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求篇【三】
第7章狐求篇【三】
不多時,青青將酒食端了上來。在桌上布置好杯盤后,青青並未出去,而是找了一把空椅坐下。
靈陽先為白山滿了一杯酒,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令白山意想不到的是,靈陽也為青青倒了一杯。
三杯酒滿,小閣中已滿是桂花之香。比之立於桂樹之下,還要馥郁芬芳。
白山細觀杯中之酒,色澤金黃,晶瑩剔透。杯中還有幾片細小花瓣,好似一杯琥珀,著實悅目。觀其色,嗅其味,就連從未飲過酒的白山和尚,也有了舉杯一飲的衝動。
此時,靈陽已將酒杯舉起,「和尚,請。我敢說臨安城內,絕對找不出第二家,能釀出如此好酒。」
「靈陽道長,哪有當著人家面吹捧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青青口中說著不好意思,臉上卻笑的十分開心。
「哪裡是吹捧?我說的分明是事實。」
靈陽將杯沿貼在唇邊,淺淺的飲了一口。
白山學著靈陽的樣子,也舉杯將酒送入口中。哪料一口還未飲下,便覺一股辛辣之氣由喉頭湧上,致使氣息不穩,猛地咳了起來。
青青啞然失笑道:「原來和尚不會飲酒啊。」
白山努力止住咳聲,羞赧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靈陽道:「他說要教我。」
靈陽也笑道:「你飲的太急了。飲這酒要淺酌慢飲,入口後用舌中緩緩送下。方能領略此中真諦。你再試飲一次。」
按靈陽所說,白山再次飲了一口,這一次慢慢咽下,果然沒了辛辣之氣,反而綿甜清香,回味悠長。
青青見白山已領悟了飲酒之法,對靈陽笑道:「酒是佛門大戒,和尚飲酒已是罪過,你這教導和尚飲酒的,是不是罪過更大呀?」
靈陽眯起鳳目,不屑道:「那些戒律不值一提。直白講戒律就是牢籠。是為那些有心向佛,卻心志不堅之輩準備的。他們不能安心參禪悟道,那就用戒律的牢籠把他們關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都堵死,只留一個出口,迫使他們一心修行。依我看守戒是最下等的修行。」
白山聽靈陽誹謗佛門戒律,心中不悅,有心反駁,又覺得似乎說的有些道理。一時不知該如何駁斥。
靈陽一指白山,對青青道:「這個和尚就不一樣了,他的向佛之心堅如磐石,就算是天塌地陷,也不會有絲毫轉移。所以不必管那些戒律,即便是酒色財氣全佔了,他將來也一樣得證菩提。」
白山聽靈陽所說似是在肯定自己,可是聽來聽去怎麼也不覺得是好話,忍不住白了靈陽一眼。
靈陽視而不見,依舊舉杯勸飲。青青也加入其中。白山本已初窺門徑,三杯兩盞之後,愈加駕輕就熟,深得其中三昧。
酒至半酣,靈陽似是想起了什麼,問道:「怎麼不見姚可仙和陸嫣兒?」
青青道:「那兩個呀,估計正忙著談情說愛呢。」
「哦?此話怎講?」靈陽來了興緻。
「前些日來個善鼓瑟的書生,與姐妹倆有過一番較藝。結果姐妹倆都敗下陣來,沒想到三人經此一事反倒成了知己。此後這姐妹倆便很少來了。還不是在忙著和那個白面書生風花雪月。」說到最後,青青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
「原來如此。」靈陽點了點頭。見白山聽的一頭霧水,解釋道:「姚可仙和陸嫣兒是附近有名的樂伎,姚可仙善琵琶,陸嫣兒善瑤琴。經常來這裡為客人彈奏。我本想叫來助興,也要你一飽耳福的。」
白山對音樂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最擅長的樂器就是寺中的一口佛鐘,但從未敲出過悅耳的音樂。那單調的聲音實在令人難以恭維,甚至曾經吵得靈陽不得不使用靈符封印鐘聲。因此對於錯過一場演奏,白山並不覺得有何遺憾。
此後青青便纏著靈陽講一些傳奇故事。靈陽將青綾之事講述了一遍。聽到青娟的遭遇時,青青杏眼圓睜,大罵那幾個賭徒無恥。見到青青發怒的樣子,白山第一次發覺,原來這世間竟然存在著連嗔怒都美的令人心動的女子。
當靈陽說到白山為青娟超度時,青青望向白山,笑道:「你這和尚還挺厲害嘛!」
看著那一對酒窩,白山不知如何應對,尷尬的擠出一個微笑。似乎對自己的笑容並不是十分滿意,馬上又將頭低下。低頭的瞬間,和尚的臉已經紅了,不知是害羞,還是有了酒意。
三人邊飲酒邊閑談,不知不覺已是黃昏。靈陽這才與白山告辭出門,青青一直送出門外。
半日之間,三人喝了一壇酒。靈陽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從未飲過酒。白山除了面頰微紅,也無異樣。靈陽暗笑道:「和尚還是天生的海量。」
出離何家茶坊,靈陽帶著白山一直向北走。
「這是去哪?」白山問。
「今晚不會太早回山,先找個地方讓你休息休息。天黑后恐怕還要活動活動筋骨。」靈陽答。
白山隨著靈陽左轉右轉,來至一所大院門前。此時夜色漸濃,大院的門口已經掛起了兩盞鴛鴦燈。
靈陽並不尋人通報,徑直走了進去。白山緊跟其後。來至天井,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迎了出來。見到靈陽,滿臉堆歡道:「一大早,我這左眼就跳個沒完。我就知道今天一定有貴客臨門。沒想到竟然是靈陽道長。真是貴客中的貴客,快請進,快請進。」
說話間中年女子看到了白山,怔了一下,又笑道:「這位高僧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吧,不知怎麼稱呼。」
靈陽介紹道:「蕭媽媽,你叫他白山就好了。」
被稱作蕭媽媽的中年女子,對靈陽眨了下眼,緊貼著靈陽小聲問道:「和尚也是來尋快活的嗎?」
「那你就要問和尚了。」靈陽鳳目半合,嘴角翹起。故意不去看白山。
蕭媽媽則向白山偷瞧了一眼,見白山面沉似水,眉目莊重。她活了半輩子,閱人無數,一眼便知這和尚並非易與之輩,也就沒有自討沒趣。
靈陽見蕭媽媽識趣,免得她尷尬,主動開口道:「今晚只是來坐坐,不過夜。不知道哪位小姐有暇,我們去討杯香茶喝。」
蕭媽媽道:「今晚剛好玉玉院中閑著。我這就帶二位過去。」說著轉過身就要在前引路。
靈陽伸手拉住蕭媽媽,將一塊銀子塞入她手中,道:「玉玉小姐的住處,我又不是第一次去,知道怎麼走,就不勞煩蕭媽媽了。」
蕭媽媽手中握著銀子,自然是滿口應承,笑道:「說的也是,我家的女兒,哪個沒受過靈陽道長的眷惠。我就不多事了,二位裡面請。」
蕭媽媽讓在一旁。靈陽邁步走入前廳,白山陰沉著臉跟在其後。和尚雖然久居山中,少與凡俗來往,卻也能從靈陽與蕭媽媽的對話中聽出,他此時多半是來到了煙花之地。不由得心中不悅。
自前廳穿過,沿迴廊向院落深處走去。白山見左右無人,沉聲問道:「怎麼來這種地方?」
靈陽頭也不回,反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白山不答,只冷哼一聲。
靈陽似是故意要白山生氣似的,此時才轉身看了一眼眉頭深鎖的和尚,微笑道:「今晚不知何時才會收到有關狐仙醉的消息,總要找個地方等一等。」
「不能換個地方嗎?」白山不滿道。
「和尚,你的修為還不夠啊。你們佛門不是講什麼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嗎?皓齒蛾眉不過是紅粉骷髏,越女齊姬亦無非是行屍走肉。何必計較身在何處,那不是執著於相了嗎?」靈陽一番歪理,說的白山啞口無言。
靈陽見白山不再說話,轉回身背對和尚招了招手,繼續前行。邊走邊道:「高坐不知堪忍事,紅塵歷練亦修行。」
一句話似是點醒了白山,和尚眉頭舒展,繼續跟在靈陽身後。
果如靈陽所說,他對這院中門戶還真是輕車熟路。穿庭過院,如在自家。偶爾遇到一兩個女使,都好似是靈陽舊識,紛紛上前見禮,笑語嫣然。
白山也不知穿過了幾座花門,最後終於在一處偏院門前停住腳步。院門開著,可以看到小院並不大,卻精巧雅緻。
靈陽立於門口,輕聲問道:「玉玉小姐在嗎?」
「誰呀?」一名女使掀起綉簾向外看來,見是靈陽,興奮的對屋內喊道:「小姐,是靈陽道長。」
隨後一名美貌女子在女使的陪同下由屋內走出,迎至門前。女子初見和尚,一臉詫異。隨即嬌笑道:「哎喲,今天可是奇了,道士與和尚一同來我這裡。這明日要是傳出去,那還不轟動臨安城啊。」
靈陽也笑道:「到那時,玉玉小姐一定名滿天下。想一睹芳容的人,估計啊,要從這裡排到西湖邊上。再想一見,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蕭玉玉掩袖而笑,道:「靈陽道長就會說笑。這位大師怎麼稱呼,你還沒給我引見呢。」
靈陽這才介紹白山。兩人見禮后,蕭玉玉將一僧一道請至屋內落座。女使獻上茶來。
靈陽見白山進屋后,便低頭不語,一副要入定的模樣。心中暗笑,也確實有些難為這和尚了。於是對蕭玉玉道:「我與和尚今日是有事路過,想起小姐,所以進來看看,稍後還要離去。這和尚有些累了,讓他在此休息休息。我剛才看到今晚月色不錯,不如就讓我陪小姐一同去院中賞月閑談。不知可好?」
「那是再好不過了,方才我還在埋怨月亮呢。」蕭玉玉故作幽怨。
「這月亮哪裡得罪小姐了?」靈陽十分配合的問道。
「它今天那麼好看,我卻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沒個人陪。哼,你說我能不怨它嗎?」蕭玉玉嬌哼一聲,隨即又笑了起來,一雙媚眼望向靈陽道:「偏偏這個時候,道長就來了,道長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啊?天意安排今晚我可以與道長一同賞月。」
「如此說來,還真是天意呢。那我們就出去賞月吧。不要辜負了上天的這份好意。」靈陽站起身,又對蕭玉玉道:「夜裡涼,玉玉小姐可要多加件衣服。」
蕭玉玉也站起身來,眉目含情道:「還是道長你知道體貼人。」
隨後蕭玉玉果真又加了一件外衣,又向白山客套了幾句,這才隨靈陽出去,女使也隨後走出。
白山見屋內只剩下自己,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時又聽到蕭玉玉與靈陽在院中談笑。只聽蕭玉玉道:「靈陽道長,你之前教我的雙修術,我還有幾處不太明白,你再好好給我講講。」
白山長嘆一聲,暗自感慨道:這道士平日里都在做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