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聽到這話,喬氏頓時暴起就想開罵,還是後頭跟進來的梅氏一把將她拉住了。
「先進去看看杏兒的情況再說。」
兩人急匆匆往裡面走去,盧嬌月和周進是後進門的,她遞給周進一個眼色,讓他先坐一會兒,便也跟著進去了。
屋子裡密不透風,點著油燈,看起來昏昏暗暗的,窗扇上還釘上了棉帘子,怪不得從外面根本聽不到裡面有任何動靜。
盧嬌杏一個人躺在炕上,面色蒼白而扭曲,汗流如注,正痛苦呻吟著。旁邊站了一個人,她正想伸手去做什麼,卻被盧嬌杏拚命挪動身子躲了開,杜寡婦見此,忙走了過去,一把將盧桂麗推開。
「你做什麼?沒得在這裡礙手礙腳的,還不出去!」
「娘,我就是想給她擦擦汗……」盧桂麗委屈地叫了一聲,便去了一旁站下,人還是沒有出去。
一看見喬氏出現了,盧嬌杏便宛如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她伸出一隻手臂,往喬氏這個方向抓著。
「娘……」
看見盧嬌杏這樣兒,喬氏心裡再多的埋怨也沒了,忙快步走過去抓住她的手。
「咋了?杏兒,你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疼?你別怕,婦人生孩子都是很疼的。」
盧嬌杏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這種笑容是她臉上從未見過的。
「娘,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喬氏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後面跟進來的梅氏和盧嬌月看到這一幕,也心裡分外不是滋味。
「你這個傻丫頭,娘跟你好說歹說你就是不聽,這家人有什麼好的,你為啥偏偏要朝這個火坑裡跳……」
杜寡婦在一旁聽得不願意了,咋咋呼呼道:「咱家咋了?怎麼就成火坑了?就算是火坑,也是你女兒願意的!」
喬氏當即跳起來就想去和她廝打,梅氏走過來一把拽住她,「別跟她扯這些,趕緊去請個接生婆來,杏兒這個樣子恐怕也等不住了,孩子最要緊。」
喬氏忙點了點頭,正準備說話,卻被杜寡婦衝出來打斷了。
「請什麼接生婆,我都說了不過是生個孩子,自己在家生生也就得了,鄉下人哪有那麼精貴的,好多婦人生孩子在田埂上生的也不在少數,咋換她盧嬌杏就不成了?」
盧嬌月看著這樣的杜寡婦,此時的場景突然和記憶中的一幕重合。當年她流掉那個孩子的時候,杜寡婦也是這麼說的,不過只是換了一個說法,她跟杜廉說不給她請大夫,鄉下女人幹活累著了流掉孩子的不在少數,在家躺兩日就行了。
杜廉聽信了杜寡婦的話,就任她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可孩子一直不掉,就那麼硬生生的掛在肚子里,眼見她在床上躺了兩日,人都快疼沒氣兒了,杜寡婦怕出了人命,才慌慌忙忙去請了個接生婆。
當時她不懂,事後才知道,她之後一直沒能再懷上,就是那次傷了身子。
突然一股怒火如驚濤駭浪似的朝她打來,盧嬌月通紅著眼走了上去,她很激動,嗓子和手都是抖的。
「你願意在田埂上生孩子那是你的事,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能不能積點兒德,你這麼待人,就不怕日後報應在自己身上,斷子絕孫?」
杜寡婦聽了這話,當即炸了開,罵道:「你這死丫頭咋說話的?會不會說話,你爹娘就是這麼教你的?老娘打死你,咒老娘斷子絕孫,你個……」罵人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背後緊緊地鉗住她的臂膀,杜寡婦吃疼回頭,就看見寒著一張臉的周進。
「說話給我放尊重一些,信不信今天你罵出一個髒字,我就讓你這張嘴以後都不能再說話!」
「是她先詛咒老、詛咒我的!」杜寡婦像一隻被掐住翅膀的雞一樣,在周進手底下掙扎著。
周進一把將她搡了開,「我媳婦罵你那是給你臉!她罵你,你聽著。你罵她,就不行!」
「這還講不講理了!」
杜寡婦拍著大腿就哭了起來,關鍵她哭還掐著嗓子哭,那聲調就像夜貓子嚎。
「進哥,你別理這老虔婆,這裡等不得,你趕緊去請個接生婆來。」
杜寡婦頓時不哭了,張開手攔在就要往外走的周進身前。
「不行,這是杜家,不是你們盧家,我說今天不準請接生婆,就不準。」
「憑什麼不準?這是我女兒,我說要請就一定得請。進子你快去,別理這老賤貨,杜寡婦我告訴你,你那一套別對我使,我不是胡氏,我跟你們玩不了心眼。但是我告訴你,今天我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把你們杜家人全部活撕了,你信不信!」喬氏漲紅著臉,鼓脹著眼睛,惡狠狠地對杜寡婦說。
她的樣子並不好看,甚至極為醜陋,哪個歇斯底里的女人都好看不起來,可在盧嬌杏的眼裡,卻很美。
確實如喬氏幾人所想,杜家人從始至終就沒打算給盧嬌杏請接生婆來生孩子的。
請了接生婆,這風聲就走漏了,杜家就只有一個男人,上門來給小姑侍疾的侄女兒,突然大了肚子要生孩子了。
那孩子是誰的,還用別人猜嗎?
杜寡婦又沒有個可以放心的親戚家可以託付,娘家那邊不用說了,胡氏那邊兩人也是一肚子隔閡,盧嬌杏也只有在杜家生產。
盧嬌杏心裡大抵也有數,前些日子就一直在家裡鬧騰,可這次杜廉沒有幫她,別看平日里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在自己的前程上頭,卻是分外有主見。杜寡婦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反正也不說他也是這麼想的,就是一個勁兒往杜寡婦頭上推。
而杜寡婦在杜家,就是個扮黑臉的,自然不會由著盧嬌杏的性子。先是安撫,安撫不成就鎮壓,這家裡沒一個人是向著盧嬌杏的,越接近產期,她心裡越是焦慮不安,才會提前發作。
在喬氏等人來之前,盧嬌杏還想的是把喬氏找來,她一定不會看著自己出事,到時候自己平安生下這個孩子,繼續接著和盧桂麗斗。
其實並不是盧嬌杏突然改了吃齋念佛,不對盧桂麗動手,而是她身體根本撐不住。自打她懷上后,精神就十分萎靡不振,反應也有些大。頭幾個月吐得昏天地暗,好不容易不吐了,身體又各種不舒服起來,例如嗜睡、腰酸、吃不下,尤其她日里還要防著盧桂麗對自己下暗手,也僅僅只夠自保而已。
可這種念頭卻在自己躺在炕上疼得滿頭大汗,杜廉不但不安撫她,反在杜寡婦的唆使下離開,而杜寡婦對她的痛苦置之不理,只是讓她使勁兒把孩子生出來,以及盧桂麗眼含期待卻又帶著惡毒的窺視中,一點一點的淡了去。
直到她娘來——
當時硬頂著一定要喬氏來的時候,盧嬌杏還在幸災樂禍的想:她肯定是要來的,來了后卻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幫著自己把孩子生出來,還要好好的保護她。到時候等她生下孩子,並不會聽話跟她走,反而會把她氣走。
永遠的氣走最好!
可當看著喬氏面帶焦急向自己衝過來,緊緊的拉著她的手,問她是不是很疼,讓她不要怕,並漲紅著臉跳囂要活撕了杜家人時,盧嬌杏突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那種心思也終於消失了。
她突然在想,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呢?
就如同她娘所說,她明知道杜家是個火坑,為什麼還要硬賴著不走?頂著自己的臉皮不要,和自己小姑搶男人。
她到底在堅持什麼呢?
杜廉真是自己的良人嗎?在杜家待產的這些日子裡,其實盧嬌杏早已將杜廉的面目看穿。這是一個懦弱無能且無恥的男人,他心裡各種臟,卻從不訴之於口,也從不表現出來。看似杜寡婦是杜家最令人憎恨的人,可真是這樣嗎?
還有杜寡婦,一個自私貪婪無恥卑鄙的老虔婆,這樣的婆婆,難道她真要一輩子去面對?她真的要把盧桂麗斗死,然後自己日日去面對這兩個人,一輩子面對?
盧嬌杏突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就像是有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尾,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又一個寒顫,止也止不住。
「娘……」盧嬌杏強忍著疼,嘶喊。
正拽著杜寡婦不讓她去攔周進的喬氏,突然頓住了動作。她扭過頭來,卻依舊抓著杜寡婦不丟,任憑杜寡婦伸手撓自己臉。
「杏兒,你別怕,再等等,一會兒接生婆就來了。」
盧嬌杏笑了起來,「娘你別攔她……」
喬氏當即僵住臉,眼中充滿恨鐵不成鋼,「你這孩子還要犯傻,向著這老賤人?」
周進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梅氏和盧嬌月都轉頭看向盧嬌杏。
盧嬌杏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心中萬分羞愧,臉上卻依舊在笑。
「娘,你別攔她,我不在這裡了,我跟你回去。」
「你說啥?」喬氏覺得自己是聽錯了,忍不住問了一句。
「娘,我跟你回去,我錯了,我現在改,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喬氏的臉已經被杜寡婦的爪子撓了好幾下,臉上火辣辣的疼,她不管不顧,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她定定地望著自己的女兒,直到杜寡婦又撓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搡倒在地上。
「你想好了?」
盧嬌杏點點頭,「對不起……」話沒說完,她突然哭了出來,哭得聲音很大,一面哭一面道:「對不起,娘。對不起,二伯母。對不起,月兒姐。對不起……」
『月兒姐』這個稱呼是很久很久以前盧嬌杏這麼喚盧嬌月的,那時候兩人還小,都還是任事不懂的年月。後來盧嬌杏慢慢懂事了,就再也不叫盧嬌月為月兒姐了,而是堂姐。即使是這堂姐,也是敷衍的成分佔大多數。
喬氏也嗷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沖了過去,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著盧嬌杏。
「你這個死丫頭啊,你讓娘操碎了心。你記住,就算老娘天天打你,你也是老娘女兒,一輩子都是!你只要想改,就來得及,就算你爹不幹,老娘也讓他干!走,咱們回去!」她說著,就一把要將盧嬌杏從炕上攙起來。
梅氏上來勸阻:「就算要回去,也得讓杏兒把孩子生下來再說,這會兒……」
盧嬌杏打斷道:「二嬸,我想回去,我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頓了下,她又道:「別怕我出事,這是我自己找的,老天要是想收了我,就讓他收,說明我壞事做盡,這是報應來了。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自己家裡……」
接著,她便推開喬氏,自己從炕上挪了下來。她剛想朝前走一步,就控制不住要往地上溜,喬氏一把攙住她,在自己臉上胡亂摸了一把,道:「走,咱們回去。」
梅氏也不好再說什麼,忙上前去幫扶,盧嬌月也跟著要去幫手。
這時,周進走了過來,「還是我來吧。」
不容分說,他去炕上拿了床被子,往盧嬌杏身上一罩,一把就將人抱了起來。盧嬌月明白他的意思,立馬上前把被子往前扯了扯,將盧嬌杏的頭臉蓋住。
之後,周進便抱著人出去了。
杜寡婦早就被驚呆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她當即就想起身去攔,卻礙於方才被搡倒在地磕了腰,疼得沒辦法起身。她扭曲著臉,沖盧桂麗和杜鵑兒吼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杜鵑兒倒是跟出去了,盧桂麗卻是一動也不動。
光憑杜鵑兒一個人,怎麼可能攔得住周進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幾人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她呆愣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屋和杜寡婦說,杜寡婦哀嚎一聲:「我的孫子啊……」
*
一路疾馳回到大溪村,到了三房家裡,此時盧明山已經從外面回來了。
見馬車駛進家門,他忙上前問道盧嬌杏怎麼樣了。
他從外面賣貨回來,已經從盧嬌娥嘴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想往杜家那邊趕,周進一行人就回來了。
喬氏顧不得跟他說話,先吼著讓一旁的盧嬌娥去關院門,然後從馬車上跳下來,幫著周進將人抱了出來。
盧明山跟在周進身邊亦步亦趨,他當然也看到被子里有個人,只是看不清頭臉。
「這是杏兒?」
沒人理他,幾人腳步急促衝進屋子裡。將人放在炕上,周進扭身就出去請接生婆了。
梅氏一面幫著喬氏把被子掀開,一面讓盧嬌月去燒水,盧嬌娥雖不清楚情況,但一聽要燒水,當即扭頭去跑了出去。
直到此時盧明山才看清被子里的女兒,盧嬌杏頭髮凌亂,面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下嘴唇都被咬爛了,且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盧嬌月見勢不妙,忙道:「娘,我家裡有參片,我去拿些過來,你們千萬別讓她暈過去了。」
這參片還是當初她生產時,家裡提前備下的。婦人生孩子就像過鬼門關,指不定啥時候就接不上勁兒了,一般有錢人家都會備一根老山參在家裡,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當初盧嬌月生產的時候,梅氏特意囑咐過,於是盧嬌月就在家裡備了一根老山參,只是當時她沒用上,如今倒是能拿來應應急。
喬氏連聲道謝,盧明山還想追著問,卻被喬氏一把推開。
「問什麼問,沒看杏兒這會兒人都快不行了,你趕緊去灶房裡燒熱水,順道讓娥兒準備些吃食來,我現在去找些布,你去找些晒乾的茅草或者麥秸……」喬氏這會兒人都糊塗了,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
盧明山只能慌忙跑出去。
不多時,盧嬌月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小包。她拿出切好的參片,就往盧嬌杏嘴裡塞去,並讓她含著別咽進去了。
在這種時候,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讓人度日如年。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可周進還不見回來,盧嬌杏含了參片,人已經清醒多了,正在梅氏的安撫下吸氣呼氣,喬氏在一旁給她擦汗。
「進子咋還沒回來呢?」
正說著,周進急匆匆進來了,手裡還抓了個接生婆。
正是當初給盧嬌月接生的那個婆子。
「大娘,你快來幫我女兒看看。」接生婆剛站穩當,就被喬氏拉了過去,她忙一面拍胸口,一面喘著氣道:「讓我喘口氣兒,別慌別慌。」
嘴裡這麼說著,她人也沒耽誤,趕忙掀了被子看盧嬌杏下身的情況。
「還沒出頭,不過羊水已經破了。你們去打盆熱水來,留兩個人在這裡幫忙,另外有酒沒?」
「有有有,都有。」
之後自是一場人仰馬翻,盧嬌月和周進以及盧明山被攆了出去,就梅氏和喬氏留在屋裡幫手。
一聲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傳了出來,周進忍不住小聲湊在盧嬌月耳邊道:「你當初生孩子的時候,也沒叫成這樣。」
盧嬌月翻了他一眼,「那能一樣嗎?」盧嬌杏已經憋了很久了,在車上的時候,她就一直忍著沒叫,就怕會惹來別人的主意。即使這會兒她也是掐著嗓子叫的,盧嬌月生過一個孩子,聽得出來。
想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盧嬌杏生得很快,天還沒擦黑,孩子就生了下來。
是個女兒。
盧嬌月看了一眼,胖嘟嘟的,就是哭聲有些有氣無力的。
將接生婆送走,又塞了銀子叮囑她嘴把緊門,這接生婆也是個有眼力界的,拍著胸脯說出了這門她就望了這茬事。
忙完這一攤子,時候也有些不早了,梅氏和周進兩口子告辭打算回家,喬氏們滿臉感激,連聲道謝,並堅持要將他們送到門口。
「好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就別送了,家裡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你忙,我過兩日再帶著月兒過來探望杏兒。」梅氏邊說邊往盧明山那裡看了一眼。
從始至終,盧明山就一直黑著臉,喬氏將盧嬌杏帶回來,還多了個孩子,即使喬氏想留,恐怕也要先過了他這一關。
喬氏也明白這些,連連點頭。她跟著忙前忙后,這會兒頭髮衣裳都亂了,看起來十分狼狽。
回家的路上,梅氏嘆了口氣道:「你三嬸他們以後要難了,你三叔肯定拗不過你三嬸,要光是杏兒還好說,弄個孩子在家裡,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盧嬌月也是面色戚戚然。
人一旦走錯了路,想再回頭要付出比旁人想象的更多,可誰叫自己當初錯了?
不過她也是挺佩服盧嬌杏的,知道當斷則斷,沒有在杜家的那個火坑裡繼續呆下去。若是她上輩子能有她這個勇氣,恐怕也不會到了那種地步。
只是再苦再難,日子也總是得過的,只要心夠清明,人夠堅毅,以後的日子應該能過下去。
「恐怕杜家那邊不會善罷甘休的。」她略有些擔憂地道。
周進道:「他們不敢大張旗鼓的來,再說了,真讓他們知道盧嬌杏生了個女兒,恐怕也不會糾纏什麼。」
梅氏點點頭:「幸虧杏兒生了個女兒,要不然這事兒還麻煩。」
就如同他們所言,杜家人次日就來了,還是偷偷摸摸來的。
喬氏並沒有攆他們出去,而是讓他們看了盧嬌杏,又看了孩子。
「人你們是不用想帶走了,大的小的都不能。」
這是喬氏給出的答覆,她很堅決。
而杜家人見生了個女兒,雖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到底沒攀著一定要把孩子帶回去。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盧家三房喜歡養就給他們養!
等杜家人走後,盧明山忍不住抱怨道:「你就作吧,大的弄回來也就算了,還弄個小的在家裡頭。這突然蹦出個奶娃子來,你打算怎麼瞞下去?」
喬氏瞪著眼睛道:「那不是你女兒,那不是你外孫女兒?我告訴你盧明山,你要是想把她們母女倆攆出去,就把我一塊兒給攆走得了。我們仨不礙你的眼,你自己過你的日子去。」
說完,她轉身就往西屋去了。
西屋,就像杜家那間屋子一樣,窗戶上釘著棉帘子,封得嚴嚴實實。屋裡光線很暗,就靠一盞油燈照亮,盧嬌杏半靠在枕頭上,身邊放了個襁褓。
看著喬氏進來,她撐起笑道:「娘,你幫我去問問二伯母,看那山民還要不要我,別瞞著,將實情告訴人家,我沒別的要求,只要能讓我把女兒帶過去就成。」
「杏兒……」喬氏震驚了一下,忙道:「你別怕你爹,他就是個紙老虎,有我在,他不敢攆了你出去。」
喬氏永遠都是這種性格,哪怕心裡再柔弱不堪,說話也是這麼咋咋呼呼的。
盧嬌杏垂下頭,掩住眼中的淚水。她看著襁褓里的女兒,小奶娃很乖,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能見光,打從生下來就極少哭。
「我不是因為怕我爹攆我,我只是不想害了你,害了爹,害了娥兒,害了六郎。」她抬起頭來,笑了笑:「娘,你別怕我不能吃苦。而且,我也不想讓我女兒以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當個沒爹的孩子。你跟那人說,只要他能待我女兒好,我一輩子都死心塌地跟著他。」
喬氏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靜默了一會兒,她點點頭道:「好。」
屋門外,盧明山站在那裡,眼中隱隱有晶瑩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