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五節
在看到眼前這幅景象的瞬間，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涼了。而更讓我感到心慌的是，這些無面人全都面對著我站著，一動不動的，就彷彿在注視著我一般。
我看著那一張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層又一層。我想要趁它們還沒有向我聚攏之前離開這裡，但巨大的恐懼感卻讓我無法隨心所欲的移動自己的雙腿。
我感覺時間正隨著我額頭不斷滲出又滴落到地上的冷汗一點一點的流逝著。似乎每一秒鐘對我來說都好像一天一樣漫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感到脊背再次一緊，哆哆嗦嗦的回頭看去，只見那個剛剛還躲在超市深處的無面人居然已經直巴愣登地站在了我的身後。
它那沒有五官的頭微微歪著，讓我感覺自己就好像一隻小白鼠一樣，正在被科學家仔細的觀察著。
又過了大概幾秒鐘，當我終於無法忍受它那張慘白的白板臉之後，我大喊了一聲，甩開步子就向前奔了出去。
我快速的在土路上奔跑著，眼睛不時左顧右盼觀察著那些無面人會如何行動，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它們就算見我如此在狂奔，卻依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並沒有想要追上我的慾望。
如果它們開始追我，這起碼是我預見的結果，那麼我跑的再快一點兒，甚至跟它們搏鬥起來，我都能接受。可現在，我眼看著它們沒有行動，我的心裡反而更加驚慌，它們的行為模式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期，我隱隱感覺自己可能逃不出它們的手掌。看著它們無所謂似的用白半臉面對著我，並且腦袋一點點地跟著我移動，我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小丑，更像一隻被貓抓住玩弄戲耍的老鼠。
可縱然我再驚慌也於事無補。因為我現在已經完全無法預測它們將要做什麼以及它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我只能不顧一切的跑，跑回小山丘後面的破房子里。
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了山丘，一直又向上跑了很遠，幾乎到了半山腰，才稍稍放慢腳步回頭向山下的小村子看去。
那些無面人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每一戶住家的院子里或大門的旁邊，它們都微微抬著沒有五官的頭，齊刷刷地對著我。
我不明白它們為什麼沒有追我，更不明白它們為什麼對我的逃跑無動於衷，難道那每一戶住家裡又比我更重要的東西嗎？
我理解不了這些無面人的思維模式，心想反正它們沒追我，我也不用管它們了，先跑回去跟趙鑫和Marcus匯合要緊。
一路上我都沒敢走路，並且幾乎跑出大約五十米左右就會回頭查看身後。好在一路上沒長什麼樹，灌木也很稀疏，放眼一望周圍的景物都可以盡收眼底，所以我確定沒有任何一個無面人在跟蹤我。
不一會兒我就回到了之前藏身的那處破屋。我喘著粗氣，小跑著正準備推開那扇腐朽的木門，Marcus已經先我一步把門打開了。
他看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啞著嗓子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趙鑫此時也已經醒了，他坐在床上抽著煙，看著我手中的口袋吞了口口水，又抬頭看著我問道：「這些東西你偷的？沒給錢？老鄉追過來了？」
我對他們倆搖了搖手，接著從塑料袋裡掏出礦泉水分別扔給他們，一邊說道：「不是，村裡的人都沒了！現在挨家挨戶都站著一個無面人。」
Marcus剛擰開瓶蓋，正把瓶口舉在嘴邊要喝水，聽我這麼說，一下子停住了，看著我急聲問道：「真的？」
我點點頭，Marcus則顧不上喝水，而是謹慎小心的透過空洞的窗口向外仔細觀察著。
見他這樣，我忙安慰他道：「放心，它們沒追我，放我這麼跑回來了。它們也沒跟蹤我，一路上我走幾步就回頭看，我確定身後什麼也沒有。」
Marcus沒有理我，仔細的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趙鑫則在這工夫把水喝的一滴不剩，對我說道：「老馬，再給我瓶水。對了，你沒拿點兒吃的回來？」
我又掏出一瓶水扔給趙鑫，搖頭說道：「沒來得及，我看見屋裡蹲著一個無面人，也顧不得拿吃的了。」
趙鑫接住瓶子，一邊擰瓶蓋一邊對Marcus說道：「兄弟，甭看了，老馬說了沒被跟蹤，應該就是沒被跟蹤。你快喝點兒水，然後咱們趕緊找那黑人兄弟，找琪琪她們去吧。順便找點兒吃的，我快他媽的餓死了。」
Marcus回過頭，疑惑的盯著我看了很久，把我盯的都有些發毛了。我渾身一陣麻應，皺眉道：「怎麼了？」
Marcus這才緩緩開口道：「那些無面人為什麼不追你，也不跟蹤你呢？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它們明明應該跟蹤你，然後抓住咱們三個的呀？」
我搖搖頭，回想著當時的情景，說道：「對呀，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呢。看那樣子，感覺那些個住家裡面有比咱們還重要的東西似的。」
「比咱們還重要？」Marcus低聲咕噥了一句，皺眉看著我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麼？」
「那誰知道！」我咧嘴笑了一聲，「看見那麼多無面人，我還敢衝進它們守著的屋裡看看去？那我也他媽太牛B了。反正它們沒跟過來，咱們先踏踏實實的找Roy去，管其他的做什麼。」
Marcus又沉默著凝思了一會兒，才開始慢慢喝起水來。
看到他不再那麼緊張，我鬆了口氣，把塑料袋放到地上，從裡面拿出瓶水，擰開也喝了幾口。
趙鑫從床上下來，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根煙，然後看著Marcus說道：「快點兒，喝完了咱們就出發了。找著Roy得好好問問他昨天晚上到底都出什麼事兒了，琪琪她們究竟去哪兒了。」
Marcus一揚脖兒，把半瓶多的水一口氣全灌下去，然後隨手把瓶子扔到地上，說道：「昨天晚上真不應該喝酒去。哎，算了，走吧。」
我現在確實對昨天晚上喝的爛醉有些後悔了，即錯過了許多的事兒，又耽誤時間，還害的Roy到現在下落不明，無奈地搖著頭，也嘆了口氣。
趙鑫則撇了撇嘴，說道：「後悔有啥用。我現在不著急么？反正都發生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說完，他從地上拎起塑料袋，拍了拍我的肩膀，跟在Marcus身後出了門。
我們沿著之前Marcus說過的路線，朝著之前一直住的鄭武的安全屋走著。隨著我們不斷深入大山深處，樹木與灌木逐漸變多，視野不再那麼寬闊。我的心開始逐漸提了起來，總會莫名地感覺到自己在被什麼東西注視或跟蹤著一樣。這讓我不自覺的在走出一段距離后，便扭頭四處觀察一下。
Marcus似乎也跟我一樣，開始走幾步就停下腳步，仔細的觀察起周圍。而趙鑫卻對我們兩人的舉動有些不耐煩，在Marcus再次停下腳步觀察時，皺眉抱怨道：「我說你們幹嘛呢？怎麼跟做賊的似的？趕緊走啊，不是找到Roy之後還得找琪琪她們呢么？這麼走一步回頭看一會兒，這什麼時候能找到黑人兄弟呀？」
Marcus可不管趙鑫的抱怨，依然自顧自地環視著周圍。我瞪了趙鑫一眼，說道：「知道你擔心徐琪琪，可你也不能這麼催啊！你不知道咱們昨天晚上被什麼襲擊了是不？你沒聽見我說的在村裡全是無面人是不？還有，你丫是不是太胖了，感覺都不靈了？走這麼半天你沒覺得後背總是發緊，就跟被人盯著看一樣么？」
「X！」趙鑫罵了一句，看著我說道：「你們就是太緊張了，我可真什麼都沒感覺出來！不信，你等著！」
他說著，就把塑料袋交到我手裡，然後大步向我們身後走去。
Marcus見他如此，緊張地說道：「回來，別亂走！」
可趙鑫三青子的勁兒一上來了，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沒幾步就走入了我們身後的樹林里。
我看著他突然隱去的背影，急聲大喊道：「三斤，你丫別犯病，快他媽回來！」
可話聲在空曠的山谷間繞了一圈，卻並沒有得到趙鑫的回應，更沒有阻止住趙鑫。
我緊張而焦急地看了一眼Marcus，就要跟在趙鑫身後也鑽入林中，Marcus卻拉住我的胳膊說道：「別動，在這兒等著。」
「可是趙鑫……」我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甩開Marcus的手。Marcus打斷我說道：「別走散了！咱們能聽見他的腳步聲。」
我這才冷靜下來，側耳傾聽，發現確實能聽見趙鑫腳踩在地面上的腳步聲，偶爾還能聽見他踩折落在地面上的枯樹枝的聲音。而循著那陣腳步聲，我也很容易辨別出趙鑫的方位。
我安靜的站在原地，感覺他似乎圍著我們在周圍的樹木與灌木叢中繞著大圈。可聽著聽著，他的腳步聲卻突然消失了。
我忙又仔細聽了一下，確實沒有他的腳步聲了，便快速看向Marcus，壓著聲音急聲道：「沒聲了！」Marcus皺眉看著我，臉上也充滿了緊張與驚慌。
我們兩個安靜的又站了十幾秒鐘，在確定確實聽不到趙鑫的腳步聲后，正準備趕緊進入林子找他，沒想到他卻突然從Marcus左邊的林子里鑽了出來。
「看什麼也沒有！我他媽繞了一圈，連個屁都沒有！」趙鑫說著，看見我們兩個緊張的樣子，笑道：「我X！你們怎麼了？我嚇著你們了？」
「你大爺！」我瞪眼看著他罵了一句。把塑料袋塞回他的手裡，跟著Marcus朝前走去。
也許確實是因為我確實太緊張了，在趙鑫鬧完之後，我不在感覺到脊背發緊，那種被人監視跟蹤的感覺似乎消失了。
接下來的路上，Marcus也不在頻頻回頭，而是在走出很遠一段距離后，才回頭大概其的掃視一圈我們身後。
我沒想到這條路其實很長，在走了很久之後，感覺天都微微暗了一些，可我們還沒有發現Roy的任何蹤跡。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前面的Marcus道：「這路怎麼這麼長？得走多久啊？」
Marcus聽我這麼說，停下了腳步，抬頭看了看天，轉身正要對我說什麼，趙鑫卻突然說道：「哎呦，兄弟們，不對呀！」
我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趙鑫皺眉看著我小聲說道：「老馬，這次我怎麼反而感覺有人盯著我看呢？」
我愣了一下，正要說話，Marcus又跟著驚慌地嘀咕道：「難道咱們走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