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第一神明
密不透風的牢籠，幾乎沒有一絲縫隙，不過氣息共鳴間，我還是能看到，他被離地半空吊著，身上被洞穿一個個森然窟窿口子，十幾條粗大的鐵鏈，從他身體傳過，再懸於空中，而且在他背後，還有一個森然洞窟，暗沉沉的洞窟，不時噴吐火焰，一種可以灼燒靈魂的火焰。
殷獄沒有說話，沉默了很久，才有聲音飄出，「你——為何——來此——是要收我魂兒——欲重返往日榮光嗎？」
這下輪到我說不出話了，殷獄猜對了。
殷獄再道，「我已厭倦一切——我在地獄中誕生——卻永生走不出此地——我很強大——無人可敵——但太寂寞了——你永遠不知道——千百年以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滋味！」
我疑惑道，「你走不出這片地獄？」
殷獄吊在半空，如厲鬼般發出笑聲，聲音終於不再僵硬機械，「與死亡為伍，與死氣作伴，這就是我的命運，其實，我早已清楚自己的命運，我曾抗爭過，卻沒有意義，我無法走出地獄，後來我才知道，我只是一份魂兒，哪怕再逆天，終究是徒做嫁衣，沒有意義！」
我，「誰將你鎖於此地？」
殷獄，「我誕生以來，命運早已註定，除非地獄完全粉碎，不然我無法脫困，我背後的火窟，是曾經的地獄的火源，專門針對魂魄，我用之磨礪己身，每日壯大！」
我，「你願意回歸本體嗎？」
殷獄有些嘲諷道，「你的實力，沒有我想象中強大！」
我道，「你我，可以一戰！」
「好！」
聲音一出，牢籠之內立刻翻天覆地一般，一股漩渦出現，將我捲入牢籠內，還沒看清，就覺得有一頭暴龍衝來。
頓時間，我和殷獄開戰，牢籠空間不大，卻異常堅固。
我們轟擊出的陰力，無法令牢籠粉碎。
百招之後，殷獄忽然停手，以拳頭分高低，現在還未分出勝負，我開口道，「第十七層地獄的強者，都被你殺死了？」
殷獄點頭，卻又搖頭，「殺死了，卻又無法完全殺死。」
我道，「其他牢籠，那些鐵鏈在晃動，是沒死透的陰靈？」
殷獄道，「其實十七層地獄里，不全是黑暗。」
我皺眉，「蘊藏乾坤？」
殷獄指著那個紅光沉沉的洞窟，「牢籠之外，便是新世界。」
不會？連接著人間吧？
殷獄苦笑幾聲，顯出孤獨而又落寞的神態，最後更是大聲瘋笑起來，「我誕生以來，從未見過外邊世界，與你一體，或許可以如願了！」
我本想開口，給他留下一點本源的，只是因果太重，單獨留下一點本源，最後也會被同化，會被因果一點點磨滅。
我道，「你可還有什麼遺願？」
殷獄，「此生虛度，但願來世，我才是主體，換你殷淮誕生於地獄。」
我道，「你感應到什麼了？十份魂兒回歸，重塑禁忌神明，最後還是會發生不詳？會隕落？會再一次不甘心死去？」
殷獄淡淡道，「曾經都隕落一次，為何不可能？」
我道，「你一生盤坐地獄，是否看到一些生機？」
殷獄，「陰河盡頭的堤壩，別去，不然天崩地裂之時，再次隕落。」
我搖頭，「非去不可，那片黑色汪洋里，藏著大禍，怎能不阻擋？」
殷獄，「螳臂當車，有意義嗎？」
「轟……」
一聲天崩之音，殷獄粉碎了，化為一團巨大的本源汪洋，飄蕩空中，然後一一沒入我身體，又鑽到我的脊背之上。
我的後背出現嚴重灼燒感，冒起縷縷白煙。
沒有等疼痛消失，我一拳砸向牢籠背面的洞窟，大片紅火飛起，冥冥中，感覺有一層屏障被我轟破了，有光照射進來，五彩斑斕的光澤，異常刺眼，牢籠之外，竟真的蘊藏一片凈土般的新世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猶如夢境。
我轉過身，讓脊背對著那片光。
空間之上，傳來殷獄的聲音，「能見光明，我殷獄不虛此生。」
他唯一的夢想，竟是如此簡單。
沒辦法，他誕生於地獄，與地獄融為一體，受十七層地獄制約，只能一輩子鎖困此地，無法出去，一世孤獨。
消失前，能得遇光明，猶如溺水之人捉住一根稻草。
依舊要死去，卻在消亡前，有過一次燦爛。
我唏噓感慨，卻無法說什麼，因為殷獄的一切都在遭受磨滅，在快速消失，他只是一份魂兒，本就只有唯一的消亡命運。
立身黑暗，站在光明前。
前身光芒璀璨，背後漆黑陰森，兩種截然不同的光景，讓我的心境發生一些變化，五份魂兒加身，冥冥中，開始勾勒起更多的「曾經」記憶，不詳再次出現。
不過這一次，我準備更足，一口屍爐在我丹田騰騰燃起，爐火爆騰，炙烤全身，頭頂之上，地獄簿垂落一縷縷冰冷惡寒的黑色霧絲。
內熱外寒，正如陰陽，骨髓里，魂魄里冒出的不詳符號，還未蔓延，就遭到磨滅，最後雖說依舊是不詳物質，可已經在可控範圍內，許久之後，我轉身離開。
沒有進入那片凈土般的山河世界。
回歸十七層地獄的陰暗處，路過一處處牢籠，尋找灰鷂怪鳥。
「嗚嗚……」
「鏗鏗……」
……
旁邊一個地獄牢籠內，懸挂的一根斑駁鐵鏈忽然晃動，鬼風從半開的牢籠鐵門吹出，還有一股沙啞的厲鬼音，在我耳旁激蕩。
「裝神弄鬼，出來！」我一步重踏地面，我身後忽然燃起一陣幽火，隨後一個影子跌飛出去，不是一個人，出乎意料，居然是一頭陰河水怪，它的背後，有六簇觸目驚心的骨鱗，哪怕是陰魅狀態，六簇骨鱗依舊流淌著噁心的黃水，這傢伙渾身上下，戾氣很重，彷彿是一個充斥無邊殺戮的傀儡生命體。
「你是誰？」我皺眉道。
「嗚嗚嗚！」對方開口，吐納出一陣陣鬼風，然後飛撲而來。
離地三米，它的背後，六簇骨鱗忽然劇烈抖動，化為骨刺，錐形的骨刺上，流離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神明符號。
誰能想象，一個普通的牢籠里，居然鎖著一尊神明。
此時我才注意到，它不僅僅有六簇骨鱗，而是七簇，其中有一簇被人硬生生拔掉了，缺口處，還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痕。
「轟！」
我一拳砸出，打碎了諸般骨刺，爆開的氣流，將對方掀翻。
「陰酆——不滅——殺我者——當萬劫身亡——」
斷斷續續的聲音飄來，它似乎恢復了一些神智，空蕩蕩的鬼眼，出現一絲光澤，「你居然回歸了？不對，你不是他！」
我道，「你說的他，是指殷商吧！」
陰酆水怪神智還有些混亂，「你身上，有他的氣息，本源有差別，原來如此，曾經被打散的魂，飄到各個地帶。」
我直接道，「我身上，承載著殷商百分之五十的魂兒。」
陰酆水怪，「既然五魂歸位，相信那位，也該出現了。」
那位？
陰酆水怪看著一個方位，赫然是那個洞窟外的大好山河世界，那裡已經不屬於地獄，超脫在黑暗之外，屬於光明，很原始，處處透著古老狂野的氣息，「殷商自人間來，號稱人間第一神明，而那位則是黑暗世界第一神明。」
人間第一神明？
陰間第一神明？
曾經發生過可怕殺伐，最終雙雙隕落了？不會吧？我開口道，「那位是誰？是不是你們陰酆一脈的老祖級存在？」
「那位不是出自陰酆。」
「不過與我們陰酆有關係，當年，要不是我們出力，陰間第一神明會死得很慘，不過他也徹底輸了，地獄簿上，前五十號大人物齊齊出世，最終，卻被他一人之力，打得支離破碎，連諸多老牌神明，都沒有躲過災難。」
「那一戰，所有都打破了，好慘好慘。」
……
我聽得心緒萬千複雜，這號稱「人間第一神明」的殷商，也太牛逼了吧？一人之力，硬抗地獄簿前50號的大人物，能排在前50的存在，一個個可都是逆天般的生命體，堅固不滅，底蘊深不可測，沒有無敵之姿，沒有睥睨天地的蓋世神威，豈能一人鎮之？
無法想象，曾經的殷商，究竟有多可怕。
來自人間。
猶如太歲神降臨，力壓千軍萬馬，留下無盡傳說。
這TM才是男人啊！
我捏緊雙拳，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彷彿燃燒起來，戰意沸騰，「久遠歲月前，你們為何要聯手對付殷商？就因為他來自人間？」
陰酆水怪搖頭，「因為他要改規則，他要自己制定秩序。」
「你不知道殷商有多瘋狂，他想將地獄搬上人間。」
「想讓輪迴坐落人間。」
「更想讓人間的光明，灑落這片黑暗世界，他說陰間的一切，都是從人間飄落下來的，自然，最終也該回歸人間。」
「他說我們這些生命體，是人間的陰影，需要一座堤壩攔阻，言出法隨，他真鍛造出一座天地堤壩，攔在那黑色汪洋之間；又以舉天之力，歸納無盡死氣彙集出苦海；再以陰間本源，造出地獄簿、神明台等等。」
「他太可怕了，太強大了，無人可敵，哪怕是我們製造出的最大不詳物質，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重創。」
……
聽著陰酆水怪的重訴，怎麼感覺，曾經的殷商才是個反派大BOSS啊！不過這殷商也是牛逼轟轟，居然在陰間留下如此多的神跡。
就拿地獄簿而言，為什麼能歸納所有陰間的生靈，就因為這本生死地獄簿，與陰間秩序牽連，與規則交織，只要在天之下，都要受地獄簿制約，成為簿頁上之名。
「可惡的殷商啊！建造堤壩，攔阻了我陰酆之路。」陰酆水怪氣急敗壞喊著，「多少年以來，我們無法踏出那片死亡汪洋，只能在當中苟延殘喘，我們的陰酆神明，無法出現在黃泉主路，殷商……就是一切根源的大禍啊！」
我幽幽道，「你們陰酆，曾經主宰著黃泉主路嗎？」
陰酆水怪道，「聽過陰酆城嗎？一城千萬里，城池之下，莫非我土，可是自從殷商降臨后，一切都變了！」
我嘲諷道，「事實不是你所說吧？我聽聞，當年你們陰酆的野心太大，竟要進軍人間，並且，你們從岔路口催發的死氣，已經嚴重影響了人間，影響了平衡！」
陰酆水怪直勾勾盯著我，空洞的眼神，忽然冒光，發出此人野獸一般的寒芒，「人間光明，陰間黑暗，為何我陰間就不能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