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似荒丘(2)
第17章心似荒丘(2)
禍不單行說的可能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吧。
得知這個消息后,尤念忽然就定下神來。
她所有得來的一切都太輕而易舉,好像建立在沙漠上的海市蜃樓。對於她來說,這陣子能在劇組裡學習、參與演戲,她已經很滿足,如果老天爺要把它收回去,她也並不在意。
可有件事情,卻比這角色更加重要,她不得不再追問:「黃導,今天林雲中是幹什麼來的?他和《程芸娘傳奇》有關係嗎?」
「他?他是這劇的編劇啊,」黃導有些詫異,「想來看看這劇的進展。」
尤念的心一沉:「這劇是聯合編劇吧?前三十集不是他。」
黃導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說笑話吧?我的劇本上就他和他徒弟的名字。」
「不可能!」尤念失聲叫道,「這劇本,是我和嚴老師一起寫的!」
黃治文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小尤,你不可以亂說,你要是惹毛了林雲中,我想幫你都幫不了了。」
「不,我沒有胡說八道,」尤念急了,「真的,是我們寫的,我都能把所有的情節都描述一遍給你聽……」
「你在拍戲,當然能夠描述,」黃治文的神色冷峻了起來,「小尤,有些事情,你想清楚再說話,你想不清楚,那就讓你們公司的人去想。你太年輕,不懂這厲害關係。」
所有的走向是如此變幻莫測,彷彿要把尤念這輩子的好運都帶走。
相比不能演戲,劇本被人無緣無故搶走,這更讓人無法忍受。
那是她的孩子,熬了多少個夜晚才一點點在鍵盤上敲出來的心血!
尤念打了好幾個嚴田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一整個晚上,瞪著天花板沒有合眼。
既然沒戲,她也不用緊趕慢趕,默默地靠在床上看著羅麗梳妝打扮。
羅麗有些不自在,扭捏了一會兒,終於開始勸她:「尤念,不如向盧晴服個軟吧,她的乾爹乾哥哥好幾個,後台硬著呢,和她對著乾沒好處。」
「讓她硬,我不怕她。」尤念漠然說。
「你是不是說那天那個男人?」羅麗苦口婆心的說,「男人的話,只能聽個一半,嘴上說要罩著你,可現在人呢?影子都沒見一個,而且,我聽盧晴說,那個男人都過氣了,被趕出來落魄了,要不然盧晴哪有這種底氣啊?尤念,不是我膽小,在這個圈子裡混,千萬別得罪小人……」
尤念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羅麗見勸不了,只好嘆著氣走了。
手機響了起來,尤念一看是嚴田,幾乎是飛撲了過去,打開了電話。
「小尤……」嚴田一開口,聲音都帶著點顫抖,「我……對不起你……」
剎那之間,從手心涼到了心臟。
尤念機械地問:「怎麼了?」
「我們被人陰了,劇本被林雲中換走了,楊躍冬現在在看守所,什麼事情都說不清楚,就算他能說也沒人相信了,我們所有的手稿、電子稿都在林雲中手上,別說署名,就連錢都有可能拿不到。」嚴田斷斷續續地停頓了好幾次,幾乎都說不下去了。
米蘭朵西餐廳位於東富廣場最中心的位置,面對的就是廣場的中心噴泉,落地的玻璃窗和觀景陽台,成為這一片CBD中金領們的最愛。
餐廳的大門匠心獨具,幽幽的青石塊佇立在中間,從上到下,流水汩汩,彷彿喧囂鬧市中的一處桃源。
尤念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跨入了門廳。
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引著她到了預訂的包廂,這個包廂不大,卻裝修得十分精美,透著一股西方的異域情調,更妙的是落地窗前就是廣場的園景和噴泉,賞心悅目。
包廂里還沒有人,尤念卻有點緊張,捏了捏手心,飛快地掏出了手機。
大號的微博已經沒法看了,一打開就是數千條私信、@和評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號還沒有被人發現和大號的關聯,還算是一方凈土。
幾乎不受她的控制,她的手指自動點開了特別關注,等閑墨白就在一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微博: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她的手指都在發抖。
江寄白在想誰呢?肯定不會是她。
只有她還一直傻呵呵地惦記著那個吻。
一直記得你那時候說的話,很多路還是靠自己硬著頭皮走下去,祝我好運。
發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微博,她迅速地退出了,看了看語音備忘錄工作正常,重新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裡。
門開了,林雲中一邊笑一邊走了進來:「對不起啊小尤,讓你久等了,工作太忙了,實在是走不開。」
尤念低著頭努力調整了一下表情,看向林雲中時,已經是嘴角帶笑:「沒事的林老師,我也就剛來,再說了,後輩等前輩那是應該的。」
林雲中快步走到她身旁,抬手就去摸她的手,尤念機敏地側了側身,順手拿起水壺替他倒了杯水。
「林老師,你喝水。」
林雲中的笑容滯了滯,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端著水杯抿了一口:「其實吧我個人喜歡中餐館,喝喝茶,氣氛也熱鬧,不過後來一想,小尤你是個年輕女孩,一定很西化,就根據你的喜好定了這一家,看這水都是冷的,真是不適應。」
「謝謝林老師。」尤念有點羞怯,「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麼高檔的餐廳。」
林雲中滿意地笑了。
餐廳主推的是F國菜,從前菜到主食,一道道非常嚴謹。雖然林雲中的人品惡劣,用餐時卻紳士風度十足,點評起菜肴來也頭頭是道,倒不像網上流傳的那樣是個草包。
被勸著喝了兩口葡萄酒,尤念的臉頰更顯緋色,青澀天真的舉止相比那些艷麗成熟的明星,別有一番風味。
林雲中的眼神都有些露骨了,終於借著敬酒的間隙,成功地摸到了一把尤念的手指。
尤念的手一僵,迅速地縮了回來,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林老師,我……我其實是有事來求你的。」
「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我,我林雲中在圈子裡總算有些薄面,大家都給幾分面子。」林雲中慨然拍著胸脯。
尤念委屈地說:「你知道,網上一直亂傳,我又得罪了晴姐,老闆也被抓進去了,黃導說,我的角色有可能會被換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這事啊,簡單啊,」林雲中笑得色迷迷的,「你那個破角色,丟了就丟了,我給你找個更好的。」
「這能行嗎?角色不都已經固定了嗎?」尤念一臉的驚喜。
「那就看你準備怎麼謝林老師了。」林雲中一下子抬起手來覆在了尤念的手上,輕輕摩挲著。
一陣噁心從尤念的胃中泛起,她終於發現,她的演技的確還沒有磨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再多的心理建設,在自然反應面前,都成了炮灰。
她迅速地一抖,直接把林雲中的手拍開了。
林雲中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了起來:「小尤,你這是幹什麼?」
「林老師,你要我怎麼謝你?我給你錢行嗎?或者你喜歡什麼,我一定去買來給你。」尤念咬著牙說。
「你是裝傻還是真傻?」林雲中不可思議地問。
尤念的臉色有點發白,吞吞吐吐地說:「難道……你要我……陪你睡覺?」
林雲中嘖嘖地搖了搖頭:「說的這麼直白乾什麼,大家你情我願,各取所需不好嗎?我下一步宮廷大戲也正在籌備了,到時給你弄個第二女主做做。」
「林老師,原來網上流傳你喜歡脅迫女明星都是真的。」尤念看著他,眼裡滿是鄙夷。
林雲中愣了一下,軟硬兼施地說:「你可想清楚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到時候角色真被擠掉了,我想幫都幫不了你了。而且說什麼睡覺這麼難聽,不就是咱們倆談個戀愛,促進一下精神文明的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你在幹什麼?」
尤念一臉的驚慌,捂著口袋站起來後退了幾步:「沒……沒啥……」
「你把手拿開,不然我可不客氣了!」林雲中一個箭步走到她身旁,擰住了她的胳膊,從她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上面的語音備忘錄開著,秒錶飛速地走動著,顯示已經大半個小時了。
林雲中的臉色猙獰了起來,用力把手機往地上一摔,又狠命地踩了兩下,手機頓時成了碎片。「小赤佬!差點陰溝裡翻船了!敢來錄我的音!」
他用力一推,尤念蹬蹬地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
「我就錄你了怎麼樣!」尤念惡狠狠地看著他,「你這種人渣,早就該滾出娛樂圈了!除了誘騙女孩了,你還抄襲劇本,現在都明搶別人的劇本,你比那些強盜更噁心!」
「搶別人劇本?」林雲中眯起眼睛來看著她,忽然回過神來,「你就是嚴田的那個小徒弟?」
「對,那天交劇本時我和嚴老師一起去的,」尤念掙扎著站了起來,她的手臂上被抓得淤青一大塊,尾椎骨也隱隱作痛,「《程芸娘傳奇》是我和嚴老師寫的,我們熬了兩個月才寫出來的,你簡直不要臉!」
林雲中輕蔑地笑了:「嚴田這個強姦犯算什麼東西,別以為換了個名就沒人認得出他了,他寫的劇本有人會要嗎?」
「你血口噴人!嚴老師才不是什麼強姦犯呢!」尤念快要氣哭了,「你把我的劇本還給我!我們死也不會讓你搶走的!」
「我就佔了怎麼樣?你能有什麼辦法拿回去?」林雲中得意地笑了起來,「就算你去告也沒用,楊躍冬吸毒吸得暈乎乎的,早就在協議上籤好名字了,你們倆就是個槍手的角色,這劇本就是我寫的,明白嗎,我!寫!的!」
林雲中逼近了她,那臉色猙獰而可怕。
尤念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拽著他的褲腿用力一扯,林雲中猝不及防,仰天摔倒在地。
她飛快地朝著門口跑去,林雲中呻吟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厲聲叫道:「你給我站住!」
尤念充耳不聞,拉開門,把送菜的服務生撞了個滿懷。
林雲中在圈子裡十多年,從來沒有這樣被人下過臉,哪裡肯善罷甘休,奮力地追了上去:「你個不要臉的小婊子!抓住她!她偷了我東西!」
外面整個大廳都騷動了起來,無數道目光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尤念奮力朝前奔去,只覺得心臟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大門開了,一陣新鮮的空氣傳來,嚴田在不遠處著急地來回走動著,一見尤念,立刻快步跑了過來。
尤念大口喘著氣朝著嚴田撲了過去:「嚴……嚴老師……」
林雲中剛好趕到拽住了尤念的后領用力往後拉:「原來是你在背後指使啊!大家快來看!強姦犯人搞仙人跳!快來看看這對狗男女!」
「你放屁!」尤念忍不住爆了粗口,一腳往後踹去,「你才是強姦犯!不要臉地誘騙小姑娘!」
林雲中哈哈大笑了起來:「嚴田,你敢說你不是強姦犯嗎?誰誘騙小姑娘?」
嚴田整個人都僵硬了,臉色慘白,一聲不吭。
廣場里原本就熱鬧,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尤念愕然看向嚴田。
「嚴亭遠,別以為改了名字就沒人知道你這點醜事了,都要蹲大牢了才被人撈出來,裝什麼清高啊,要不是我靈機一動,六鑫就被你坑慘了。」林雲中冷笑著說。
「林雲中,」有個聲音慢條斯理地響起,「你那點醜事要我給你抖摟出來嗎?去年年底你還被人堵在同仁街的後巷一頓胖揍呢,和有夫之婦搞在一起的滋味好嗎?」
看著那聲音的方向,尤念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江寄白分開圍觀的人群,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走到尤念身旁,仔細打量了片刻,眼中終於流露出了幾分怒意。
「你……」林雲中忽然一下漏了氣了,強笑著說,「江公子,這事和你沒關係……」
「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江寄白的語氣森然,「你回家等著吧,有什麼話最好提早先交代了。」
「你不要太欺負人,」林雲中有點著急,「你現在自身難保,何必強出頭呢?」
江寄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嘴角浮上一絲譏諷的微笑,簡潔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圍觀的人群沒熱鬧可看,漸漸散去了,尤念一身的狼狽,鬆開了抓著嚴田的手,小聲說:「嚴老師,我們走吧。」
江寄白頭痛極了,語氣忍不住嚴厲了起來:「你幹什麼去?為什麼會去沾上林雲中這種人?還居然膽子這麼大,自己去約林雲中,你這不是找死嗎?」
「我……我就喜歡這樣,你管得著嗎!」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尤念憋著氣說。
嚴田一見不妙,立刻解釋:「寄白,小尤找不到你,而且她是為了要抓林雲中的證據才約的人,我們打算錄了他的音,然後去找律師。」
「找不到我?」江寄白驚詫了,「你有找過我嗎?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就算在微博上圈我一下我都能看得到,你什麼時候找過我了?」
尤念咬了咬唇:「我為什麼要找你?你都不來找我我為什麼要找你!」
「你繞口令呢!」江寄白無奈地說,「不是讓你受了欺負就給我打電話嗎?要不是我在微博看到覺得不對趕過來,那林雲中肯善罷甘休?」
「我不用你管也能好好的!」尤念恨恨地說,「不稀罕你。」
「那你的錄音呢?」江寄白打量著她,「你錄到證據了嗎?」
尤念掏了掏口袋,真想追著林雲中去揍上兩拳:「錄音的手機被他摔了,一千多呢,我才買了幾個月。」
江寄白瞭然地笑了笑。
「不過,」尤念努力抿著嘴角,不過還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小心地拉開衣領在裡面掏了掏,拿出一個小型的錄音筆來,「我還留了一手,在某寶上買的錄音神器!才一百塊!他被我激怒了,什麼都說啦!」
江寄白把錄音筆收了,皺著眉頭和嚴田商量了幾句,就帶著尤念上了車。
車上的氣氛有點沉悶,江寄白順手開了音響。
音樂纏綿悱惻,尤念卻聽得很煩,她打起精神,開始嘰嘰呱呱地和江寄白講她剛才和林雲中的鬥智斗勇。「他的爪子抓住了我的手,我當時特別想凌空一腳把他踹到南天門去。」
「他用哪個爪子?」江寄白滿臉陰雲。
「忘了,」尤念聳聳肩,「我故意讓他發現了我的手機,然後他就放鬆警惕了,不過我的手都被他擰疼了,要不是套出了他的話,我就虧大了。」
一陣剎車聲傳來,江寄白在馬路旁停下了車子。
後面一連串的喇叭聲響起,一輛輛車繞過他們,有幾個還從車窗探出頭沖著他們咒罵了兩句。
江寄白抓過尤念的手臂,雪白的小臂上一截明顯的烏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