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安全漏洞（2）

徐木升接到韓燁電話的時候正在家裡布置案件牆。就像他剛才跟韓燁說的那樣，既然犯人的身份已經明確，後續的追捕工作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這幾天過得很緊張，他本想美美睡個懶覺。其實連秦若瑩也默認早上偷懶不斷鍛煉的「罪行」，沒有如往常一樣七點整一到就用十大酷刑逼他起床。可八點剛過，他自己還是爬了起來，因為心裡總一股壓抑的情緒讓他無法安適。

吃過早飯抱了一杯濃咖啡坐在陽光房的吊籃上，天空已經放晴，徐木升卻感覺對什麼都提不起興緻。他仔細自省了一下這種情緒，一方面是這次贏得太僥倖，自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最後卻憑藉一次無端的猜想誤打誤撞識破了周郝，有一種雖勝猶敗的憋屈；另一方面是案情發展太快，自己一直想好好梳理一下卻不得空隙，雖然大致脈絡已經清楚，但細節上還有一些疑問，總感覺不踏實。

秦若瑩上午有一門考試，牧雲婉去了實驗室，夏橙到青檸檬TV上班。難得徐木升獨自在家享受清凈，他把所有資料都列印出來，通過布置案件牆的方式把整樁案子回味一遍。

案件牆做到一半，這麼徐木升忽然想起另一個人，王歡的父親王鵬，他還被作為殺害羅蘭燕的嫌疑犯關在看守所呢。他打電話給張朝暉，問他是不是可以把王鵬給放了。張朝暉說可以，讓徐木升下午帶王鵬的家屬到局裡辦手續，不過整樁案子最終落聽之前王鵬的行動將受到嚴格限制，每天要到他家附近派出所報道。徐木升轉頭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王歡。

秦若瑩中午回到家看到練功房裡最大的那一面牆上被整整齊齊鋪滿白紙，白紙上間距有致的貼了十多張照片，照片間連著迷宮般的線條，還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註釋，站在架梯上的徐木升正在蘇倩倩的照片下寫下「$5000w——>$1000w？」，不禁感嘆理工男生做事情之嚴謹。

「喲，這麼勤快啊，我以為你還賴在床上呢！」

「是想睡，就是睡不踏實。」

「我看是案子不落地，你不安心吧。」若瑩笑著說，自己男朋友什麼個性她太清楚了。

徐木升抓抓頭髮。「確實還有幾個問題沒有搞清楚。」他指著剛寫下的數字說：「周郝和張煒一開始要五千萬，後來又爽快的降到一千萬。這看起來太兒戲了。我感覺他們應該是確認蘇倩倩有錢，但又不知道她具體有多少。那他們到底知道些什麼呢？」

「這很重要嗎？反正兇手是周郝肯定跑不了。我剛才從商業街過來還看到有民警在貼他的通緝單。等抓到他，你不就可以問清楚了。」

「還有，你有沒有覺得周郝殺張煒的行動有點冒失？如果警方不是守在茶館，而是在周邊的汽車站和地鐵站布控，就可能先於他抓住張煒，甚至可能撞見他下殺手的全過程。」

「但事實證明他辦到了呀。」若瑩聳聳肩膀，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我記得張煒給顧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在地鐵上打的。他出地鐵站就進了那條巷子。周郝也沒得選不是？」

徐木升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還有，垃圾車差不多是1點整到的大洋百貨後街，周郝在那之前就拿到了錢。張隊長已經查到他潛入下水道的井口就相隔兩條街，返程就算慢一點也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他為什麼凌晨四點多才到家？這中間他至少兩個小時的空隙，他都在幹嘛？」

若瑩覺得徐木升要是再「還有、還有」下去，自己就快成十萬個為什麼了。「我的哥，你別把自己逼難么緊行不行？你以前也說過，想和做不是一回事，可能計劃得很好，實際行動的時候出紕漏了呢。反正是被你瞎貓碰到了死老鼠，你還有什麼不樂意呀？」

徐木升眼睛往右上角瞟，應該是在琢磨她這番話。若瑩拍拍手，把他不知道遊走到哪裡的思維拉回來。

「我買了你最喜歡的炒飯，你到底要不要吃？」

「吃，吃，我都餓死了。」徐木升趕緊從架梯上下來。

兩人就著絲滑的台式奶茶吃著香噴噴的飯。若瑩說：「我剛才在學校里碰到天澤了。他問王歡爸爸的事情，我就把情況稍微跟他說了一下，提到了蘇倩倩。他說國內一些人的錢來路不正，他們就會把錢轉移到國外去投資或者買保險，蘇倩倩可能也是這樣。」

「嗯，這倒是說得通。」徐木升一聽就覺得有門兒。「錢在國外的話，警方確實很難查到，而且她自己想用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拿得回來，所以才會低三下四的去找方誌堅借錢。」

「可我沒覺得她找方誌堅的時候有什麼低三下四的啊，反倒是方誌堅好像巴不得借給她一樣。」若瑩每次提這事情就要鄙視方誌堅一番。「對了，能不能拜託東方常青藤的金姐查一下蘇倩倩。我聽她說他們和美國那邊的房產中介很熟，如果蘇倩倩的錢已經購買了房產，也許查得到。」

「好，我下午約了張隊長給王歡的爸爸辦保釋手續，等弄完了我就去東方常青藤。」

「下午？」若瑩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男朋友。「你昏頭了吧。你今天下午有一門要考啊。我剛才就奇怪你怎麼有心思做案件牆不去看書。」

徐木升張大嘴巴，掏出手機查了一下日曆上的備註。我的天，真忘了這茬了！「那王歡那邊怎麼辦？我都已經跟他說好了。要不，你替我去？」

「想得美。」若瑩翻了個白眼。「那種負心漢，就讓他在看守所多待幾天吧。」

***

秦若瑩嘴上這麼說，下午兩點還是準時到市公安局門口與王歡碰頭，然後帶著他去見張朝暉。

張朝暉上午接到徐木升電話時正好和王乾坤、郭毅他們幾個商量事情，郭毅並不反對釋放王鵬。考慮到這案子最初是郭毅在負責，人也是他抓進來的，張朝暉覺得由他帶著王歡去看守所辦手續在流程上比較合適。可是他在辦公區找了一圈也沒見郭毅，連打兩通電話也沒人接。這小子出門辦事從來不跟領導打招呼，張朝暉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安排另外一名警員陪王歡去看守所領人。

秦若瑩可沒那閑情雅緻去接一個背叛家庭的中年男人回歸社會。她見事情安排妥了就撇下王歡先走一步。按照她的計劃，她叫了輛滴滴專車來到金融街，去拜訪東方常青藤的老闆金弘。可惜這位女強人學長並不在公司里。秦若瑩給她發了個簡訊客氣的問她今天是否回公司，如果不回能否約明天的時間。

金弘正在外面談業務，今天肯定不回公司了，而且她已經訂好了明天一早直飛香港的機票，不過她也知道秦若瑩找自己八成是徐木升有事相求，而這位學弟的背景她私下裡已經查清楚了，那是無論如何都要買面子的，於是她回電話給秦若瑩說明天上午有空隨時恭候，然後讓助理把機票改簽到下午。

秦若瑩從東方常青藤出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下午第一場的考試已經結束。她信里幸災樂禍地問徐木升：「考得怎麼樣啊，不會掛了吧？」

「那倒不至於。不過也談不上好。」徐木升沒有複習自然考得不太順利，好在這一門是專業課，他基本功紮實，及格還是沒問題的。

「你兄弟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過我沒見到金姐，她不在公司。我跟他約了明天早上見。」

「好，你晚飯想吃啥？」徐木升剛出學校南大門正在往天空苑走，打算順道打包幾個菜回去。

「我今天回自己家。聽張叔叔說工作組已經走了，我想陪陪我爸。」

「好，要不要我也去。」徐木升覺得自己的未來岳父說不定想有人陪著喝點酒，雖然自己酒量差，這種時候也應該堅決頂上。

「不用了吧，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書。」

「哦，好吧，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是高升呢？」

徐木升昧著良心安慰過若瑩，心情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秦叔叔太可惜了，他真的是很有能力，韓燁因為一個不著邊際的猜疑就廢掉了他，是不是也太狠了點？

剛好路過公交車站，徐木升瞥眼看到在燈箱廣告上貼著一張大大的告示，湊近一看是懸賞周郝的通告。周郝的彩色正面照佔據了大部分版面，照片下面用朱紅大字寫著「A級通緝犯，提供有效線索者獎勵10萬」，後面跟著有一段文字介紹周郝的姓名、年齡、身高和一些穿著上的特徵，署名是濱江市公安局。

沒寫他犯了什麼法，也沒提到方陽！徐木升敏銳注意到這些細節。他覺得這應該不是警方的失誤，而是故意為之。

果然，又往前走了兩步，他在相鄰的燈箱廣告上看到有一組三個人的尋人啟事，正中間一人正是方陽，標明的獎勵也是十萬。

他會心一笑，看來專案組既希望藉助群眾的眼睛儘快找到周郝和方陽，又害怕刺激到周郝致使他殺掉方陽甩包袱，同時還擔心將綁架案公之於眾引來社會輿論的壓力，因此才把方陽當成失蹤人員來通告，如此做法看似投鼠忌器，實則無奈之舉，換成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大概是看得太投入吧，徐木升並沒有發現等車的人群中有一個人正悄悄向他靠近。大熱的天氣，他戴著棒球帽、太陽鏡也就罷了，還帶著口罩就顯得有些奇怪。

「木升，等我一下！」

聽到遠遠有人在喊徐木升，那人伸向徐木升的手又縮了回去，閃身躲進了人群里。

「咦，剛和誰說話呢?」牧雲婉快步追到近前。

「沒有啊，我是在看這個通緝告示。」徐木升有些莫名其妙。

「可我剛才看見一個戴帽子的人離你很近，還以為在跟你說話呢？」

徐木升環顧一周沒有看到戴帽子的人。「你看錯了吧」

雲婉笑了笑，那些都不重要，她有跟正經事情跟徐木升說。「王國鴻老師下午跟我說，明天上午8點開會討論信息化辦案系統v3.0的方案，讓你務必要參加。」

「3.0的方案？」徐木升心想那可是個大工程。「2.0的方案不是四月份才過審，還在開發嗎，怎麼就要上3.0了？」

「他說教育部新一年度的經費批下來了，學校要求本周五下班前各系和實驗室都要提交新項目初稿材料。」

徐木升哦了一聲，突然哪裡覺得不對。「他是專門跟你說，讓你來通知我的？」

「嗯。」雲婉點點頭，立馬也意識到問題所在，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徐木升撓撓腦袋說：「好吧，明天記得叫我一聲。我最近好糊塗，今天要不是若瑩提醒差點都忘記要考試。」

兩人肩並肩往天空苑走去。棒球帽從廣告牌後面轉出來，看著徐木升越來越遠的背影，他跟了幾步，又站住了，轉身走進街邊的一個快遞代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