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老把戲（3）

濱江市素有火爐之稱，五月底的日均氣溫已經突破了三十攝氏度。江北大籃球隊在奪得CUBA總冠軍后，今天是第一次正式集結進行恢復性訓練。為了避免球員出現不良反應，訓練時間從原定的下午三點推遲至四點半，訓練時長也從兩個半小時縮短成一個半小時。不過當訓練結束時，球員們還是熱得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主教練一聲解散，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衝到籃球館配套的球員休息室去洗澡換衣服，然後三五成群的結伴去吃飯。

「小肖教練！」

肖志剛從教練用的休息室里走出來，忽然聽到有人叫他，轉頭一看是邵天澤。

「天澤啊，有事嗎？」

邵天澤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寬大的T恤、一條休閑短褲，不過他還穿著籃球鞋，手裡抱著個籃球。

「如果你不是特別趕時間的話，我想和你做一次單挑。」

「單挑？」

肖志剛有些意外。他剛來江北大執教時的確有不少球員找他這個前國手單挑，不過現在已經沒人這麼做了。他雖然已經退役，平日還保持基本的鍛煉量，實力比起大學生還是強不少的。

「是啊，我很想知道自己和國手差距有多大。」邵天澤拿球的手一抖，籃球跳上他食指尖飛速旋轉。「賽季里的訓練太重了，一直是有心無力，今天的量還差一點，你可別推辭。」

「可以啊。我換一下鞋。」

這麼一說，肖志剛想起來邵天澤是今年才入隊的，自己平時不帶他，還真沒和他比試過。都說邵天澤是CUBA里最接近CBA的球員，肖志剛也很好奇，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重新換回籃球鞋和運動短褲的肖志剛走回到球場上。

「剛洗完澡。就三個吧？咱們來日方長。」

「好。」邵天澤把手中球扔給肖志剛。

肖志剛拍了幾下，說道：「小心，我來了哦。」

說著，他突然加快了運球的節奏，俯身向自己的右側，邵天澤的左側突破。邵天澤立刻張開雙臂貼上去，用自己的胸口頂住肖志剛左肩的衝擊，迫使他往外線繞。

江北大籃球館是CUBA的比賽場館之一，具備完善的直播條件。此刻，馮大海帶著兩名幹警和徐木升、秦若瑩、牧雲婉一起正躲在籃球館上層的直播間看著兩人的這場比試。看到肖志剛的動作，馮大海心裡升起疑問，他用的明明是右手啊，難道邵天澤和徐木升弄錯了？

肖志剛的身高比邵天澤略高一點，不過整體來說兩人的體型相仿。加之邵天澤平日里花了很多時間在器械房練習力量，身體對抗反倒佔了優勢。肖志剛強行突破不成，突然一個急停，球交到左手。邵天澤以為他要換到左邊突破，趕忙往自己的右邊撤步，重心也隨之右傾。哪知道肖志剛卻跳了起來，半轉身，左手輕巧的一勾，球「唰」的一聲應聲入網。

漂亮的中距離勾手！不愧是前國家隊的得分後衛，手感真是好啊！這是邵天澤在這一瞬間的想法。

馮大海想到的卻是，雖然日常都是用右手，關鍵時候還是左手。果然是個左撇子。

交換球權后，邵天澤並沒有第一時間發起突破，而是穩步運球向籃筐方向推進。肖志剛立即上前做貼身防守，並試圖斷球。於是邵天澤開始不斷的背身運球、胯下運球，試圖擺脫肖志剛的糾纏。然而肖志剛的防守尺度拿捏得很合適，既不會因為過分接觸而犯規，又不會被甩開。

「哎呀，這種時候耍什麼酷啊！趕緊辦正事兒啊！」秦若瑩看邵天澤各種花式運球卻不進攻，有些不耐煩的小聲嘀咕。

徐木升解釋說：「天澤是想讓我們看清楚，肖志剛的習慣用手。」

在邵天澤各種挑逗下，肖志剛也有些惱了，下手掏球的動作越來越狠，用的都是左手。邵天澤見達到了效果，選了個時機突然啟動向自己的左側，肖志剛的右側突破。肖志剛立即向右側閃身阻攔。邵天澤衝到三分線附近突然急停，持球的左手胯下擊球，把球傳到右手，然後拔起跳投。肖志剛跟著跳起來封堵，左手像一面大蒲扇罩在邵天澤的球上，卻見邵天澤整個人漸漸遠離，直到脫離了他的封堵範圍才從容出手。

籃球在空中跨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同樣是「唰」的一聲，乾淨利落的落入籃筐。

後仰跳投，超遠距離三分！肖志剛看了看剛才邵天澤起跳的位置，距離三分線差不多有一米，再算上後撤步和後仰產生的距離，出手點距離三分線恐怕有兩米，頓時驚得合不攏嘴。這是大學生的水平嗎？

邵天澤笑呵呵的把球拋給肖志剛。「最後一球，你先！」

「不用比了。」肖志剛拿住球，連喘了幾口粗氣。「以你這水平去CBA也能打主力！要不要我幫你聯繫一下？」

「哪有啊，如果是你的全盛時期，剛才那一球肯定可以蓋下來。」

「哎喲，老了，老了。」肖志剛搖搖頭，走到場邊放下球，拿起毛巾擦汗。只不過是不到三分鐘的對抗，他又出了一身的汗。

「和你一批的不少人還在打。你是被女色掏空了身體。」邵天澤的聲音突然變得冷。他盯著肖志剛。「呂芳菲是你殺的吧。今天上午我聽說，警方在她的屍體上找到了你的指紋！」

那一瞬間，肖志剛臉色驟變。不可能！他當時明明用抹布把呂芳菲全身上下擦拭得乾乾淨淨，茶几、沙發也都擦了。抹布也被他帶回來燒了。不可能留下證據。再說，就算找到了指紋，也沒有取我的指紋進行對比，怎麼可能知道是我。他一定是詐我的！

「喂，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生氣啦！馬曉亮是兇手，都已經傳開啦。」肖志剛在一瞬間的驚愕后，居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語氣帶有半真半假的惱火以顯示自己的無辜。

上層直播間里的馮大海等人都惋惜的嘆了口氣。徐木升所謂的老把戲，其實就是一個「詐」字。警方的確沒有在呂芳菲的屍體上找到任何人的指紋。徐木升讓邵天澤找肖志剛打球，然後突然這麼說出來，是希望肖志剛觸不及防之下說漏嘴,比如說「不可能，我擦乾淨了」一類的話。邵天澤的短褲口袋裡裝著一個馮大海給他的小裝置，能夠把他和肖志剛之間的對話傳到馮大海手中的接收設備上並且能夠錄音。一旦肖志剛說出類似的話，就將坐實他的罪名。可惜，這不是電視劇，不會有那麼多戲劇性的結果。

邵天澤也真是個二皮臉，見肖志剛不上當，又笑呵呵的說。「呵呵，我是唬你的。不過警方現在對馬曉亮是兇手這一點產生了懷疑。兇手是左撇子，馬曉亮不是。你那天也在小雨點。我記得你是左撇子。剛才打球就是想驗證一下，果然如此。不知道警方知道後會不會來調查你。」

邵天澤一邊說一邊背起自己放在場邊的包，若無其事的往籃球館外面走。他在肖志剛訓練結束后洗澡的間隙拿走了他的吸汗護腕，已經完成了任務。剛才使詐的時候，肖志剛一瞬間神色的變化他可是真真切切看在眼裡。他確定肖志剛就是兇手。等警方對比了DNA再來捉拿他也不遲，沒必要多費口舌。

馮大海等人看到邵天澤往籃球館外走，知道他已經得手了，也都悄悄起身往專供電視台人員出入的側門走去。

就在這時候，突變發生了。肖志剛快步接近邵天澤的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從背後用毛巾勒住他的脖子！

邵天澤剛才的話給了他一個錯誤的暗示：案發當天他在小雨點KTV以及他是左撇子這兩件事情，目前還只有邵天澤知道。他要殺人滅口！

壞了！馮大海心叫不好。他雖然帶了手槍，可直播間距離球場有十多米高，以警用手槍的精度從這個距離上向肖志剛射擊極有可能誤傷邵天澤，而從直播間下到球場最快也需要三分鐘，勒死一個人卻只要六十秒。

「住手！」馮大海大叫一聲，也不管球場上的肖志剛有沒有聽到，拔腿就往球館里跑。他帶來的兩名幹警已經先一步風一般沖了出去。徐木升、秦若瑩、牧雲婉都急匆匆跟上。

天澤，千萬要挺住啊！徐木升心裡祈禱著，用最快的速度衝下五層樓梯，穿過黑洞洞的走道，衝進籃球場。

馮大海和兩位幹警已經先到一步，端著手槍對著場地上的人。

「住手！住手！」

「手舉起來！」

一聲聲充滿威懾力的嘶吼震動著整個籃球館。站在球場上的那個人卻發出十分自負的哈哈哈的笑聲。

「等等！別開槍，別開槍！」徐木升感覺肺都要炸了，一半是跑的，一半是給邵天澤氣的。

都被槍比著了，你小子居然笑得出來。「你出個聲不行嗎？不要命了啊！」

「看你們慌的？」邵天澤把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肖志剛踩在腳下，不屑一顧的說。「都說了，他已經被女色掏空了身體。想勒死我？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