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履薄冰(3)
第29章如履薄冰(3)
網路上的宣傳幾乎也開始同步進行,原著粉對演員挨個點評,語氣中滿含不屑,彷彿這些演員都玷污了他們腦中神聖的角色形象,而明星粉們個個都精神抖擻,溢美之詞一片,兩撥人掐成一團。
程桓對這些都不太關心,微博和後援團都是助理和經紀人打理,頗有一種「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南西北風」的淡定,讓尤念欽佩不已。
江寄白過來探班,見到程桓也有點意外,程桓卻很高興,一口一個江哥跟得牢牢地,中午休息的時候也黏著一起吃了午飯,言談間和應許、解磊他們都好像很熟。
江寄白走了以後,程桓卻有些消沉,原本見人就笑得很陽光的大男孩一個人躲在了角落裡發獃。
尤念有點擔心,替他泡了杯咖啡過去。
「我沒事,只是忽然有點感慨,」程桓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擔憂,擠出了一絲笑容,「連江哥也有女朋友了,我得加油了。」
「喜歡你的人那麼多,你擔心什麼?」尤念取笑說,「你該發愁人太多了該怎麼樣挑個合心意的才對。」
程桓嘆了口氣,仰望著天空,眼神憂鬱:「總是這樣,你喜歡的不喜歡你,你不喜歡的卻眼巴巴地等著你。」
這樣的天之驕子居然也會有這樣的失意,尤念笨拙地想要安慰他:「你這麼厲害,又會唱歌又會演戲,緣分一定很快就來。」
程桓有點無奈:「其實我只喜歡唱歌,可他們老叫我要同時演戲才能多吸粉,拍電影電視一次兩次還挺新鮮的,可老是這樣,我都沒時間去琢磨作曲編曲了,術業有專攻,其實我不喜歡這樣。」
尤念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汗顏,他們倆年紀相仿,程桓卻看得比她通透,她還在這裡美滋滋地琢磨自己又有新角色可以演了,卻沒想到,這分去了她大半的精力,她想寫的劇本還束之高閣。
當晚回家,她就雄心勃勃地列了一份計劃,三個月內完成劇本,然後找嚴田、張彬指導修改劇本,努力賺錢,五年內爭取把電影拍出來。
江寄白看她神神叨叨地趴在書桌上塗塗畫畫,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
紙上塗塗畫畫地寫了一溜兒的人名,江臻、程桓甚至連陳妍冰都被分配了任務。
「我呢?你讓我幹什麼?」江寄白有些不滿。
尤念眨了眨眼睛,一臉的天真:「你能幹什麼啊?要麼替我打雜跑腿?」
「你覺得合適嗎?尤大作家?」江寄白陰森森地笑了。
「合適,怎麼不合適呢?」尤念忍住笑,「你就管進組的必須服裝整潔,餐具必須清洗三遍,所有的器械都要一塵不染,不能膈應到江少爺。」
話一說完,尤念便咯咯笑著逃到房間的角落裡,她可算學乖了,不逃就要又落入江寄白的手心。
只可惜江寄白長手長腳,這小小的空間簡直就是瓮中捉鱉,還沒等尤念撲騰幾下,便被江寄白按在了沙發上。
尤念頓時奴顏婢膝抱著江寄白的腰討饒:「大白我錯了,我替你打雜好不好?以後你上班我就負責在你的辦公室里坐著,洗杯子擦桌子的活都讓我干,我順手。」
「那就這樣說定了,做不到我就把你的鼻子揪長。」江寄白捏了捏她的鼻子。
尤念擰著脖子把鼻子往他身上蹭,整個人都趴在了他身上:「給你揪給你揪。」
江寄白悶哼了一聲,抱著她倒在了沙發上,聲音喑啞了起來:「不許動,不然後果自負。」
尤念愣了一下,忽然感受到小腹處有什麼東西烙著她,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全身僵硬著一動都不敢動。
擦槍走火,還是偃旗息鼓,這是個問題。
江寄白從來沒想過,居然有這麼一天,他需要為了照顧女朋友的情緒而忍耐原始的慾望,更沒想過,他還能忍耐得甘之若飴。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著她的髮絲,腦中翻箱底似的搜刮著其他和尤念無關的事情,東吳實業的現狀……今天的股價……他的投資……應許和解磊好像在計劃小寶貝……該死的,他的卻遙遙無期……
他呻吟了一聲,剛想起來去喝杯冷水清醒一下,忽然覺得小腹上一陣暖意,崩騰的慾念一下子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抓住了那雙頑皮的手:「小念你幹什麼?」
尤念滿臉通紅不敢看他:「其實……我不介意啦……大白……我……如果是你……」
理智的堤岸即將被衝垮,江寄白的雙臂驟然收緊:「你願意?」
「是啊……」尤念的臉都快燒起來了,語無倫次地說,「誰也沒規定啊……又不是非要結婚對吧……都什麼年代了……我……我不怕疼的……」
江寄白的身體僵了僵:「你覺得不會和我結婚?」
尤念下意識地點點頭,猛然醒悟過來,連忙解釋:「結婚那多遙遠啊,誰說得准,指不定哪天就分手了,不不不,我是說這件事情不用建立在結婚的基礎上,哎呀不是……」
尤念越描越黑,索性不說了,趴在他身上埋進他的胸口,悶聲嘟囔著:「反正我願意,你啰啰嗦嗦的,是不是男人啊!」
江寄白深吸了一口氣,翻身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把推開了尤念。
他大步走進廚房,水龍頭上裝了直飲水,他直接接了一杯,冰涼的水透過喉管直落心臟,所有的瑰麗綺念和慾望都隨之煙消雲散。
回頭一看,尤念正趴在門框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看什麼呢?再這麼看我,我要收費了。」江寄白神色如常,拽著她重新回到了書桌前,「鬧完了,咱們來談正事。」
話題轉變得太快,尤念一下子有點不太適應。
江寄白拿起筆來,在「賺錢」這兩個字上重重地劃了兩筆,順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你難道打算自己賺錢去拍片?」
尤念揉了揉腦袋,不服氣地問:「怎麼,不可以嗎?」
「每一部影片都需要許多人的分工合作,而資本運作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是現代資本社會和信息社會的必然。」江寄白食指輕叩,語氣悠閑,「就好像你搭積木,需要把各種不同的積木疊拼在一起,組成一個城堡,而不是把你一個人切分成一塊塊積木。」
尤念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你是說我要學會利用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對嗎?」
「對,」江寄白讚許地看著她,「比如江臻,比如張彬,最重要的,你還要學會利用資本,用別人的錢去干你的事情,當然,前提是你要給別人回報,拍影片的錢,你要學會去找投資,不然只怕你一輩子都拍不了這部片子。」
「這片子……沒法賺錢,我不能害人家虧錢。」尤念有點泄氣。
江寄白靜靜地看著她:「那你為什麼要拍?」
尤念避開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不知名的天空,悶聲說:「我傻唄,我就是想拍。」
「為了把自己找回來,對嗎?」
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江寄白的語聲輕柔,在她的耳側響起,「也為了我對嗎?你還是很耿耿於懷,我把當初的事情忘記了。」
尤念吸了吸鼻子,猛然鑽進了他的懷裡,摟緊了他的後背。
「所以,我就做那個投資商的角色吧,具體的事情你別操心,我和你們公司洽談,你只管做你愛做的事情就好。」
「可……可你虧本了怎麼辦?」尤念掙扎著問。
「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會虧本。」江寄白微笑著說。
尤念仰起臉來,困惑地看著他。
「學著相信我,」江寄白凝視著她,「別老是害怕和我在一起。」
尤念本能地想反駁:「沒有……我想和你在一起的。」
江寄白笑笑沒有回答,只是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淡淡地說:「你心裡想什麼,瞞不過我的眼睛,小念,你還不如另一個你誠實。」
當晚,尤念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想了很久。
她很委屈。
她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和一個人在一起永遠不分離,她都願意把她最寶貴的東西給他,他為什麼要冤枉她?
可她隱隱心裡有些害怕。
她知道江寄白說的都是真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和他白頭到老,她甚至壓根兒不想去見他的家人,也不想走進他的生活圈子,她希望江寄白就是這麼一個遊手好閒的男人,有著諸多怪癖,卻會安穩地呆在她身旁。
一連幾天她都有些萎靡,江寄白對她一如既往,她卻覺得那份體貼中帶著疏離。
劇組裡的人都看出她的不對勁了,大家都是年輕人,平時關係都不錯,一溜兒地調侃她是不是夜生活太豐富了。
「和男朋友吵架了該怎麼辦?」尤念虛心求教。
大伙兒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送件禮物給他。」
「燉碗愛心粥,分分鐘把他拿下。」
「小念你撒個嬌,你男朋友骨頭就酥了吧?」
「我男朋友不是普通人。」尤念鄙視地看了他們一眼,「我在想什麼,他一眼就看穿了,所以,要出奇制勝。」
「小念,你這話一聽就不對啊,你被你男朋友壓的死死的啊。」
尤念仔細一想,好像是啊,太沒用了簡直。
大伙兒正笑鬧著呢,有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站在人群前。白襯衫黑西服,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禮貌卻強勢地打斷了他們的閑聊:「對不起,請問,哪位是尤念尤小姐?」
黑色的加長轎車裡坐著一個年長的老者,有著鷹鷲一般的目光。
尤念再傻,也明白眼前的人是誰。
事情來得這麼突然,她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吶吶地叫了一聲:「江伯伯你好。」
江振宏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沉聲說:「尤小姐,寄白這陣子打擾你了,他就是這麼任性,四處留情卻不知道收拾殘局,我替他道歉。」
尤念的臉色有點發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們倆之間不管發生什麼,都不需要第三者的道歉。」
江振宏卻壓根兒沒理會她的話,自顧自地往下說:「你的一切我都已經調查過了,父母、家庭、學歷和職業,原本我也不是老古板,如果寄白非要娶你,我願意為他退讓一步,我們家,也不需要聯姻來鞏固財力,可是現在,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不可以和寄白在一起。」
尤念快要氣炸了,哆哆嗦嗦地開口:「你憑什麼調查我?我能不能和大白在一起,為什麼要你來告訴我?讓大白來告訴我啊!」
江振宏冰雕一樣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表情:「我關心兒子的配偶,做個調查是舉手之勞,有什麼不可以?寄白告不告訴你,我不關心,我有辦法讓他聽我的,我現在只是來告訴你我的決定。」
尤念掐了掐手心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多謝你的決定,可很抱歉,我沒覺得我和大白之間有什麼障礙。您受累了,回家歇著吧。」
她抬手就要開車門,江振宏靜靜地開口:「你父母有個小貿易公司,我讓他們破產只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尤念一下子轉過身來,愕然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現在小有名氣,我可以讓你的努力付諸東流,沒人會來找你演戲寫劇本,」江振宏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別用前陣子那兩個人導演的鬧劇來和我的相比,你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寄白也無能為力。」
「還有什麼?你一次性說個夠吧。」尤念反而平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他。
「我還聽說你在籌備一部和你過去有關的影片,我建議你放棄,不會有人和你合作。」江振宏說著,朝著前面拍了拍椅背,前面的中年人遞過來一張紙。
「你和寄白在一起,不管為財還是為名,我都不想追究,但是,我保證,你繼續下去,哪一樣你都得不到,」江振宏把紙放在她的手中,「這是支票,是我能忍受的最大數目,拿去繼續你的事業,隨便拍什麼其他片子,和寄白好聚好散。」
尤念拿起來一看,上面圈著好幾個零,大寫的數目上赫然寫著兩千萬,的確是大手筆,她能大吃大喝上一輩子了。
真是狗血,江寄白硬賴進她那座小屋的時候,她可真沒想到,他還能成為她的搖錢樹。
「太多了,你可真慷慨。」她嘿嘿地笑了。
江振宏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你接受就好,不過請記住,如果你出爾反爾,你吐出來的絕對會比這個多得多。」
尤念朝著支票吹了一口氣,抬手「嘶啦」一聲,扯了個對半,又重疊起來,刷刷刷,撕成了粉碎,抬手一楊,支票雪花一樣地飛了起來,真是痛快。
江振宏的頭髮上沾了好幾片,看起來十分滑稽。
「不過,寄白在你心裡就值兩千萬嗎?」尤念一臉的嘲笑,「在我心裡,他可是無價之寶,你給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江振宏喘了兩口氣,捂住了胸口,瞪著尤念:「你……你居然敢這樣……」
尤念沖著他做了個鬼臉:「大伯,對不起啦,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大白讓我相信他,我得聽他的話。」
「尤小姐,」江振宏冷靜了下來,語氣森然,「你究竟是怎樣把寄白迷倒的?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怎麼可能做我江家的媳婦?我可不想生下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孫子來。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這樣堅持,只會人財兩空!」
彷彿一道晴天霹靂,尤念整個人都僵住了。
精神有問題?這是在說她嗎?
她什麼時候成了精神有問題的人了?
她咬著唇,幾近獃滯地看著江振宏,眼淚不由控制地開始往上涌,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把它逼回去:「你……你胡說八道……我不是……」
「我早已經拿到了你當初的身體狀況報告,」江振宏冷酷地說,「你初二那年就因為人格分裂進行了精神治療,什麼是人格分裂?不就是神經病嗎?」
尤念想要反駁,卻一下子不知道從何辯駁;她捂住了腦袋,腦子裡嗡嗡作響,數不清嘲笑的聲音在半空中炸響。
「她是神經病,她說的話不能信。」
「她以為她是誰啊?弄不清自己叫什麼名字了吧!」
「治病吧,好端端的人怎麼成了這個模樣。」
急促的敲擊聲響起,尤念茫然朝外看去,江寄白使勁地拍打著車窗,臉色可怖,彷彿下一刻就要砸碎玻璃衝進來。
她幾近崩潰的內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把手貼在了玻璃窗上,低低地叫了一聲「大白」。
江寄白沒有聽見,卻看到了玻璃上的手印,他把自己的手掌覆在她的上面,對著車窗張嘴說了幾個字。
「別怕,有我呢。」
尤念盯著那張唇看了好一會兒,她聽不到聲音,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幾個唇形的含義。
「我不怕。」她喃喃地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