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喬氏給二房送了菜后,便回到了三房。
三房屋裡,盧明山正坐在炕桌前小口的咪著酒,桌上放著一盤子燒肉,還炒了兩個蔬菜。炕下擺了個小方桌,坐著盧嬌杏姐妹二人和六郎,盧嬌杏正抱著六郎喂他飯吃。
小方桌上也擺了一碟子燒肉,喬氏進來后,瞄了碟子一眼,道:「別肉都你們吃了,六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盧明山不耐道:「行了,不就是一盤子肉嘛,孩子們吃了怎麼了。現在分家了,以後想吃什麼買什麼。」
喬氏小聲咕噥:「那不要銀子啊。」
盧明山斜了她一眼:「東西給二哥他們送去了?我都說不用這麼客氣了,我二哥跟我,誰跟誰,還用得著這麼客套。」
喬氏翻了他一眼,坐到炕上來:「我懶得理你,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咱們分家了,就是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別忘了當初二房起灶房的時候,我讓你去幫忙,你可沒去。輪著咱們了,你好意思讓別人來給你幹活兒?就算二哥不說什麼,二嫂和幾個孩子心裡能舒服?你今天可啥都沒幹,也就跟著捆了兩把稻草,其他的可都是二哥和義小子乾的,虧你還是當叔的,真好意思!」
「行了行了,我懶得跟你吵,說正事兒,你給二房送了,要不要給咱爹娘也送點兒去?」
喬氏更加不樂意了,道:「送什麼送,沒有!就算送過去了,也是進大房幾口人肚子里了,我才不便宜胡氏呢!」
盧明山醉醺醺地又灌了一口燒酒,嘖道:「嘿,娘們!」
上房裡,大房的人和盧老漢兩口子也正在吃飯。
小胡氏小聲道:「我剛才看三嬸給二房那邊送了一盆子肉菜過去。」
胡氏臉一板,罵道:「家裡缺你肉吃了,眼饞你就去三房吃飯去。」胡氏待誰都是挺溫和知禮的,就是待自己這個娘家侄女,又是自己兒媳婦的小胡氏分外不客氣。
小胡氏看了婆婆一眼,又瞅了盧老漢老兩口一眼:「我不也是替爺奶叫屈嘛,都知道給二房那邊送,怎麼就不知道給咱爺奶送點,這可是該孝敬的。」
這下胡氏沒說話了,仿若方才罵人的不是自己。
盧老漢兩口子嚼著嘴裡的飯,心裡分外不是滋味。
*
既然單獨要開火,灶房的傢伙什也該置辦了。
梅氏計算了一下要買什麼,便準備帶女兒去鎮上一趟。
因為要買的東西多,梅氏本想用家裡牛車的,只可惜她不會趕車,大兒子今天要在地里忙,男人又不想耽誤豆腐生意,只能作罷。
一大早,梅氏便帶著盧嬌月往雲田鎮去了。
等到了鎮上,剛過辰時,梅氏不想耽誤時間,便帶著女兒直往集市上去了。
先去鐵匠鋪買了兩口大鐵鍋和一把菜刀,掏錢的時候,梅氏心疼得厲害。但凡沾了鐵的東西,都是不便宜的,這三樣東西去了梅氏整整一兩銀子。
這一兩銀子可是梅氏幹了這麼多天活才掙來的,可鍋這東西也不能不買,不買怎麼吃飯?大頭兒都花了,剩下的自然也就不心疼了,梅氏又帶著女兒去買了蒸籠和一些灶上的用物以及油鹽醬醋這些日常所需之類的東西。
兩個女人自然是拿不動這麼多東西,梅氏付過錢后,將東西寄存在店家,準備等會兒東西買齊了,雇輛牛車幫忙運回去。
好不容易將東西買齊,梅氏帶著女兒去雇車,正在和牛車主人講價錢的時候,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他們面前。
「大姐,這是做甚呢?」
車上坐了一個身穿銀灰色短褐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韓進。
韓進自來熟的和梅氏打著招呼,剛開始梅氏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她略微有些猶豫道:「想雇輛車……」
「雇車做什麼,我這兒有現成的,大姐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們。」
別看韓進一本正經的在和胡氏說話,實則眼神有意無意總在盧嬌月身上繞。盧嬌月也偷偷的在看韓進,她倒不是看這個人,而是在看衣裳。
當初給韓進做衣裳的時候,尺寸是盧嬌月估摸出來的,盧嬌月有這樣一項本事,可能是做衣裳做多了的緣故,她用眼睛就能看出對方什麼尺寸。不過畢竟是送人的,她多少有些忐忑,雖盧廣智跟她說過很合身,到底她還是要自己看過才放心。
此時看來,確實很合身。
可當看到那衣裳下若隱若現的結實肌理,盧嬌月又有些不自信了,她會不會做得有些小了些,怎麼看上去好像有些緊了樣子?可看來看去她都覺得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那麼就只能說是對方的體格太壯實了。
見對方眼神往這裡看了一下,盧嬌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出格,不禁臉有些紅了。
那邊,胡氏聽韓進這麼說,下意識拒絕道:「還是不用這麼麻煩了……」
「怎麼能算麻煩?你是庄毅的大姐,庄毅如今出門在外,我哪能看著你們需要幫忙不管的。」
「老三出門了?他去做什麼了?什麼時候出去的?」梅氏急忙問道。
盧嬌月也訝然地抬起頭來。
韓進一副吃驚狀:「難道你們不知道?」跟著又解釋:「庄毅不是想做生意嘛,他這次出門就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他一副知道內情的樣子,但是只說了這麼一句就不說了。
「大姐,我這車是現成的,跑得也比牛車快,還是用我的吧。」韓進又道。
這次梅氏倒沒再拒絕,一旁的牛車主人敢怒不敢言,他也不過是靠家裡的牛混口飯吃,可是惹不起能有馬車這類金貴物件的人家。
韓進心滿意足地下了車來,放下車凳,表面卻是一副風淡雲輕樣。
上了車,梅氏告訴他地方,他便一揚馬鞭趕著車去了。
拿了鐵鍋,又拿了蒸籠和梅氏母女二人一應買的物什,都是韓進幫忙搬上搬下的。梅氏和韓進並不熟,對他的印象也僅只是弟弟的朋友,一個要敬而遠之的人物,此時看他雖面相不善,但為人倒是懂禮熱忱,也不禁對他有些改觀。
「真是麻煩你了,可多虧你,要不然我們還得發愁怎麼搬得動。」
韓進渾不在意的笑了笑,「客氣啥,都不是外人。」
因為車廂里放了不少東西,只剩下一個人的空位,梅氏讓女兒坐進車裡,自己則是坐在車轅上的另一側。
韓進趕著車出了雲田鎮,梅氏記著弟弟的事,便和韓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一通聊下來,梅氏才知道梅庄毅幹什麼去了。
原來梅庄毅所說的生意就是販貨,這販貨可不只是就在附近幾個縣鎮來回倒騰,梅庄毅打算要做就做大的,他打算從南方那邊運些貨回來賣。南方氣候比北方好,光糧食就能比北方多種一季,更不用說還有絲綢絹布以及北方這邊沒有的小玩意什麼的,都是能賺大錢的。
梅庄毅也是在外面混久了,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的這一信息。他是沒有去過南方的,對南方的印象也僅是他娘是南方人,可是關於南方是什麼樣的,他娘卻是隻字不提。
因為惦記著做生意的事,梅庄毅也問他娘打聽了一些南方的民俗,柳氏見兒子沒有問些其他別的,只是民生之類的,倒也跟兒子說了一些。
這麼一聽,梅庄毅就更上心了。
於是他便跟韓進說了自己的想法,韓進也答應入伙。這不,兩人商量好了后,梅庄毅出於謹慎心態,還是決定自己出去一趟親眼看看,畢竟他娘都來北方几十年了,誰還知道那邊是什麼樣子。
梅氏聽完后,不禁有些憂心。出門在外,不同別的,光是自身安危一項,就足夠人操心的了。同時,聽聞這韓進和自己弟弟打算合夥做生意,不免看他就更親切了一些。
再加上韓進有意討好,等快到大溪村的時候,梅氏已經拿韓進當做自家弟弟看待了。
察覺到這一事情,韓進不禁有些苦惱。這麼一來,他和她可真就是錯輩分了,可除了這個辦法,他還真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能和她爹娘套近乎的。
韓進想的比較遠,他若是想娶盧嬌月,首先得過她爹娘這一關,可他名聲又太差,所以套近乎這項是一定要做的。
馬車駛進了大溪村,因為馬車這物件稀罕,引來不少人側目。
到了盧家門口,梅氏先進了門,準備找人出來搬東西。盧嬌月從馬車上下來,望著韓進的眼神有些猶豫:「進子叔——」
韓進側首去看她,眼神灼灼發亮。
盧嬌月被這炙熱的眼神燙了一下,不免有些心慌,想要說的話也不知道忘到哪兒去了。
見此,韓進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趕忙收斂起來,輕聲問:「有事?」
盧嬌月正想說什麼,就見梅氏從裡面走出來。
「進兄弟,還得你幫把手,我們當家的不在,大兒子去地里去了,老二那個臭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兒耍了,家裡也沒個男人幫著搬東西。」
盧嬌月和韓進對了一個眼神,盧廣智去哪兒了,在場也就只有他倆知道。眼見家裡的活兒都忙完了,盧廣智便又回賭坊上工了,對家裡的說法自然是和二狗子他們一起耍去了。他本就年紀不大,家裡也沒指望他能幹什麼活兒,於是就由著他玩。
今天早上便是韓進來接他的,也是從盧廣智的口裡,韓進才知道今日梅氏母女兩個要去一趟鎮里,於是才會有這趟偶遇。
未來的丈母娘叫自己幹活兒,韓進自是無所不從,只有高興的份兒,他從車上跳下來,一手拎起一個大鐵鍋,就跟梅氏往裡頭去了。
路過西廂的時候,喬氏走出來,好奇地問了一句:「二嫂,這是誰啊?」
梅氏也沒多做解釋,只道了一句是弟弟的朋友,幫自家送東西回來。
活兒都幹了,自然不能立馬就攆對方走,梅氏猶豫著要不要請對方留下喝碗水。雖此時她已經拿對方當自家弟弟看待,畢竟男女有別,家裡的男人也都不在,就她和女兒兩人,多少都是要顧忌一些的。
韓進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也沒做多留,便道:「大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進兄弟,留下來喝碗水再走吧。累了你半天,哪有一碗水都不喝的。」
「不了,我還趕著去有事兒。」頓了頓,他又道:「大姐,你也別擔心庄毅,他這次去也不是一個人,是跟一個朋友一起去的,若是那邊有信兒傳回來,我就來告訴你一聲。」
梅氏不禁看韓進更加親切了,連連點頭:「好好好,這次你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下次有空來家裡吃飯。」
臨走時,韓進望了盧嬌月一眼,雖有些遺憾未能單獨與她相處,但今日的進展已經足夠他高興了。
過憂則不及,韓進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
盧嬌月有些憂心忡忡。
小舅舅果然如她所想,是打算販貨。
沒有出過遠門的人,永遠不明白『出門』到底是怎樣。盧嬌月沒有去過南方,她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但上輩子的一些經歷,足夠讓她了解在外行走的危險。
猶記當年杜廉去參加鄉試的時候,在前往東昌府的路上遇見了賊匪,當時盧嬌月並沒有隨同一起,而是和杜寡婦在家中等消息。哪知等來的卻不是杜廉中舉的消息,而是他在路上遇見賊匪,被搶了身上的銀子不算,還受了傷,因此錯過了那次的秋闈。
吃一塹長一智,自那次后,杜廉再出門趕考,便不敢再單獨一人上路,而是夥同許多的同窗一起,併合伙湊錢去鏢局請人一路護送。
盧嬌月幾乎可以預見上輩子小舅舅為何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不用說,定是帶著大筆銀錢或是貨物上路,引來了賊匪的垂涎,在路上被人搶了。
她原本聽韓進是小舅舅的合伙人,準備找他打聽一些生意的具體事宜,可惜沒瞅到機會,只能作罷。
韓進走後,梅氏打算將今日買回來的傢伙什兒都給洗了,也好晚上可以開火做飯。
梅氏去打來水,盧嬌月找來洗鍋的絲瓜瓤,母女二人就在二房屋子門前刷洗那兩口大鐵鍋。
見女兒似乎有心事,梅氏問道:「在想什麼呢?」
盧嬌月回過神來,自然沒有實話實說,略微有些猶豫了一下,道:「娘,我想跟大哥換間屋。」
梅氏一愣,停下手裡的動作。
「怎麼會突然這麼想?」很快梅氏便明白女兒的意思了,眼神有些複雜:「你哥有屋子,你跟他換什麼屋。」
盧嬌月躊躇一下,道:「娘,大哥他是讓咱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可哪有大哥成親讓小兩口住土坯房,咱們住大瓦房的道理。女兒想了,女兒年紀也不小了,早晚都要出門子,到時候那間屋子就會騰出來。既然早晚都要騰,還不如現在就搬出來,咱們家已經耽誤人家大嫂一年了,大嫂是個明理人,所以沒怪咱家。不過想都能想到,大嫂在小溪村那邊是個什麼處境,咱們沒條件也就罷了,既然有這個條件,也得把面子做得光堂些。」
梅氏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也不忍心委屈自己女兒。就目前情況來看,確實是盧嬌月給騰屋子最好,若是讓盧廣智和五郎搬出來,說出去就會成了盧廣義未來的媳婦不容人,這還未成親呢,就把兩個小叔子擠到外面去了。
當然,讓盧嬌月騰屋子,也會落人口柄,到底沒有擠兌小叔子的說法難聽。畢竟盧嬌月是當女兒的,以後總會出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不想承認,但眼前這個世道確實對女子是要虧待一些。
「還是別換了,你大哥也不會和你換的。等你大嫂進門后,我跟你大嫂說,等有錢了就給他們起大瓦房。」在兒媳婦和女兒之間,梅氏還是選擇了女兒。
盧嬌月很感動,可她感動是一回事,怎麼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一次,盧嬌月在自己娘面前用堅決的口氣說話:「娘,女兒已經決定和大哥換了,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我去和大哥說。」
而盧嬌月的做法就是,先把自己鋪蓋還有一些自己用的小東西,搬到盧廣義現在住的屋子裡,又把盧廣義的鋪蓋搬到她屋裡去。
*
與此同時,小溪村這邊。
自打盧廣義和裴貴娥定親后,兩人便總會私下抽空見上一面。兩家的父母都心知肚明,到底都定親了,也沒多做阻攔。畢竟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兒。
盧廣義上次出門做工之前,便與裴貴娥見了一面,將他這次做完工回來就能娶她過門的事與她說了。這次回來,家裡雖出了些事,但盧廣義也不能避而不見,所以他將家裡的事兒忙完,便抽空又來了小溪村一趟。
其實私底下盧明海又跟兒子談了一次,就是若到了時候還是湊不夠銀子,便將家裡的田賣兩畝的事兒。盧廣義雖是不願意,到底也沒再拒絕。就同他爹說的那樣,田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裴家這邊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不像話了。盧明海父子倆都是那種寧願自己苦點,也不願意被人指摘的性格。
盧廣義只能默默接受,心裡打定了主意,等將裴貴娥娶進門,他就努力去賺錢,到時候再將賣出去的地給買回來。
按下這些不提,盧廣義這次就是來說家裡已經攢夠錢,過段時間就給兩人辦親事的事。
當然他也提了家裡已經分家的事,至於具體卻沒有細說,畢竟有些事自家人知道也就算了,當著外人面說總難以啟齒。
裴貴娥終於安下心來,可能是去年那事的緣故,越是臨近婚期的時候,她越是緊張,總怕又突生什麼變故。安下心后,心裡繃緊的那根弦兒不由自主便鬆了下來。裴貴娥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盧廣義,清秀的臉上不禁暈上一抹嬌羞。
正值夏末時分,高粱已經差不多接近快成熟的時候了,漫天遍地都是一望無際的紅高粱。風一吹來,發出沙沙沙沙的輕聲響。
這裡是裴家的高粱地,未婚男女私下見面總有太多不便,被人看見了指不定會說些什麼風言風語,所以兩人才選了這麼個隱秘處。
這裡也確實夠隱秘,裴貴娥在自家地里行走,總不會引起旁人的猜疑。若是有人經過,盧廣義往高粱地里一鑽就看不見人影了,所以說高粱地作為鄉下男女幽會的絕佳場所,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盧廣義素來憨厚的臉上,此時不禁也帶了幾分拘束感。可能是因為場地原因,也可能是突然之間橫在兩人之間的阻礙不存在了,他渾身一陣輕鬆感,隱隱似乎聞到一抹幽香。
他不禁心跳得很快,躊躇一下,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東西。
「貴娥,這是我這次出去做工時買的,不值什麼錢,你拿著吧。」
他手忙腳亂地將東西塞到裴貴娥的手裡。
是一枚簪子。
棗木雕的,簪子頭雕了幾朵茉莉,雖不值什麼錢,但看起來十分雅緻。
裴貴娥滿臉暈紅,攥緊手裡的東西:「謝謝你,義哥,我很喜歡。」
盧廣義沒敢去看她:「喜歡就好,以後、呃、以後等咱們成了親,我賺錢再給你買好的。」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雖隔著近半米的距離,但還是覺得兩人此時靠得很近,很近。
遠遠傳來一陣牛哞聲,裴貴娥猛地一下被驚醒,慌忙地站起來。
「那個,我該回家了。」
盧廣義點點頭,道:「我送你。」
兩人沿著一棵棵的高粱往前走,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走在前面的裴貴娥,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來,面上有些猶豫。
「怎麼了?」盧廣義問。
裴貴娥想起娘對自己說的話,手緊攥了一下:「我有件事想對你說。」
「你說。」
她咬了咬下唇,在心裡斟酌了下言語,才艱難道:「是這樣的,我記得你說你家裡給咱們起了新房,是土胚的?」
盧廣義愣了下,道:「可能是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我娘說了,等家裡有錢了就給咱們換瓦房。」
裴貴娥點了點頭,又垂下頭,似乎並沒有什麼話想說了。
盧廣義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我記得你家裡住的都是大瓦房吧。」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裴貴娥貌似隨意問道。
盧廣義停下腳步,猶豫地看了對方一眼,道:「貴娥,你要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裴貴娥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清秀的臉上滿是左右為難與難以啟齒。
「義哥,你別怪我,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家因為之前我那事兒,在村裡丟了好大一個臉,村裡總有人背地裡說三道四的,就連家裡的親戚私下也沒少議論我……我就想不通了,大家不都是親戚嗎,為什麼說話那麼難聽……」裴貴娥似想到什麼,邊說邊哭了起來。
盧廣義心情有些複雜,他想到他家發生的那些事,有所觸動,勸道:「他們怎麼說,是他們的事兒,你別放在心裡。」
裴貴娥一面擦著眼淚,一面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娘背著人總是哭。」她頓了一下,又道:「這不,咱們就快成親了,到時候肯定會有家裡親戚去你家鋪床,我就想……」
盧廣義望著她,沒有說話。
裴貴娥猛地一閉眼,將心裡的打算說出來,「我記得你說你家有三間瓦房的,你娘你爹住了一間,你們兄弟住一間,你妹妹住了一間。我就想你能不能回去和你妹妹說說,跟她換間屋……」
似乎意識到盧廣義心中的不願,她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想跟你妹妹搶屋子,只是你想想看,你們一家人都住著瓦房,唯獨咱們新房是土胚的,到時候鋪床的人去了,該怎麼想我們啊……」
她低垂著頭,說得滿心慌張,「你放心,等咱們辦完親事了,咱們再跟她換就是了……」