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三節
「啥?琪琪沒回來?」趙鑫不等Roy說完,把我甩到一邊,掄著膀子快步走到Roy面前,雙手緊緊抓著Roy的領口大聲說道:「他媽的琪琪沒回來你怎麼不早點兒告訴老子?」
Roy表情有些尷尬,不知是應該把趙鑫推開,還是就這麼任他抓著,瞪大了眼睛,露出閃著白光的眼白說道:「嘿,夥計,放鬆,你有些太緊張了!」
趙鑫小聲嘀咕著罵了一句,輕輕把Roy向後推了一把,轉身向我走來,同時說道:「老馬,我去找琪琪,你先回去歇著。」
「找,找,咋找?」我醉得確實有些厲害,吐字含糊不清,一邊想伸手去拉趙鑫,一邊繼續舌頭髮木地說道:「黑,黑燈……那個瞎火的,你,你哪兒去呀?」
我以為自己伸手就能抓住趙鑫的胳膊,沒想到手其實跟他的胳膊離了十萬八千里。
趙鑫搖搖擺擺地從我身邊走過,指著我身後亮著微弱路燈的盤山路說道:「去哪兒看看,那不就在……」
話沒說完,就聽見他大喊道:「我X!琪琪,你哪兒去了?可回來了!」
聽見趙鑫這麼大喊,我忙回身向後面望去。借著路燈,我確實看到幾個人正邁著平穩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由於距離太遠,光線太暗,再加上我喝的醉醺醺的,我根本分不清他們的面貌,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是徐琪琪,鄭武那些人。正眯著眼還待細看,突然感覺一直攙扶著我的Marcus送了手,我整個人一下子像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就Marcus和Roy幾乎同時對著趙鑫大喊道:「回來!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那是誰?我腦中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只覺身邊捲起一道風,緊接著就看見Marcus飛快的沖向趙鑫,而Roy也一邊掏出手槍,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
我的大腦一片茫然,依然呆坐在原地,毫無任何反應。我努力的想要讓大腦再次運轉起來,想要理解到底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Roy和Marcus突然跑了起來。
我麻木的看著跑到一半的Roy突然被好像很細的胳膊一樣的樹枝擊飛了出去。我眼睛隨著Roy在天空劃過的軌跡移動著,不自覺的就仰面躺在了地上,大腦反而在想這兄弟是玩兒什麼呢?怎麼跑著跑著自己能被樹枝兒給擊飛了?這戲演的有點兒過了吧!
這麼想著,我咧開嘴「哈哈哈」的笑了出來,一邊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左臂,一邊說道:「我X!Roy,你丫這玩兒的夠西的呀!真不愧是外國人哈!」
話音剛落,一張沒有毛髮,沒有五官,白皙的臉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第一眼看見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張大白板似的臉,嚇了一跳。在愣了幾秒種后,才反應過來,心說這孫子是他媽誰呀?是不是沒事兒閑的慌了?大晚上的給頭上套個白襪子出來嚇人呀!
這麼想著,我伸手就往那張白臉上摸去,想要把他頭上套著的白襪子給扯下來,同時笑罵著說道:「我X!孫賊,你還真他媽嚇了老子一跳!人家頭上都是套絲襪的,你他媽套個棉襪子,你丫不憋得慌么?來來來,我給你扯開!」
可當我的雙手觸碰到那張沒有五官的白臉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我並沒有觸碰到那種想象中的純棉襪子的觸感。相反的,我指尖傳來的感覺就跟摸著光滑的皮膚一模一樣。
按理來說我這時候怎麼也該清醒一些了。可無奈我喝的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此時的觸感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我也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感覺,反而兩隻手全都糊在了他的臉上,一邊使勁兒撫摸著那光滑的皮膚,一邊感嘆道:「你這不是棉襪子呀?這啥做的?怎麼跟泳褲似的?這襪子能透氣么?你不得得腳氣呀?」
我胡言亂語地說著,突然感覺雙肩好像各被五根柴火棍一般堅硬的物體鉗住,根本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兒,眼見一花,整個人就飛在了半空中。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空中轉了肯定不止一圈,而這一轉,使本已喝醉了的我感到難以名狀的眩暈感。我本來就不好受的胃此時更加翻雲覆雨,彷彿擰成了一股繩子。
在我落地之前,我就已經再也控制不住喉頭的肌肉,張開嘴「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酸澀與濃重的酒味兒充斥著我的口腔,我的胃一次接一次的不斷翻倒著,大量的嘔吐物好像噴泉一樣從我的嘴裡噴射而出。我想要止住嘔吐,可我的大腦此時卻完全無法控制我的身體了。
在我聞到嘔吐物的那種讓人噁心的味道的同時,我的身體右肩膀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我還來不及發出疼痛的喊聲,嘔吐物就又一次從我嘴裡噴射出來。
慣性使我向前翻滾著,我感覺到自己身上已經沾上了我吐出來的東西,心裡說不出的噁心厭惡。同時,由於酒精的原因,本來摔落在地的痛感卻很快就消失了。
我感覺自己又在地上翻了好幾圈,當我終於停下的時候,我整個人是趴在地面上的。我的臉緊貼著地面,胃裡的東西在剛才已經吐了個精光,不過此時還是不停的打著嗝乾嘔。
我想著自己身上沾滿了嘔吐物,想要站起身沖回屋好好洗個澡,可無奈剛才的嘔吐實在耗費了我太多的力量。此時疲憊與睡意早已席捲了我的全身,我也越來越沒有力氣去撐開自己的眼皮。要說現在唯一好受一些的地方,就是一陣一陣掠過我身體的涼爽的微風,以及我聞到的那陣潮濕泥土的芬芳。
在我迷迷糊糊即將睡去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四肢長的離奇的男人正背對著我蹲在地上。
這是哥們兒是打籃球的么?我心裡思忖著,就要合眼睡去,卻發現那個穿著西裝四肢奇長的男人正快速地站了起來,回身向我走來。我再次看到那沒有五官,沒有毛髮的白色的臉。
我的眼前黑了一下,但我馬上強努著力氣又把眼睛睜開。因為我的耳中在此時突然響起了「嘶喇,嘶喇」讓人煩心更讓人心裡發毛的聲響。
我看著那個沒有臉,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在向我靠近的同時,他的雙臂也好像蜘蛛腿一樣伸展開,同樣白皙的雙手手指既像枯樹枝又像節肢類動物的腿,伸向了我。
我的心底湧起一絲懼意,想要爬起來,身體卻毫無行動力。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那一雙詭異的大白手離我越來越近。
就在此時,他的左肋突然出現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物體。我還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這個沒有五官穿著黑色西服的人就平著飛出了我的視線。
我耳中跟著響起了彷彿尖銳物體划黑板時發出的噪音,Marcus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那哥們兒誰呀?」我問了一句。沒有得到答案之前,趙鑫就搖晃著從Marcus身後閃出來,飛快的衝到我身邊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他一邊扶,一邊抱怨道:「我X!老馬,你丫身上怎麼黏糊糊的?什麼味兒呀?」
我從地上被攙了起來,右臂掛在他的肩膀上,左手無力的搖了搖,笑著說道:「那我不能告訴你,不然你丫不管我了!」
趙鑫臉上的神情顯得很古怪,努力形容的話,就是一種懶散的焦急與恐慌。我現在很難以理解這種表情,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趙鑫正要回答我,「嘭、嘭」的槍聲就在山谷間回蕩起來。
突然響起的槍聲讓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努力抬起頭想要看個究竟。Marcus卻在此時衝過來擋住我的視線,他從趙鑫手裡接過我,把我扛在肩膀上,回頭大喊道:「Roy,儘力拖延一會兒,一個小時后E5789見!」
Roy大聲答應了一聲,槍聲更加密集的響了起來。
我感覺到了一陣顛簸,兩邊的景物飛快的從我眼前劃過。我仰起頭看了一眼跟在我們身後奔跑著的趙鑫,咧嘴笑著說了句:「跟住啊!」然後頭一沉就合上了眼……
我感覺自己彷彿進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大腦也似乎早已停止了轉動,不用去想任何事情,心裡感覺無比的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我似乎聽到了齒輪轉動的聲音,黑暗也逐漸離我遠去。隨著模糊的光亮逐漸在我暈染開,我腦中劃過了沈雁雪名字,眼前閃過了沈雁雪死時的畫面。
「不要!」我大叫一聲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木板床上。趙鑫在另一張床上睡的昏天黑地,Marcus則神情嚴肅、緊張的透過一扇沒有玻璃的窗戶向外觀察著。
我迅速環視了一遍房間,發現這是一間很簡陋破舊的平房,牆上刷的白灰早已隨著時間而脫落,露出灰色的石磚。房間里除了靠牆擺著的兩張沒有鋪任何被褥的木板床和三把破舊的長著毛刺的木馬札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的頭因為昨晚的宿醉而感到刺痛,眩暈感也沒有完全消失。我渾身也疼的厲害,尤其是右肩膀,說不出的酸痛腫脹。我感覺嘴裡乾的彷彿被烈日晒了許多年的沙漠一般,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開口用沙啞的嗓音問Marcus道:「咱們在哪兒?」
Marcus回過頭,雙眼布滿了血絲,也啞著嗓子說道:「在一處臨時安全房。」
聽到這個答案,我有些茫然,疑惑道:「咱們為什麼來這兒?」
「咱們昨晚被襲擊了!」Marcus憔悴地看著我,「被無臉男襲擊了!」
在「無臉男」三個字通過微型同聲翻譯器傳入我左耳的時候,我沒戴翻譯器的右耳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經常出現在歐美都市傳說里的英文單詞「Slender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