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五節

這一路上我一直都提心弔膽的，甚至到了恐懼的地步。我害怕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是我熟悉的人，是我最關心的人，而當我真正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的時候，說實話，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我的心是踏實了一下的。

但是我很快就對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羞愧。病床上的人我也很熟悉，但只因為他在我心裡的位置並沒有鄭武他們那麼重要，我居然就可以眼睜睜看著一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逐漸走向死亡的時候感到一種踏實與放鬆，我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魏芳！」我搶在趙鑫前面說出了病床上那個人的名字，也搶在趙鑫前面走進了病房。

魏芳雙目緊閉，紅色的血液從纏繞在他額頭上的厚厚的紗布中滲出來，好像奪命的箍圈一樣。

魏芳的臉色白的嚇人，嘴唇也是恐怖的青紫色。若不是因為病床邊上監視心跳的機器發出的有節奏的「嘀嘀」聲，我真的以為他已經死了。

「沒想到居然是老魏！」趙鑫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他皺眉看著魏芳嘆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被康星帶走幾天就這樣了！」

我仰頭看著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道：「周易天他們真是畜生！人命在他們眼裡究竟算什麼？」

我話音剛落，病房外就響起了跋扈嘲諷的笑聲：「他媽的當然算命了！不過那只是指我自己，至於其他人，死不死關我屁事兒！」

我扭頭看向病房門，只見馮彪穿著一身花里胡哨的西裝甩著八字步大咧咧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他還一邊笑著說道：「哈哈，你們是不是以為躺在這兒的是鄭武呢？嚇死你們了吧？哈哈，我特意沒告訴那大夫這人的名字，就是為了嚇你們倆丫挺的！」

「你丫挺的！」趙鑫一瞪眼張口就反罵了回去，「你丫這孫子，他媽的看老子今天不活剝了你的！」

眼看趙鑫掄胳膊就要衝上去，我忙一把攔下了他，趙鑫瞪眼看著我怒道：「幹嘛？老馬你慫什麼！」

我瞟了一眼病房外站的那兩個全副武裝的戰鬥員，低聲道：「他們有槍，咱倆為了打死這孫子賠了命不值。」

「那就受這窩囊氣？」趙鑫梗著脖子怒道：「他媽的老子我可忍不了！」

馮彪突然有嘻嘻哈哈的賤笑起來，我一邊用手緊緊抓著趙鑫的胳膊，一邊扭頭怒視著他，冷聲問道：「你今兒個叫我們來就是為了讓我們看這個？」

馮彪笑著點點頭，說道：「不然呢？你以為我還想請你吃飯怎麼著的么？」

「鄭武呢？」我無視他的嘲諷，問道：「你們抓到他們了么？魏芳又怎麼被你們弄成這樣了？」

「他媽的找鄭武他們得用這人的腦子」，馮彪不耐煩地說道：「他腦子都被我們給拆出來過，人能這樣就算不錯了！」

「什麼！」我感到吃驚與恐懼，沒想到當時蘇文跟我說的通過魏芳找線索的方法居然這麼殘忍，「你們怎麼能……」

我實在想不出說什麼了，因為他們所作所為已經不止是畜生了，簡直是惡魔！不對，說他們是惡魔都是抬舉他們！

我又看了一眼魏芳，想象著他受刑時的畫面，感覺心底升起的怒火似乎都從我的七竅噴出來了。

我渾身氣的發抖，咬牙忍受著怒火，隔了許久才緩緩閉上眼睛，在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為魏芳報仇的同時，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本以為深呼吸可以讓自己平靜，沒想到充斥著「醫院味道」的空氣卻讓我感到一陣陣的噁心。

我回頭瞪視著馮彪，雙眼有一種腫脹感，我想我的眼睛現在應該很紅。

馮彪絲毫不在意我的目光，反而懶洋洋地看了一眼手錶，然後無賴一般看著我們，指了指手錶笑著說道：「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戒嚴了，你倆應該回去了。」

「你……」趙鑫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我再次阻攔下來。我瞪著馮彪，咬著牙冷聲問道：「鄭武呢？其他人呢？」

馮彪從兜里掏出根煙，點燃的同時冷笑了一聲，說道：「都死了。」

都死了？只是短短一周時間康星就真的找到鄭武他們了嗎？他們真的都死了？

驚恐、痛苦、悲傷在一瞬間好像颶風一樣席捲我的全身。我的身體再次劇烈的顫抖起來，死死盯著眼前的無賴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放屁！」趙鑫突然扯著脖子怒道：「他們要是真死了，你丫能不給我們看嗎？為什麼你這孫子要讓我們看魏芳，就是因為你們抓不到鄭武，所以想嚇唬我們！他媽的慫貨玩意兒，你丫跟這兒嚇唬誰呢！」

趙鑫的話猶如一股冰冷的清泉，讓我一下從渾噩中驚醒。對呀！如果康星真的把鄭武他們解決了，他們一定會向我倆展示他們勝利成果的，好讓我們徹底絕了反抗他們的心。可現在他們為什麼讓我們看魏芳？跟鄭武比起來魏芳的震懾力簡直差太遠了，無非就是為了嚇唬我們，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正確，沒想到在我慌亂的時候，反而是趙鑫想的通透。我笑了一聲，盯著馮彪的眼睛問道：「真死了的話，屍體呢？」

馮彪似乎感覺自己被拆穿了，不再跟我對視，反而刻意閃躲起我的目光，但嘴上依然不肯認輸地說道：「炸成灰兒了，哪兒來的屍體！」

「哦！」我很肯定馮彪是胡說的，冷笑著說道：「那讓我們看看灰也是好的呀。」

馮彪突然看著我，罵道：「去*你*媽的！」說完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看著他狼狽離去的背影，趙鑫笑著大聲罵道：「就這孫賊，還他媽想騙老子！」

馮彪走出去沒幾步，突然停下身子，笑了一聲，側頭對我們澀聲說道：「甭他媽的美，早晚讓你們看見姓鄭的他們死我手裡！現在還有十五分鐘，勸你們快點兒滾回家！對了，沒車再送你們回去了。從這兒到你們家，就憑你們現在的力量玩兒命跑絕對回的去。我會特意跟下面吩咐的，如果過了九點發現你們還在大街上，我保證讓你們下半輩子只能躺在床上！」

馮彪發泄般的說完這些話，便頭也不回的徹底離開了，只留下一絲煙霧緩緩縈繞最終揮散無蹤影。

「回去吧。」等了幾秒鐘后，趙鑫把胳膊從我手中拔出來，拍著我肩膀說道：「我覺得那孫子最後的話說的是真的。」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魏芳，發現病床邊所有的醫療機器不知在合適都關閉了。

「老魏，你不會白死的。」我輕聲說了一句，跟在趙鑫身後離開了醫院。

大街上，除了全服武裝的軍隊和康星的戰鬥員之外沒有一個普通老百姓；馬路上除了裝甲車之外也沒有一輛汽車。我們果然得用雙腿奮力跑回去，這不禁讓我感覺很憋屈，因為畢竟還是遂了馮彪的願。

整個回家的過程並沒有想的那麼簡單，縱然我跟趙鑫都已經注射過超人藥劑，可這段距離還是很長的。我們十五分鐘都是在拼盡全力的奔跑，這不僅是對速度的考驗，更是對耐力的考驗。在全速的長時間奔跑過程中，我感覺到久違的疲累感。

當時針和分針分別指向9與12的時候，我們兩個正好跑進了單元門裡。進了單元門，趙鑫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雙手撐地，喘著粗氣說道：「我X！好久沒這麼跑了，這是……這是要累死小爺啊！他媽的，不是有超人葯么，怎麼還這麼累呀！」

「你以為打了超人葯就不累了？」我曲著腿，彎著腰，雙手不斷撫著胸口說道：「這麼跑打什麼也不好使啊！」

「王八蛋！」趙鑫吐著氣大罵了一聲，說道：「武哥怎麼還不反擊，再這麼下去我就扛不住了！我他媽要自己行動了！」

「再忍耐一段兒的。」我挪著發酸發軟的雙腿緩緩走到趙鑫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突然熄滅的樓道里的燈輕聲說道：「光明總會再次降臨的！」

一個月之後，電視台突然開始頻頻播放徵兵的信息，許許多多曾經參加過康星的面試被康星控制了的青年們義無反顧的投身到康星的軍隊之中。

兩個月之後，蘇文在電視台宣布要對全人類進行統一。

兩個月零一天之後，康星控制的軍隊開始了對周邊國家的入侵。

兩個月又一周之後，歐洲各主要強國宣布加入戰爭保護其他國家，而當天晚上，蘇文再次在電視上做出慷慨激昂的演講。

看著電視里蘇文的表演，趙鑫厭惡地關上了電視。扭頭看著我說道：「他媽的，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戰了么？」

我看了一眼窗外，嘆了口氣道：「是呀，快沒時間了，鄭武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聽我這麼說，趙鑫嘆了口氣，回了卧室。

晚上，我躺在床上許久不能入眠。輾轉反側的時候，腦海里突然傳來熟悉的話音：「馬良，凌晨一點，準備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