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九死(25)
第163章九死(25)
錢叔會把鑰匙給他們一定別有用意,聶行風決定先去那裡查探,張玄在後面跟隨,又把畫紙拿出來對照,途中橫著鐵蒺藜圍欄,應該是為了防止孩子們亂闖放置的,圍欄另一邊荒草叢生,看來這裡很久沒人踏入了。
蘇揚的素描比聶行風差得太遠,只能勉強看出大致的輪廓,還好他把幾處重點標得很細,可見這個夢困擾他有多久了,靠近后,張玄來到附近一扇窗前,說:「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窗口爬進去的。」
窗沿不高,小孩子也能爬上去,但窗戶都封死了,中間釘了交叉的木板,張玄伸手摸摸,觸電似的刺痛傳來,把他的手彈開了,這種感覺跟院長室牆壁的攻擊一樣。
看來為了不讓孩子再靠近這裡,院長費了不少心思,還好他們有鑰匙,否則每次被電擊的感覺太糟糕了。
張玄拿著鑰匙跑到門口,那是扇四角嵌了花紋鐵皮的木門,靠近后相同的罡氣傳來,這次他有防備了,先掏出道符一掌拍在門上,再把鑰匙插進鎖孔里來迴轉了幾圈,吱呀聲中大門打開了。
裡面黑洞洞的,前院的燈光照不到這裡來,月亮更是不關照他們,張玄探頭往裡看看,嗚嗚的風聲在樓房裡穿盪,他打了個寒顫,隱約聽到耳邊傳來叫聲。
「有人嗎?救命呀!」
像是鍾魁的叫聲,再仔細聽時求救聲就消失了,只留一片混亂的雜音在耳邊迴響。
「怎麼了?」聶行風問。
「沒事,我只是很倒霉得跟鬼的腦電波撞上了。」
張玄走進樓里,迎面一陣風吹來,颳得他的額發亂飄,他冷靜地看著那風,突然伸手並指立在前方,冷風被他祭起的罡氣擋住,騰空消散了。
「這裡看著就讓人不舒服。」他說。
聶行風隨後走進來,順手將房門帶上,整個樓棟再次沉進了黑暗中,張玄從背包里掏出手電筒打開,遞給聶行風,看到這個金色招財貓花紋的手電筒,聶行風咳了起來。
張玄說:「我只有這一個,將就著用吧。」
手電筒跟它的顏值相比,作用並不大,前方走廊在燈光的投射下顯得更幽長了,隨著進入,張玄聞到陰濕灰塵的氣味,這裡一定很久沒人進來了,說不定自從蘇揚他們遇鬼后,這裡就被封住了。
走廊沿途有幾扇房門,應該是蘇揚提到的房間,房門沒鎖,張玄依次推開查看,裡面很空,一些陳舊傢具隨便擺放著,有幾間房裡放著書桌,上面摞著一堆堆的線裝書籍,張玄過去拍拍上面的灰塵,拿起一本來看,誰知剛翻開,就看到一隻巴掌大的蜘蛛竄出來,他本能地將書丟了出去。
「你做什麼?」聶行風問。
「蜘蛛!」張玄指著丟在遠處的書,心有餘悸地叫。
「你居然怕蜘蛛?」
聶行風的反應讓張玄很氣不忿,用手比量著,叫:「這麼一大隻!這麼大隻的蜘蛛突然跳出來,我不信你不怕!」
「你看錯了吧。」
聶行風過去將書拿起來,張玄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看,就見聶行風把書來回翻了幾遍,裡面除了一些奇怪的圖形和文字外什麼都沒有。
沒看到怪東西,張玄鬆了口氣,把書拿過去又翻了一遍,那些圖形文字好像是法咒,並且是他看不懂的法咒,他明白了,啊的大叫起來。
「怎麼了?」
面對聶行風的詢問,張玄用力搖頭,身為修道者,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是被幻影迷惑了,笑道:「蜘蛛一定是跑掉了!呵呵,跑掉了。」
聶行風狐疑地看他,最後還是決定不戳破他的謊言,用手指指外面,示意離開,張玄看看手裡那本書,原本打算扔回書堆里,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將書揣進了背包。
出了房間,外面依舊是筆直長廊,兩人分別推開幾道房門,裡面的擺設大同小異,對面隱約露出樓梯,張玄翻看著蘇揚的圖畫,說:「他們經過了樓梯,不過沒上去。」
兩人走過去,順著拐角拐了個彎后,樓梯卻不見了,前方仍是走廊,張玄加快了腳步,兩人來迴轉了幾圈,發現仍舊是相同的狀態,聶行風說:「我們好像遇到鬼打牆了。」
「哪裡有鬼啊?」
話音剛落,張玄就看到了對面飄忽站立的影子,那不是鬼,是比鬼更飄渺的靈體,他走過去,靈體隨即便散開了,化作一縷縷霧氣在空間纏繞,見張玄表情怪異,聶行風問:「你看到了什麼?」
「很弱的魂魄,那裡、那裡都有,你看不到嗎?」
隨著張玄的指點,聶行風看過去,所看到的只是黑黝黝的空間,張玄見狀,疑惑地說:「難道是我最近氣運太低了,才會看得比你清楚?」
「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董事長你難倒我了,」張玄拿過手電筒朝四周晃了晃,「我只能感覺到它們的敵意,不知道它們是不是暴死的,所以才徘徊在這裡無法輪迴。」
鬼魂沒有對張玄做出攻擊恐嚇的舉動,但晦暗空間里凝聚起的不安氣流很強大,心房像是被只無形的手壓迫住,鼓動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能聽到。
張玄抬頭觀察四壁,不知何時原本普通的灰色牆壁上顯現出了一道道彎曲的圖形,很快圖形相互連接起來,宛若院長書房壁紙的模樣。
圖形並沒有因此停止,而是繼續交錯延伸,最後化作一張張類似扭曲的人臉形狀,呼嘯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人臉張大嘴巴躍然欲出,灰白眼睛直直盯住他,繼而,骨骼手掌也爭相探出,看那架勢只怕轉眼間便會衝破束縛爆發出來,將他們這些擅入者吞噬果腹。
看到這一幕,張玄震驚了,鬼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但這麼多的鬼聚集一處卻沒有太多怨念溢出,這種現象他還是首次遇到,所以現在對他來說,視覺上的恐怖遠超於他所感應到的靈異刺激,抓住聶行風向後退開兩步,問:「現在你看到了吧?」
「聲音很響。」
聶行風對驅鬼方面不精通,所以這種現象代表了多糟糕的狀態他也無法明了,問:「剛才還沒有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些怪物?」
「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相信這些鬼魅無法回答你。」
張玄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聶行風說的噪音他也聽到了,感覺與鍾魁製造的噪音類似,只是更令人煩擾,像是許多不同的聲音混在一起,再重新發出來的一般,聽不出它們在叫什麼,但絕對不是友好的表示。
就算不怕鬼,但陡然同時看到這麼多怪異鬼魅還是讓人不舒服,張玄轉轉手裡的索魂絲,在感覺到天花板上的惡鬼有逐漸壓低的跡象后,他拉住聶行風轉身就逃。
「比起這些髒東西,我寧可見蜘蛛!」
大叫聲中張玄跑得飛快,聶行風被他拉著順長廊一路跑下去,就聽身後嘶叫聲漸遠,轉而化作詭異的腳步踏動響聲。
跑到拐彎時聶行風瞅空向後瞄去,不由一怔,身後黑霧滾滾,手電筒的燈光閃過,照到了跑在最前方的物體身上,竟是足有成人拳頭大的墨黑蜘蛛,看到它腳上毛茸茸豎起的倒刺,聶行風頭皮發麻,自嘲道:「張玄你這烏鴉嘴又顯靈了。」
「不是吧?」
張玄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幾隻蜘蛛不可怕,可怕的成群成群幾乎將道路全部鋪滿的數量,他掉過頭,拉著聶行風跑得更快,手電筒的光芒在兩人的奔跑中上下跳動著,隱約照到前方晃動的白影。
看到白影閃進了某個房間,張玄本能之下也跑了進去,隨後掏出道符,將道符拍在門縫上,喝道:「定!」
隨著喝聲,金光從符上現出,宛如門栓,將大門緊緊固定住了,隨即便聽到窸窸窣窣的雜聲衝到了門口,活物在外面不斷撞擊門板,將門板震得顫動個不停。
「呼!」
千鈞一髮之際,成功地將險情擋在了門外,張玄鬆了口氣,轉頭看看四周,房間不大,裡面也沒什麼東西,窗戶上釘著木板,把所有路都擋住了。
「讓我來看看背包里有沒有鉗子。」
在沒想好怎麼逼退那些噁心的東西之前,張玄首先考慮的是跑路的問題,低頭在背包里翻了一會兒,突然看到聶行風走到窗戶前,盯著窗戶動也不動。
「董事長你不舒服嗎?這也難怪,遇到那些東西,有心理上的不適是在所難免的,給你張符定定神。」
他掏出定神符送過去,聶行風沒接,說:「從方位上來看,這裡可能就是蘇揚說的他們進來的地方。」
「轉這麼多圈你還能認清方位?」張玄震驚了,「可就算是他們進入的地方又怎樣?我們現在想出去,一樣要動鉗子和扳子。」
「既然小孩子可以進來,那證明這裡可能是陣眼,假使這棟房子是一個局的話。」
有道理!
張玄沖聶行風一豎大拇指,又趴到窗戶上,準備試試有沒有輕鬆打開的辦法,誰知隨著他的靠近,觸電的痛感傳來,他的手被彈開了,眼前劃過淺白色的霧體,映亮了一方窗口。
窗戶上的木板消失了,原本緊閉的玻璃窗露出了一條縫隙,很快一隻小手從外面伸進來,將窗戶推開,接著幾個孩子依次跳進,中間那個是個長著卷捲毛的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探頭往裡打量,接著又將外面的孩子拉進來。
張玄站在旁邊,看著隨著白霧的延伸,孩子們依次去了大門前,將門打開走了出去,他再轉頭看窗口,又有相同模樣的小孩爬上來,捲毛頭不以為意,伸手將他們一個個拉進房間。
看到這裡,張玄終於明白了,握緊拳頭,咬牙道:「現在我可以回答董事長你的疑問了,為什麼鬼怪可以衝破結界進入孤兒院,因為那都是鍾魁那隻笨蛋鬼拉進來的!」
鍾魁有多笨,他的能力就有多強大,既然他可以將人拉入地獄,那拉幾隻小鬼進結界又算得了什麼?如果當年蘇揚的經歷是真的話,那麼,會出現相同模樣的同伴絕對是鍾魁造成的。
「張玄你看到了什麼?」
對面的撞擊聲更響了,門板在無數次撞擊后變了形,有些地方凸成圓弧,像是滾圓蜘蛛的形體,咔嚓咔嚓咬噬門板的聲音也強烈地傳來,聶行風感覺耳膜都被震痛了,他看不到張玄看到的景象,所以感受程度反而更大,見張玄站在窗前痴痴獃呆,忙拍打他的肩膀,張玄不為所動,只把手指比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最後一隻小鬼也被鍾魁拽進來了,他的長相和最初進去的孩子一模一樣,只是死亡的陰霾布滿臉龐,可這些鍾魁全都視而不見,還抓著他的手,把他一路帶出了房間。
這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白痴鬼!
隨著孩子們的離開,白霧也散掉了,看到那扇窗戶即將關上,張玄急忙伸手攔住,他這次有經驗了,用索魂絲的柄端卡在窗上,以法器的神力阻止陣眼的合攏。
誰知與此同時,對面傳來轟響,房門在連續撞擊下裂開了,那些黑乎乎的蜘蛛以飛快的速度成群結隊地湧入,聶行風一看不好,掏出道符灑出,金色罡氣在眼前閃過,將沖在最前方的那群蜘蛛燒成了灰燼。
但蜘蛛實在太多了,等聶行風掏道符的時候,后一波已經逼到了近前,有一些還飛起來向他們攻擊,張玄只好放棄了逃生門,揚起索魂絲,法器罡氣散出,祭起神火,將撲來的蜘蛛逼開,只聽嘩啦啦的聲響,蜘蛛落到地上后化成了一堆玻璃碎片。
看來這些也都是幻術。
但縱然是幻術,這樣的陣仗也讓人看得心驚,張玄站在怪蟲的前方,雙指並起,當胸畫出誅邪指訣,喝道:「乾坤借位,雷電齊行,神兵急火如律令,祈火,誅邪!」
火焰竄出,不大的房間籠罩在了罡火之中,火到之處窸窣聲接連響起,將怪異的蜘蛛燒了個乾淨,轉眼間地上又出現了一大片亮晶晶的玻璃碎屑。
成功除掉了怪蟲,張玄卻沒有感到欣喜,因為龍神沒像以往那樣隨咒語現身,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哪怕在他受神劍之毒侵蝕時都沒這樣。
可以鎮住龍神,讓它們不敢現身,他沒這麼大的本事,他想師父也未必能做到,不自禁的,腦海里竄出了聶行風的影子——如果是那個與聶行風相同模樣又擁有相同身份的神祇,他要做出這種幻術大概綽綽有餘吧。
「殺伐之神很了不起啊?有本事來單挑!」
火氣上來,張玄反而不怕了,大罵一句,沒等聶行風理解他突然發飆的原因,就被他抓住,揮舞索魂絲踩著那一堆碎玻璃跑了出去。
嘩啦聲響中,那些原本化為玻璃的東西又重新自動聚集起來,大有復生的跡象,張玄掏出道符,在出門后將道符拍到了門板上,拉著聶行風掉頭就跑。
「董事長你還記得出門的方位嗎?這次出師不利,我們改日再來戰好了。」
「知道是知道,但總是無法靠近。」
其實早在跟隨張玄奔跑的途中,聶行風就辨明了方向,但每次當他快走到的時候,空間就變換了形狀,所以現在比起找路出去,他更擔心那些古怪的黑蜘蛛——如果是幻覺,那幻覺也太真實了,可如果是真實的,它們又從何而來,又由誰來操縱?
聶行風也想到了傅燕文身上,只聽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近,他有些急躁,忍不住掃了眼天花板,卻發現上方那些詭異的頭臉凸起得更厲害了,他甚至聽得到它們的呻吟怨咒聲,彷彿急於掙脫牆壁的束縛,向他們更大力地揮舞手臂。
前後夾擊,狀況愈發兇險了。
聶行風剛想完,張玄就剎住了腳步,無視周圍詭異的景象,眼望前方定在那裡。
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聶行風隱約看到了一縷縷白霧,白霧來回飄舞著,裡面恍惚露出孩童個頭的影子,等他要細看時,影子便消失了。
「好像是幼年的鐘魁。」張玄不太肯定地說。
因為霧影太模糊了,仿似鍾魁,卻又無法跟他剛才看到的鐘魁的幻影對應上去,就見隨著影子的出現,周圍又多出了許多薄霧,霧體像是發現了他們,向他們緩慢飄過來,隨著靠近,影子越來越大,變成了成人的狀態,而原先的孩童影子還在遠處晃動,依稀做出相互拍打肩頭的動作。
身後的窸窣聲越發刺耳了,張玄皺起了眉,突然掏出數張道符,道符展開,彷彿出牌的模樣,一轉身向後揚出,同時口念誅邪法訣,喝道:「破!」
道符在半空中燃亮,數道火苗自動卷到了一起,化為火龍,咆哮著飛入黑蜘蛛群中,就聽滋啦燒灼聲此起彼伏,那些怪異的靈物再次被捲入了火中,張玄看著它們化成玻璃碎屑灑滿地面,眼中金線劃過,露出冷漠的笑。
這次玻璃變成黑色了,他倒要看看這幫東西還能再變幻幾次。
身後傳來厲風,沒等張玄回頭,慘叫聲便響了起來,他轉過身,就見那些白霧竟變成了一柄柄利刀向自己劈來,還好半路被聶行風攔住了,抓住其中一縷霧體,以它為刀,和之後衝來的刀刃交鋒,雙方的長刀每碰一次,叫聲便尖銳響起,彷彿金屬利刃撞擊般的聲響。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不過比起這個,更讓張玄咂舌的是聶行風舞刀的手法,刀刀狠辣凌厲,揮舞中氣勢凜凜生威,根本就是犀刃再現,這讓他突然想到——也許他們都搞錯了,不是犀刃可以激發戰神之威,恰恰相反,戰神手中的任何物體都可以成為犀刃。
「董事長你也太彪悍了,拿著人家的靈體跟人家打。」
嘖嘖聲中,他們頭頂上的呻吟聲越發響亮了,很快,一隻手從旁邊的牆上竄出,抓住了張玄的胳膊,指甲尖銳,幾乎戳進了他的肌膚,他看都沒看,順手將索魂絲劈了過去,那隻手被砍個正著,落到了地上。
「我最討厭別人用爪子碰我了,又不是招財貓。」
聶行風雙手舞刀,將那些影子都劈散了,匆忙中看了張玄一眼,這種狀態下還有心思開玩笑,不是張玄胸有成竹,而是他緊張的反應——這一點也許連張玄自己都沒發現,越是緊張恐怖的狀況下,他越會表現得更跳脫,那是他特有的緩解情緒的手段。
「我們好像自動入瓮了。」
掃了一眼從牆壁裡層出不窮衝出來攻擊他們的靈體,聶行風自嘲地道。
「等出去后我一定不會放過錢叔,」跟聶行風並肩對敵,張玄恨恨地道:「他是第一個姓錢卻讓我想揍人的傢伙。」
「現在還是專心想想該怎麼出去吧。」
黑蜘蛛群暫時消滅了,但隨著攻擊他們的灰色鬼怪的冒出,四壁開始震蕩,陰氣、靈氣、怨氣、還有稍許的罡氣混雜在一起,不斷充斥著狹窄的空間。
這樣的氣場對張玄來說是陌生的,他無法感應蘊藏罡氣的鬼怪是種怎樣的存在,心底潛藏的暴戾被激發,眼眸在不知覺中染上了湛藍色,只覺得地板開始搖蕩,繼而幾隻削瘦手骨突然從地上冒出來,抓住了兩人的腳踝。
張玄一言不發,雙手握住索魂絲,手腕一轉,將柄端朝下猛刺,嘶拉聲響起,那幾隻灰色手掌騰起白煙,消散在空中。
聶行風也將圍住他的靈體打到了一邊,兩人邊戰邊慢慢前進,正不知哪裡才是出路時,張玄突然看到前方几道霧影回閃,仿似小孩子的模樣,其中一個孩子被撞到,很快又摸著腦門爬起來向前跑,孩子相貌模糊,只能憑那頭捲毛判斷他是誰。
「董事長跟我來!」張玄拽住聶行風,追著鍾魁的幻影向前跑去。
鍾魁去哪裡張玄無從得知,但他絕對可以走出去,所以跟著他准沒錯。
這樣想著,張玄加快了腳步,生怕追丟了那道白影,可事與願違,走廊上一路阻攔他們的怨靈太多,攻擊得太快,那種怨氣與罡氣合併的氣場壓制了兩人的反抗之力。
張玄一不留神,腳踝再次被扯住跌倒,另有幾隻鬼爪撲上來壓住他的脖頸,聶行風看到了,顧不得應付攻擊自己的那些鬼魅,揮舞白霧利刀將鬼爪斬斷,與此同時,他的腰部也被鬼手抓住,另一隻鬼手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用力猛拖。
聶行風的呼吸被阻住,無法使上力氣,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正覺得難受時,身後傳來怪叫,勒住他的手鬆開了。
他喘著氣轉過頭,驚訝地看到一具完整的人體骷髏骨架站在自己面前,將鬼手扯開的也是它,就見它揮舞臂骨,很快就將爬過來的灰色怨靈打得七零八落,又衝上來沖自己揚起手骨。
砰!
一記拳頭擦著聶行風的臉頰揮向骷髏架的顴骨,卻是張玄從地上爬起來,見他有危險,做出了攻擊。
骷髏隨著張玄的擊打向後飛出,跌到了地上,全身骨頭跌散了大半,張玄還要再打,聶行風急忙攔住他。
「等等!」
雖然他不知道這骷髏從哪裡來,但它出手救自己,應該沒有惡意。
張玄的拳頭被攔住,不悅地看過來,「董事長你到這時候還存婦人之仁!」
「你誤會了,它並沒有要攻擊我。」
「哈哈,難道它是要擁抱你嗎?」
張玄的戾氣上來了,不聽聶行風的解釋,見骷髏散落一地后,骨頭動了動,又重新自動拼裝成完整的骨架,他衝上去抬腳就踩,骷髏很靈敏地往旁邊翻了個身,叫道:「不要踩,不要踩,是我!」
耳邊傳來叫嚷聲,依稀是鍾魁的聲音,張玄搖搖頭,只當是自己的耳鳴,正要再踹,骷髏已經爬了起來,身體一彈,躲去了聶行風的身後,大叫:「董事長,是我,救命救命!」
早在骷髏叫第一聲時,聶行風就覺察到不對勁兒,現在再聽他這麼叫,更無懷疑,問:「鍾魁?」
「嗯嗯!」骷髏用力點頭,導致頸骨裂開,咔嚓聲響中頭顱向前傾斜,他急忙伸手托住,左右整了整,將頭骨重新按回原位,「我是鍾魁!」
「騙鬼啊!」張玄衝上去,用索魂絲的一頭戳向骷髏的眼眶,「弄具骷髏架就說自己是鍾魁,我還說我是天神呢!」
「你是海神吧?」骷髏慌張地轉著頭顱,躲避張玄的猛戳,又追加道:「富可敵國卻又小氣又貪財還喜怒無常暴戾成性殺人如麻最後被天神幹掉的北海之神。」
「打住!我沒有殺人如麻!」
張玄一腳踹過去,鍾魁抱住小腿原地跳高,委屈地說:「這都是漢堡說的。」
好吧,看這骷髏一臉呆樣,說不是鍾魁只怕沒人信,張玄收回索魂絲,問:「如果你是鍾魁,那怎麼變骷髏了?是去過萬聖節還沒來得及換回來嗎?」
「這件事要解釋的話,那就說來話長了,」鍾魁轉著他那不太靈活的頭顱左右看,「你確定要在這裡聽故事嗎?」
鍾魁出現后,周圍安靜了很多,那些不時從牆壁里衝出來攻擊他們的怨靈也都退開了,雖然四壁的狀態看起來還很恐怖,但總算給了他們歇口氣的機會,張玄向前張望,看到了幾乎消失的孩童霧影,他一指前方,問鍾魁。
「那團霧氣你能看到嗎?」
「能,挺清楚的……咦,怎麼長得很像我?」
張玄翻了個白眼,心想那可不就是你嘛。
「趕緊跟上他,跟著他,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聽從張玄的指揮,鍾魁跑了過去,他的速度太快,瞬間兩人就只能看到骷髏的背影了,隨著鍾魁的離開,周圍怨靈的尖叫聲重又響起,鬼爪從牆壁里伸出來,向他們狠命撕抓。
看到這情景,聶行風若有所思,隨即手腕被扯住,張玄拽著他,跟隨鍾魁向前跑去。
大家一前一後順著長廊跑了沒多久,就見孩童飄進了某個房間,鍾魁追進去,又大叫著從房間里退出來,轉過頭沖他們連連搖手。
兩人跟上,在看到房內的狀況后同時怔住了——空蕩蕩的房間正中出現了一個黑色大洞,洞邊有條盤旋而下的墨黑階梯,洞口周圍環繞著許多霧影,乍看去整個房間像是籠罩在霧霾之中,鍾魁的霧影和另一道霧影交織在一起,隨著霧霾漸漸向洞里滑去。
空間里不斷傳來女孩子的尖叫聲,張玄順聲望去,發現洞口的另一邊似乎有道人影在隨風飄搖,人影的兩隻手搭在洞口邊緣上,隨時都會滑進黑洞,尖叫正是孩子的求救聲。
「啊,蓉蓉!」
鍾魁也看到了,他想起了什麼,向那層霧影奔過去,伸手去抓女孩,手卻劃過白霧落了個空。
「那是什麼?」聶行風問。
他的靈感不如張玄,只能勉強看到一些霧氣,見鍾魁跑到了危險的地方,他想過去救助,卻被張玄拉住,力氣之大,讓他不由得詫然回頭。
張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又轉頭回望四周,像是發現了什麼,表情冷靜漠然,眼眸更是從未有過的深邃,令人無法直視,聶行風愣住了,直覺告訴他,此刻張玄跟以往都不同。
「張玄?」
「我要看清這一切,不要阻止我!」
這不是告知,而是命令,聶行風沒再多問,就見他看著眼前這一切,神情冷漠,隨後哼了一聲,嘴角翹起來,原本是令人心折的笑,此時卻讓他品味到了冷酷的含義,他知道屬於海神的那個人格蘇醒了。
手上一緊,張玄拉著聶行風走到鍾魁身邊,四周冷風明顯加劇,大家的頭髮衣擺被吹得不斷搖擺,看著鍾魁很努力地一下下去抓女孩的霧影,張玄冷冷地說:「別費力了,沒用的。」
「那你幫我啊,張玄!」
面對鍾魁的求助,張玄無動於衷,眼神掃過一邊,就見另一道更單薄的霧氣靠近了他們,那個和蓉蓉相同模樣的霧體在飄近后彎腰抓住了她,就在大家以為那霧體會救蓉蓉時,她的手向前一掀,將巴在邊緣的女孩掀進了黑洞。
「啊……」
驚恐的叫聲遙遙傳來,聲音尖銳,在黑洞之間不斷循環,震撼了三人的心房,這次連聶行風也聽到了,用眼神詢問張玄是怎麼回事,張玄伸手一指對面,示意他們去看。
聶行風只看到幾團白霧混在一起,鍾魁卻像是發現了什麼,啊的叫出來,隨即轉向張玄,沒等他詢問,張玄便一腳踹過去,將他踹進了黑洞,就聽哎呀嘩啦的聲音連續響起,鍾魁順著洞里的台階一蹬蹬滾了下去。
隨著鍾魁的消失,一直徘徊在他們附近的氣場猛地加重,怨氣與罡氣、靈氣交纏在一起,向他們逼近。
張玄回過頭,原本萎頓下來的無數怨靈重新破牆而出,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撲來,地面上響起窸窣爬動聲,相信不用多久,那些黑蜘蛛群就會一起湧來,在這死氣籠罩的空間里他安之若素,朝著黑洞階梯踏前一步,抬頭問聶行風。
「這是唯一的出口,你怕嗎?」
「我為什麼要怕?」聶行風被張玄挑釁似的問詢激發了烈性,反而率先踏上前途未卜的黑色階梯,傲然道:「地獄那條路我們又不是沒走過。」
想起那段在酆都的歷練,張玄臉上的冰冷稍微緩解,跟隨聶行風的腳步走下去,半路又看了眼身後的畫面,空間多了很多幻影,掃過那些影子,他微笑說:「不會是地獄的,我們要留在人間。」
隨著他們走下階梯,擴開的黑洞開始慢慢合攏,聶行風舉起手電筒往上看去,剛好看到堪堪收攏的黑幕,那些怨靈的手臂只來得及伸進洞口,就被黑幕吞沒了,他只聽到那一邊傳來不甘心的叫聲,順著階梯往下走,喊叫聲逐漸聽不見了。
不知那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心裡想著,將手電筒轉了回來,誰知燈光劃過下方,卻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腳下已經沒路了,階梯停在懸空地段,地面彷彿在瞬間被抽走了,他們腳下踏空,跌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