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九死(24)
第162章九死(24)
聶行風早張玄一步想到了搭順風車的問題,就在他去追車的時候,耳旁傳來風聲,一道黑影迅速超越他衝去前方,隨即尖銳的剎車聲響起,經驗告訴他——張玄現在一定撲在人家車頭上,這是他一貫愛用的攔車方式。
「你在幹什麼?要不要命了!?」
車門打開,黑暗中傳來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喝,遇到這種情況還能保持鎮定的人大概沒幾個,為了避免多生是非,聶行風趕了上去,準備搶在張玄開口之前先道歉。
張玄從車上跳下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跟男人眼對眼看了幾秒后叫了出來。
「蘇揚!」
「張玄!」
幾乎與此同時,男人也叫出了聲,又看看聶行風,再叫:「董事長,是你們!」
這個傍晚來拜訪卻被拒之門外的男人正是目前風頭最健的記者蘇揚。
說起蘇揚,跟張玄可算是很熟絡了,兩人通過解決事件打過幾次交道,在謝家棺材鋪事件中蘇揚還在張家寄宿過一段時間,不過彼此都很忙,最近沒怎麼聯絡,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發現是蘇揚,張玄跑過去,很熱情地拍打他的肩膀,又故意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來這裡追情報的?我也是,來交換一下吧?」
「不是……」
「嘖嘖,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幹嗎藏著掖著,有好處大家一起分享嘛。」
「真的不是。」
跟張玄的嬉皮笑臉截然相反,蘇揚的表情很認真,甚至帶了點沉重,問:「你們的車呢?」
「半路拋錨了,不介意載我們一程吧?」
張玄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車門,坐去了副駕駛座上,蘇揚聳聳肩,為聶行風打開後車座的門,請他上車。
「那就麻煩你了。」上車后,聶行風客氣地說。
蘇揚將車重新開動起來,「舉手之勞,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
「驚訝的該是我,為了跑消息這麼拼,看來短時間內你是不會自殺了……有吃的嗎?我們一天沒吃飯,餓死了。」
「後面有壓縮餅乾,我的常備食品。」
蘇揚指指聶行風旁邊的座位,那裡放了不少食物,還有幾瓶礦泉水,張玄沒跟他客氣,和聶行風分了一下,拿著餅乾大口吃起來。
「你是來看望院長的吧?」吃著餅乾,聶行風問。
張玄一愣,轉頭看蘇揚,經聶行風的提示,他也想到了——如果是普通的記者採訪,看門的老人家不可能收他送的東西。
「你是怎麼認識院長的?他看起來不太喜歡跟人交流啊。」
「對,從我記事起,院長就是那樣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完全沒變過。」
「噗!」
張玄把剛喝進嘴裡的水噴了出來,他邊手忙腳亂的擦拭,邊問:「你該不會說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吧?」
「正是,我在常運一直住到六歲,之後再沒回來過。」
「有沒有搞錯啊?你現在不是還在幫親戚看房子嗎?怎麼變孤兒了?以前我們好幾次提起常運,你從來沒說你出身那裡!」
「這件事說來比較複雜,」夜晚的山路不好走,蘇揚小心開著車,解釋:「親戚是我養父母那邊的,我養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對我一直很好,為了不讓他們傷心,我從不提孤兒院的事,另外……也不太想提起。」
「怕他們傷心,你還為一點小事就自殺?」
「每個人都有情緒低谷的時候,想自殺跟真要自殺是兩回事。」
「我就沒有低谷期的。」
話題好像扯遠了,聶行風在後面吃完飯,制止了張玄的廢話,問蘇揚,「那你這次是特意來看院長的?」
「是啊,為了不讓同行懷疑我是來跑消息的,我還特意選了晚上,誰知院長還是不見,真是個固執的人啊。」
「他不是說離開了就不需要再回來了嘛,不見也是情理之中。」
「你怎麼知道常運的名言?」蘇揚奇怪地問,馬上又擺擺手,表示這不重要,「不過你們很厲害,居然可以進去,看到院長了嗎?他好不好?」
因為他們算是探親的家長,不過即使這樣,也吃了好幾次閉門羹,張玄沒解釋細節,說:「我們也是第一次跟院長見面,他臉上蒙著面紗,看不出好不好……他一直都蒙面紗的嗎?是不是臉上有缺陷啊?」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院長的長相,嗯,應該說沒人見過吧,不過他是我最尊敬的人。」
鍾魁好像也這樣說過,孤兒院的院長奇怪,孩子們更奇怪,居然沒一個有好奇心的,張玄想,如果換了他,他會想盡辦法看到院長的真面目的。
「青轅山計程車司機被殺事件你也聽說了吧?」聶行風問:「為什麼你特意選這種敏感的時候來探望院長?」
「追蹤這個案子的記者其實不多,跟許多大新聞相比,它很快就被遺忘了,在這方面,記者們的鼻子靈著呢,我會來這裡,倒不是為了案子,當然,也不能說完全跟它無關。」
「麻煩用簡單的方式說話。」
車裡有短暫的沉默,聶行風覺得張玄的話太硬了,正想找個婉轉的方式問,蘇揚開了口,「張玄,如果我跟你買護身符,你會給個友情價吧?」
「看我高興,我看順眼的人,免費送都可以,不過看你最近時運挺高的,不該見鬼才對啊。」
「我還是付你錢好了,免費這種東西比見鬼更可怕。」
蘇揚說:「不過我這不算是見鬼,而是做夢,自從看了計程車司機那個案子后,我就一直做噩夢,導致每天都神不守舍的,可硬要說那是夢,也不盡然,它又好像是我以前經歷過的事,我被攪得完全沒心情做事,為了弄清真相,就只好無視院長當年說的話,硬著頭皮來了,結果還是被拒之門外。」
「我現在完全理解你神不守舍的狀況了,這個送你,再說仔細點,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雖然蘇揚敘事有些混亂,但張玄聽懂了他的經歷與司機被殺有關,鍾魁跟這件事也有關聯,並且他們都是常運出來的,所以彼此之間有著什麼聯繫也說不定,他很大方地從背包里掏出定神符塞給蘇揚,這次的案子他已經從魏炎那兒拿到報酬了,幾張道符送送人不在話下。
「要是仔細講的話,那就要從頭說起了。」
蘇揚放慢了車速,從收納盒裡拿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那是張比較大的合影彩照,光線太暗,張玄要努力把照片貼到眼前才能看清。
照片里有十幾個孩子,前後站了三排,看門的老保安和喜歡拿獵槍的錢叔分別站在兩旁,看他們的相貌,這張照片有些年數了,小孩子們都是清一色的服裝,打眼看去長得都差不多,不過裡面沒有院長。
嗯,一個整天蒙面的人應該不會喜歡拍照的。
「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他問蘇揚。
「是啊,也是在常運唯一留下的照片,其它的東西都毀掉了,唯獨這張不捨得,這也算是屬於我的記憶,雖然不太完美,但還是不忍心完全丟下。」
夜色加重了傷感,蘇揚充滿感情地說,可惜他的眷戀情懷完全沒有傳達給張玄,看著那張照片,隨口問:「你是哪一個啊?看不出來。」
「中間最胖的那個,所以我小時候的綽號叫胖子。」
「噗,這不是胖,是肥胖吧?」看看照片里那個比同齡孩子肥了一圈的小胖子,再抬頭打量蘇揚,張玄震驚了,把照片遞給聶行風,又問:「你是怎麼減下來的?這要是推廣適當的話,是一條很好的致富之路啊。」
「沒特意減肥,可能是被領養后太緊張,怕被討厭不敢多吃,就自然的瘦下來了。」
聶行風接過照片看了一會兒,說:「原來你和鍾魁是認識的。」
「認識啊,鍾魁不就是住在你們家的那位模特兒嗎?他的廚藝不錯,沒想到這次會卷進殺人事件里,這樣說來,你們來常運也是為了幫他找線索吧?」
「不是,我是說你和鍾魁同是孤兒院出來的,一早就認識……」
「吱!」
隨著刺耳的剎車聲,轎車以極快的速度停在了道邊,張玄沒防備,整個人飛出去,在撞到擋風玻璃后趴在了車上,見他捂著頭動也不動,蘇揚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鬆開安全帶,問:「你沒事吧?」
「我明白了,用急剎車來表示驚訝是現代流行的做法。」
張玄嘟囔完,聽蘇揚還在一邊問來問去,他怒從心起,跳起來掐住蘇揚的脖子,把他用力往座椅上壓。
「你覺得腦袋能撞得過車嗎?你試試撞一下有沒有事!?啊我懂了,你一定是看我英俊倜儻玉樹臨風又有超能力賺大錢,所以嫉妒我,想毀我的容,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做夢我也要讓小鬼去纏你,打你小人!」
「對不起張玄,我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沒系安全帶……」
「你這是在說我活該了,還說不是故意!」
張玄加大了手勁,蘇揚被他掐得喘不上氣來,只好大叫:「董事長救命!」
「鍾魁小時候還挺可愛的。」沒理會前面兩人的紛爭,聶行風看著照片平靜地說。
張玄一愣,鬆開了手,「董事長你是說鍾魁也在照片里?」
「就是他。」聶行風把照片遞上前,指著其中一個孩子說。
張玄的好奇心涌了上來,放過蘇揚,坐正身子將車內燈打開,仔細看。
離那群孩子不遠的地方還有個小孩,他盤腿坐在大落地鍾前,雙手舉在頭頂,做了個抱鐘的圓圈姿勢,由於他個頭太小,再加上背陰,剛才張玄才會把孩子忽略過去,再仔細看看,孩子一頭卷捲毛,笑起來臉頰上還有酒窩,再加上脫離小團體跑去抱鐘的傻動作,不就是活脫脫的鐘魁嗎?
「鍾魁是哪個啊?給我看看。」
蘇揚著急地湊過來看,張玄將照片給了他,看他的反應好像並不知道鍾魁的身世,忍不住吐槽:「董事長都一眼看出來了,你還不如董事長。」
「我如果比得過董事長,就不止是個小記者了,」看著照片,蘇揚連連點頭,「這樣一說是有點像,好像當時他叫小魁還是小葵吧,他挺孤僻的,大家都不喜歡跟他玩,跟你們家鍾魁的個性完全不一樣。」
不,那不是他家的,是馬家的。
張玄覺得蘇揚會這樣說只是因為沒多接觸鍾魁,否則他就會發現從小到大那傢伙根本沒變過。
「看來你的噩夢跟鍾魁也有關係。」聶行風說。
「對,現在我有點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做噩夢了,原來在夢裡一直騷擾我的孩子是小魁,」蘇揚側過身,面對聶行風跟張玄,說:「不過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你們要聽嗎?」
張玄用力點頭,他最喜歡聽鬼故事了,如果鬼故事可以幫助他查案,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下酒菜,正想著,旁邊車窗傳來敲動聲。
周圍很靜,那聲音突兀地響起,把蘇揚嚇得一顫,往後躲的時候,後腦勺撞在了車窗上。
張玄轉過頭,眼前一片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他眨眨眼,發現車窗被什麼東西完全遮住了,那東西還在不斷晃動,難怪蘇揚被嚇到。
還好黑影很快就消失了,化作一團肥嘟嘟的綠色物體,張玄對這個物體比較熟,冷靜地把車窗打開了。
「外面冷死了,還好找到你們,否則今晚我會凍成冰棍的!」
漢堡拍著它那綠綠的翅膀直叫,張玄被它吵得感覺又耳鳴了,沖它打了個響指,示意它冷靜,問:「收穫如何?」
「比不多還要少一點。」
那就近乎於零了,張玄決定把漢堡的發現暫且放下,跟它要了包瓜子,對蘇揚說:「開始吧。」
看看他一副聽故事的架勢,蘇揚嘆了口氣,開始講述。
「在講夢之前先說下我的出身,常運里的孩子都是被遺棄的,我、小米、蓉蓉、小豬都是,我不知道有沒有記錯他們的名字,我甚至記不起來他們的模樣,反正就是平時常在一起玩的孩子,對我們來說,最大的願望就是被領養,有屬於自己的家庭,每年都會有新的小孩住進來,也會有孩子被領養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六歲的時候。」
看著周圍的小夥伴陸續離開了,他們也變得擔心急躁,小孩子還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情緒,所以就直接付諸在行動上,故意做一些事來引起院長的注意,至於鍾魁,蘇揚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欺負過他,但應該是不喜歡他的,一起玩時也總是爭吵。
那晚的捉鬼遊戲鍾魁也參加了,地點在孤兒院後面的書房樓棟里,他記得自己當時想找機會嚇唬鍾魁,但詭異的事發生了,他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小朋友出現,樓棟也變成了密室,怎麼都跑不出去。
他嚇得在走廊上亂竄,後來就被氣流旋進了某個房間,連驚帶嚇,他就半路暈倒了,隱約感覺到房間正中有個很大的黑洞,他被慢慢扯進洞里,他嚇得大聲呼叫,卻無法發出聲響。
關鍵時刻有人抓住了他,但那個人的力量太小,他們被一起拖向黑洞,他不知道那是誰,只聽到周圍有個女孩子的尖叫求救聲,也許那是蓉蓉,那晚玩遊戲的孩子里只有蓉蓉一個女生。
後來地面顛簸得越來越厲害,他的腦袋被撞到,就完全失去了知覺,每次噩夢都在這裡醒來,耳邊還彌留著一聲聲尖叫,叫得他的心房不斷顫抖,像是得了嚴重的心臟疾病。
「等等,等等!」聽到這裡,張玄抬手打斷蘇揚的描述,「你的童年經歷怎麼變噩夢了?什麼時候改版的?」
「這就是我最近一直做的噩夢啊,但應該也是我童年的經歷,只是因為那段記憶太可怕,我一直不敢肯定它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蘇揚皺著眉頭說,看他那糾結的表情就知道對於那段噩夢,他自己也無法分辨其真實性。
張玄看看聶行風,聶行風問:「那在記憶里你醒來后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我記得,醒來后我就在房間里了,大家都在,但沒人提那晚的事,錢叔說我發燒,昏睡了好幾天,他還說我的臆想是發燒造成的,後來沒多久我就被養父母領走了。」
「那其他的小朋友呢?」
「也都陸續走掉了,那段時間離開的人很多。」
「鍾魁跟蓉蓉呢?」
這次蘇揚沒有馬上回答,想了一會兒才說:「好像沒有……那晚之後,我再沒有看到他們。」
往事說完了,張玄的瓜子也嗑完了,隨口說:「我覺得錢叔沒說錯,這一切都是你發燒導致的幻覺。」
「如果真是那樣,那為什麼時隔多年,在看到有人在孤兒院山上被殺后,我又會做同樣的夢?而且鍾魁還跟我是校友,一切不可能這麼巧合吧?」
「這都是精神緊張造成的唄,你最近工作太忙又很拼而且還是單身狗,所以就壓力過大出現幻覺了,這一點請參照謝非,他被鬼搞得差點自殺,最後卻發現都是自己嚇自己,太在意臆想是沒好處的,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蘇揚的表情有些扭曲,最後還是很不甘願地點了下頭,「有,可是……」
「可是你想知道什麼呢?一群小孩子被關在陰森森的地方,會出現臆想一點都不奇怪,而在成長的過程中臆想跟經歷又混到了一起,連你自己都無法知道哪些是真實的了,就算你發現鍾魁跟你是校友,那又能證明什麼?現在你過得很好他也混得不錯,至於其他人,不管他們過得如何,跟你也無關緊要對不對?」
張玄口若懸河地說完,蘇揚無言以對了,垂著頭不說話,張玄拍拍他的肩膀,從背包里掏出紙筆遞給他,「把你夢中見到的畫出來。」
蘇揚奇怪地看他,卻沒多問什麼,下筆如飛,很快就將一張白紙畫滿了,他意猶未盡,又換了張紙繼續畫,一連畫了好幾張。
張玄看了聶行風一眼,兩人沒說話,等蘇揚畫完,還沒解釋,手裡的紙筆就被張玄抽走,放回包里,又對著照片一番念念有詞,蘇揚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就見他叨咕完后,將手機對著照片拍了一張,然後把照片和兩道定神符交給自己。
「照片上有你童年遺留的想念,想念太多,就會化為怨念,我已經用法力鎮住了,夢魘你也畫出來了,就等於你的心魔已解開,你回去好好休息兩天,把符放在枕頭下,包你做個好夢。」
「張玄,你都還沒看我畫的東西呢,怎麼就確定那是心魔?」
蘇揚對張玄的話不是很信服,把眼神投向聶行風,聶行風向他點點頭,「我想張玄說得很有道理,你最近還是不要太拼,好好休息一下比較好。」
張玄把話接過來,「好,你的事解決了,接下來是漢堡,請你把『比不多還要少一點的情報』彙報一下吧。」
漢堡跟蘇揚同住過一段時間,也不擔心蘇揚會害怕一隻鸚鵡很有邏輯的說話,張玄又瞥了一眼蘇揚,說:「說不定對你的噩夢解析有幫助呢。」
漢堡跳到了燈光下,像歌手站在舞台上般的做好姿勢,開始解說:「首先我去了司機被殺的現場,那裡氣場很清,死者沒有變怨靈,他的被殺也與鬼怪無關,而據我的分析,也不會是鍾魁殺的人。」
因為死者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怎麼會變怨靈?至於后一句,認識鍾魁的人都知道人不是他殺的,漢堡純屬在廢話。
張玄用手支著下巴不耐煩地聽著,不過聶行風沒說話,他也就沒打岔,聽漢堡繼續往下說。
「然後我去了孤兒院,孤兒院我進不去,只能在附近轉悠,靠著我無以倫比的鷹眼,你們猜我看到誰了?鐺……鐺鐺,那就是我在地府收的小弟小鷹!不過很可惜我們沒順利聯絡上,它變成羽毛在院子里飄來飄去,後來飄進了娃娃站的窗口,看娃娃的樣子,他過得挺好的。」
嗯,這也是廢話,小鷹在孤兒院的消息他們也早就知道了。
「再後來我又看到了樓棟走廊上有個白衣女人的人影飄過,一晃就不見了,像在演鬼片,不過她不是鬼,也不是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裡面的工作人員。」
孤兒院里聶行風只見過院長、老保安還有錢叔,但這麼大的設施機構,三個人很難照顧那麼多孩子,所以應該還有其他他們不知道的人存在,不過聶行風心裡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會不會是張燕樺?」張玄替他把疑問說了出來。
漢堡沒有馬上回答,停了一下才說:「太遠了,人影又是一晃而過,看不清是誰,不過張燕樺為什麼要去孤兒院?」
張玄心想不是張燕樺去孤兒院,是張雪山去的,那隻老狐狸一定有什麼陰謀,希望院長沒被蠱惑。
「我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為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蘇揚舉起手發問,順便用眼神打量漢堡,雖然他已經適應了一隻鸚鵡可以熟練地運用人類語言,但現在的談話內容稍微……不,是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用聽懂。」
張玄說完,給聶行風投去一個躍躍欲試的眼神,兩人配合默契,聶行風明白了他的想法,對蘇揚說:「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您不用客氣,請說請說。」
「我們想再回去拜訪院長,能請你載我們一程嗎?」
「好的。」
蘇揚爽快地應下了,重新啟動車輛,將車掉了個頭,開回了孤兒院。
轎車很快就到了常運,聶行風請蘇揚在附近不顯眼的地方停下,路上張玄讓漢堡將它看到白衣女人的方位畫給自己,車停下后,他跟聶行風下了車,對蘇揚說:「你先回去吧,睡個好覺,明天起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欸,我不用一起去?」
——你去幹什麼?是能翻牆還是能捉鬼?
在心裡吐著槽,張玄微笑道:「院長又不見你,你去了也沒用。」
他說著話,又給漢堡使了個眼色,以漢堡的機靈,馬上理解了張玄這是讓自己『押解』蘇揚回去,蘇揚只是個普通人,他不適合摻和進去。
「OKOK。」
它用爪子做完手勢,車門關上了,看著聶行風和張玄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它對蘇揚說:「本大人困了,開車開車。」
在小鸚鵡的指揮下,蘇揚很不情願地將車轉了個方向下山,漢堡靠在副駕駛座上打盹,沒多久突然聽到說話聲,它睜開眼,發現說話的是蘇揚。
「我知道你是只很聰明的鸚鵡。」
漢堡左右看看,確定現在車裡只有它一隻鸚鵡,被讚美,它很自得地挺起胸膛,又捋了捋頭毛,表示自己的確很聰明。
轎車在黑暗的山間平穩行駛,蘇揚繼續說:「如果有你幫我,這次的事件報道一定會做得很漂亮。」
「啊啦啦,你不會是想做跟蹤報道吧?不行不行,張人類一定會生氣的。」
「在追蹤事件的過程中,我可以把你寫進去,說我們是搭檔,到時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系列報道,也會知道有你這隻厲害的鸚鵡,」蘇揚循循善誘,「再漂亮的鑽石,不開採出來,它也只是塊石頭,你願意一直做石頭嗎?」
漢堡的心思開始活動了,蘇揚下的魚餌它不是看不出來,但這是所有人的通病,利益當前,明明知道那是誘餌,還是願意吞掉。
「好吧,看在你還算有誠意的份上,我可以視情況指點一二,」漢堡打完官腔,說:「首先,要徹底追蹤案情,光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有個人我們可以加以利用,以他和張燕樺的關係,相信他會幫忙的。」
「其實蘇揚的經歷都是真的吧?」在往建築物後方走的途中,聶行風問。
「幾十年前的事,是真是假有什麼關係嗎?」張玄看著手裡的畫紙往前走,隨口說:「他現在挺好的,何必一直去糾結過去的經歷。」
「因為會被過往煩擾是人類的通病啊,另外,還有件事我想不通,孤兒院的法陣連顏開都可以擋住,為什麼蘇揚會在房間里看到小鬼——他說看到了相同模樣的小朋友,那些孩子應該不是人吧?」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所以我們才要去發掘秘密……哎呀!」
張玄只顧著看紙,腳下被絆到,還好聶行風及時扶住了他,他將紙對摺收好,抬頭看向前方,高大的灰色建築物就靜靜地矗立在朦朧夜色中。
「這應該就是漢堡眺望的地方了,」目的地到了,張玄把蘇揚的事暫時丟去一邊,心裡躍躍欲試,充滿了對冒險的興奮,「董事長我們好像很久沒翻牆了。」
牆頭有點高,但也不到翻不過去的高度,聶行風看看周圍,天氣還很冷,四周草叢荒蕪,枯枝在風中間斷著發出嘩啦嘩啦的蕭索聲,這讓建築物顯得更陰晦了,遠處偶爾響起尖叫聲,卻不知是什麼動物發出來的。
「這裡好像設了結界吧?我們進得去嗎?」
「你覺得你是普通人嗎?是普通人的話就沒事。」
這個問題還挺微妙的,不過既然來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廢——蘇揚的話不僅提起了張玄的好奇心,也讓聶行風對鍾魁無故失蹤的疑惑更大了,原本想回去慢慢調查,但蘇揚的經歷讓他改了念頭,也許孤兒院里沒有看上去那麼平和,麻煩不儘早解決,會導致更糟糕的結果。
這樣想著,聶行風找了個平緩的地方蹲下身示意張玄先上。
「踩了大老闆,不曉得以後會不會走霉運呢?」
話雖這樣說,張玄踩起來可一點都沒含糊,借聶行風的肩膀上了牆頭,出乎意料的,牆上很平滑,他坐在上面,伸手將聶行風拉上來,兩人探頭往裡面看看,一起跳了下去。
地面很硬,附近也沒有雜草,落下沒發出響聲,不過聶行風剛站穩,眼前就陡然冒出白慘慘的一張臉,沒等他有反應,那張臉就直接湊過來,兩隻硬邦邦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往死里扣。
啪!
張玄及時趕上前,手拈道符拍在了那張臉上,在符咒金光的閃爍中,那個人發齣劇烈顫抖,隨即就像撒了氣的皮球似的縮成一團落到了地上,卻是個宛若人形的小樹枝,樹枝上還貼了個白色紙人。
「難怪牆頭不做防禦,原來是這裡有守衛啊,」張玄沖聶行風挑挑眉,「幸好你跟我搭檔,否則剛進來,就被人家的式神幹掉了。」
聶行風給他的回答是迎面一拳,張玄本能地往旁邊躲,只聽砰的一聲,聶行風的拳頭砸在了張玄身後的攻擊者的臉上,卻又是個沒有五官的怪人,它被聶行風砸倒在地,張玄急忙上前又拍了張道符,就看著它也在嘶嘶聲中縮小成一片小白紙人。
「跟我搭檔也不賴,」聶行風收回拳頭,平靜地回復:「否則說不定你會被人從背後幹掉。」
張玄摸摸鼻子不說話了,他就知道作為剝削階級,聶行風的報復心也是很重很重的。
附近還飄著幾隻類似的生物,嗅到生人的味道,它們一齊圍了上來,張玄不捨得動用數量有限的道符,掏出索魂絲衝上前,用柄端一下下敲在它們的腦門上,將它們輕鬆搞定了。
在張玄對付紙人式神的時候,聶行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夜已經深了,他們曾去過的那棟樓里只亮了幾盞燈,偶爾有一兩隻白乎乎的霧體在附近飄過,讓他不由想到這棟建築物處於結界當中,靈體怪獸都無法靠近,那這些生物是原本就存在的?還是,是院長做的式神?
「它們只是些魂魄,對人造不成傷害。」張玄把式神搞定,轉頭見聶行風盯住那些霧體看,便解釋道:「既然造不成傷害,法陣自然就不會對它們產生作用,至於它們從何而來,那要問院長本人了。」
「也許他的書房可以給我們答案。」
老實說,漢堡的那番話讓聶行風一直心神不定,鍾魁傻人有傻福,他相信沒人會特意對付鍾魁,讓他在意的反而是張燕樺,魏炎還沒有回電,所以司機是不是被張燕樺所殺還無法最終確定,但他總有種預感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
說到歸齊,張燕樺也好,張雪山也好,他都沒看在眼裡,他真正忌諱的是在後面操縱的黑手,有種感覺,他在隨著對方安排的棋局往前走,可諷刺的是明知那是算計,他卻還是不得不走下去。
「董事長?」感覺到聶行風的心緒起伏,張玄叫他。
聶行風回過神,就見張玄的眼神迅速掃過黑暗之處,表情難得一見的冷厲,幾乎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咔嚓響聲,像是槍栓拉下的聲音。
錢叔!
兩人心中同時浮出答案,順著響聲看過去。
一個高大人影從黑幕之後閃現出來,隨著他的走近,獵槍槍口擎在微弱的燈光下,看到槍口指向他們,張玄立刻踏前一步,握緊了手裡的索魂絲——如果有人想試試索魂絲跟子彈哪個更快,他一點都不介意配合。
手被按住了,聶行風對向他們逼近的錢叔說:「我們沒惡意,我們只是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了,能解決什麼問題嗎?」
「不做又怎麼知道解決不了,至少要比一直隱藏下去要好。」
「我們沒有隱藏!」
隨著大吼,錢叔的獵槍劇烈顫了兩下,他的情緒這麼激動,就算槍走火也不稀奇,張玄把聶行風的手甩開了,做出隨時攻擊的狀態,臉上卻堆起笑容,對錢叔說:「有話慢慢說,我們都不趕時間的。」
錢叔沒再發飆,走近后他將槍放下了,用充滿懊喪的語調說:「我們只是被迫不得不困在這裡,這是我們的宿命。」
「我們每個人都被困在固定的地方,只是困縛我們的地方或大或小而已,」聶行風冷靜地回復他,「比起宿命來,我覺得它更該稱為人生。」
錢叔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看聶行風,淡薄的月光下,他就像是隨時處於攻擊狀態的野獸,張玄攥著索魂絲沖他搖了搖,「今晚月光挺好的,要促膝長談的話……」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錢叔推開了,往旁邊趔趄的時候,他看到錢叔將一件東西遞給了聶行風,沉聲說:「真相就在那裡,如果你們真想知道,那就去吧。」
聶行風接過來,是柄鑰匙,他驚訝地看錢叔,錢叔隨手往後一指,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看起來好像熊。」張玄湊過來,看著他寬厚的後背嘀咕,「幸好沒惹怒他,否則被熊掌拍的滋味可不好受。」
聶行風把錢叔給自己的東西遞到張玄面前,那是個非常老式的長柄鑰匙,匙身是中空圓筒形的,柄端雕刻著梅花圖案,張玄拿到手裡掂了掂,又正反看看,嘆道:「我好像拿到了打開寶藏大門的金鑰匙。」
張玄的腦子裡除了金子外應該沒裝其它東西了,聶行風冷靜地糾正他,「這是銅鑰匙。」
「那它是打開哪間大門的銅鑰匙呢?」
兩人的目光照錢叔的指點投向孤兒院後面的建築物,如果方位沒搞錯,那該是蘇揚畫的那棟房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