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人偶(13)
第151章人偶(13)
張正冒著急雨,剛把車開進警局的停車場,就聽空中傳來霹靂雷聲,雷聲之響,導致整個地面都在震顫,他的手一滑,車頭偏了,還好這麼大的雨,附近沒車,他便直接將車停下,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張洛說:「我去看下情況,叔叔你在這裡等我。」
張洛還沒回應,他們頭頂上方又是一連串的震動聲傳來,兩人仰起頭,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一個龐大巨物從建築物里躍了出來。
它身形龐大,落地時卻沒有帶來太大的震響,似乎感覺到了修道者的罡氣,怪物笨拙地轉動著脖子看向他們,開始在地面上磨動蹄子,像是要衝過來。
暴虐殺氣隨著它的出現向四方蔓延,張正知道不好,正要啟動車輛躲開,就見又有兩道身影從樓里躍出,身影一前一後,攔住了怪物的去路。
那兩人正是張玄和馬靈樞,暴雨之中他們沒注意張洛叔侄也到了,見怪物渾身都充滿殺氣,單憑他們的道行很難阻攔凶獸,馬靈樞沖張玄喝道:「祭索魂絲!」
張玄依言騰起索魂絲,誰知怪物知道厲害,搶先向他撲來,它速度奇快,轉眼便到了近前,不給張玄祭神器的時間。
見張玄危急,馬靈樞搶上前彈指揮出,數枚道符迎向空中,形成一道金光之壁將怪物攔住。
張玄趁機後退兩步,雙手交互環扣,飛快地屈指捏訣,將龍神喚出,隨著他的意念,兩條銀龍昂首現身,龍身在壓低的烏雲層中翻卷,發出震耳爆吼,向怪物衝去。
怪物見勢不妙,屈身躲避,那塊人皮似的東西自動化作一道羅網將它罩在下方,與此同時閃電穿過雲層,雷電劈下,直衝銀龍而來。
若非雙龍躲避及時,一定會被奔雷擊到,被挑釁,龍神發出咆哮,在雲層中飛快遊走,像是在發泄憤怒。
張玄也看得目瞪口呆,迄今為止他祭龍神不下百次,這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的龍寶貝這麼狼狽,卻偏偏因為韓越的身份無法對他動殺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急忙轉頭看馬靈樞。
「再祭!」馬靈樞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更為冷峻,率先祭起法訣,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疾火如律令!」
相同的指訣,張玄以往不知做過多少次,聽到熟悉的法咒,他本能地跟隨著做出了同樣的手勢,喝道:「祈火,誅邪!」
法訣同時祭出,威力憑空增長了數倍,就見隨著二人指訣的駕馭,頓時四面八方金光飛爍,雙龍再次發出震天咆哮,龍尾一旋,朝著怪物直衝而去。
火焰從龍口中噴出,須臾便將怪物罩在了罡火當中,聽到火中野獸的嘶吼,張玄緊張地看了馬靈樞一眼,想詢問是否要繼續——怪物要殺,但這樣一來韓越也可能同時遭受火焚,他不知道殺了韓越,是不是就能真正地解除危機。
「我們殺的是惡,不是韓越。」
讀解到張玄的顧慮,馬靈樞沉聲喝道,聽了他的話,張玄心頭一清,再看銀龍在火海中翻卷,他再一次祭起法咒,喝道:「誅邪!」
又是轟隆巨響,雙龍在空中一個盤桓,似要重新沖入火中,誰知就在這時,火海里傳來咆哮,起初哮聲低沉,漸漸的一聲蓋過一聲,雷電劈下,彷彿在應和它的吼聲,頓時大雨滂沱,竟將那團火焰澆滅了大半,露出裡面黑漆漆一團的怪物身軀。
張玄看得呆了,喃喃道:「雨可以澆滅天火,這也太離譜了吧!」
話音剛落,那怪物便躥了起來,還籠罩在它身上的火焰被戾氣彈開,向張玄與馬靈樞飛來,兩人慌忙躲閃,怪物便趁著這個空隙衝出銀龍的攻擊,向外逃去,在電光閃爍中瞬間便消失了蹤跡。
「怎麼這樣啊?」
被罡火反噬,張玄手忙腳亂地撥開火苗,眼睜睜地看著怪物跑遠,再追也來不及了,他只好收了龍神,轉頭看馬靈樞,等候吩咐。
「追!」馬靈樞只給了他一個字。
怎麼追?
張玄眨眨眼,道家中的意念追蹤術他知道,不過想也知道他不會,屬於海神的法力可以追到怪物,悲劇的是那個神力更是他無法駕馭的,甚至神力什麼時候來他都不能預知,他只知道不到生死關頭,屬於海神的神格是不會關照自己的,唉……
馬靈樞跑了兩步不見張玄跟上,轉頭一看,張玄的臉上已經把原因寫得清清楚楚了,他搖頭嘆氣,「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麼混的啊,真沒用啊你!」
「什麼叫沒用?我只是……」
不等張玄反駁,手腕已被扯住,他只覺得一道真氣從馬靈樞手中傳來,緊接著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被帶了出去,兩旁景物飛旋,讓他見識到了什麼是道家最高深的神行術。
「叔叔你看到了嗎?索魂絲真是名不虛傳,難怪張雪山跟姬凱都那麼汲汲於那神器了!」
透過雨霧,剛才的惡鬥在車裡的兩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再次見識到索魂絲的神奇,張正不由得讚歎連聲,卻半天沒得到回應,張洛獃獃地看著對面的空地,怪物和馬靈樞都走了,他卻仍舊看得直了神,表情驚訝之中又充滿期待,彷彿透過雨簾,他看到了希望擁有的東西。
「叔叔?」覺察到他的不對勁,張正緊張地問:「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張洛身體很弱,這種天氣他原本不該出門的,但不知為什麼,這次他堅持要同行,張正拗不過他,只好陪他一起來,誰知剛到就看到了驚心奪魄的一幕,雖然還不了解事情真相,但他想這件事多半與天師門脫不了干係,否則叔叔不會這麼緊張在意。
張洛沒有回他,看著打鬥后的空地,喃喃道:「果然是他……他居然換了模樣……」
「叔叔你在說誰?」
張洛回過了神,轉頭看他,張正嚇了一跳,發現張洛的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空落,正想再問,外面傳來奔跑聲,此時雨勢漸小,隱約看到是聶行風和曲星辰二人。
看他們的樣子是要去追馬靈樞跟張玄,但那兩人早不知去了哪裡,這樣找根本找不到,張正問:「要幫忙嗎?」
「幫,」張洛清醒過來,想到當前需要解決的問題,他壓住紛亂的心神,說:「我有辦法找到他們,這個麻煩要馬上解決才行。」
聽了這話,張正打開車門,沖在雨中奔跑的二人喊道:「我知道他們的行蹤,快上車!」
張玄跟隨馬靈樞在雨中一陣奔跑,等他們腳步停下來,發現已經到了山中,四處山巒連綿,風雨穿過山峰擊打在樹葉上,周圍山林較多,導致天空愈加昏暗,彷彿傍晚的光景。
在空曠山地里,雷雨加重了視物的難度,張玄起初還以為追到了怪物,但往四周看看,除了山峰還是山峰,大雨紛飛中別說怪物,就連怪物影子都見不著。
「繼續追啊。」他轉頭沖馬靈樞說。
「用法力追蹤很辛苦,」後者冷靜地回他,「我認為慢慢追可以保持體力。」
這樣說也有道理,反正張玄自己沒本事靠法力玩神行術,他聽從馬靈樞的提議,跟著他冒雨往前走,在走了一段路后他慢慢品出味了,狐疑地看過去。
「你不會是迷路了吧?」
「林子都長得差不多嘛,迷路挺正常的,」馬靈樞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感應到了怪物的氣息,它絕對就在這附近。」
「那這裡是哪裡呢?」
「……」
所以馬靈樞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只是單憑感覺把他拽過來而已。
「真沒用啊你!」
發現了這個事實后,張玄無語了,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他逐漸了解了地形,拽過馬靈樞的手,帶他往前走,嘟囔道:「我以為混到了國際設計大師的位子上,這麼多年你的路痴能改好,沒想到你還在原地踏步。」
「國際設計大師跟路痴有什麼直接的因果關係嗎?」馬靈樞認真地回他,「出錢的話,有的是人給我帶路。」
「那就請掏錢吧馬先生。」
一隻手伸過來,馬靈樞二話不說,把隨身帶的東西交給他,卻不是錢,而是一柄一尺多長的銅錢劍,張玄掂了掂那劍,好吧,銅錢也算錢的。
馬靈樞手上還有一柄同樣的劍,他往前一甩,變成三節式的長劍,與張玄的剛好配套,看著他把劍別到腰間,張玄哼道:「準備得還挺齊全的。」
「不是用來對付怪物的。」
至於是用來做什麼的,這不關張玄的事,反正錢到手了,他直接發出指令,「三點鐘方向。」
兩人朝著三點鐘方向走了一會兒,張玄又改成十點鐘方向,見他腳步越踏越快,馬靈樞不免懷疑,「你沒搞錯路?」
「這條路我幾天前才走過,錯不了的。」
「這不會就是你們被惡鬼圍攻的地方吧?」
「馬先生你的智商與方向感的反差太大了。」
沿山路拐著彎走了沒多久,張玄停下腳步,看向遠處那個被某個利刃撞開的缺口。
之前他們就是被鍾魁帶到這裡的,還被一群鬼攻擊,並順便帶回了曲星辰,現在看來除了曲星辰是個意外外,其它一切都是註定的——在韓越和索仁峰兜轉了一大圈后,他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進了山谷,周圍景物變得更加迷濛,山間陰暗,讓張玄很後悔來之前沒帶個手電筒,遵循記憶向洞眼走去,在快接近時兩人同時變了臉色,附近凝聚著濃烈的戾氣和陰冷氣息,蓋過了曾有的罡氣,讓他們想無視都難。
再往前走不多遠,山風將呻吟哭叫聲帶了過來,張玄加快腳步衝上前,就見他們曾被圍困的空地上,一隻小樹妖正被怪獸壓住,利爪抓住他的頭部,看樣子下一秒就會將他撕成兩片。
「住手!」
張玄發出高喝,將索魂絲向怪物擲去,怪物見識過索魂絲的厲害,立刻放開了樹妖,閃身逃避,那樹妖像是被嚇傻了,眼看著兩個修道者靠近自己,竟然不知道逃跑。
張玄沒理會小妖,舞動索魂絲對付怪物,馬靈樞上前揪住樹妖的衣服將他拎起來,喝道:「這裡太危險,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樹妖這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在遇到了怪物后還接二連三的撞上道士,嚇得差點哭起來,什麼都沒說,嗚嗚叫著掉頭就跑。
等他跑走了,馬靈樞轉頭看怪物,發現與韓越變形的那隻相比,這個體型雖然更龐大,戾氣卻不足,猜想它是索仁峰所變的,再環視四周,結合韓越的講述,他大致了解了經緯,對張玄道:「我來布陣,你盡量困住它,不過不要傷它。」
「馬先生你說笑了,我不被它傷到就是好的。」張玄自嘲道。
這隻雖然不如之前的那隻彪悍,但同樣個頭龐大,並且皮糙肉厚,在發現即使祭索魂絲,對惡獸也造不成多大傷害后,張玄沒再浪費靈力,而是盡量用道符和銅錢劍將怪物的退路封住,避免它再逃跑。
怪物幾次衝撞都沒衝出張玄做的法界,不由得更加狂躁,不斷地搖頭擺尾大吼,朝著四周的山石踢打以發泄怒氣,它頗有蠻力,石塊被踢得四處亂飛,還好張玄用索魂絲護住周身,否則稍不留神就會被飛來的石頭擊中了。
像是被怪物的吼叫影響了,山間烏雲壓得更低,閃電劃過雲層,將奔雷帶過來,聽到雷聲離他們越來越近,張玄知道不好,一鞭子抽在怪物臉上,很想把它的嘴巴用膠帶貼住,這樣它就不能召喚天雷了。
「喚雷那是神才擁有的法力,你一個低等靈體也敢玩這種召喚術?」
回應他的是怪物一尾巴甩過來,張玄的臉差點被抽中,他向後退了兩步,摸摸甩在臉上的泥巴,點點頭,「嗯,這個報復心倒是挺有神的風範的。」
嘀咕被怪物的嗷叫聲成功地蓋過去了,吼叫響徹山野,不多時遠處響起同樣的叫聲,嗷叫此起彼伏連成一片,震得周圍空間都在打顫,張玄穩住下盤,凝神向四周望去,就覺得殺意在飛速逼近,連樹林似乎也感覺到了,枝葉搖擺,發出簌簌顫抖。
「是韓越來了!」
馬靈樞嗓音低沉,加快了畫符的速度,張玄轉頭一看,就見空地上出現了一個簡易的五芒星陣,馬靈樞隨身帶的物品不多,再加上下雨,他只能在五芒星的五角上點上硃砂,其它部位用道符固定住,勉強組成法陣。
「師……」看到這個符陣,張玄叫起來,「你覺得這個簡易貨能困得住那兩隻野獸嗎?」
「今天出來得匆忙,沒帶東西,」馬靈樞也是一臉的懊惱,「要是早知道那張皮的來歷,我就會有所準備了。」
「是什麼來歷呀?」
張玄利用索魂絲上的神力暫時把怪物攔住,聽馬靈樞這樣說,即使此刻情勢危急,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你知道有種怪獸叫做夔嗎?」
家裡有個小白百事通,張玄當然知道。
所謂夔,山海經里有記載,傳說夔生長於東海,似牛又似犀象,出現時風雨必至,其聲如雷,故亦稱雷獸,後來黃帝將它的皮做成了鼓,這就是雷獸之鼓的由來。
「可是夔好像是單腿無角,它卻是雙腳啊。」
馬靈樞的話讓張玄想到了怪物帶動雷聲的神技,再加上曲星辰身上出現的那張皮,他恍然大悟,轉頭打量還在做困獸猶鬥的怪物,要不是它的形狀與傳說中的相差甚遠,可能他一早就想到了,也不會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你可以說它是變種。」馬靈樞在地上畫著道符,淡淡道。
張玄不言語了,好吧,他不該跟馬靈樞探討這種深奧問題的。
地面震蕩得更厲害了,顯示著另一隻怪物即將逼近,馬靈樞加快了畫符的速度,道:「夔與天地同生,也算是神獸,這神獸全天下只有三隻,傳說一隻被黃帝所殺,一隻被秦始皇所殺,而另一隻……」
「自殺,」感應著瞬間逼近的煞氣,張玄介面道:「為了救回同伴,它自殺剝皮,引誘有修為的人為其所用,再依附於其人身上,妄圖達到與同伴同生的心愿,所以在夔眼中,韓越跟索仁峰是最完美的祭品,因為除了靈力外,他們還是最好的同伴,這一點與夔的復生目的殊途同歸。」
馬靈樞抬頭驚異地看他,那表情像是在說『原來你也有腦子推理的』,至於張玄的推理正不正確,他想就算有出入也相差不遠,夔的出現必伴隨風雨雷電,它是不該存在於世間的異物,所以在某個特殊狀況下才會引發乾坤混亂,從而被帶到了這裡。
「既然知道了它的真身,那就好對付了。」
聽著轉瞬即至的呼嘯聲,張玄轉過頭,看著那頭龐大身軀映入自己的眼帘,他冷冷道。
馬靈樞也在同時畫完了最後一筆,站起來跟他並肩看過去,說:「理論上講是這樣的。」
「那實際呢?」
張玄順著地上的道符看去,腳下打了個趔趄——說簡易,這還真夠簡易的,但這也怪不得馬靈樞,雨大風急,他能在短時間內畫出五芒星陣,已經很了不起了,至於能不能困住怪物,那就要看運氣了。
「唉,每次跟你搭檔都要碰運氣啊!」
他的嘟囔聲被對面傳來的吼聲壓住了,怪物奔到了眼前,正是之前與他們一番惡鬥的那隻,它身上還帶著罡火燒灼的傷痕,看到二人,頓時凶相畢露,再看到同伴被索魂絲困住,立刻屈起身,惡狠狠地向他們衝來。
張玄往馬靈樞身邊靠了靠,小聲問:「先困住再殺?」
「不,送它們回到它們原本的時空里。」
馬靈樞話音未落,怪物已到了近前,他亮起銅錢劍招架,另一隻怪物嗅到了同伴的氣息,愈發瘋狂吼叫,張玄的索魂絲鎮不住它,只好收了法器,利用法器上的靈力將它逼向五芒星陣,心中卻在不斷循環馬靈樞說的那句話——原本的時空是什麼意思?
隨著風雨交加,雷電閃爍得更厲害了,四下沒有漆黑到無法視物的程度,然而閃電造成的一明一暗導致他們無法順利抗敵,看著馬靈樞和惡獸纏鬥,張玄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風雨夜,也是這樣的兇險,讓他突然領悟了何謂生與死的界限。
張玄揮舞索魂絲,與馬靈樞一起將怪物驅逐進法陣當中,怪物雖然兇悍,智商看起來卻不高,在他們的聯手下逐漸退進法陣。
隨著它們的進入,法陣中金光徐徐騰起,開始沿著五芒星的紋絡遊走,只要五個星角全部連成一線,那法陣便會啟動,張玄不知道啟動後會怎樣,反正馬先生說有辦法,那就是有辦法吧。
兩人同時使出法訣,在咒語的念動中,法陣金光愈見閃亮,眼看著金線在地面上不斷交叉遊走,即將連接起來,張玄大喜,將索魂絲舞得虎虎生風,只盼著趕緊將怪物搞定。
五芒星陣的罡氣壓住了兩隻怪物的戾氣,它們抗拒的力量逐漸降低,只是笨拙的舞動身體,卻無法再像之前那樣抵抗,遠處風聲鶴唳,山風從空洞的缺口穿過,在金光之間飛速回蕩,張玄看到缺口周圍隱約露出白光,在無形中匯成了殘缺的圓弧形狀。
眼眸被白光晃到,張玄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就見電光從缺口另一邊劃過,不像是閃電,而是某種捉摸不定的東西,馬靈樞的話在心裡一閃而過,他突然明白了所謂送它們回原本的時空的含義。
原來它們不是利用雷神修鍊而童顏不老,而是在某種因緣際會下偶然來到這裡而已,也只有送它們回去,才能將錯亂的時鐘撥回應有的位置上,讓一切恢復正常!
這個念頭剛升起,張玄就覺得周圍驟然黑下來,烏雲竟不知何時壓到了他們頭頂中央,那兩隻怪獸昂起頭仰天長嘯,他知道不好,反手抽回索魂絲,鞭柄化作利刃,準備朝怪物的頭頸劈下,但一想到這樣做可能會造成的後果,只好忍住了。
就在這須臾的工夫,他們頭頂已經風捲雲涌,驚雷帶著劃破蒼穹之勢向他們劈來,張玄幾乎聽到了衣襟撕裂的響聲,他無暇對付怪物,拉著馬靈樞就往外跑,兩人剛剛躍出法陣圈外,就聽轟隆巨響傳來,地面竟被生生劈開了一道裂縫,五芒星從當中分裂,再也無法連接起來。
法陣被毀,壓制怪物的罡氣登時散掉了大半,失去了困縛,它們再次昂首咆哮,暴虐本性盡顯,凶性借奔雷之勢衝擊而來,張玄和馬靈樞被震得同時向後跌去,還好二人在跌落時用手撐地,各自避開了逼來的戾氣。
「怎麼辦?」
張玄以索魂絲的柄端支在地上,看到自法陣那頭延伸而來的地縫,他皺眉向馬靈樞問道。
「還有道符嗎?」馬靈樞道:「將法陣再連起來。」
「用別的行嗎?」
眼看著怪物咆哮著向他們衝來,張玄邊躲避邊掏口袋,他口袋裡只剩下兩張道符了——今天去警局是意外之行,他沒多帶驅邪物品,左右翻了半天,發現唯一值錢的還是剛從馬靈樞那裡獲得的戰利品。
「我現在窮得只剩下錢了。」他沖馬靈樞一亮手裡的銅錢劍。
要不是雨勢太急,馬靈樞額上滴下的冷汗一定清晰可見,他沒想到都到這時候了,張玄居然還有心情搞笑,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那個我也有!」
「那要不要試下?」
張玄話剛說完,就看到怪物的利爪向自己臉上抓來,他向後彎腰避開,雙手就勢一鎖,將索魂絲纏到了它的一條腿上。
怪物身軀龐大,這樣一來便失去了平衡,張玄趁機甩動索魂絲,法器神力之下,將它重新甩進法陣當中,轉頭再看馬靈樞,馬靈樞已拈起指訣,馭動銅錢劍逼住另一隻怪獸的去路。
張玄搶上前用索魂絲助陣,兩人並肩對敵,張玄收起嬉皮笑臉,正色問:「再祭一次龍神怎麼樣?」
「要殺嗎?」
「龍神殺的是惡,再賭一把?」
馬靈樞不答,看他的表情就是同意了,於是張玄雙手並舉胸前,正要祭出神器,就在這時,不遠處狂風飛卷,幾道白光隨風瞬間飄到了近前,竟是御劍而來的銀白、銀墨兄弟跟鍾魁,鍾魁背上還背了個大麻袋。
見找到了他們,銀白兄弟收了蛇形劍,從空中翻身躍下,鍾魁是被他們帶來的,完全不懂御劍之術,落到地上時向前晃了個跟頭,要不是漢堡伸爪子及時抓住,他絕對來個五體投地。
似曾相識的一幕,張玄想起了跟鍾魁在酆都相遇時的場景,點頭道:「好巧。」
「我們是陪鍾魁來的,他說有辦法對付夔。」
「你們知道這是夔?」
對於式神的消息會這麼靈通,張玄表示很吃驚,銀墨道:「是鍾魁在古書中查到的。」
看到前方的兩頭巨獸,銀白單手舉起蛇形劍,擋住它們衝來的戾氣,轉頭對鍾魁道:「時間不多,要怎麼做?」
鍾魁將隨身帶來的麻袋扔到地上,「這裡面是硃砂墨和硫磺,夔最怕的東西,你們看是不是能用到?」
張玄驚異地上下看鐘魁,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他。
平時鐘魁太沒存在感了,但每每關鍵時刻他都能派上用場,至於硃砂墨跟硫磺是否行得通他就不知道了,用眼神詢問馬靈樞,就見馬靈樞面露喜色,道:「你們真是及時雨!」
這反應就代表鍾魁沒說錯,漢堡用翅膀拍拍鍾魁,贊道:「終於幫到你家馬先生了,你這助理做得夠格!」
「那也不用一麻袋吧?」
看著從麻袋裡落出的固體物質,張玄有點傻眼,鍾魁說:「這招是跟磬叔學的,反正東西多了沒壞處。」
「那要怎麼做?」
鍾魁只管準備東西,至於怎麼具體對付怪獸他還沒時間研究,被問到,他低頭去掏書,卻已來不及了,怪物掙脫符咒的控制妄圖逃奔,馬靈樞見到,探手提起麻袋,對張玄喝道:「將五芒星重新連起來。」
「是!」
緊急關頭張玄不再多話,跟隨馬靈樞衝上前,就見他揮動銅錢劍,挑起麻袋裡的晶體,灑向因為地面裂開而從中斷掉的符陣,他也一起配合填補,又對其他人喝道:「快來幫忙!」
眾人一齊上前,照馬靈樞的做法分別填補好斷缺之處,頭頂雷聲翻滾,不斷落在他們之間,卻在索魂絲的罡氣籠罩下,不再像最初那麼狠辣。
大家聯手,不用多時便將殘缺的部分重新補好,金光再次騰起,罡氣隨著連線彼此環繞喧騰,終於將符陣的五個點完全連到了一起。
援軍到了,馬靈樞讓他們每個人各佔一個星位,五人剛好組成一個完整的五芒星陣,漢堡與鍾魁一組,以防他臨時撐不住。
法陣陣眼被鎮住,罡氣愈發張揚起來,眾人的目光都追隨著馬靈樞,馬靈樞和張玄相對而立,雙手飛快掐捏指訣,指訣繁瑣快速而又華麗,直看得他們眼花繚亂,鍾魁忍不住咂舌,「為什麼馬先生和張玄的法術這麼像?」
「有關這個問題……」漢堡撩撩頭頂被風吹亂的毛毛,很深沉地嘆了口氣,「真是個很好的問題啊。」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緊要關頭鍾魁也沒心思多問,就見隨著他們二人的符咒加持,道符紛紛洒洒落到了硫磺符印上,不消多時,淡藍火光騰起,怪獸聞到硫磺氣味,頓時發出哀哀嗷叫,再也站立不住,雙雙屈腿跪倒在符陣當中,再也動彈不得。
聲音哀傷,出自兇悍惡獸的口中,反而帶出了幾分傷感,頭頂驚雷滾滾,眾人的心情都在不經意中被撼動了,只覺得心潮澎湃,眼眸不自禁地濕潤了。
馬靈樞卻絲毫不為所動,將一套手訣行雲流水般的做完,又點起最後一張道符,向怪物身上彈去,喝道:「回到你們原本的時空,莫再遲疑!」
「住手!」
大喝聲傳來,但風雨交加之中,這聲音實在太渺小了,當眾人注意到那是在阻止馬靈樞施法時,槍聲已經響起,將即將落在怪物身上的道符震飛,隨即又是接連槍響,伴隨著滾滾落下的陣雷,讓人無法看清眼前的驚變。
「馬先生小心!」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鍾魁,他的特殊體質在這一刻發揮了超乎常人的靈氣,飛到馬靈樞身前擋住了他,子彈擦著二人射了過去,有一顆穿透了鍾魁的胳膊,頓時血花四濺。
生死時刻突起巨變,眾人都愣住了,眼神齊齊向開槍的方向看去。
飛卷的雨霧當中,曲星辰雙手持槍站在那裡,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行為驚到了,站著動也不動,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毅,冷靜地與他們對視,讓內里的殺機昭然若揭。
一瞬間,張玄像是回到了二十幾年前的雪山之巔,也是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人,甚至連那份殺機也毫無二致,見曲星辰的槍還對著他們,他縱身掠出法陣,躍到了曲星辰面前。
速度太快,等曲星辰的眼神追著那道身影閃回來,張玄的索魂絲已經甩到了他的手腕上,劇痛傳來,他丟開了手槍,握住手腕痛得大叫。
拳頭揮過來,阻止了曲星辰的叫聲,張玄怒氣難平,重拳出擊后又一腳踹過去,將他踢翻在地,緊接著又揪住他的衣領左右開弓,打得曲星辰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這發展比剛才曲星辰開槍更讓大家吃驚,因為張玄平時即使偶爾發怒,但是惱怒到直接付之暴力的這還是頭一次。
「我為自己從沒真正踩到張人類的底線而感到萬分慶幸,阿門。」雨中,漢堡用翅膀在面前畫了個十字。
沒人注意小鸚鵡的吐槽,看著張玄揍人,大家誰都沒去阻攔,除了因為他們各自站在五芒星位上無法隨意離開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敢去勸阻——觸怒張玄是小事,但如果觸怒的是海神的話,那哪怕有九條命都不夠賠的,最後還是有人從雨中跑來,看到張玄發飆,衝上去將他拉住了。
「張玄你住手,有什麼話好好說,你怎麼可以忤逆長輩?」
「我的長輩只有一個,就是我師父!」
把人揍了一頓,張玄稍微冷靜下來,見跑來的是張正,他將張正一把推開,對曲星辰冷冷道:「別再對他動槍,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你可以殺了我,我並不在乎這條命!」
曲星辰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踉蹌著站起來,冷聲還擊,「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清楚,我剛才並沒有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殺怪物,阻止它們離開!」
「你每次都說不想傷害人,但每次都有人因為你的衝動被傷害到!」
張玄指向對面,鍾魁的胳膊被子彈射穿了,雖然他的傷口可以癒合,但並不等於不會痛,為了不讓大家擔心,他咬著牙不做聲,一張臉卻已痛得慘白,馬靈樞扶著他,想用道符幫他鎮痛,卻發現道符用完了,只好並指按在他的胳膊上,想用意念幫他癒合傷口,被他攔住了。
「馬先生我沒事的,你要把靈力用在對付怪物上,別浪費。」
「出了這麼多血,這時候你還管什麼浪費不浪費!」
馬靈樞對鍾魁偶爾的粗神經很無奈,他剛說完,就聽漢堡在旁邊警告:「不要提血這個字!千萬不要提!」
『為什麼』三個字馬靈樞沒機會問出來,因為經由他的提醒,鍾魁已經看到了自己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鮮血,頓時臉色更白,隨後兩眼一翻,暈倒在了他的懷裡。
「他暈血暈很厲害的。」銀白好心地告知。
好不容易築起的法陣因為曲星辰的插入被打斷了,罡氣在陣雷中消減下去,眼看著再想連起又要大費周章,張玄更怒,沖曲星辰喝道:「你跟張雪山是一夥的對吧?你想殺了韓越和索仁峰,利用人偶修鍊道術,別做夢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修鍊什麼道術,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修行過,沒有認識師父,沒有入天師這行!」
出乎意料的回復,張玄一愣,一時間抓不住曲星辰的真正想法,看到他吃驚的反應,曲星辰哈哈大笑,笑聲悲涼滄桑,除了痛恨外,還帶著濃濃的不甘。
「我只是想殺了他們而已,只是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