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尾聲

剎那間，列車如脫韁野馬疾馳起來，我看到有一股鬼力控制在了速度撥片上，操控著列車跑得越來越快，而夏笑的身影與我背道而馳，她如流星劃過，一去不復，我們彼此朝著不同的軌跡而去，是生，是死，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我一腳踹開駕駛室的門，眼前只有冗長的車廂，我試圖剎車，才發現剎車電閘完全壞掉，是夏笑徹底斷了這條路。

我觸碰電閘那一刻，一團紫霧溢出，在空中形成一段文字，「一旦成為厲鬼，便沒有了回頭路，那刻起，我們都該猜到了這個結局。不必悲傷，答應我，別看著我，把車開走。」

「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一早你就想好了，還笑得那麼開心。」

紫霧鑽進了我的鼻尖，我忽然覺得有些疲憊，我無力的坐在駕駛位置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看著幽深的車廂。列車多快對我來說也失去了意義，發光的亡蝶撞在列車上化為一團團星光，隧道璀璨的如同星空。

砰！

響動之後列車似乎變輕了，而後一陣劇烈的摩擦聲傳來。

仿若骨骼碎裂的聲音，非常震耳。

除了1號車廂，其餘車廂全部脫落，身後是刺耳轟鳴。

「不要！」

我哀怨地喊著。

「轟隆。」

隧道也塌了。

許久，我無力地癱在座椅上，失了神，我終究還是忍不住痛哭失聲，抱著雙腿蜷成了一團。

列車前方的擋風玻璃，叮叮噹噹，亡蝶不斷撞擊成星光，列車面無目的的行駛在鐵軌上，不知開向何方。

「汪！唔汪汪！」

在我昏睡之前，從身後隱隱傳來了一陣狗叫，而我已經沒有精力去顧及，夏笑留下的紫霧似乎具有催眠效果，我的身體對夏笑並不排斥，所以在這一刻睡著了。

亡蝶也完全消失。

——

2017年1月27日，除夕。

每逢春節，每家每戶都特別忙，除夕之夜，忙活著年夜飯。要入夜了，街上行人稀少，鞭炮聲此起彼伏。

「老闆，有月餅賣嗎？」

「月餅？沒有。」

「謝謝。」

「有年貨啊，要不來一些？初一就不開門了。」

「不用了。」

我獨自走在街上，看著別人都在與家人團圓，我卻挨著去每一家超市詢問有沒有月餅。

街道上悠揚的播放著一首歌曲：

回家的路，

數一數一生多少個寒暑，

數一數起起落落的旅途。

多少的笑，

多少的哭，

數一數一年三百六十五，

數一數日子有哪些勝負。

回家吧，幸福。

幸福，能抱一抱父母。

說一說，羞澀開口的傾訴。

燈火就在不遠闌珊處。

叮，叮叮。

電話鈴聲打破了旋律。

「喂，請問是王師傅嗎？我家門鎖壞了，你說大過年的，被擋在外面好可憐嘛，這麼晚打擾你非常不好意思，你看能不能抽個空？」

「我有空，把你家地址發給我吧。」

掛斷電話，日落的時候，我找到了離建豐小區不遠的一棟老舊小區，門口有兩棵梧桐樹，樹葉已經落光了，樹下的路燈發著微弱的光芒。

「梧桐小區嗎？我到了。」

「好好，在門口等我一下，這就出來。」

一個中年大叔火急火燎走了出來，然後帶我走進了一棟樓里，樓道里採光很不好，只有幾盞昏暗的白熾燈照明，隨處可見張貼的小廣告。

有的甚至把別人家門鑰匙孔都給堵住了。

遭殃的就有大叔這戶，他反映過幾次，結果遭到了報復，被人用膠水封住了鎖眼。

一樓兩戶，隔壁住戶家裡飄出非常香的菜香，門口張貼上了一對春聯，非常喜氣。

大叔抱怨道：「我買了一些年貨，本來想著除夕放假早點弄好年夜飯，結果攤上了這事兒。哎。」

「是502膠水。」我看了一下說，「換鎖沒必要，有個辦法就是再用502膠水在原處滴上，原來的膠水過一會兒就融化了，然後用水洗掉。」

大叔很快從別家借來了一瓶，用了之後，果然打開門。

大叔十分感謝：「進來喝杯水吧，王師傅看著不像當地人？過節也不回去？」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老家在元武縣，親人都不在了，就懶得回去。」

「抱歉。」大叔拍拍我的肩膀：「要不留下來吃個飯，我家裡除了我太太也沒其他人了，其實我要好好感謝老天爺，讓我老來得子，現在我太太懷了孕。」

「恭喜恭喜。」看得出他很高興，不然也不會對一個外人分享喜悅。

我說：「不麻煩，不麻煩，我還有事。」

「嗯，那好吧。」

離開了梧桐小區，我徒步回到了建豐小區，我續租了六樓的房間，並打算長住下去。

離上次回來，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我當起了鎖匠，也是木匠，雕刻一些小玩意，很受小孩子喜歡。

外面一直都有放鞭炮，小區很熱鬧，張大媽包了一些餃子送給我，我非常感激。

回到家裡，打開電燈，我對窗口的一個木人說：「木爹，我回來了。」

木頭人一動不動。

「木爹，我今天做了三單，有一單沒要錢，現在有些人為了生意跑去堵別人鎖眼，你說缺德不。」

「咕咕。」打開一瓶凍啤酒，我灌了一大口，大冬天的確是不適合再喝這個了。

我躺在沙發上，打開新買的筆記本電腦。

地府聊天群不少人正發送著祝福。

群主酆都大帝：歲月嬗遞，光陰荏苒。值此辭舊迎新之際，酆都府向各個崗位的全體員工，致以節日的祝賀！向所有關心和支持陰司發展的人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酆都大帝：@王峰，你在上面也要快樂哦！

黑無常：@王峰，我要的蘋果怎麼還沒燒來？

我急忙關掉了聊天群，因為會有很多人提出要求，值此佳節，我忙不過來。

夜遊神私密我：峰峰，我查到了，師妃影補天之後，失去了所有本事，不再是不死之身，但也因禍得福逃過了天煞孤星的詛咒，如今進入了人道輪迴，投胎到了梧桐小區一戶人家。她拯救了現世這是她應得的，不再孤獨。

我回復：謝謝，這是新年最好的一個禮物。

夜遊神：你還在等她嗎？

我沉默了許久，回復了一句：我準備團年飯了，回來的路上淘了一盒月餅呢。

「木爹，你看我從九爺哪兒捎帶的二鍋頭，哦，他現在還是個孩子，不應該叫九爺了，在他家的小賣部買的。木爹，咱爺倆也過節，也喝一盅。」

「我先干為敬！」

喝下一杯酒，我看著桌上的月餅。

她的笑容凝結出的一個烙印，在心底緩緩綻放。

夏笑，為了久藏你的笑容，在深冬，我給自己的心靈上了鎖。而如今，在這個日子，我彷彿聽到自己心裡傳來的聲音，新年快樂。

咯吱~~

房門被一股風推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