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恩平郡王篇【二】
第265章恩平郡王篇【二】
立在陳總管身後的挎刀侍衛見靈陽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只說「我知道了」四個字,氣派竟比官家還足,不由心中火起。
他本是粗魯的武夫,又仗著身為太上侍衛,向來目中無人,加之對靈陽知之甚少,即便有過一些耳聞,也只當是江湖上行騙的把戲,並不當真。
進門之後,見靈陽神情傲慢,他早已暗自氣憤,此時更加按捺不住,喝道:
「知道就完了?你這山野道士好沒規矩。太上傳下口諭,陳總管親自來請,去也不去,你倒是有個回復!」
靈陽瞥了那侍衛一眼,挑了挑嘴角,道:「『我知道了,』便是回復。」
「這算什麼狗屁回復?」那侍衛一手扶刀,叫嚷道:「太上還在宮中等候,識趣的馬上隨著陳總管一同回去。」
他一邊說,一邊晃著刀,不識趣會怎樣,他沒有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綁也要把靈陽綁去。
在那侍衛叫囂的時候,陳總管似笑非笑的聽著,並未出言阻止。
對於靈陽的輕慢,陳總管同樣惱怒,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心想,這道士若是被嚇住,能夠順從自己的意思,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煩,不如靜觀其變。倘若他是個威武不能屈的,再想一套說辭便是。
靈陽輕蔑一笑,轉身走向正殿廊下的座椅,留給那侍衛一個背影,說道:「院中尚在烹茶,待我飲了茶,自會前去。」
那侍衛氣道:「德壽宮什麼樣的好茶沒有,你去了,太上還會虧待你不成?」
靈陽輕哼一聲,「我四聖院的茶,你那德壽宮便沒有。」
侍衛大怒,喝道:「靈陽!莫要不識抬舉,太上相招,是你的福分,你若是不念恩德,故意耽擱,就是藐視太上,違抗諭旨。你信不信,我……」
靈陽走上殿前石階,不等那侍衛說完,輕笑一聲,打斷道:「到底是誰來求誰?你們若是不願,可以立即離開,我正不想管。」
「嗆」的一聲,侍衛腰間的佩刀出鞘過半,那侍衛手握刀柄,怒道:「你敢抗旨?!」
陳總管見有些僵持不下,再放任不管,身旁這莽夫真有可能將事情鬧大,便要出面圓場。
卻見立於廊下的年輕道士,忽的轉身,神色威嚴,目光如電,心中不禁一顫,竟忘了開口。
那侍衛見靈陽轉身,正欲怒目以對,忽覺眼前一花,周遭景物驟變,定睛一看,哪裡是四聖院,分明是德壽宮內太上的寢宮。
而面前站立之人,也不是道士靈陽,而是當今太上。
那侍衛大驚,正不知所措,忽聽太上喝道:「大膽!」
他猛地想起,手中還握著出鞘半截的佩刀,嚇得急忙收刀入鞘,跪伏在地,叩頭乞求道:「驚擾上皇,小人萬死,求上皇開恩!」
「起來吧。」
一個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與太上蒼老的嗓音截然不同,似乎是那個令他生厭的年輕道士。
侍衛抬頭看去,赫然發現,自己依舊身在四聖院中。他跪拜之人,正是立於廊下的靈陽。
就算他再粗魯,此時也醒悟過來,知道中了對方幻術,急忙由雪地中爬起。
低頭看去,滿身雪污,十分狼狽,額頭也是一片冰涼,伸手揩拭,又濕又滑,顯然是叩首時沾上的積雪。
他又驚又羞,卻不敢再發怒,尷尬片刻,垂首退到陳總管身後。
那陳總管畢竟一把年紀,見多識廣,在那侍衛叩頭高呼「上皇」之時,便已猜到,侍衛必是被法術迷了心智。
他雖不免心驚,卻也有些欣喜,這道士無論怎樣輕慢,至少是有些本事,若是請回宮去,或許真能為太上分憂。
念及此處,他也收起輕視之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道:「這莽夫倚仗太上,狐假虎威,平日里跋扈慣了,今日衝撞道長,自是他的不對,還請道長海涵。我在這裡,代他賠罪了。」
見靈陽並無不滿之色,又道:「道長想飲茶,我們等候便是。」
靈陽在方几一側坐下,一擺大袖,說道:「去外面等。」
陳總管不敢有違,又施了一禮,帶著那侍衛退到院外。
待院門重新關上,正殿拐角處傳來一聲嬌笑,罌娘雙手捧著一隻托盤,一面走來,一面邀功似的笑道:「幸虧我來的及時吧。」
靈陽莞爾道:「我就知道是你在暗地裡搗鬼。」
罌娘佯嗔道:「什麼搗鬼不搗鬼的,說那麼難聽。明明是那人不對,我這才戲耍他一番,這叫以示懲戒。道士,你說,難道我做得不對嗎?」
靈陽道:「倒是沒錯。」
得到靈陽的認可,罌娘心情大好,頓時笑靨如花,將托盤放在几上,道:「茶好了,快嘗嘗吧。」
又對白山道:「和尚,你也來啊。」
罌娘為僧道各斟了一盞,自己也端起一盞,立於靈陽一側,小口輕啜。
靈陽飲了一口,贊道:「確是好茶。」
白山也飲一口,不知是不是錯覺,在茶香之中,他竟嘗出了荼蘼酒的味道,閉上虎目,微微點頭。
飲罷茶,又坐了一會,直到將近午時,靈陽才站起身來,對白山道:「和尚,我們走吧。」
這時雪已停,灰雲散去,白日當空,日光雖不強烈,檐頂枝頭上的積雪已有消融跡象,時不時會有一兩滴融化的雪水滴下。
出離四聖院,門外停著兩輛馬車,前面一輛較為精美,後面那輛則稍顯普通。
馬車旁各有一名車夫,那位陳總管立於前面那輛馬車一側,他身旁已不見了那名侍衛,想必是受辱之後,無顏再待下去,早早回去報信了。
見僧道出門,陳總管賠笑迎上,道:「請兩位法師上車吧。」
說著,又回道前面那輛馬車近前,拉開車門,挑起暖簾,敬待僧道上車。
靈陽瞥了一眼,徑直向前走去,說道:「不必,我與和尚步行入城,沿途還要賞一賞這西湖雪景。」
僧道不上車,陳總管也不便自己坐上去,只好跟在後面。那兩個車夫則是牽馬而行,走在最後。
出了葛嶺,便能望見西湖。
湖內並未結冰,此時無風,一面靜水在周遭素白積雪的映襯下,既顯得雅緻,又不失俏麗。
尤其是湖邊殘荷,形態各異,頹敗中仍挺立水面,無論枯葉還是斷梗,或大或小,都頂著一團積雪,為西湖的靜美,平添一分凄壯。
蘇軾曾把西湖比作西子,若是看到這幅景象,想必也會將西湖比作昭君吧。
僧道一邊賞景,一邊緩步而行。
他二人並未走最近的錢塘門,而是沿著湖岸一轉,去了豐豫門。
來至豐豫門前,靈陽向湖邊一座高樓望去,那裡正是豐樂樓。
「和尚,隨我登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