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鬼娶親(5)
第91章鬼娶親(5)
「不,不會,怎麼會?」珠喜慌忙搖頭道,「那、那她是誰?為什麼會和我長得那麼像?」
王子進也用探詢的目光望著緋綃,希望他能解釋自己心中的迷惑。
「那是你的怨恨化為的魅啊,珠喜。」緋綃望著紅衣女人,「山中樹木繁多,靈氣極重,導致你死後化身為魅,並且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了,惡意成了妖魔,善心則依舊保持自己生時的模樣。如果你走到山外,就會灰飛煙滅。」
珠喜想了一會兒,目光變得迷離,「是的,我好像有些想起來了。」說罷,她抬頭望了一眼趙善人道,「爹爹,你什麼都知道是嗎?所以才想通過山鬼娶親的事把我送出這個家?」
趙善人抱頭哭道:「珠喜,不要怪爹爹啊,你和姐姐因為瑣事發生爭執,結果姐姐失手誤殺了你,我怕又賠了你姐姐一條性命去,沒有報官,和你姐姐偷偷地把你的屍體藏了起來。」說罷臉上帶著恐懼的神情繼續道,「哪知,哪知你居然在第二天早上又像活著的時候一樣走到我們面前。」
「這實在是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受不了了,你明明已死,卻又活著回來,這兩年間我沒有一日睡過好覺。」趙善人說著哀號一聲,癱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珠喜聽了,望著紅衣女人額角的傷口,眼神迷茫,「這就是我死的時候的樣子嗎?」她說著哭了起來,「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個時候好喜歡姐姐的這件衣服啊,就偷偷試了一下,結果被姐姐發現,爭執中我的額頭磕在了桌角上,就這樣死了。」她說罷望著緋綃道,「胡公子,幫幫我吧,我要怎麼辦才好?」
緋綃望了一眼那妖怪般的女人,只見她青白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昏厥在地的珠玉,只是懾於緋綃的力量,不敢造次。緋綃搖頭對珠喜道:「你只要去除心中怨恨,自可以得到解脫。」
「我、我怨恨什麼啊?」珠喜緩緩道,「生下來的時候就沒有名字,那時家裡人都叫我『雜種』,因為我娘是個下人,並沒有地位。」說罷她又笑了一下,「別人問我的名字,我還說我叫『雜種』呢。後來請了先生,才給了我名字,可還是隨著姐姐的。」
她眼望著倒在地上的珠玉哭道:「這些我都不怨恨,都不怨恨,就連她殺了我也不怨恨,我唯一怨恨的,是母親臨死前留給我的東西,她也要奪去。」
「那是什麼?」王子進按著傷口過來問她。
「是珍珠,好美的珍珠……」珠喜望著王子進答道。
「珍珠?」王子進聽了一愣,回頭望向緋綃,珠喜的母親是個下人,怎麼會有那麼貴重的東西?
那珍珠,又是什麼?
十三
「子進,你不要緊吧?」緋綃此時方看到他的傷口,急忙走了過來。
「不要緊。」王子進疑惑地看著他道,「她說的珍珠你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道。」緋綃俯身過去,問珠喜道,「珍珠是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
「是圓圓的,軟軟的,可是掉到雪裡就再也找不到了。」
緋綃聽了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伸手到草叢中,似乎抓了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對珠喜道:「伸出手來,我給你珍珠。」
「真的?」珠喜伸出小小白白的手掌,攤開手心,等著緋綃給她東西。
緋綃的長指一松,一把細碎的光芒灑了下來,珠喜只覺得掌中一涼,手心中竟然聚集了幾顆閃亮的珠子。
「這、這是露水。」她望著手中的水珠顫聲道,臉色跟著一變。
「不錯,多年以前你母親留給你的,怕只是她的眼淚,只不過你年紀太小,記成了珍珠。」
珠喜望著手中的夜露,顫聲道:「不錯,不錯……我說貧窮的母親怎麼會有珍珠留給我?我居然為了這莫須有的事情,怨恨了許多年。」
說罷她仰天笑道:「就為了這眼淚,死了以後還念念不忘,成了魅,這是多麼好笑啊,多麼有趣啊!」
她笑中帶淚,更顯得聲音凄慘。
一直站在珠玉旁邊的紅衣女人,此時緩緩地低下頭,款擺著腰肢,走入淡淡的夜霧中,直往大門的方向走去了。
「她怎麼走了?」王子進問緋綃道。
「珠喜心中恨意已除,她自然就消失了。」
珠喜望著那女人消失的方向,朝二人做了個萬福道:「多謝二位公子,珠喜也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裡?」王子進急道,只覺得這少女太過可憐,想到她的遭遇,心中不由難過。
「我不想超升了,做人太辛苦,只願做只魅,在這青翠的山裡,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她又朝二人鞠了一躬道,「望二位公子能找到我的屍骨,好好安葬,這是珠喜最大的心愿。」
「你這樣在山中遊盪,根本不是辦法啊。」緋綃見了勸道。
珠喜回身望著遠山幽影,笑著說:「我活著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快樂,死了以後倒是找到了一生中最喜樂平安的時光,這山中,有我太多的回憶。」
在那黑暗的山林中,在凜冽的山風中,是誰帶著自己縱馬狂奔?又是誰用溫暖的懷抱保護著自己?
那她第一次被人重視,被小心地保護,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要變成風?還是變成雨?還是依舊成為魅,在這美麗的樹林中央,守護著屬於她的小小幸福?
珠喜的身影慢慢地變淡,最後消失在濃重的夜霧中,王子進急忙要去挽留,卻只抓了一把濕潤的水滴。
這是什麼?掌中濕濕冷冷,在夜色中泛著炫目的光澤,真的只是夜霧?還是一個女孩傷心的眼淚?
「緋綃,緋綃,她走了嗎?到哪裡去了?」王子進急忙回頭問站在自己身後的緋綃。
緋綃眼光冷峻,望著遠處如剪影一般雲霧繚繞的群山緩緩道:「這山裡,本來是沒有山鬼的,現在倒是有了。」
「你是什麼意思?」
還沒有得到回答,卻聽見地上傳來一個女人呻吟的聲音,原來是珠玉醒了,只見她頭髮蓬亂,目光渙散,抓著趙善人的手道:「爹爹,我做了一個好好玩的夢啊,呵呵,好好玩的……」
「珠玉啊,珠玉啊,已經沒事了,爹爹對不起你們倆,都是爹爹的錯,才會鬧成今天這個局面。」
卻聽珠玉笑道:「珠喜呢?珠喜呢?我要和她玩遊戲呢!」她還拍手唱道,「小綵球,蹦蹦跳,姐妹淘,樂逍遙。」
顯是已經瘋了。
王子進望著珠玉那痴痴傻傻的一張臉,心中只覺得難過萬分,難道她也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不堪重負,以至於記憶回到童年時刻?
「子進,我們走吧,還要找出珠喜的屍體來。」緋綃說著拉著王子進遠離那兩父女。
王子進想起夜夜夢到的女人消失的青石磚牆,又想起自己摸索到書房牆角時,進來砍殺自己的趙善人,緩緩道:「我知道屍體在哪裡。」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就在書房的牆壁中吧,所以珠玉才會那樣緊張自己進去看書,所以在自己找蠟燭的時候他們父女要殺他滅口,皆因為他們誤會他已經發現屍體。
十四
次日,這小小的村鎮便被流言包圍,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怪事。趙善人家的牆壁中,居然發現一具女子的乾屍,聽說就是二姑娘珠喜。
而大姑娘珠玉,卻在一夜之間瘋了,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還要找自己的妹妹玩耍,以行善聞名的趙善人也被官府來的人帶走。
去送親的巫師也沒有回來,後來屍體在山中被發現,死的時候身邊爬滿了蚯蚓,面色猙獰,似乎是被嚇死的。
當流言如山風般在村鎮上席捲,王子進和緋綃已經縱馬離開,又來到了岔路口。
「走哪條路能到江陵府呢?」王子進望著眼前縱橫交錯的道路,面現迷茫。
「我來看看地圖吧。」緋綃拿起地圖,看了起來,手指天空道,「子進,我們該往上走啊。」
王子進見了無奈搖頭,正在躊躇間,只見路邊坐了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孩,正笑著望向二人。
「二位公子,去江陵的路,便是那條。」少女伸手指著其中一條路道。
王子進望著女孩明媚的笑臉,不由愣住了,似曾相識,又如此陌生,他記憶中的那張臉,何嘗綻放出如此快樂的表情?
「多謝姑娘了。」緋綃抱拳朝她微笑了一下,縱馬走上了那女孩指引的道路上。
王子進急忙緊跟在他後面,再一回頭,兩人身後只有馬蹄捲起的煙塵,又哪裡有什麼紅衣的少女?
「緋綃,緋綃,那是什麼?」王子進問道。
「是魅,山鬼的一種。」緋綃說著望著身後巍峨的青山,嘆道,「本來山中是沒有鬼的,倒是人的怨恨,造就了山鬼。」
「也許有了她,這山上就不會再有禍事發生了吧。」王子進嘆道,「看她的笑容,不管能不能超升,只要幸福就是好的。」
「不錯。」緋綃說著快馬加鞭,已經走在前面,「快樂與幸福,本來就沒有什麼定義。」
王子進見他背影漸遠,急忙跟上,兩人的坐騎很快就卷著煙塵,消失在土路上。把這青山,這綠水,這小小村落,這遙遠的怨恨,都拋到了身後。
「子進,不知為什麼,我有預感,或許下個要成親的就是你了呢。」緋綃走了一半,突然回過頭,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還沒玩夠呢!」
王子進白了他一眼,卻聽山風嗚咽,送來細細的草笛聲,似是誰家少女,憑靠在綠柳之下,在吹奏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