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九死(36)
第174章九死(36)
「鍾魁!」
馬靈樞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失聲叫道,他忍住身上的劇痛向鍾魁伸過手去,但對方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回應他,觸手可及的只有一堆冰冷的白骨。
張玄和聶行風同時停住了腳步,兩人忘了還在威赫四方的劍氣,一齊盯著那堆碎骨。
前幾次鍾魁都會很快復原,然後很精神地爬起來跟他們打招呼,但這次沒有,他們就看著那堆白骨漸漸化作粉末,夜風吹來,粉末隨風飄散,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就這樣消失在了他們眼前,只剩下他身上戴的那條金鏈。
「看來這柄才是真的,」無視他們的怔愣,傅燕文擺弄著手中的犀刃,微笑說:「真是要感謝他了,可以讓我試刀。」
張玄不說話,眼神從白骨轉向傅燕文,眼眸里殺氣四溢,傅燕文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死個人而已,反應這麼強烈,可一點不符合身為北海之神的玄冥形象,再說他也不算人,這種怪物根本不應該存在於天地之間……」
砰!
話音未落,張玄手中的金鐧已向傅燕文迎面擊來,與剛才的氣勢遠遠不同,在金光擊來的同時,傅燕文聽到了屬於上古神獸咆哮的怒吼,他不敢託大,急忙閃身躲避,誰知聶行風也揮起犀刃向他劈來。
隨著法器祭起,咆哮聲加重,張玄朝向傅燕文勾起指訣,冷聲喝道:「誅邪!」
半空中傳來喧囂奔騰,傅燕文抬起頭,發現剛才還神威顯赫的天劍被突然翻卷而起的雲海掩住了,雲海以極度恐怖的速度向他奔來,途中逐漸化作龐大的獸類模樣,似是白虎,又似蒼龍,眼見自己即將被翻雲吞噬,他不敢再戰,晃動犀刃暫時抵擋住逼來的煞氣,趁機隱形逃遁。
傅燕文消失了,張玄的戾氣卻沒消減,迎空並指做出揮斥的指訣,龍神當空一個盤桓,再次沖入劍陣,就聽空中炸響接連不斷地落下,四方懸空的神劍被攔腰截斷,龍神又轉向其它地方,在山林間呼嘯奔騰,地面被驚動了,不斷發出震顫,彷彿在應和上空的神力,好一陣的地動山搖,彷彿整座青轅山都將塌陷一般。
「董事長,我們的神力好像恢復了。」冷眼看著亮如白晝的景觀,張玄冷冷道。
手被握住,聶行風沒有回答他,只是用自己的氣息幫他安撫戾氣——張玄臉色蒼白,就算他真的恢復了,這樣任性的駕馭龍神破陣,對他傷害也很大,張玄的心情他明白,但他不希望張玄用這種方式折磨自己。
張玄的心緒稍微平復,揮手收了龍神,誅仙降魔陣還沒有完全破除,但半數被攪得稀爛,短時間內無法再現它的神威,附近一些枝葉被天火燒著了,在風中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透出激戰過後的寂寥。
張玄把目光轉向鍾魁,那裡連骨灰也散盡了,馬靈樞走過去,將僅剩的斷為兩半的噬魂鏡撿起來,他的手明顯在發顫,儘管他的表情看起來那麼平和。
「我終究沒能救得了他。」許久,馬靈樞輕聲說。
也許馬靈樞是感應到了什麼,才會特意來常運,但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聶行風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身為犀刃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犀刃擊中的後果,犀刃斬神殺魔,更何況是一個存在奇怪的鬼魅。
「犀刃殺的是惡吧?」馬靈樞問他,「可鍾魁從來沒做過惡事,所以傅燕文手裡那一柄是假的法器對嗎?」
聶行風看看自己手裡的犀刃,無法作答,倒是張玄先開了口,輕聲說:「我不會殺傅燕文。」
張正從法陣里跑了出來,眼前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聽張玄這樣說,不由驚訝地看過去。
覺察到眾人異樣的目光,張玄笑了,冷聲道:「死亡這麼幸運的事他沒資格擁有,我要讓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永無盡頭!」
山峰震動逐漸停歇後,漢堡第一個出現了,它追著大家的氣息飛過來,向張玄彙報工作。
「我們把常運那些小鬼都安頓好了,謝非在照顧張燕樺,蘇揚在跟院長敘舊,看你們這邊的情況,一切應該都搞定了吧?張雪山死了嗎?是誰幹掉他的?我賭是鍾鍾學長,以我的推斷,張雪山是逃不出馬家人的詛咒的,這是他的宿命。」
沒人理它,漢堡左右看看,又繼續往下說:「魏炎也來了,我發現警察他們也是掐時間來做事的,每次都是我們把事情解決完,他們就出現,要對一下口供嗎?別到時候大家的說法不一致。」
四周依舊無聲,品出氣氛不對頭,漢堡的眼睛在附近掃了一圈,嘆道:「看來你們這邊也戰事激烈啊,不過總算是結束了,鍾鍾學長呢,他不會在大家拚命的時候找地方偷懶去了吧?」
在這裡所有人當中,漢堡最關心的是鍾魁,因為只有鍾魁會跟它講八卦,可是它問完后仍沒有得到回答,張玄走過去,將金鐧歸還給馬靈樞,馬靈樞接了,又將噬魂鏡用手絹包起來,與金鐧一起收好,轉身離開。
「等等,那不是娃娃給鍾魁的鏡子嗎?怎麼碎掉了?」漢堡終於感覺到不妙,小心翼翼地問:「他不會是出事了吧?」
「他死了,」最後還是張正回應了它,「也許該叫魂飛魄散。」
「不會吧不會吧,鍾魁這個人最命大了,我之前把他的頭敲下來,他都可以自己再按回去的。」
漢堡用力搖翅膀,以表示它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沒多久它搖翅膀的動作變得僵硬,這是真相——大家的表情證明張正沒說謊,如果鍾魁沒出事,在把問題解決完后,他們的反應不該是這樣。
一場惡戰過後,天已經蒙蒙亮了,魏炎拿到了搜查令,帶領屬下來搜查,他的到來並沒有幫到大家太多的忙,張雪山已經死了,一直被張雪山附身的張燕樺雖然醒了,卻神智恍惚,除了謝非,其他人的靠近都會引發她的歇斯底里,鍾魁也死了,導致計程車司機被殺一案又回到了起點——
事實真相是附身張燕樺的張雪山殺的人,但這個真相不僅無法通過審判,就連警察這關都過不了,再加上常運附近被火燒的慘狀就在眼前,魏炎無法視而不見。
為了儘快解決麻煩,聶行風讓魏炎看了照片,把當晚他們的經歷除了傅燕文那段外都坦言告知,幸好有蘇揚拍的一系列照片為證,魏炎沉默了一會兒后,終於接受了事實,卻憂心忡忡地說:「就算我相信這一切,上頭也不會信的,法官更不會信,這報告該怎麼寫啊?」
張玄在一旁聽得心煩,找了個買飲料的借口出了房間,他相信這些事聶行風會擺平的,不需要自己來煩惱。
他走出樓棟,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下,天已經亮了,周圍還存留著激戰過後的慘烈,有幾個小孩子在草叢中拍來拍去玩捉鬼遊戲,他不知道那是人類還是陰靈化成的,只覺得他們很可愛,大概鍾魁小時候也是這樣每天過著同樣的生活。
鼻子有點發酸,張玄抽抽鼻子,發現自己的感情受鍾魁的影響很重,嘴角卻不自禁地翹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大家還沒注意到的秘密,這個秘密讓他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一瓶水遞到了他面前,他以為是聶行風跟過來了,抬起頭才發現是張正。
「聽說你要喝水,我就買了,雖然我知道你並不需要,」張正在他旁邊坐下,說:「一晚上出了這麼多事,就算是你,大概也沒心情喝東西吧。」
張玄接過了水,坐在長椅上不說話,張正看看他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又問:「你的傷怎麼樣?」
「小事,回頭塗塗藥就行了。」
一個小藥瓶遞給了他,張正說:「剛好我有準備。」
張玄沒接,「不用,反正也不是什麼大傷。」
「跟死亡相比,這的確不算什麼,」張正點頭認可,「有時候我挺佩服聶行風的,在朋友死亡過後,他還可以那麼冷靜地和警察談判,說出一番漂亮的解決方案來。」
「因為你不是他。」
張玄回應得很冷淡,張正對聶行風有誤解,他沒有特意去辯解——朋友出事,他相信聶行風心裡比誰都難過,但要做的事還是一定要去做,常運的問題也要及早解決,他不能因為自身的情緒而置之不理。
這就是聶行風,這種冷靜他無法做到,他相信張正同樣也不行。
沒注意到張玄的漠然,張正又自顧自地往下說:「沒想到你會為鍾魁的死亡這麼在意,如果換做是我,你會在意嗎?」
「不會,因為你不是個可以為了朋友犧牲自己的人,」說完后,張玄轉頭反問他,「你有朋友嗎?」
張正不置可否,張玄也沒等他的回復,直接說:「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的確是個自私的人,在這方面我們還挺像的。」
「我指的是昨晚誤會你的事,」說到這裡,張玄自嘲地一笑,「我還以為自己很聰明,看出了你的真面目,沒想到傅燕文偽裝成了錢叔的樣子。」
「有關這一點,你就更不用道歉了,除了我不是傅燕文之外,所有一切你都猜中了。」
張玄皺起眉頭,有些不明白張正的意思,隨即脖頸傳來疼痛,張正將某個尖銳的物體刺進了他的頸部,他眼前劇烈晃動起來,掙扎著想站起身,剛站到一半就失去了知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張正伸手扶住了他,微笑說:「你沒說錯,以我的個性,如果不是有目的,我不會三番四次地低頭來求人。」
沒有回應給他,張玄睡著后,就和他清醒時表現得一樣冷漠,張正沒在意,扶起他往外走,在附近玩耍的孩子們發現不對勁,紛紛看過來,很快就在張正凌厲的瞪視下退開了。
張正轉回頭,低聲說:「我帶你去一個你一直很想去的地方,過了這麼久,也該是做一決斷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