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人狐篇【二】
第273章人狐篇【二】
秦月奴斜倚錦榻,以手支頤,思量著史子昴所說書信之事。
她的臉上垂著一層輕紗,容貌若隱若現,難以看的真切。
雖然已是年近五十的婦人,身姿卻依舊婀娜柔美,沒有半點老態,一雙露在衣袖外的柔荑,白嫩光滑,頸間的肌膚同樣緊緻,不見一絲皺紋。
史子昴似是不敢多看自己的母親,見秦月奴不說話,便垂首坐在一旁。
秦月奴略作思量,開口道:「前些日,我倒是向大郎提起過你,想來,他要討我的歡心,又想要我驚喜,這才沒有與我商議,自作主張,召你回來。」
她說話時,十足的長輩口吻,然而語聲柔媚,若是只聽聲音,誰也不會想到,她最小的兒子,都已到了弱冠之年。
史子昴附和道:「娘說的不錯。」
秦月奴道:「回來也好。明日你大哥要為我慶生,我嫌麻煩,又嫌生辰越慶年歲越大,本不同意,你大哥偏偏不肯,說要表一表孝心,也只好依他。
「你既然回來,明日正好一起,一家人,熱鬧熱鬧。」
史子昴道了聲,「是。」
秦月奴又道:「不過,你回來終究是未經宣召,到處招搖,恐怕惹人非議,這幾日還是不要出門了。
「難得回來一次,也好多陪陪你那媳婦去。」
史子昴想起小妾銀銀的話,惦記著要去拜見梅太師,又想到花門中去會一會舊時的相好,尋一尋新晉的花魁,便說道:
「娘多慮了,朝中有梅太師做靠山,還怕什麼?」
秦月奴忽地坐直身子,以手拍擊憑几,呵斥道:「住口,這些話也是你該說的?」
史子昴連忙認錯,又賠笑著哄勸了一陣。
秦月奴本就寵愛這小兒子,聽他說了幾句軟語笑話,忍不住失笑,也就不再生氣,卻又佯嗔道:
「一回來就惹我生氣,你好歹也是個七品官,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該有個分寸。」
史子昴連聲稱是。
秦月奴擺了擺手,道:「好啦好啦,一路趕回來,想必你也乏了,回你那院去,看看媳婦,早些休息吧。」
史子昴走後,秦月奴命女使喚來長子,詢問書信之事。
史家大郎一臉茫然道:「我不曾給三郎去信啊。」
「這就奇了。」秦月奴輕聲自語,「三郎總歸不會騙我,書信必然是有的,會是誰寫的呢?」
正疑惑間,有女使來報:「娘子,二公子回來了。」
秦月奴「咦」了一聲,道:「快要他來見我。」
女使轉身出去,秦月奴又對史家大郎道:「你可給二郎去過書信?」
史家大郎搖頭道:「二郎、三郎都在外地做官,不經宣召,我怎麼敢私自要他們回來?」
不多時,史家二郎進門,與史子昴一樣,說是收到了大郎的家書,這才趕回。
史家大郎愈發覺得怪異,說道:「可我的的確確不曾寫信啊。」
史家二郎笑道:「大哥莫要玩笑,這次回來,那封家書我一直帶在身邊,上面是你的筆跡,這還有假嗎?」
說著,由包裹內取出一封信來。
「拿來我看。」
秦月奴接過信箋,仔細觀看,卻是長子的筆跡。
史家大郎心中好奇,湊上前去,驚疑道:「真是我的筆跡……這是怎麼回事?」
秦月奴將信箋折好,並未交還給二郎,放在一旁,笑道:「多半是相熟之人的惡作劇,想來也無惡意。
「他必然知道,我生辰將近,所以模仿大郎的筆跡,將二郎、三郎召回,也好使我一家團聚。
「你們也不必大驚小怪,估計那惡作劇之人,明日也會前來,他是何人,到時自知。」
史家大郎微微點頭,暗中猜測是誰模仿自己的筆跡。
秦月奴又道:「二郎一路奔波,早些回去休息。大郎也要籌備明日之事,莫要在我這裡耽擱,一同去吧。」
史家兄弟一同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秦月奴招來貼身女使,將一塊銀子交到女使手中,又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女使點頭應諾,快步出門而去。
次日,史家賓客雲集,雖是為秦月奴祝壽,但她一個寡居女子,也不便拋頭露面,全由史家大郎在前面接待。
史家二郎與史子昴私自回來,同樣有所顧忌,全都躲在內宅,不曾見客。
直到入夜,客人散盡,史家兄弟才聚在一起,帶著各自家眷,來至秦月奴的住處,單獨為其祝壽。
秦月奴所住的地方名為廣寒樓,共有兩層。
一家人齊聚廣寒樓二樓,請秦月奴居中而坐,餘人則圍在身旁,由長至幼,依次上前慶賀,倒也熱鬧。
相較之下,一樓空無一人,顯得格外冷清。
不知何時,一樓敞開的門前,忽然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如墨黑衣,容貌清癯,一雙細長眸子,滿是殺伐之氣。
他抬頭看了看樓上明亮溫暖的燈光,輕輕一擺衣袖,廣寒樓的門自動關閉,無聲無息。
與此同時,另一道人影由黑衣人身後走來,在黑衣人身旁停住,剛剛閉合的樓門又緩緩打開,同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黑衣人面露驚異,側身向來人望去。
只見身旁站立之人是名年輕道士,身穿青色織錦道衣,外罩白色暗花雲紋羅鶴氅,容貌甚美。
年輕道士輕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黑衣人略作遲疑,最終點了點頭。
似是怕黑衣人疑心,年輕道士一抬手,示意由黑衣人選取一處安靜所在。
黑衣人道了一句:「隨我來。」轉身向著廣寒樓後面走去。
廣寒樓的背後是一座花園,花園中有一小亭。
黑衣人走入小亭,待要穿亭而過時,停住腳步,轉身緊盯年輕道士。
那年輕道士來至亭內,十分隨意的在飛來椅上坐下。
不等年輕道士開口,黑衣人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勸你不要插手此事。」
年輕道士笑道:「抱歉,我這人,不聽勸。」
黑衣人眼露凶光,道:「我不想多殺無辜。」
年輕道士絲毫不在意黑衣人的威脅,問道:「史家二郎與史家三郎收到的家書,是出自你手吧?」
「不錯。」黑衣人坦然承認。
年輕道士又問:「你把史家人召在一處,就是為了將他們一同殺了?」
「不錯。」
年輕道士輕嘆一聲,「那廣寒樓內,主僕共有一十八人,你這殺孽可不輕啊。」
黑衣人道:「我不管。」
年輕道士道:「我管。」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命管!」黑衣人說話的同時,猛地探出掌去,一股黑煙自掌心飛出,撲向年輕道士。
那年輕道士不躲不閃,任憑黑煙將自己包裹。
眨眼之間,那股黑煙便如一口大鐘,將年輕道士完全籠罩其中。
就在黑衣人以為這年輕道士不堪一擊之時,濃重的黑煙中突然電光四射,六道雷火跳脫奔騰,衝散黑煙,直奔涼亭之外。
黑衣人見事不好,便要飛身出亭。
然而為時已晚,飛出亭外的六道雷火如同六條長龍,將亭子團團圍住,奔走不熄。
黑衣人不敢硬沖,只得落回亭內。
年輕道士穩坐在飛來椅上,笑問:「我的命能管這事嗎?」
黑衣人穩住心神,問道:「你是何人?」
年輕道士答:
「靈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