼之後說。
「再看看SUV吧。」安嘉先對經理說。
盧晚晚猛然間想起她以前幫任初停車的經歷,趕緊跳起來反對:「不行,車型太大了,我停車困難。你買SUV幹嗎呀,咱們那小區車位很窄的。」
安嘉先指了指顧念說:「得接他上下學吧,車太小了擠得慌。」
盧晚晚和顧念對視了一眼,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她無奈道:「那好吧,你說的算,反正你掏錢。」
安嘉先就笑了:「沒事,你停車多練練就好了,撞壞了就修唄。」
盧晚晚做了個鬼臉,又指揮顧念也做了個鬼臉。
安嘉先作勢就要打盧晚晚,盧晚晚抱著顧念一轉身就跑開了,繼續沖安嘉先做鬼臉。
「別鬧了,你過來一起試駕。」安嘉先滿臉的無奈,眼底全是笑意。
「知道啦!」盧晚晚拉著顧念一起過去了。
最後選了一輛黑色的SUV,安嘉先試駕感覺性能不錯,經理也在賣力介紹。就是價格有點貴了,要六十多萬,盧晚晚有點猶豫,她拉了拉安嘉先:「要不再看看,你剛去醫院上班……」
「你喜歡嗎?」安嘉先問。
盧晚晚咬了咬嘴唇,沒回答。
顧念卻點了點頭說:「我好喜歡呀!」
安嘉先抿著嘴笑,把顧念抱起來:「那咱們就買這個吧。」
顧念拍著手說:「好呀好呀!你最好了!」
「吧唧」一聲,顧念還親了安嘉先一口,安嘉先當然也回親了一口過去。
經理帶著他們去刷卡先付定金,辦理了一系列手續,這個買車的速度快得驚人,以至於經理都有點詫異了,太順利了。
「安先生,車得過幾天才能到,到時候我致電您提車。」經理將他們送出了門,親自為他們打了車。
安嘉先點點頭,說:「謝謝。」
上車以後,盧晚晚終於忍不住發問:「你哪兒來的錢呀?」
「分期付款唄。」
「騙人,你剛才刷的可是儲蓄卡,不是信用卡。」
「我爸媽那兒貸的款。我上周回家了,因為太窮酸了,我爸媽覺得丟人,甩了一百萬給我。就穿的上次你幫我洗壞的那件衣服回去的,真得謝謝你了,晚晚。」安嘉先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誠懇,搞得盧晚晚都不好意思打他,她怎麼知道,他那件衣服不能幹洗也不能水洗啊。任初的衣服她都是隨便洗的,從來都沒洗壞過,每次洗完都跟嶄新的一樣,任初每次都誇她洗衣服乾淨。
嶄新的?盧晚晚忽然愣了一下,她旋即想明白了。任初肯定是每次偷偷買了新的回來替換吧,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衣服被她洗壞了。任初就是這樣,總是默默粉飾太平,從來不讓她看到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這才導致,等到她發現的時候,問題的裂縫已經變成了無法逾越的鴻溝,所以才不得不分開。
「你怎麼了?」安嘉先問。
盧晚晚勉強笑了下說:「沒事啊,今天有點堵車啊。」
安嘉先看著一路的綠燈說:「你是不是想任初了?」
「哪有!」她矢口否認,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下去!
大眾4S店裡,金牌銷售經理正在打一通電話,他怒目圓睜,氣憤得不行。
「我剛看見誰了你知道嗎?咱學校那個第二個保送的!對,就是安嘉先!知道他跟誰一起來的嗎?盧晚晚!還帶著一孩子,估摸著都三歲了。一家三口,好生刺眼啊!來我們這兒買車,買SUV呢。」
「你確定?他倆在一起了?」
「肯定啊!盧晚晚一開始嫌SUV不好停車,安嘉先那廝讓她多練練,以後得接孩子上下學什麼的,這還不是一家三口?我做銷售也這麼多年了,看人準的!」
「孩子都三歲了?」
「那可不!我外甥也三歲,跟那小孩差不多高。估摸著才跟任初分手,就和安嘉先結婚了吧。氣死我了,太不要臉了!欺負咱乒乓球隊沒人是不是?還敢跑我這兒買車,你說我要不要把他們那新車弄壞?」
「你冷靜點。保不齊是誤會呢?」
「誤會個屁啊!說他們小區車位小,這肯定住一起沒跑吧?兩個人還打情罵俏,甜得我糖尿病都快犯了!這要還不是兩口子,我就把我這店裡的車全吃了!」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
金牌銷售經理接著說:「范毅,你可別告訴任初啊,不然他該難過了。我還偷拍了一張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那小孩長得真丑,和安嘉先一模一樣,你等我發給你。」
范毅「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后收到了一張照片,安嘉先和盧晚晚牽著那個小孩,三個人笑得很幸福的樣子。范毅仔細盯著那個小孩看,一開始還沒覺得怎麼樣,越是想起他乒乓球隊隊員的話,越覺得,這兩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麼說,盧晚晚真的和安嘉先結婚了?
他登時覺得氣血上涌,頭疼,太頭疼了。他一轉手發給了大洋彼岸的任初,然後留言:你別難過啊。
范毅一直沒有收到回復,過了兩天,他沒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關機了。范毅琢磨起來,這是生氣呢,還是沒當回事兒啊?
當天下午,范毅接到了一通越洋電話。
任初打來的。
「你出差了?電話打不通呢。」范毅委婉地問。
任初「嗯」了一聲說:「手機壞了,買了個新的,剛補上卡。」
范毅「哦」了一聲,內心泛起了同情,看來是看見照片以後,摔了手機。但是,他想起學校那會兒被任初折磨過的時光,又忍不住說:「照片你看見了吧?」
任初又「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問:「真在一起了?」
范毅就把乒乓球隊隊員的話重複了一遍,說:「事實就是這樣,眼見有時候可能也不是真的,要不要我幫你查查?」
「她現在還沒學會倒車入庫嗎,都撞壞我多少輛車了。小區停車位窄?那為什麼不買個大一點的?她要親自送孩子上學嗎?她開車技術那麼爛,為什麼不請個司機?孩子都三歲了,才買車?」
這一連串的發問,讓范毅蒙了。他怎麼可能知道!任初這三年在美國進修,該不是讀書讀傻了吧?
但是,范毅可不敢這麼問,他又委婉地說:「可能安嘉先混得慘。你換個角度想想,他這不是也心疼盧晚晚嘛,所以才買SUV呀!」
任初冷笑,然後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緊接著「啪」的一聲,范毅又聽到了「嘟嘟」的聲音。
腦子有病這話,是他想對任初說的啊!可他沒機會說了,剛才那一聲巨響,肯定是任初又摔了手機,估計又要好幾天聯繫不上了。范毅想著想著,覺得任初之所以情路坎坷,一定是因為脾氣不好。
范毅也有點想不明白。當初任初想要去公司上班,任家卻一定要讓任初出國留學,可現在留學期滿了,任初該回家繼承家業了,又死活不回來,非要繼續進修。任家人也拐著彎地來找過他幾次,希望他能夠勸勸任初回來。但是任初哪裡是聽別人勸的人,不過現在他覺得,任初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一周后,安嘉先去提車,莫名收到了幾個白眼,他感覺這店裡有個經理對他有殺氣,他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當天晚上為了慶祝買新車,他們要在家裡吃火鍋,安嘉先叫上盧晚晚一起去超市買食材,然後一起回家準備,等著顧橋下班回來。
安嘉先總感覺有人在看著他們,買完東西以後,趕緊拉著盧晚晚回去了。等進了家門,他才說:「你這幾天出門小心一點,快過年了,小偷多,別被人盯上。」
盧晚晚「嗯」了一聲說:「口袋比臉乾淨,不怕。」
門外,4S店那個金牌經理貼著門努力聽,奈何隔音太好了,他什麼也沒聽見。看著這扇大門,他很是憤怒,對著拍了一張照。下樓以後,他又給范毅打電話:「他們小兩口今天要慶祝提車,在家吃火鍋!瞧瞧吧,這是他們家大門。這下沒跑了吧,肯定是結婚了!這孩子肯定是未婚先孕!你千萬別告訴任初啊!」
范毅連連答應,扭頭就給任初發過去了,微信說:「提車了,正在家吃火鍋慶祝呢,你別生氣啊。」
任初:「你有病嗎?和我有什麼關係?」
然後,任初就又失聯了兩天。
范毅感覺心情非常好。他是損友嗎?他這是在報答大學四年任初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愛」啊!
年底各大公司都開始裁員了,業績不好的都被解僱了。顧橋反倒是加薪了,她的直屬上司非常賞識她,覺得她很能幹。顧橋也對上司非常尊敬。孔經理今年三十五歲,雖然是外地人,但是也在影舟買房買車了,算是事業有成。他對待工作十分認真,踏實肯干,本事不小,脾氣很小。
顧橋經常在家裡提起這位孔經理,每每提到都是讚不絕口。
盧晚晚在招聘的APP上找工作,越看越心塞,她聽多了顧橋對孔經理的讚美,忍不住來了一句:「要不你和他發展一下?」
「那可不行,辦公室戀情要不得,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有點適合你,成熟穩重,很能照顧人。回頭介紹你們倆認識認識?」顧橋沖盧晚晚擠了擠眼睛。
盧晚晚總算明白了,難怪經常誇獎,原來是在給她下蠱呢!盧晚晚趕緊擺手:「等我找到工作再說吧!人家事業有成,我還在啃閨蜜呢。」
「沒事兒,咱倆還可以啃安嘉先呢。他可是不得了了,我七大姑八大姨都聽說了,他可是他們醫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前途無量。要不,讓顧念認他做乾爹吧,這樣,他也是我爸爸了,名正言順地啃老。」顧橋十分不要臉地說。
顧念在裡屋聽到了,回應了一句:「好呀,好呀!」
顧橋一記白眼飛過去:「小孩子別胡說八道!二十六個拼音字母都學會了嗎?」
顧念嘟著嘴說:「是六十三個拼音字母!」
顧橋一愣:「這麼多嗎?我的天,咱們上學那會兒是怎麼記住的?現在小孩子太辛苦了。」
顧念跑過來賣萌說:「是呀,是呀,姐姐我好辛苦啊,那周末的興趣班可以不去嗎?」
顧橋捏了捏他的臉說:「不行!」
顧念委屈地扁著嘴說:「你給我報了好多亂七八糟的興趣班哦,我才五歲,為什麼要學做點心?那個老師還不如晚晚教得好。」
顧橋突然靈機一動,把顧念打發回了房間,然後拉著盧晚晚說:「要不你別找工作了!」
盧晚晚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掏了掏耳朵說:「你真打算養我一輩子?」
「去去去!」顧橋抽了她一下,然後又說,「咱們可以開個店,你接著做蛋糕甜品之類的怎麼樣?之前你不是也搞過工作室嗎,你手藝那麼好,肯定賺錢!直接當老闆,總比給別人打工好得多吧!」
盧晚晚有點心動了。
「你還想當醫生嗎?」顧橋問。
盧晚晚思考了一下,她不是不想當醫生,而是不能再做醫生了,面試了許多家醫院,都沒有錄取她,她也能夠明白,自己醫生的職業生涯走到了盡頭。待業大半年了,倒不如真的換一條路來走。
「但是開店要錢啊。」盧晚晚猶豫了。她是很想開店,但是她沒錢。
「我給你啊!我還有錢呢,你忘了嗎,三百萬呢!」顧橋信誓旦旦地說著。
盧晚晚趕緊拒絕:「千萬別,那錢是幹什麼的,咱倆都清楚。不能動那個錢,顧橋你死期存好了,別打那個主意。」
「我願意為你把這個錢拿出來,晚晚咱們是一家人。」顧橋又說。
盧晚晚是感動的,能有顧橋這樣的「鐵磁」,但是她絕對不能用這筆錢。做生意本就有風險,沒有什麼一定會成功的事情,萬一賠了,她該怎麼面對顧橋呢?
「堅決不行,如果你把這個死期取出來給我,我就跟你絕交,我回家去住。」盧晚晚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任顧橋怎麼勸說都沒有用。
兩個人惆悵了好幾天,安嘉先知道了以後給盧晚晚送了三十萬,是他買車剩下的錢。
盧晚晚當然也不能拿安嘉先的錢,這要是被安嘉先的父母知道了,保不齊又要生出多少事端。安嘉先的爸媽有好幾次都請她去家裡做客,撮合他們兩個結婚。
盧晚晚決定自己去找個投資,也學著做了創業的PPT,但是她這個企業確實不算什麼,沒人瞧得上。
周末回爸媽家的時候,盧晚晚的父親拿出了一張銀行卡。盧晚晚嚇了一跳:「爸爸你這是幹嗎?我不用零花錢了。」
盧爸爸笑了笑,又拿出一個房產證來,說:「這個小公寓是你十八歲生日那年,爸爸給你買的。現在正式交給你了,你可以賣掉創業,也可以自己住。怎麼處理你決定,爸爸都支持你。只要是你想做的,只要爸爸還能給,就都會支持你。」
「爸爸……」盧晚晚眼眶紅了。她知道這套小房子,但是從來沒有打過房產的主意,沒想到爸爸能這麼支持她。
「哭什麼呀,傻閨女。都是爸爸不好,生意做得一塌糊塗,不然你和你媽媽哪會這麼辛苦。要是早幾年,爸爸早就給你開店了。也幸好,這個房子在你名下,才能保留下來。」盧爸爸安慰著盧晚晚,他十分自責,覺得愧對妻女。
他是跟不上時代了,所以才在幾年前投資時出現了重大的失誤,導致破產,只剩下了現在住的一套房子,因為寫在他前妻名下。他在出事前,跟老婆離婚了,女兒歸妻子,如此勉強留下來兩套房子。現在夫妻倆還住在一起,十分恩愛,只是名分一直沒有恢復。
盧晚晚拿著爸爸給的房產證,當天下午就去找了房產中介,她要把這房子賣掉。她交了鑰匙,都沒去看一眼這房子,她怕看一眼就會捨不得,那可是她的成年禮物。
那套房子不大,是個一居室,只有六十五平方米,售價兩百三十萬。那房子地段很好,她給出的價格比周圍便宜,只求快點出售。
第二天下午,盧晚晚接到了中介的電話說房子有買主了,完全符合她的要求,愛惜房子,不破壞原有格局,一次性付清。如果能馬上交易的話,對方還承擔全部的手續費用。
天上掉餡餅了?盧晚晚感到不可思議。當初顧橋賣房子的時候,那可是費盡了周折,差點沒被那些買主給折騰死。輪到她怎麼如此簡單?是她找的這個中介太厲害呢,還是她房子真的賣得太便宜了呢?
揣著滿腹懷疑,盧晚晚帶上房產證,去中介公司,準備和買主見一面。
中介小飛早早就等著她了:「盧姐,買家說要在房子里跟您面談,我騎車帶您過去吧。」
「盧姐」這個稱呼讓盧晚晚驚了一下,不知不覺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
一個走神的工夫,已經到了她那套房子樓下了。那套房子在十四樓,電梯緩緩上行,她心裡七上八下。她有點糾結,怕自己突然會後悔,她是真的不想在那套房子里進行交易。
中介打開房門,盧晚晚進去,還在門口換了拖鞋。
每隔一周她媽媽會過來這邊打掃一次,所以儘管不住人,但也很乾凈。粉色的牆紙,白色的毛絨地毯,沙發也是少女感十足的粉色系,到處都是粉粉嫩嫩的。卧室里的床是公主床,掛著白色的床幔。她小時候看迪士尼動畫片的時候,特別羨慕,所以她爸爸給她買了。牆角還放著一個兩米的超大玩具熊。卧室的小陽台上的綠植有點枯萎了,盧晚晚拿出剪刀來,慢慢修剪著。
客廳里,中介小飛跟客戶正在打電話:「好的,好的,您上來吧,我們已經到了。哦,您到了?好的,我幫您開門。」
中介小飛去開了門:「任哥,外面冷,快進來吧。房主在裡面呢。」
「嗯,我和她聊幾句。」
「好的,哥。」
中介小飛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盧姐,人來啦!」
盧晚晚這才放下剪刀,回了一句:「稍等一下!」
她剪完枝葉想給花澆水,在小陽台尋覓了一圈,沒找著水壺。突然,有人遞了個水壺給她,裡面裝了半壺水,她接過來道謝。
「不客氣。」那人說。
這個聲音……
盧晚晚整個人僵住,不敢回頭。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甚至想過從這裡跳出去。她開始慌亂了,她沒有做好與他見面的準備。
他怎麼會回來的?不是在美國讀博士了嗎?不是說會移民那邊嗎?
為什麼買主會是他?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面對他?
「不澆花嗎?水灑了。」他又說。
盧晚晚一個激靈,發現水壺傾斜了,水的確灑出來了。她咳嗽了一聲,做了個深呼吸。她在心裡默念,沒事的,盧晚晚,你可以應付!他沒什麼可怕的,無非就是一張嘴巴、兩隻眼睛而已嘛!
做好了心理建設,盧晚晚背對著他笑了笑,說:「沒事兒,地太幹了,我故意灑點水。」
「哦,原來如此。那不用拖把擦了。」那人也笑了,然後把陽台上的拖把給拿出去了。
盧晚晚低頭看了一眼那一大攤水,默默開始心疼起實木地板來,她在心裡罵人,這廝太缺德了!
騎虎難下了呀!
盧晚晚扭捏了一會兒,才從卧室里出來。中介小飛已經和買主坐在沙發上聊天了。
三年後,她又一次見到了任初。她沒有辦法說一句好久不見,她想,如果可以的話,兩個人永遠不要見面。因為她真的不知道,再見到他,自己該如何。不是沒有幻想過有一天再見到他,每天想一次,有一千多種可能,卻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
她緊張得不知道如何開口,手足無措又極力掩飾,像個犯錯的孩子,等待著大人的教訓,又像一個假裝長大了的孩子,一舉一動都透著做作。
任初,你好。
她在心裡說。
「坐吧。」任初說道。
盧晚晚走過去,在離他最遠的地方正襟危坐。反觀任初,放鬆隨意,簡直像是在自己家。
公寓里沒準備茶水招待客人,任初倒是自帶了。他從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來,放到盧晚晚面前,又親自給她插了吸管,說:「原味三分糖,熱的。」
「我不……」她剛準備說一句「我不喝」,但是一抬頭對上任初的眼睛,又趕緊咽下去了,改口說,「謝謝。」
中介小飛左看看右看看,他感覺不妙——這兩人認識!自己的中介費不會要飛了吧?這到底是什麼操作?這兩人是不是有故事?
中介小飛內心焦慮,這個月還沒開張呢,一定要拿下這筆訂單!
於是,中介小飛強行加入了聊天,拉著任初開始聊房子的事情。
「我很滿意,今天就可以付錢。」任初說。
中介小飛內心美開了花。
「從你們那兒走單子的話,要扣多少手續費?」任初又問。
「啊?這個,傭金很便宜的啦。」中介小飛說。
「我單獨給你,別扣她的錢了。」說完,任初看向盧晚晚,「這房子兩百三十萬是吧,我微信轉賬可以嗎?」
盧晚晚猛然一驚。
中介小飛直接石化了,微信轉賬這是什麼操作啊?兩百多萬啊,竟然要用微信嗎?
「你微信號多少?」任初又問。
盧晚晚覺得任初絕對是故意的,她皺了眉頭說:「這房子我不賣了,你們走吧。」
「哦?」任初笑了,「我定金都付過了,要違約嗎?那你準備好賠償了嗎?」
盧晚晚看向了中介小飛。
中介小飛面露難色,他的確是怕人跑了,所以提前收了點錢,沒跟盧晚晚說,算是違規操作,他以為遇上了個人傻錢多的買主,卻沒想到遇上了一個精明的大尾巴狼。
「還是說你不想賣房子?掛到中介那只是想看看市場價?或者你還有其他買主,要坐地起價嗎?抱歉,請原諒我這麼猜測,因為你的行為的確很古怪。你到底為什麼突然不賣了?」任初咄咄相逼,他看起來勢在必得。
盧晚晚哪裡是他的對手,她咬了咬嘴唇說:「我就是不想賣給你,這個小區還有別的房源,你再看看吧。」
「為什麼?我不是正經買家?我壓價了,還是我不給你錢?這個理由不夠充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浪費在你這裡,盧小姐不要胡鬧可以嗎?」
「我沒有……」盧晚晚小聲說。
「微信不行的話,支付寶也可以,我轉賬給你,我還沒有國內的銀行卡,但是我急著買房子。」
「你到底為什麼要買這套房子?」盧晚晚終於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他可以買任何地方,為什麼卻這麼巧,偏偏來買她的房子呢?
「便宜。」任初不假思索道,「難道你覺得我還有其他理由嗎?盧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這個地段的房價你這套是最便宜的,而且精裝修,我馬上就可以入住了,十分划算。簽合同吧,房屋交易後續慢慢辦理,我希望明天就能住進來,我真的很忙,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他不止一次強調時間,是自己在浪費他的時間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盧晚晚不得不深思熟慮起來,且不說他買房子的目的是不是真的,以後兩個人會不會還有其他的聯繫?
她太累了,不想再經歷一次三年前的事情了。
「還是說,這套房子盧小姐自己做不了主?」任初又問。
「對,我需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盧晚晚趕緊說。
任初嗤笑:「中介,麻煩你以後給我找靠譜的房源可以嗎?和這種人談交易,簡直是浪費生命!」
他生氣了,轉身就要走。
中介小飛趕緊去拉住他:「哥,哥,哥,你先別走啊,再商量一下。」
中介小飛安撫住了任初,又給盧晚晚使了眼色,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卧室,關上了門。
中介小飛苦口婆心地勸說:「盧姐,這位買主這麼痛快,您在猶豫什麼呀?現在房子可不好賣的,錯過這一位,您要等好久呢,同一個小區登記在冊的房子還有十幾套呢,我是看您人好,才先推薦了這套房源。您和那位先生是有什麼過節嗎?我看得出您二位認識,但是您不是急用錢嗎,別和錢過不去行不行呀?您也可憐可憐我,這眼看年底了,我業績太差了。」
盧晚晚其實沒怎麼聽進去中介的話,她在思考,看任初的語氣和態度,好像是她想多了。
手機響了,顧橋給她發了視頻電話,盧晚晚對中介小飛說了句抱歉,去陽台上接聽。
「晚晚!我看到了一家店面正在轉租,地段太好了,裝修也特別好,咱們盤下來,都不用裝修就可以直接開店了!」顧橋鏡頭一轉,拍攝下店面的情況。
顧橋沒有誇張,真的是特別適合的一個店面,是盧晚晚夢想要的那種夢幻馬卡龍蛋糕店。看得出原來是賣奶茶的,她只需要重新購買烤箱就可以開店了,桌椅都還很新。盧晚晚心動了,這是顧橋聽說她要賣房開店后,幫她找到的第六個店鋪了,是最合適的一個。
「瞧見了吧,來看的人很多,咱們得抓緊盤下來,你那兒錢要是不夠的話,我和安嘉先都有的,算我們入股,你別倔好不好?」
盧晚晚「嗯」了一聲,做好了決定:「放心吧,現在有人看房呢,差不多就要買了。我先不和你說了,我去簽合同。」
「哇,這麼快嗎,晚晚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顧橋幾乎跳了起來,「那你快去,店鋪這邊我先交個意向金,真是太多人來看了,明天帶你過來!」
「嗯嗯!」盧晚晚很開心。
盧晚晚掛斷了視頻電話,回到卧室里跟中介小飛說:「我覺得可以,簽約吧,後續麻煩你了。」
中介小飛比了個「耶」的手勢,著手準備購房合同,讓雙方簽字,後面改房本、跑房產局的工作都由他來負責,這幾乎是他經手最快的一單買賣了。
「我拉個群,咱們有需要可以馬上在群里聯繫。」中介小飛創建了微信群,任初很自然加了盧晚晚為好友。
盧晚晚看著那申請加為好友的提示,有點猶豫要不要通過。
只聽任初說:「房子過戶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幫忙,盧小姐,可以通過一下嗎?」
「好的。」盧晚晚只能通過了。
任初果然是用微信轉賬,付了一筆錢給盧晚晚,三十萬,然後又轉了三百塊過去,說:「這是提款到銀行卡的手續費。」
盧晚晚想說不用了,但是轉念一想,他們又沒什麼關係,沒理由不收。
她收下了,說了句:「謝謝,任先生想得很周到。」
「我還有事,再見。」任初伸出手來。
盧晚晚猶豫了一秒,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的手還是那樣寬、那樣暖,而她的指尖冰冷。
任初離開公寓,去4S店提車,接待他的是大學乒乓球隊隊員,現在是一位金牌銷售經理。車是一早就預訂好的,國外進口,低調奢華的黑色輝騰。任初去刷卡付了全款,十分痛快。
「車牌明天就給你辦好,任初,你怎麼在影舟買車啊,你要在影舟發展嗎?」金牌銷售經理問。
任初「嗯」了一聲:「淺島沒意思,影舟比較有趣。」
金牌銷售經理感覺到了不妙,問:「范毅沒跟你說什麼吧?」
任初拿過車鑰匙,金牌銷售經理幫他開車門,他臨走時說了一句:「你沒事兒別貼牆根,又不是狗仔隊的。」
金牌銷售經理頓時滿臉通紅。
「謝了,改天再聚。」任初把車開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