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下午，我們宿舍終於來了暖氣，樓道的燈也修好了，把之前的寒意和黑暗慢慢地驅走。宋天鳴跟女朋友出去了，我又被趙鑫拉去網吧，只有肖鎮夏留在宿舍，仔細的翻看著那寫了許多鬼故事的筆記本。

514宿舍的門再也沒有開過，雖然每次夜裡去廁所經過514的時候還是會讓人提心弔膽，但是令人恐懼的回憶還是被一天天平靜的生活所掩埋。

五天後，我午覺睡的正香，就聽見有宿舍門「咚」的一聲被推開，我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見肖鎮夏站在屋子裡，正要繼續睡，肖鎮夏就問我道：「他們倆人呢？」我擺擺手，沒想到他繼續說道：「別睡了，老馬起來給你看點東西。」

我極不情願的被他生生的從床上拽了起來，肖鎮夏手裡拿著筆記本，興奮地晃著。

我打著哈欠，不耐煩的說：「大哥啥事兒啊？我想睡覺！」

肖鎮夏完全忽略了我要睡覺的訴求，坐到我身邊，翻開筆記本就開始說了起來：「這筆記本里的事是不同的人寫的！」

「哦，那怎麼了？」我依然只想著躺下睡。

「怎麼了？我覺得筆記本里的事都發生了！」肖鎮夏的聲音里包含著緊張，恐懼與興奮，「我一開始看的時候，也還是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可慢慢往後看，越看就越覺得這些我們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事，更像是真實發生的，被經歷過的人給記在了這裡面。最後我看到了這個！」

肖鎮夏把筆記本一下翻過了半本，然後指著一段說道：「你看這個，這是整本筆記最後的文字。」

我接過肖鎮夏遞來的筆記本，上面是這樣寫的：

10.19

冬哥這個人一直在幫助我，可為什麼我還是那麼煩他！他的幫助對我來說就是侮辱！真希望這個人消失！

10.20

大嘴又要打我，還好被冬哥制止了！不過冬哥看我的眼神那麼輕蔑，別指望我會感激你！還有大嘴！希望你去死！你今天掐我脖子，我希望你也感受一下！希望大嘴被水嗆死！快點死吧！畜生！

10.21

冬哥去廁所之後就一直沒回來，可是沒人在乎這些！大嘴和白沙睡的很香。真希望冬哥永遠不要回來！大嘴和白沙就這麼睡死吧！

10.23

冬哥已經失蹤兩天了！警察來了又走了。他真的失蹤了！太好了！

大嘴還和白沙聊天呢，他們看不見那個人一直盯著他看嗎？

大嘴居然還能睡著？看來他真的看不見那個人！白沙也看不見，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

10.24

大嘴死了！洗澡的時候摔了個跟頭，被水嗆死了！太搞笑的死法了！那麼難看！活該！

10.25

那個只有我能看見的人長的很像冬哥！他看我的眼神好恐怖！

白沙翻看了我的筆記本！他打了我一頓！混蛋！我要你死！我要剁碎你！

10.26

今天早晨，那個只有我能看見的人正盯著我看。我終於看清他的面目了，他就是冬哥！怎麼回事？！

10.27

昨天睡前，我看見他走向白沙。果然，今天上午白沙就死了！聽說是被大貨車撞死的！人都兩半了！太解氣了！

10.30

「它」一直盯著我看！希望「它」不要再看我了！

寫到這裡，就沒有了。我又讀了一遍，就要合上筆記本，肖鎮夏攔了我一下，說：「別急，翻一片。」

我翻過來，在這頁的最後寫著：

我確信5層上面還有一層！因為我看見「它」上去了！

我得逃出去！但是我出不了514的門！「它」一直站在門口！

寫到這裡，又空了一大片，在另一頁的中間，歪歪曲曲的寫著幾個字：我發現了，再也不會被束縛了！

「沒了？」我隨手又往後翻了幾頁，什麼也沒有了。

「沒了」，肖鎮夏又把筆記本往前翻著隨意的指著各種段落說：「最後這個是最像筆記的。你看看這個，寫的很亂，其實還是筆記。」

我往肖鎮夏手指的地方看，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寫著：

每天晚上12點，樓道就會傳來一股惡臭！噁心死了！一定是對面的鄰居把垃圾扔在樓道了！高檔社區居然也有她們這種沒素質的人！我一定要……我怎麼覺得這股惡臭是從我家客廳傳來的？

我合上筆記本，心裡琢磨著我看到的這些東西，似乎明白點什麼，但又不是特別清晰。

我皺了皺眉，問道：「這上面說的514，難道就是？」我手指了指514的方向。

肖鎮夏點點頭，說：「我這幾天就是去調查了！你知道，這老樓也是最近這三年才又開始讓住畢業生的。但是之前從沒有過讓學生住到過五層來。如果多出學生，就讓他們繼續住新宿舍。那為什麼咱們4個就給安排住了五層呢？」

肖鎮夏掏出顆煙，點上猛吸了一口，然後似乎是把內心中的某個情緒連著煙一起吐了出來，人愣著神，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冥冥之中果然……」

「什麼？」我沒聽清楚，「冥冥之中怎麼了？」

「沒什麼，我繼續」，肖鎮夏又回到了現實里，「我找到了這個宿舍樓已經退休兩年的老舍管。」

我沖他伸了個「棒」，說：「真有你的！這都能找到！跟他有關係？」

「有心的話，沒什麼不行。」肖鎮夏笑了笑，繼續道：「他經歷了七年前那次事件。」

「七年前？」我吃驚道，連確切的年份都有，難道真的發生過什麼？

肖鎮夏點點頭，說道：「老舍管說，當時514宿舍死了兩個，失蹤了兩個。警察來來回回跑了好多次，一開始以為是宿舍內部的紛爭引起的，沒線索；又按外人謀殺來調查，也是一樣。就成了無頭案。但是那之後，五層的學生就經常聽見樓頂有人走動的聲音，校方查了很多次，解釋說是老樓管道的聲音。但是那個老舍管也跟著查，他跟我說根本就跟管道沒關係！咱們這樓就5層，再上去就是樓頂了，根本沒走管道。後來，還有兩個學生半夜看見有人從514出來，走到樓梯那塊兒，就上了台階，往樓上去了。那倆學生跟過去一看，明明沒有往上的樓梯卻就那麼憑空出現了。」

「我操，還有一層？咱們這樓啊？我倒真希望看看咱們六層什麼樣！是不是比咱們的床軟！」趙鑫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進屋就瞎嚷嚷。

肖鎮夏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繼續跟我說。可還沒開口，趙鑫就湊了過來，嬉皮笑臉的說：「你們倆說什麼呢？這有姦情啊！」

肖鎮夏又瞪了趙鑫一眼，我怕他倆人又嗆嗆起來，就趕緊跟趙鑫說：「姦情你妹啊！快去食堂，鳴兒說今天晚上有獅子頭，幫我們帶飯啊！」

趙鑫一聽說晚上吃我們學校食堂出名的紅燒獅子頭，兩眼就冒著賊光，大喊了一聲：「得令！」就跑了。

「這死胖子，吃比什麼都重要。」我回過頭，等著肖鎮夏繼續。

「後來，其中一個學生就順著樓梯往上去了，另一個在原地等他。可那人上去沒一會兒，台階就消失了。」肖鎮夏繼續道：「那學生當時就傻了，馬上去找舍管，那天晚上全樓查了個遍也沒找到上樓的那個人。第二天，警察也來了，又通查了一遍，也沒查出個什麼所以然。當時老舍管就覺得這樓不吉利。過了幾天，那上樓的學生居然就自己出現了，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是人完全廢了，雙眼無神，不說一句話，也不吃不喝，跟植物人似的。這次之後，學校就把514的門給鎖了。」

天光漸漸變暗，也映襯著這故事的氣氛。肖鎮夏呼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有一天來了一批人，說是一個研究部門的。在老樓這裡調查了兩天，這樓就再也不讓住人了。前幾年，升員越來越多，學校沒地方住了，學校就又開始使用這老樓了。可老舍管就算是前年退休了，也在跟學校一直堅持，五層還是沒讓住人。結果今年校長換了人，再加上這兩年老樓也沒出過事兒，就沒人聽了。而到咱們這屆，正好多出咱們四個，學校為了省事，就把咱們給安排住了這五層。」

聽完肖鎮夏說的，我就覺得自己怎麼這麼點背呢，兩年沒出過事兒，結果自己一搬進來就出事兒了。果然這五層還是不能住人的。那些研究部門的人是屬於哪兒的？估計是國家的，不然怎麼有權利說封樓就封樓呢。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514那天開門了？還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了我們？難道是要我們死？

這時，天已經完全暗下去了。肖鎮夏打開燈，開口道：「你知道言靈嗎？」

「言靈？那是什麼東西？」我沒抓住他問題的重點。

「其實就是咒語，還有咒符。我也是這兩天查的資料，言靈是日本人的說法。咱們應該就是咒語之類的吧。全世界都迷信這個。」肖鎮夏拿著筆記本坐到了寫字檯邊上，一邊說道：「我們家鄉那邊說為什麼給小孩起小名，就是因為孩子小，孤魂野鬼都愛跟著，叫真名被它們聽見，就會把孩子的魂兒給勾去。其實從人類發明語言和文字開始，人類就一直相信在這裡面寄宿著力量。所以在西方有魔法書，法師施法要念咒語，在中國有道士的符，道士施法也念咒語，日本就說是言靈。」

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我小時候做噩夢哭醒了，我奶奶抱著我總是邊叫我小名邊摢擼我腦袋呢。

「你說的這些跟這個有什麼關係？」我還是不明白肖鎮夏說這些的意義。

肖鎮夏轉著筆，說：「我覺得這個筆記本里就是個言靈！你寫的東西它會給你實現了！」

實現？不可能啊？惡臭的那個東西也不是被實現了，而是先發生的啊！可是這筆記本里記的514的事卻給我感覺是因為記筆記的這個人先寫了才發生的。如果是這樣，那肖鎮夏這不是玩命呢么！

這麼想著我就要制止他，可等我到了他身邊，卻發現筆記本上已經多了一行肖鎮夏那特有的英氣勃發的字體：我希望今晚凌晨零點，514的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