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走陰婆
雷鳴電閃，讓整個夜晚迅速土崩瓦解。
景物在一瞬間蒼白，迅即漆黑。
老宅院子里有幾棵樹，生長在幾口棺材旁，形如白骨般腐朽的枯樹，沒有一片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破敗樹杈，感覺像被斬了首，雙手伸向天空，死不瞑目。
「啊！」
「屍體！」
我突然嚇得一激靈，通向老宅深處的入口，樹底下居然掛著一具屍體！
掛在樹枝下的麻繩，被風沉重地吹動，衣衫濕透的屍體微微搖晃。
繩圈勒緊屍體的脖頸，臉部肌肉向下收縮，而喉嚨里嘩舌根拚命伸出嘴巴，眼眶撐得很開，圓凸的眼球無神地盯著地面，或者更深的地方。
「曉雪！」
我本能喊了一句，哪裡有人回應，倒是弔死的屍體詭異笑了笑。
雨在淅瀝瀝飄著，雨水沾濕了她黑長的濕漉頭髮。
一道閃電亮起，曉雪的影子被瞬間映在地面上。令人不寒而慄的，是地面上還同時出現了三個人影。不，不能說是人影，枯樹周圍沒有任何人。只有凜冽的風夾帶著雨點呼嘯。那是憑空出現在地面上的影子，就像人的身影，又或者，是影子從地里向上仰望。它們圍繞著曉雪，好像在迎接夥伴，當閃電平息后一同隱沒在夜色中。
「不是幻覺。」
「是你們？」
「油膩男，紅毛青年，鑽石王老五。」我目瞪口呆望著樹底下，那裡匍匐著三個男子，一個個渾身沾著泥土，破爛不堪的衣服，腐爛的皮膚，看起來像是三個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生物。
這三人已經死了，死去半個月，被人埋在荒墳地。
後來不知被誰挖了出來，形成空墳，我一直疑惑他們的屍體去哪了。
不曾想。
居然是跑來野墳地盡頭的老宅子。
「殷……淮……你該開心啊……我……始終沒有……忘記你。」
身子骨搖搖曳曳的韓曉雪，獰笑著發聲，「我……曾是個高傲的公主……人人羨慕的女神……可是你……三番五次……一次次打碎我的驕傲……你不死……我不瞑目……」
她越說越激動，眼球也折射出可怕的幽綠寒光。
只是她說的事情，我並沒有做過啊！
「當初……我為什麼找你……為什麼跟你拍拖……不是因為你優秀……而是我故意找你這麼個失敗弔死……我要通過你個窮屌絲的人物……顯示自己的優越……顯示我才是白富美……而你只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而已……」
「可是你……每一次都很幸運……將我的高貴夢一次次無情打碎。」
刺骨的陰風中，我撓了撓頭，「曉雪，我沒有破壞過你的白富美女神形象吧？」
我要拖延時間，想著怎麼跑路。
為今之計。
只能盡量穩住吊在樹上的「曉雪」，伺機看情況奪門而逃。
韓曉雪脖子纏著，沒有血色的臉龐開始扭曲，露出更慘白的牙齒，「你很窮，所以在你們班級聚會時，我故意穿時髦衣裝，帶名貴項鏈等首飾，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你出糗，讓你自卑，別人看清你我的差距，可您呢……」
我皺了皺眉頭，腦海里回憶，那段時間我在網上創業，恰巧賺了筆錢，購買了人生第一輛車，學生時代，能自己買車是多牛逼的事。
韓曉雪所謂的裝「高傲公主」，對於一輛車而言，的確不值一提。
「還有……大二學期……我成功選上學校第一校花……風光無限……本以為在我的光環之下……你肯定會成為別人議論的目標……會因自卑放棄……可結果呢……你居然一夜間……成了學校風雲人物……成了學生會主席！」
這個！
其實我也能解釋的，全因機緣巧合之下，我救了大四界學生會主席一命，人家為了報恩，強行把我推舉上去的。
「那大三時候呢？」
「我依靠家族關係……成為一家大公司的實習生……我已經派人在學校宣傳……宣傳我有好工作……有好前途！」
「而你呢？居然……創建一個新公司……成了老闆。」
韓曉雪眼睛里的綠光越發熾熱，陰暗的老宅，因為她的眼球而一閃一閃，忽暗忽明。
我無奈道，「我那公司後來不是倒閉了嗎？」
韓曉雪怒氣沖沖質問，「可是倒閉之前……我……已經成為學校的笑料……大家怎麼說的？……說我愛慕虛榮……要不是這事……我怎麼會離開這座城市……都是因為你！」
我傻眼了。
一切都是那麼巧合啊！
因為我的「幸運」，使得整天做「公主夢」的韓曉雪每次都吃癟，無法體現出自己那尊貴的女神身份，滿足不了她那些虛榮心。
我勸阻道，「曉雪，事情都過去了，何況我當時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那那些事解過去吧，好不好？」
「嘿嘿！」
韓曉雪陰魅冷笑，「揭過去可以……但是……你要陪我……走最後一趟！」
她一對妖綠色的眼球更亮了，一瞬間，我彷彿被吃人的毒蛇盯上一般，全身寒毛豎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曉雪，再怎麼說，我們曾經也是牽過手，熱吻過的人，何必呢？」
韓曉雪哪裡肯聽，「喋……就是因為有感情……所以……我才要帶著你走啊！」
陰風鼓盪，黑幽的院子，空氣里充滿了恐怖的殺戮氣息。
「鏗！」
一串火花在我面前飛起，一枚三寸棺材釘墜落，我扭頭，就看到一個風情萬種的紅衣女子從門外飄入，是「屍」的鄭觀緹。
「小丫頭，知道這是什麼地嗎？這家棺材鋪，可是我的地盤。」鄭觀緹面帶囂張，訓斥的語氣繼續道，「殷淮，他……可是我認定的男人，想害他，問過我沒有？」
說話時，鄭觀緹眨著大眼睛，暗送秋波。
我看著那雙鄭觀緹修長的美腿，曼妙身姿與傾世容顏，如果她是個「正常」女人，讓我獻上自己的身體，其實也沒什麼不妥。
這個女人真的是風情萬種，絕對的極品。
「喋喋！」
韓曉雪的喉嚨發出一連串沙啞怪音，她腳不沾地，面露戾氣，「姓鄭的……敢壞我好事……我連你……一塊殺了……埋了！」
鄭觀緹嬌媚一笑，腳踩出女模特的性感姿勢，「那你來唄！」
「找死！」
韓曉雪小腳踩空，脫離自殺上吊的繩索，就見魅影一閃，盪起一股邪門的怪風，不知不覺中，我只覺得周圍數米之內，溫度驟降，陰氣席捲。
鄭觀緹眼球瞬間發紅，幽幽赤光，黑夜下極為醒目。
一個雙眼發綠的「鬼」！
一個眼球赤紅的「屍」！
開始在這陰幽的院子纏鬥起來，她們速度太快了，我眼睛根本跟不上，不一會，她們糾纏著殺出了老宅，一路向著外邊廝殺。
「呼呼……」
「呼呼……」
喘急而又沉重的呼吸聲接連響起，緊接著，三具匍匐在枯樹底下的死屍，搖搖擺擺站了起來，他們歪著腦袋，身體左傾，弓著膝蓋，好像三個沒有死透的厲鬼……
油膩男，紅毛青年，鑽石王老五。
原本死去的三個，被人挖開墳土，帶到了這處老宅。
隔著很遠，也能嗅到他們身上濃烈的腐爛味。
我死死拽著手裡的鐵鍬，慌亂著喊話，「三位，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可不是我殷淮殺的，要報仇，你們應該去黃泉酒店……」
三個隱沒在黑暗中的影子，一步步緩慢靠近，空氣里的腐爛味道越發濃烈。
我自問有些猛力，不過面對三具沒有死透的屍體，我這也心頭直發怵啊！
「走為上策吧！」我轉身就跑，可剛才還敞開的門，此時卻合上了，任我怎麼拉拽，老宅大門就是打不開。
「嘿……嘿嘿……」
一聲凄慘的冷笑，在我耳旁響起，扭頭一望，差點沒把我嚇死。
那是一張枯敗到極點的老臉，無數的暗紅半點，清晰可見，我連忙退後幾步，「你，你是誰？趕快滾出來！」
滿是屍斑點的老臉浮出，這是一個只有一米五高的老太太，老臉瘦削，身體確實很臃腫，身上裹著一件紅紅綠綠的衣服，鮮艷的紅花，奪目的綠花，像是燒給陰間的紙衣。
她腦袋跟身體完全不是一個比例。
好像……換過頭顱！
我咬緊牙關問，「你到底是誰？」
臉上滿是屍斑點的老太太開口，嘴裡卻一顆牙齒也沒有，乾癟的上下嘴唇碰撞，聲音比老馬峰還難聽，「小伙……叫我……走陰婆就好咧……你叫我滾出來……所謂何事啊？」
走陰婆？
還能起這麼一個詭異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